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都人士   作者:印久   文案:   高步芸在经历了一连串失败后,终于又混回娱乐圈。当明星已经太“老”,当导演要从头学好多东西,当制片人没钱……她选择从经纪人开始,然后,她遇到了她的第一个艺人——一个有才有貌却怎么都不红的“大龄男艺人”司钦……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天作之合 娱乐圈 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高步芸,司钦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她带着他们一起飞   立意:草根的顽强。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第1章 触底反弹   高步芸活了三十三岁,彻底明白了一件事:计划赶不上变化。她曾经得意洋洋地向大学室友们展示过自己的初、高中学习计划表,真是花几分力气得几分收获。尤其是理科,要提升哪部分提升哪部分,要提升几分提升几分。   然而,把计划摆到人生规划的层面。她计划毕业后留在美国工作到拿上绿卡再回来,结果是毕业工作两年就被人撺掇着回来创建了家做影视后期的小公司。   她计划三十岁前将公司规模扩大到五十个员工以上,结果公司提前达成计划,但她被合伙人坑了。公司倒闭,合伙人逃出国,她莫名其妙地背上了几百万债。   为了还债,她大胆涉足保险业,混得风生水起,不但还清了债务,又积攒下不少钱。于是她雄心勃勃,计划等攒满一百万,就再尝试开公司创业。结果在她攒到差不多八十九万的时候,又出事了。   她被人告发通过非法途径获得个人简历,送入狱中。   她在牢里度过了自己的三十三岁生日,除了感叹计划赶不上变化,倒没有其它太多感触。人生颠簸起伏好几次,她多少养成了点随遇而安的性子,反正已经这样了,痛哭流涕也好,寻死觅活也好,都大可不必。   过完三十三岁生日的第二天,高步芸出狱了。   她态度良好地和警察同志一一道别,在离派出所大门两条街远的地方,看到了她妈妈。   高太太还不到六十,生得矮小精瘦。年轻时也是个美人,生活的辛劳和长期的精神紧张已经把她的美貌碾得渣都不剩,但让她学会了贴上一张僵硬的面具,再画两笔,伪装出逝去的美丽。   她老远看见女儿,先松了口气,暗暗感激她总算记得换掉了“里面”的衣物。她迅速扫视了下四周,好像没人发现女儿是从“里面”出来的。   高步芸长得倒还罢了,漂亮归漂亮,但太具攻击性,在高太太偏东方化的审美里,也就不算最上乘的好看,但她气质突出,又有种老神在在的自信与乐观,就很吸引人了。   高步芸看到她妈,咧嘴笑开了,一瞬间变得温婉动人。好几个和她擦肩而过的男人都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她。   高太太心里一暖,得意之余又忍不住哀叹,想她女儿聪明美丽,除了偶尔发发脾气,性格也没比别人差到哪儿去,为什么过了三十,没能嫁人生子,连份正经工作都保不住?如今更……   高步芸几步跑来,扶住晃动的高太太:“妈,你没事吧?”   高太太拍拍她扶住自己的手,又抬头细细看她,眼里涌出盈盈泪水:“妈没事。你瘦了。”   高步芸昨天刚称过体重。没瘦,在里面还胖了两斤。当然这就不必向母亲大人汇报了。   “妈,这次保我出来,总共花了多少?”   高太太报了一个数。   高步芸心抽了一下。不过离她预估差不多。花钱消灾,也是没办法的事。   “好了,出来就好,以后不提这事了。”高太太说是这么说,在等车的空当,拉着女儿的手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不少“里面”的情况。   她做好了伤心的准备,不过听了一会儿,觉得“里面”似乎也不怎么可怕。   出租车来了,她猛地“嘘”了一声,又说:“好了,以后不提这事了。我们不提了。”   上车后,高太太跟司机确认了下地址。高步芸微微皱眉:“妈,我们去医院干吗?”   高太太深吸了口气,转头深情地看着女儿:“囡囡,有件事,你要知道一下。”   高步芸心一沉:“什么事?”   高太太未语先凝噎:“就是,就是……”   高步芸不耐烦了:“到底什么事?”   高太太的手机震动起来,《东方红》同时响亮地飘荡在车内。高太太面无表情地拿着手机听人说话,“嗯”了好几声。   挂了电话后,她才一把握住女儿的手,热泪盈眶地继续:“你爸爸昨天被救护车拉到医院,今早医院发了病危通知,然后马上动了手术。刚刚是你小姨的电话,说手术很成功,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谢天谢地!”   高步芸想:“老头子病危动手术她还想到来接我出狱,待我真不错。”她冷淡地问:“还是心脏出问题?”   “是啊。这次不能拖了。你小姨帮忙找了个很厉害的主任大夫,给装了全进口的支架。”高太太有些心虚地看着女儿,“对了,我钱不够,问你小姨借了些,你记得还给人家。”   “借了多少?”   高太太又报了一个数。   高步芸想:“这下子真是一棒撸到底,又得一穷二白、从头开始了。”她勉强挤出个笑容,安慰母亲:“我今天就转账给她。”   司机终于找到机会插嘴,滔滔不绝地谈论自家一个亲戚也是心肌梗塞差点人没了,后来装上支架,才又活蹦乱跳的。   高步芸暗暗感激司机及时吸引走母亲的注意力,让自己能够趁机平复下心绪。   高步芸和她父亲关系很不好。高清山在她看来,没什么本事脾气还臭。在家效益一般般的国企当了一辈子技工,在外沉默寡言,动辄得罪人;在内封建□□,规矩大还不允许高太太和孩子们反驳他一星半点。   她和高清山是冤家路窄,不幸投作一家人。她小时候不知道被他揍过多少次,一次把她小指都打骨折了。她翅膀一硬就离他远远的,大二以后就没再拿过他半毛钱。   她刚做保险的时候,厚着脸皮回家要父母买健康险。高太太有三高没法买。高行止二话不说给自己投了保。唯有高清山,臭骂她一顿,拿着鸡毛掸子将她打出公寓大楼,当着许多看热闹的人面,要她“赶紧辞职”,“再当骗子就断绝父女关系”。   结果一年后高清山就犯了心脏病。   他是活该,但老天连她一起报应上了。如果没有高太太和高行止,她才不会管高清山。她不大在乎自己的名誉。老子不像老子,就别怪女儿也不像女儿。但她不能让高太太伤心,也不能让老头子祸害高行止。行止是好样的,他也还要创业呢。   出租停在医院大门口时,高步芸已经恢复了心平气和。   花钱消灾。轮到她倒霉,她也没有办法。过去就好了。   刚出狱、又快变成穷光蛋的高步芸在医院和小姨等若干亲戚打了招呼,又去ICU门口走了个过场。   高清山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管子。   高步芸隔着透明窗户木然不动地盯着他看了会儿,一无所感。身旁传来高太太的小声啜泣。有人把手搭到她肩上安慰。   她不愿叫人“安慰”太久,很快拖着高太太出来吃饭。她饿了,浑身黏糊糊的,想要洗澡。   华灯初上,风中带了些许凉意。高步芸母女,外加一个小姨,在医院对面一家永和连锁店坐下,一人叫了一铁盒子套餐。   小姨和高太太长得很像,但风韵犹存。她一连向高太太使了两个眼色,高太太才勉勉强强地开口:“囡囡,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啊?”   高步芸想也不想地说:“找工作。”   “还找保险公司的吗?”   “不了。”   高太太就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小姨恨铁不成钢地剜了她两眼,自己提枪上阵,先例行公事般叱骂了一番告发高步芸的人,接着语重心长地说:“小芸,你今年也有……三十五了吧?”   “实足刚到三十三。”   小姨不理她:“你都三十五了,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实在也不好意思再对你指手画脚。但不论你多大,在我们这里,总归是小孩子。你爸妈都心大,所以这些年放任你不管,你一个J大计算机系的,说去做影视就去做影视了,说去做保险就去做保险了,不成家,还闹出这种事……”   高步芸打断她:“小姨,有话不妨直说。”   高太太脸快低到桌面上。小姨目光精亮,倒越发起劲:“好,那我就不绕弯子了。你在‘里面’的时候,你爸爸找我过去商量了下你的前程。就在昨天,你爸爸被救护车拖走前,他同意了我的两个提议。”   她特意强调“你爸爸被救护车拖走”,等着高步芸顺着问下去。   高步芸从服务员手里接过两个铁盒子,一个给高太太,一个给自己。她夹起一个小笼包,吹了两口气,蘸蘸醋,小心咬掉一口皮,嗦了下卤汁,这才冲小姨抬了下眉毛,示意她说下去。   小姨心想:“你就是这样,才会被人告发!”   “第二个提议,我有个朋友,博士学位,在美国工作。他四十多岁,还没结婚。我把你的履历给他,他还算满意。只要你嫁给他,就可以去美国,拿美国绿卡。他不缺钱,随便你婚后工不工作。”   高步芸津津有味地咀嚼着小笼包,再一次惊叹她家里人对她的误解。她决定还是给小姨一个机会,她要再说出什么侮辱她的话来,再回击她几句狠的。高太太则一脸迷惘,她不记得昨天他们有谈到过女儿的婚姻大事。   “另一个建议是什么呢?”高步芸好声好气地问。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小姨似乎无奈地摇摇头,“另一个建议,是我牌友的一个女儿,在一家影视文化公司做。他们公司正缺人,你要不要去试试?”   高步芸一皱眉:“什么公司?”   “好像叫‘二郎神’,还挺大。”   高步芸在脑子里搜觅了圈,没找到“二郎神”的点滴踪影。   “最近走红的那什么丰,就是那家公司的艺人。”   高步芸恍然大悟:“是‘第三只眼’吧。”   “哦对,是叫这个名。瞧我,一说‘第三只眼’就联想到‘二郎神’,结果给记成‘二郎神’了,哈哈。”小姨把自己逗得笑倒在桌上。高太太也陪笑了两声。   “他们招什么职位?”   “具体我就不清楚了,你可以自己去了解一下。”   小姨的餐饭到了,她笑嘻嘻地接过来吃喝,把诱饵明晃晃地挂在那儿。她知道高步芸即便不吞也会舔一舔。她不在意帮外甥女这个忙,但帮忙的同时能恶心她一下,也挺好的。   高步芸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为了小姨后一个提议,可以不计较她前一个提议。她笑呵呵地表示:“谢谢小姨的关心。美国我就不回去了,没意思,何况我爸还病着呢,不能丢给我妈一个人照顾。我还是选第二个吧。”   说完她把自己盘里最后一个小笼包夹到小姨碗里,高高兴兴地说:“这里的小笼包味道不错。小姨,你也尝尝。” 第2章 从鸡飞狗跳开始   第三只眼所在大楼位于市中心,拔地而起,晶亮夺目,一眼能看到,但入口很不好找。   高步芸提前五分帧   第三只眼所在大楼位于市中心,拔地而起,晶亮夺目,一眼能看到,但入口很不好找。   高步芸提前五分钟,气喘吁吁地奔到了大楼入口,在经过保安一番注目礼洗涤后,顺利来到电梯前,和一个下楼来接她的人碰头了。   小姑娘大概二十出头,妆化得很顺眼。她看到高步芸一呆,小心翼翼地问:“您好,请问是张经理介绍过来面试的吗?”   高步芸友善地点点头,微笑说:“是我了。”   “是来面试宣传经纪的?”   高步芸也不知道,所以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着。   小姑娘觉得不可思议。她让高步芸等一等,她先去一楼超市买了罐咖啡和几包零食,然后带高步芸上楼。   第三只眼在第三十三楼,包了一整个楼面。   高步芸新奇地东张张、西望望,心跳有点加速。谁能料到,她会以这种方式又杀回来了呢?看来她要开始转运了。   带她上来的小姑娘让她一个人在一间大会议室坐了会儿,很快端来一杯柠檬水和一沓卷子,其中一张是简历表,其余是测试卷。   高步芸下笔如飞,刷刷刷填完,正赶外面热闹起来。   她朝外探了探脑袋,被刚领她上来的小姑娘看到,冲她比了个“等一等”的口型,就见她小步跑着跟上前面一个长发穿西装的女人,跟她进了办公室。   两分钟后,小姑娘把高步芸也带进那间办公室。   办公室主人张之颖就是高步芸小姨牌友的女儿。她大约三十五六岁,高个子,和高步芸差不多,但骨骼壮大,看着足有她两倍。她整容整得有点僵硬,姿态却很活泼,一开口就是浓重的北方味道。   两人毫无营养地寒暄了几句。张之颖上上下下地打量高步芸,毫不吝啬地赞美:“怪不得毛豆子以为你是我新招的艺人。这小模样,一点不比很多网红差。”   高步芸保持微笑,心里却很不忿。她觉得自己比很多偶像女明星都漂亮多了,而且,她是纯天然的!   张之颖赞美过后,就低头去看高步芸简历,她又吃了一惊:“你是J大计算机系毕业的?高材生啊。”   “还好。”   “你还去UCLA留学过?”   “交换留学了一年,毕业后在硅谷又工作了差不多两年,后来回国和朋友一起开了家小公司,做影视后期的。几个月前,因为家里老人生病住院,我忙不过来,干脆转让了公司。现在情况好转,正好小姨说您这边缺人,我就来试试。我对影视行业还是很有兴趣。”高步芸面不改色地说。   张之颖倒有点犯难了。她本来以为她妈介绍过来的是她众多狐朋狗友之一家里的大龄失业女亲戚,想着葛丰身边助理走了好几个,如果这人还行,就让她填个助理的缺。没想到,大龄失业女是没错,却是尊大佛。可能是个人才,但不知道好不好用。   张之颖心里转着念头,嘴上开始介绍公司,说第三只眼是日资背景,主要做艺人经纪。没讲两句,外面又热闹起来。这次是大喊大闹,还伴随着女人们的尖叫。   张之颖扔下句“我去看看”,就离开了办公室。   高步芸不甘落后,也跟过去看看。   办公室门口处挤了一堆人头,一个矮个子打扮出位的小太妹手指毛豆子骂得口沫横飞。毛豆子刚被扔了一个生鸡蛋,大半个蛋黄挂在她柔顺的黑发上,正往下滑,脸上也一塌糊涂。她偶尔反驳两句,却不敢太硬气。她又气又委屈,一个劲地掉眼泪。其她劝架的都是女孩,身上虽没有蛋黄蛋清,却也都不敢硬气。如此小太妹一个人,就骂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张之颖风风火火地冲过去,见到小太妹就一皱眉:“怎么又是你?”   小太妹嘴一咧,也委屈上了:“我还要问你呢,怎么这个人还在你们公司?这两天又看到无良媒体在拿他和助理的‘亲密照’黑他,配的就是这女人的照片。我说,也不指望你们能替他拉到什么惊天大资源,但长点心,别老拖他后腿行不行?”   张之颖好言好语地规劝:“谢谢你对我们家阿丰一如既往的关心。你说的媒体报道,我们一定马上去解决。毛豆子和阿丰也就是普通明星和助理的关系,现在我把她调走了,她连阿丰的助理也不是了。但我们也不能因为某些媒体的捕风捉影,就把无辜的人开除不是?真的开除,倒像坐实了他们有什么似的。”   小太妹似乎被她最后一句话说服了,然而很快又胡搅蛮缠起来。她就是看毛豆子不顺眼,一会儿说她对自己很不客气,伸手推她;一会儿又指责她衣着暴露,未必无心勾引葛丰。总之这人不能留。   高步芸冷眼旁观,忍不住拉拉身前一个女孩,低声问:“这小流氓是谁?”   那女孩看到她从张之颖办公室出来,以为是新同事,她笑了笑,悄声说:“一个富二代粉,买过几百万葛丰代言的产品。”   高步芸明白了。   这时,门口电梯响,葛丰在助理们的前呼后拥下来了。   小太妹一见他,立刻换了副面容,天真烂漫地上前嘘寒问暖,又拿出几张海报让他签名,说是送朋友。   葛丰一身牛仔服,戴着鸭舌帽,很痛快地签了,又摸了记小太妹的头。小太妹乐得眼冒金花。   张之颖叫他:“你跟我来下办公室。”她又吩咐其她人,“给客人倒杯水,让她歇歇再走。”   葛丰跟着张之颖进了办公室,对头发上挂着蛋黄的毛豆子视而不见。   一进办公室,他就坐到沙发上,架起二郎腿,随手抽了本时尚杂志,正好是他自己的封面。他一边欣赏自己的英姿,一边对张之颖说:“有话请吩咐,女王陛下。”   张之颖面沉如锅底:“你小子,怎么媒体又在传你和助理的绯闻?”   葛丰头也不抬地耸耸肩:“我哪儿知道?缺流量了呗。”   “你和毛豆子……真的没被他们拍到过其它照片?”   “我们能有什么‘其它照片’?不过是那天我喝醉扶着她亲了一口,被他们拍下了,高潮一样地反复用。我有未婚妻的好吧。真要有什么,吉琳还不先阉了我?”   “你闭嘴!”张之颖疑神疑鬼地看了下门的方向,生怕有人偷听。葛丰一副无所谓的大爷派头。张之颖强忍怒气,“刚才毛豆子的倒霉样看到了吧?她可是替你背了不少锅。门口那个姑娘隔三差五地跑这儿来闹,你打算怎么办?”   葛丰没办法,就一言不发,当缩头乌龟。   张之颖越看他越生气,心里第一千零一次骂他的粉丝品味犹如马里亚纳海沟。这么个货色,到底看上他哪儿了?   葛丰专心致志地研究杂志中自己的采访。他突然指着一段:“这回答不好,显得我木头木脑的。这写稿的水平太一般。”   张之颖瞪了他一眼:“嫌不好你倒是自己接受采访啊。”   葛丰讨好地笑看她一眼:“你现在看我不顺眼,我说什么你都能挑出错来,我不跟你说话了。”   说着“不说”,转头却又问起他新近敲定下来的一部谍战剧。他今天就是为了这剧来的。   张之颖气归气,不敢当真惹恼了这祖宗。谁叫人家正当红呢?动一动就是成百上千万的人民币在迎风招展。她一个打工人,没必要与钱过不去。   张之颖跟个受气包似地把剧本和企划书送到葛丰手上:“很多人盯着这部剧。你红的正是时候,前面两个争男主角色的两败俱伤,现在这剧最大的金主看上你了,指名你出演男主。能不能江山稳固就看这遭了。我求求你,用点心,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葛丰没心没肺地翻着企划书:“你说什么是什么,女王陛下。”   张之颖摇摇头,回到办公桌前,忽然瞥到桌上高步芸的简历,她“啊呀”了一声,想怎么把这人给忘了。   她拉开门要找高步芸,谁知一拉开就看到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小太妹竟塞了样什么东西到毛豆子手里,满脸委屈却清清楚楚地对她说:“给你,我昨天才买的,还没用过。刚才我说得过头了些,你以后好好干活,我就不再怪你了。”   ?   【评论】   挺好看的   -完- 第3章 送走小瘟神   张之颖拉走了葛丰,小太妹故态复萌,翻着不屑的白眼,找了张椅子坐了。   没人去给她倒水,大家都围着毛丁   张之颖拉走了葛丰,小太妹故态复萌,翻着不屑的白眼,找了张椅子坐了。   没人去给她倒水,大家都围着毛豆子,七嘴八舌地出主意帮她弄干净,却只是一个劲地说,没人行动。毛豆子站在中间,不哭了,脑子有点呆滞,觉得自己丢了个大人,但她实在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高步芸看不下去,她问:“这里有干净衣服没?”   马上有几个人抢着表示有几套品牌商送来的衣服。   高步芸让她们去捡一套可以给毛豆子穿的。趁她们挑选衣服,她从自己包里拿出条丝巾,三两下,将毛豆子一头长发挽到了丝巾里,包得一丝不漏。   她说:“底楼有家理发店。你待会儿去洗个头,擦把脸,换身衣服再上来。”   很快有人拿了干净衣服过来,高步芸让她们带着衣服,陪毛豆子去底楼理发店。   毛豆子六神无主,有人下命令,似乎是为她好,她就别人说什么听什么。   她们一走,高步芸问旁边一女孩新要了份测试卷,坐下来想想写写。   小太妹见没人理她,觉得没意思想走,又舍不得里面的葛丰,想着等他出来还能再见一次,说不定这次能摸下手什么的,所以赖着不走。   她坐着玩了会儿手机,实在无聊,转头四处看看。第三只眼的员工她基本都认识,只瞧着高步芸是个眼生的。她想了想高步芸刚才的举动,便走到她跟前,高高在上地俯瞰她:“你也是第三只眼的人?”   高步芸没理她。她一愣,又问了一遍。依然没回应。小太妹知道不对了。她一下子板起脸:“我跟你说话,你聋了吗?”   高步芸这才停下笔,从下往上瞥了她一眼:“小妹妹,几岁了?未成年吧?”   “要你管!”   “就当你年龄小,没眼色吧。你就没看出我不是这个公司的人?”   小太妹又一愣,忽然想这个人看着神兜兜的,别是来谈葛丰商务资源的吧?她想到就问:“那你是谁?来干什么的?”   高步芸笑笑:“要你管!”   小太妹被她噎了下,气得满脸通红,但这时又不敢再说什么。旁边人不清楚高步芸路数,也都一言不发,屏息静气地看戏。   高步芸好奇地问小太妹:“葛丰真的和他的助理有特殊关系?”   小太妹忙一口否认:“没有的事。就是没有,所以才可恨。”   高步芸看她一脸仇恨,又笑笑:“那是真的就不可恨了?”   小太妹又被噎住了,拿眼睛瞪她。   高步芸笑着摇摇头:“我要是你,就不会跑来这里吆五喝六的。”   “你不知道,这公司的人有多废物!丰哥哥平时出席个活动,宣传照总是最迟一个发给媒体的,P得还很丑。网上有黑子攻击他,他们也反应迟钝,总要等到黑稿满天飞了,才想起来动一动。现在还弄出助理勾引他的事……”   高步芸听她说着葛丰和毛豆子的“吻照事件”,毫不遮掩地将过错全推到毛豆子和其他工作人员的头上,生怕她怀疑葛丰的私德。这是把她当金主了吧?   她暗暗好笑,并不急着纠正她的误解:“就算是这样,也不应该凶人家。如果像你说的,这位助理是故意‘勾引’葛丰,那她公司的人怎会不知道?知道了怎会不管?如果知道了还不管,就是说这位助理可不是一般的‘助理’,她在葛丰身边,你就不怕她做些什么,影响到葛丰?再说,刚才我听下来,这不过就是个醉酒后的无心举动,谁喝醉后还没做过几件出格的事呢?你这样盯着不放,非把一件简单的事钉死成‘别有用心’的事件,真的对葛丰好吗?将心比心,也对不起那个小助理。”   小太妹低头不做声。她说要来葛丰公司赶人时,很多葛丰粉丝也劝过她,怕会对葛丰造成不良影响,但她只要一想到那张吻照,就气得直跳,无论如何不能就这样算了。现在看来,好像是不大好。   高步芸察言观色,知道她已经动摇,只是死要面子,还不肯认错。   她再推一把:“你也不要自责,大家都知道你的初衷是为了葛丰好,不会怪你的。你回去后也劝劝大家,有些事,还是要有商有量,不能和公司顶着干,让别人笑话。幸好我不是葛丰竞争对手家的人。”   她说完这句,正好毛豆子洗完头从下面上来,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地围着她说个不停,她们一进来,见小太妹还在,一下子全住了口。   高步芸从后悄悄推了小太妹一把,冲她使了个眼色。   小太妹满脸尴尬,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一支香奈儿的口红,粗暴地往毛豆子手里一塞:“给你,我昨天才买的,还没用过。刚才我说得过头了些,你以后好好干活,我就不再怪你了。”她说完还委屈地看了高步芸一眼。   毛豆子惊呆了,看了看手里的口红,随即“哇”一声大哭,双手捂脸跑开了。有人跟上去安慰她。谁还不是家里的心肝宝贝了?   小太妹觉得自己莫名成了恶人,突然有些灰心。高步芸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冲她点点头。小太妹看着她,心里感叹:“她好高啊。”   张之颖已经从旁人嘴里听说了来龙去脉。她“蹬蹬蹬”跑过来,开口就问怎么没人给小太妹倒水。有个人磨磨蹭蹭地去了。她又关怀备至地问小太妹热不热,要不要让人去楼下给她买个冰淇淋甜筒。小太妹连忙推辞,然后拎着包飞一般地离开了。   送走了小瘟神,张之颖心花怒放。她乐呵呵地拉着高步芸回到办公室。葛丰也格外留神地打量了番高步芸。   没等张之颖再比较式地夸赞,高步芸将重新写好的测试卷给她:   “张经理,我先前做的测试卷上有个案例,问艺人出轨被发现该怎么公关,我写了。不过既然出现了现成的新情况,我就现炒现卖,又写了份新的。你看下,还行吗?”   张之颖一目十行。   葛丰一手撑着办公桌,也凑过去看,一看之下大吃一惊:“你连公关稿都写好了?”他忽然疑心刚才外面一幕是张之颖和这个新人特意安排好的。   张之颖问他:“你觉得这篇怎么样?”   葛丰不会说不会写,但分辨得出好坏,他点头:“我觉得很好。”   粉丝越疯狂,暗衬出他越有魅力。粉丝蛮横无礼,上门欺压他的助理,他好言规劝,安抚粉丝,又显示出他端正的三观,对未成年粉丝有着正向引导作用。一来二去,顺带还洗白了他和毛豆子的“绯闻”。一箭三雕。   张之颖也觉得满意,冲到门口去问:“刚才毛豆子被扔鸡蛋,有人拍了照片吗?”   大家面面相觑。   “我拍了。”高步芸一脸堂皇地举手,“等一下,我PS再润色润色。”   张之颖回头,双眼紧盯着她,心中对她有了点新的盘算。她一激动,鼻孔翕张幅度也比平时大了两圈。   ?   【评论】   小太妹也不怎么太嘛   能力好强   -完- 第4章 司钦   张之颖动作很快,高步芸刚P完图,她已经联络好媒体,将图文并茂的稿件发了过去。她担心小太妹回去后又贰   张之颖动作很快,高步芸刚P完图,她已经联络好媒体,将图文并茂的稿件发了过去。她担心小太妹回去后又发作,煽动粉群乱来,所以要抢个先机,先把今天这出意外的基调定下来。   高步芸运气真的来了。经过这番送瘟神,当场就被录用。张之颖还把自己办公室隔壁的小仓库腾出来,让高步芸在里面办公。   中午,张之颖给葛丰叫了豪华套餐,让他呆在办公室继续研究剧本,顺便准备晚上录制的综艺。她自己带一帮姑娘们去外边吃饭,既安慰毛豆子,又欢迎高步芸。   姑娘们对高步芸今日的“劝说”印象深刻,高步芸有意和她们亲近,双方一拍即合,很快打成一片。   张之颖吃着饭还挂心刚发的媒体稿效果,不知子弹飞得怎么样了。   糖心不时向她汇报一下网络反应,基本和她预估的一致。   “粉丝那边有动静吗?”   糖心一人几百个小号,其中有几个专门潜伏葛丰的大粉群。“目前还没有。”   “再探!”   高步芸一顿饭吃下来,觉得自己又拓宽了眼界。   XXXXXX   葛丰反反复复看了两页剧本,就把它扔一边去了。他实在看不了太多字,头疼眼花。反正他助理会看,看完会详细告诉他。他只要听故事就好。   他歪在沙发上看手机。张之颖上午的通稿已经有了效果。他的粉丝们齐刷刷对他致以崇高的敬意,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夸得他妈都会惊讶自己到底生出了个什么神仙。   葛丰相当得意,忍不住手痒,翻了几个眼熟ID的牌子。   又是一石惊起千朵浪花。   办公室的门被敲了两下。葛丰装死,不回应。门被人推开了。   司钦探头进来,没看到想看的人,一眼发现了坐没坐相的葛丰,他笑了:“你今天也过来了?颖姐呢?”   葛丰看也不看他:“女王陛下带着她的忠仆们出去用餐了。”   司钦看到摊在沙发前褐色茶几上的豪华日料盒。葛丰没怎么吃,但里面每一个格子都被他拿筷子翻得乱糟糟的。司钦刚付了房租,囊内羞涩,中午只吃了一碗大排面,此时看到盖在饭上的三文鱼刺身和半裹着生菜的油汪汪的牛仔骨,不由得吞咽了下口水。   “你不和颖姐她们出去吃,一个人躲着吃这个啊?”   葛丰觉得司钦有点拎不清。凭他如今的炙手可热,怎么还能随随便便到外面去吃饭?   司钦没得到他的回答,也不在意,把他的腿往里推推,他也在沙发上坐下。   他不舍地又看了眼豪华套餐:“你这是吃完了?”他忍了忍,没忍住,“多浪费啊。”   葛丰依旧不抬头:“张之颖老糊涂了,不知道我马上要演谍战片吗?要脱衣服露身材的。她还给我点这么油腻腻的东西。”   司钦对他的话不以为然。葛丰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吃了吗?”   “吃了。”   “那麻烦你把东西收拾收拾。餐盒里面的东西倒掉。餐盒别扔,有人会来收。”   司钦看到餐盒旁随便扔着的剧本,上印着“惊雷之地”四字,他拿起来卷成一筒,照着葛丰的头就打了两下:“你个懒虫,还指挥起我来!给我多少工资啊?”   葛丰被他打得扭了两下,倒不绷着张脸了,他笑说:“钦哥,你变了。你以前挺疼我的,没少半夜给我买东西吃,现在让你帮我收拾收拾都不肯了。我不也是怕张之颖回来啰嗦嘛。我又不记得去哪儿扔吃剩的东西了。”   司钦想,他和自己一样在这里吃过大半年的盒饭,他吃的时间还更久些,能连扔残食的地方都不记得了?   不过他不愿计较这些小事。他发现了一块放在冰盒里的抹茶蛋糕,还没被葛丰□□过。他一伸手拿过蛋糕。   “说得可怜巴巴的。行,那我吃你一块蛋糕,当作劳务费了。”   葛丰十分大方:“随便吃。”   司钦不爱吃甜食,但带抹茶味的甜食可以例外。他仔细剥出晶莹可爱的小蛋糕,拿勺子一口一口挖着吃。他胃口很大,一碗大排面刚下去就连影子都没了。待会儿他要和葛丰一起去录综艺。他蹭葛丰得来的资源。不知道那边包不包晚饭。   葛丰依旧沉浸在粉丝们对他的无边溺爱中,偶尔抬头瞄一眼身旁安静吃着抹茶蛋糕的司钦。   那块蛋糕是店里附送的,正合司钦如今的身份——蹭着他的热度被张之颖到处捆绑露脸。   他心里挺同情司钦。三分同情,七分可怜。他想三大正规戏剧院校毕业的高材生又怎么样?进演艺圈好几年,老大不小了,连部像样的剧的主要配角都没摸到过。他进第三只眼比自己晚。刚进来时,张之颖还要他多偷师,把司钦从态度到演技夸了个天花乱坠,唬得他也一愣一愣的,真心充当司钦小弟。结果,态度认真也好,演技老辣也好,并没有资本愿意为此买账。他都一炮而红了,他还是那样。   他这么想着,又因为自己已经脱颖而出,不由得有了更加鲜明的优越感。   司钦吃完蛋糕,开始收拾零乱的餐盒。葛丰看着他忙碌,心里更快活了,原先因为被他无故蹭资源而起的一点恼恨也消散不少。   司钦没他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想法。他觉得自己吃了别人的蛋糕,替人做点事情,也是应该的。他做事很有条理,将拆散格子重新拼成一个餐盒,然后拿餐巾纸包了掉在茶几上的几点食物残渣,再捧着大盒子离开办公室。   他一边摇头一边倒掉餐盒里的食物,顺手又把餐盒稍微洗了洗,这才回办公室。   张之颖带人吃饭回来,葛丰的团队也刚刚返回,办公室里嘻嘻哈哈的,好像每个人凭空生出了三张嘴。   司钦一进门,立刻受到了热烈欢迎。   毛豆子先看到他,双眼一亮,叫着“钦哥”奔过去,差点绊自己一跤。司钦赶紧把餐盒放到一边,扶了她一把。   张之颖看到他一笑,看到餐盒又一皱眉,把他从一群热情过头的女人们中间拉出来,她抱怨说:“那货又在你面前充大爷了?你理他做什么?”   司钦笑笑:“举手之劳而已。”   张之颖还是不忿:“你看到《惊雷之地》的剧本了?熊老大当初一心要你来演男主的,唉。”   司钦还是笑笑,波澜不惊的:“他有点异想天开了。我一个不出名、又从没演过主角的人,怎么叫别人放心?小丰能演到主角挺好。肥水不落外人田嘛。”他顿了顿,又说,“这剧本子很好,他能更上一层楼。”   张之颖轻哼一声,心想:“狗屎运来了,也是挡不住。”   司钦已经注意到高步芸,问张之颖她是谁。   高步芸也早注意到司钦。她刚才站在一旁看热闹,觉得这男人真是帅。如果有一种帅是可以用标尺衡量的,司钦就是贴着尺寸一毫一厘地长出来的。这把尺子结合古今,又融贯东西。更难得的,是他身上有着如今年轻男人身上极少见的阳刚的性感。就是看他不过三十岁上下,但神情中有种远超年龄的沧桑。   葛丰的一个助理忽然叫起来,说时间不早,节目组的人来催了。   一片忙碌中,司钦走向高步芸,十分老派地向她伸出一只手:“你好,我是第三只眼的艺人司钦,司法的‘司’,钦佩的‘钦’。欢迎加入!以后还请多关照了。”   高步芸握了握他的手,还没来得及开口,张之颖跑过来说:“步芸,你跟葛丰一车去,先熟悉下流程。我晚上也会过去。”她又转向司钦,“葛丰的车塞不下了,公司另外两辆车下午都有事。你要不等等我,我跑松江一趟谈点事情,回来就接你过去?”   司钦说:“用得着这么麻烦?我又不是不认路。我自己过去。”   张之颖过意不去:“让你白跑了一趟。”   司钦毫不介意:“我反正闲得很,过来看看大家也开心。走了。”   他说走就走,秋风扫落叶一般跟整个办公室的人打了圈招呼,就背着个帆布包绝然而去,背影都透着潇洒,让一屋子女人情不自禁地目送他离去。   高步芸在记忆里搜觅了几圈,确定没有任何关于“司钦”的内容。   她觉得奇怪。也不是没有长得英俊的青年演员,但为什么人们一边嚷嚷着如今演艺圈颜值每况愈下,一边却对司钦这样的艺人视而不见?到底是谁瞎了?   她跟着张之颖回到她办公室,瞥见葛丰,又忍不住想:“歪瓜裂枣倒一个个走了大运,高高挂起。”   ?   【评论】   男主也忒穷了……   -完- 第5章 艺人和艺人的差别   高步芸坐在SUV最后排角落里。路程不长,但高架堵得要死。车开开停停   高步芸坐在SUV最后排角落里。路程不长,但高架堵得要死。车开开停停,二十分钟能到的路,开了足足两小时。   节目组的人快急死了,几个小姑娘轮流出来等人,见到他们转头就跑:“人来了,人来啦!”   粉丝早已沿途恭候,一见到人便大喊大叫。葛丰在一众人护卫下,摆手、微笑,签了两个名,顺利进入工作领域。   高步芸晕车,恶心得快吐了。她是新人,不好意思娇气,白着张脸跟在葛丰身后走来走去。   葛丰一到,就先挑了节目上要穿的衣服,然后坐下来弄头发化妆。   高步芸过了快半个小时,终于缓过来。她绕着化妆室走了两圈。除了葛丰,还有两个男艺人也在这间化妆。他们来得比葛丰早,一个已经快化完了,另一个也差不多了。他们互相说说笑笑,不大理睬葛丰。   高步芸一个也不认识,心中已经给他俩打下标签:“想来也是些不入流的演员。”   张之颖让她跟来熟悉下流程,她觉得这间屋里没什么可熟悉的,就出门随便走走。   外面倒是新鲜热闹,人来人往。有搭台子的,有调音乐灯光的,有对台词走流程的,还有指导粉丝的。高步芸东张西望,哪里好玩就停下来多看些时候。大家不知道她是谁,看她的架势,以为是哪里下来视察工作的领导,心有戚戚然。   高步芸几次与人目光相对,发现大家都很友好,赶不及地对她微笑,她便也回以微笑。   节目总导演姓邱,比高步芸矮了半个头,因为头发稀少,烫了一头非洲人似的卷毛。除此以外,倒还算是个清秀的男子。   邱育乡指导了番演员走位,下来喝口茶,检查自己的工作成果。   演员走位又错了,教了跟没教一样。邱育乡大吼了几句,忽然发现旁边站着的高步芸,他摇头叹气:“这几个脑袋里大概都是屎,我太不容易了。”   高步芸出主意:“干脆让人拿面旗子在下面指挥,跟着旗子走总会吧。”   邱育乡摇摇头:“太高估他们了。”他越说越气,看了眼表,“这都几点了?第一组还没走完。浪费我多少宝贵时间!”   高步芸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邱育乡趁机诉苦,说自己本来可以去导一部话剧,硬被朋友抓来导这破综艺。他缺的是这几万块钱吗?他缺的是艺术的浸润、以及真正同类间的心灵相通!   高步芸对他的烦恼没法感同身受,而且她多少觉得这人是在嫌钱少。她可能现在穷了,听到“几万块钱”时心里都能一动。另外,她也觉得第一组这走位走不完了,提议说:“要不要先走下一组?”   邱育乡无奈同意。   下一组该是葛丰上场。葛丰还在化妆,于是找了个人代他走。司钦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妆没化,衣服没换,也混在里面走位了。   邱育乡使足力气指导了一遍。开始走时,一个演员第一步就走错,他刚要发火,那人被一个帅哥拉回去了,帅哥说:“这边,这边!”   邱育乡发现组里只要有一个聪明人,他可以省心很多。他伸手招呼帅哥过来:“亲爱的,你叫什么名字?”   “司钦。司法的‘司’,钦佩的‘钦’。邱导是吧?我看过你导的话剧,最喜欢你的《赵氏孤儿》。”   邱育乡眼睛一亮。   五分钟后,邱育乡下台。他看到高步芸还站在底下看,便和颜悦色地冲她一笑:“总算来了个聪明人。”他又回头对台上喊,“钦钦啊,你带他们再走一遍,我先出去抽根烟。”   司钦应了一声,任劳任怨代他指导人走位。   高步芸又看了会儿,觉得司钦挺起劲。他大概天生有种当大哥的派头,把人指挥得团团转。   高步芸看了看时间,返回化妆室。   葛丰已差不多化完了妆。他本来相貌平平,高步芸看惯了自己和高行止,觉得他最多得个“不功不过”,哪知化了妆顿时麻雀变凤凰。如果不是浮粉和晶莹透亮的唇蜜碍眼,真可算是个漂漂亮亮的兔儿爷了。   葛丰见高步芸忽然看着自己不动,以为她被自己的美貌迷住了,得意地对她抛了个媚眼。   高步芸手心有些痒痒,颇想揍他一顿。她摇摇头,问跟着葛丰来的一个人:“第三只眼有几个艺人参加今天的综艺录制?”   那女孩想了想:“就葛丰和钦哥吧。”   葛丰一撇嘴,心想司钦算哪门子的“哥”。   高步芸问:“司钦人呢?他化好妆了?”   女孩子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她也好奇司钦去哪儿了,不过并无意多管闲事。其她几个忙着伺候葛丰还来不及,生怕出什么纰漏,也没闲工夫管和自己无关的艺人。   高步芸看出大家的态度,也不多嘴了。   不过没一会儿功夫,司钦自己进来了。他探头探脑地找化妆师。   他很早就到了,找了一名化妆师刚要上妆,一下子来了好几个其他公司的男艺人,包括被高步芸判定为“不入流演员”的那两个。人家都比他年轻,也比他有名,满口嚷嚷着要快些上妆。他见自己面前的化妆师被人点名道姓,不愿他为难,让他先去帮别人化。   他到处没看到屋里有化妆师,忽然有人戳了下他的胳膊,高步芸说:“有个化妆师在隔壁,正闲着,你快去!”   司钦谢了一声,忙去了。   他妆化得很快,高步芸上了个洗手间回来,他已经弄好了。   高步芸没看出太大区别。涂白了一点,此外就是也抹了和葛丰一样粉莹莹亮晶晶的唇蜜。   葛丰刻意追求中性妆容,抹得嘴唇亮晶晶的就罢了。司钦一看就是个大男人,举手投足都散发出浓浓的男性荷尔蒙,偏偏两张薄唇涂得跟二八怀春少女一样。高步芸不能理解化妆师的诉求,只觉得有些惊悚。   高步芸也不好多说什么。她去外面自助机投币买了一罐冰咖啡。   她找了个机会,把司钦叫到一边,递给他咖啡:“看来会录到比较晚,你喝点提神。”   司钦大为感动。他连个正经的经纪人都没有,一向跑单帮似地在剧组间流窜,很少有人关心他的身体和情绪。   他拉掉盖子,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把嘴巴噘成个大喇叭形状,牙齿咬住易拉罐边沿,往嘴里灌了一口,还很宝贝地说:“可不能把唇膏弄没了,小寒选了半天颜色,哈哈。”   高步芸挽救他失败,还搭上一罐咖啡,摇头走开,不管他了。   节目差不多五点半才开始录制。因为要照顾葛丰的行程,特意把他那组提到前面录。   张之颖过来了,给大家买了奶茶和炸鸡翅垫饥。   高步芸啃着鸡翅看人录综艺。   葛丰是来宣传一部他演男二的电影的。那电影还是他出名前接拍的,一直压着,借了他现在的东风,终于要面世了。开头几个主持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采访葛丰,葛丰看着小助理高举的提示牌,回答得有条有理。有个叫何明的主持特别油腔滑调,总要自己发挥,讲两句俏皮话逗逗葛丰。葛丰应接不暇,好在有底下粉丝护着,看上去还不至于太傻。   接着就是玩游戏。什么蒙上眼睛咬写有电影名字的火腿啦,什么看动作猜字啦。因为是悬疑电影,所以又应景地安排了一个“推理游戏”。   司钦参加了其中两个游戏。一个是看动作猜字。他非常活泼,上蹿下跳。一次学猫叫,四肢着地,“喵喵喵”的,把底下别人家的粉丝都逗笑了。有人交头接耳,打听这帅哥是谁。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也好奇,纷纷询问同行。   到最后的推理游戏环节。按剧本,葛丰要在三个人猜错之后,再指出真正的杀人凶手。但其他参与这游戏的人没看过剧本。司钦正好是推理爱好者,他一眼发现这游戏抄袭了松本清张早期的一部短篇小说。他是第一个发言的,游戏到他这里,就结束了。   葛丰气得直瞪眼。他看看自己的助理,又看看张之颖,意思是“你们怎么办吧”。   节目组也有点出乎预料。何明下去好一会儿,邱育乡又把司钦找了去。   粉丝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议论纷纷。有人抓紧机会向葛丰喊话。葛丰心情不好,没怎么搭理。   司钦很快和何明一起回来了。何明亲昵地把手搭在司钦肩头,和他耳语着什么。司钦低声笑:“真的没什么。”   邱育乡让大家从头录这段内容。   这一次,剧本终于得到了精确呈现。   第三只眼的员工们围着张之颖,看司钦在台上装傻。他装得太像了,态度平滑,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有个女孩子不甘不愿地说:“算了,反正钦哥表现得再好,后期也会被剪掉。”   “那又怎样?”张之颖说,“剪不剪是别人的事,表现不表现是你自己的事。能表现,就尽量表现。司钦做得好。”   高步芸观察了司钦一下午,愈发疑惑了,她问张之颖:“司钦为什么不红?”   这回轮到张之颖不甘不愿兼阴阳怪气了:“红是命。也不是长得好,演得好,情商高,品行端正,就一定会红。”   她烦恼地想了会儿司钦的事,又长叹一口气:“总之,一言难尽。”   ?   【评论】   演员厚积薄发的不少   -完- 第6章 漫长的一天   录完节目,快凌晨了。   高步芸巴不得早点回去睡觉,偏偏张之颖拖着她和葛丰一起去吃夜宵。她坐张之颖的车……   录完节目,快凌晨了。   高步芸巴不得早点回去睡觉,偏偏张之颖拖着她和葛丰一起去吃夜宵。她坐张之颖的车。葛丰的SUV在后面跟着。   张之颖问她:“今天一天感觉怎么样?”   高步芸不太好回答。她在这个领域是个彻头彻尾的新人,但她又不想显得太“新”。想了半天,她说:“还挺有趣的。”   张之颖笑着看她一眼,朝后努努嘴:“那小子看上你了。”   高步芸有点困了,脑子转不太过来,“啊”了一声。   张之颖从鼻孔里“哼”了声:“白天你不是打发了那小鬼吗?你猜人家回去后在粉群里怎么说?她说:她哥哥身边终于有个厉害点的人了,让其她人拭目以待。”   高步芸心想,看来那小流氓知道自己是第三只眼的员工了。   张之颖则觉得有点好笑。她自己“呵呵呵”笑了回,又说:“那小子有点小聪明,分得清好坏,刚刚缠着我把你给他当专用宣发。这顿饭,就是他出钱请你。”   高步芸并不感激,反而想打人。她本来应该已经在回家路上了。   “我不太想当某个艺人的专属宣发。我对这行,还有许多不了解的地方,想先整体摸索一下。当然,”高步芸看了看张之颖,“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我听从你的安排。”   张之颖目视前方道路:“葛丰的宣发你得帮着做。偶尔写一两篇公关稿就行,其它有专门的人在做,不用你。我也不想把你给他,太大材小用了。你就跟着我,我会好好□□你。”   高步芸觉得这话大有弦外之音,不过掌握的关于张之颖的信息太少,无法参透。她只要不完全跟着葛丰那西贝货就好。   “行,一切听你安排,女王陛下。”   张之颖又笑了:“进来不到一天,就学坏了。”   葛丰找的吃饭地方是他朋友开的一家高级排挡店。三更半夜的,店里还满满是人。   他们几个走后门进了楼上包间。葛丰自作主张,点了五大盘风味迥异的小龙虾,又点了许多配菜烧烤。要不是张之颖阻止,他能把店里所有的菜都点一遍。   他自己晚上不敢多吃。高步芸再饿,为了身材,晚八点以后也不大吃。结果只有张之颖一个人埋头大嚼,吃得汁水淋漓。   葛丰听张之颖说了对高步芸的安排,并不失望。他双手朝高步芸一指,笑说:“将来你总会是我的。”   高步芸保持风度,心想你哪儿来的自信。   张之颖把一只肥美的小龙虾身体塞入嘴中,囫囵吞地说:“你消停点吧。和毛豆子的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这话再让吉琳听见,她还不一脚踹了你?”   葛丰一脸无所谓:“大爷现在香喷喷的,她才舍不得踹我。”他说着贼忒兮兮地从手机里翻出吉琳照片给高步芸看,“我未婚妻。十九岁,还在念大学。漂亮吧?”   照片里的女孩经过多重精修后是美丽的。大眼睛,瓜子脸,雪白娇嫩的皮肤。然而也无甚特色,手机一拿开,高步芸就忘了她的长相。   这时,葛丰的电话进来了。他接起来说了几句,就站起来准备走了。   “说曹操曹操到。吉琳的电话。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账全记在我名下。”   张之颖忽然大吼一声:“等等!你明天下午有专访,别给我再迟到四五个小时!还有,你少和吉琳一起在公众场合露面……”   葛丰对着高步芸扮了个鬼脸,又背对她们挥挥手,走出房间。   张之颖扔下手里的小龙虾,转向高步芸:“你看我的眼皮是不是在跳?总觉得要出事。”   高步芸看看一桌子大半没动过的菜,摇摇头。   葛丰回到自己车旁,司机张着嘴仰头睡着了。他厌恶地看了看他的丑相,抬起一脚踹在他脸上。司机惊跳起来:“怎么怎么啦?”   葛丰若无其事地坐进车中:“到吉琳那儿去接她。”   司机默不作声地带着脸上大半个鞋印,发动了车子。   XXXXXX   高步芸终于回到家了。她白天出去面试的时候,没料到外出时间会这么漫长。   她在世纪大道这带有间公寓房,还是她刚回国开公司赚钱的时候贷款买的。公司倒闭、她背债时,一度想卖掉,到底死撑下来了。这回,她又没钱了,但旧房贷只剩几十万,她自然不会再卖。   总会有办法的。   高步芸坐电梯到十一楼。门没锁,她就猜是高行止回来了。   公寓不大,被她改建成上下两层的lofter,简约时尚。   一进门,就看到高行止的大行李箱摊在地板上。地板是白色的,箱子也是白色的。高步芸脑中闪过“挺尸”二字。   她现在倒不大困了,但明天早上还要去公司办理正式入职手续。公司出了个葛丰,还不知道有多少事要忙。所以她把挡路的箱子踢到一旁,该干什么干什么。   快速收拾完毕上了二楼,进去一按电灯开关,橘黄色灯光中就见高行止鸠占鹊巢,手脚并用,抱紧只大号布偶熊,一人一熊,占住了整张床。   高步芸一皱眉,想他真是不客气。   高行止是她弟弟,小她差不多十岁。他的诞生纯属意外。他落地后不久,高太太就不得不去医院当护工弄钱,家都不大回。高行止还没断奶,不见了奶源,一饿就狂飙嗓门。高步芸那时正准备小升初,他一哭,她就把他拎到大腿上,一边拿奶瓶塞住他的嘴,一边继续温习功课。有时奶粉喝完了,高行止还饿,她就把自己的大拇指塞到他嘴里。高行止大多时候分不清,照样吮得津津有味。   高步芸怀疑弟弟后来智商发展超过常人,都是因为自己的婴教做得好。   高行止浓长的睫毛眨了眨,被吵醒了。他眼也没睁就问:“你回来了?监狱怎么样?”   高步芸懒得理他,居高临下盯着他:“你怎么又睡我的床?那我睡哪儿?”   高行止朦朦胧胧的,又要睡过去。他是累狠了,闭着眼说:“你快点睡吧,别吵我。”   “你去下面睡沙发!”   高行止装死。   “去不去?”   高行止打了个小呼噜。   高步芸觉得他没救了。她看看墙上的钟,都快两点半了。她投降:“那你睡外面点,让我去里面。”   这句话高行止听到了。他毫不留情地把怀里大熊推到地上,利落地翻了个身,让出里面大半张床。   高步芸一个人时晚上是不开空调的,这时房里多了个高行止,温度骤升,她便打开空调,再踩着高行止跳到床上。   她刚一躺下,高行止就像人形自动被毯一般卷过来,手脚并用,紧紧抱住她。   高步芸挣了下,被他箍得死紧。她是很排斥异性的,不过高行止在她眼中不算是男人。过于亲近,变成无性别。但她还是例行提出警告:“你注意点,别再把口水流到我脖子上!”   高行止又一副快睡死过去的样子,他口齿不清地说:“快睡吧,你吵死了。”   ?   【评论】   ……   -完- 第7章 姐弟闲聊   高步芸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和人合伙掘金,发了笔大财。她浑身脏兮兮地跪在沙漠中,手捧一把金沙,周围还有许多金条等住   高步芸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和人合伙掘金,发了笔大财。她浑身脏兮兮地跪在沙漠中,手捧一把金沙,周围还有许多金条等着她打包带回家。她正盘算她带的箱子能装多少根金条,约合多少美金,突然被身边一阵晃荡弄醒了。   金条没了。她睁眼反应了三秒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恼将上来,狠狠把高行止往地上推。高行止正在自我销魂之际,冷不防遭她攻击,上半个身子落到地上,两只脚丫子还使劲勾住床沿。高步芸斩草除根,对着他的腿又狠踹两脚。高行止不得已,在地上滚了一圈,顶着一头乱翘的短发和满脸胡渣坐起来。   他恼羞成怒,恶人先告状:“我以后要是阳痿,彻底成了废人,绝对有你的功劳!”   高步芸嗓子比他尖,脾气比他大:“要发春自己躲起来发!不要以为我忍你一次两次,就是默认了你的丑态!你到底干吗非赖在我床上?”   “你的床舒服。”   “底下沙发也舒服。”   “太窄,抱了强尼睡不下。”“强尼”是他的布偶熊,昨天被他扔下床,刚才高行止步他后尘时,手一滑,又被他推到了角落里。   高步芸不想再反复纠缠这个问题,她挥挥手,重新躺倒:“我被你吵得头疼。我一会儿还要去上班,让我再躺会儿。”   高行止很高兴:“你找到新工作啦?”   高步芸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闭着眼想睡个回笼觉。   高行止看看自己身下,完全软下去了。他也没兴致了,便双膝跪地,爬到他姐床边骚扰她:   “姐,你看我这次回来有什么不同了?”他拿起高步芸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兴高采烈地说,“我长胡子了,我终于长胡子啦!”   高步芸冷漠地“嗯”了一声。   高行止双手托着下巴研究了番他姐的长相:“姐,你长得真好看,跟我也差不多了。我现在见的女孩子多了,发现她们都是骗子,一个个化了妆说不出得好看,可卸下妆就很不怎么样了。不像我们家的人,基因好,不用化妆也是美人。姐,你画眼线了吗?怎么跟画过眼线一样?姐,你大早上的怎么没有眼屎?姐,你嘴角这里有点白渍,你是不是也流口水了……”   他边说边动手在高步芸脸上乱摸乱抓。高步芸左右扭头,避开他无处不在的爪子,脑子越来越清醒。什么回笼觉,和沙漠里的金子一起早匿了。   高行止丝毫不觉自己的讨人厌,又凑到高步芸耳边吹了口气,亲昵地说:“姐,你不喜欢我在你床上解决男性健康问题,那我可以去底下沙发上睡。不过我一个人睡不着,你让我带个人过来行吗?”   高步芸忍无可忍,跳下床,拎着高行止后领,把他扔出自己的房间。   高行止笑着跑下了楼梯。   高步芸看看钟,没法再睡了。   她洗漱完,穿戴整齐下楼,高行止已经弄出一桌早餐。早餐简单,但营养丰富而平衡。他自己也人模人样地坐在桌边看手机。   高步芸不客气地坐下就吃。   高行止不胡闹的时候,看着还是十分顺眼的。他长得太漂亮,像混血儿。高步芸小时候喜欢洋娃娃,又买不起,没少拿高行止折腾。她一度很担心他毛发齐全后,就不再漂亮了。高行止很晚也不长胡子,除了头发和眉毛,身上体毛也稀疏,她又担心他会变得太娘炮。她没当过妈,不过在高行止身上先操了把当妈的心。还好到目前为止,高行止还没有长歪。他二十四岁了,一段时间内也不大会再长歪。胡子长出来就长出来吧,长出来也并不影响他的漂亮,可能是五官比较深邃的关系。   高步芸啃着三明治,喝着牛奶,满意地欣赏着弟弟。   高行止盯着手机,一手伸向盘里的奶酪。高步芸在他手背上拍了下:“牙刷过了?”   高行止放下手机,去楼上洗漱。   没有他的干扰,高步芸目光的活动范围大了许多,一下子发现压在她台式电脑下方的一沓人民币。   高行止从楼上下来,一手拿起手机,一手去抓奶酪。   高步芸不动声色地说:“很急的工作?不是太急的话,吃饭就好好吃饭。”   高行止“哦”了一声,乖乖放下手机,双手抓了奶酪吃。   “看过妈了吗?”   “没。昨天很晚才到上海,直接上你这儿了,今天去看她。”   “爸住院了。”   “知道。”   “妈跟你说的?”   “小姨说的,妈没我联络方式。”   高步芸皱皱眉:“你也大了。知道你跟爸处不来,不过你也要顾到点妈的面子,好歹去医院走个过场。”   高行止低头半晌,才憋出个“我明白”。   如果说高清山对于高步芸来说像童年噩梦,那对高行止就简直是童年地狱了。高步芸是女孩,高清山打她多少还有顾忌,而对高行止这个“不请自来”的宝货,他可就不留情了。在高行止展露出他的天才被学校注意到之前,三天两头挨高清山的揍。揍的原因无非是小东西“不听话”,动不动挑战他这个“父亲”的权威。高步芸和高太太不敢求情,越求高清山揍得越凶。后来高行止长大了,有段时间很风光,连连跳级,又拿国际比赛大奖,没少上报刊杂志,高清山想修复父子关系,不过晚了。   再后来高行止J大计算机系毕业,放着多家百万年薪的工作不屑一顾,埋头自己创业。创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业,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创了几年,看着还是一副穷酸相。高清山又在儿子面前找回了尊严,觉得他和高步芸是一票货色。名牌大学毕业又怎么样?“大方向”把握不住,光会折腾,混得还不如他。   高步芸吃完三明治,喝着牛奶,瞥了眼台式电脑下的钞票,她漫不经心地问:“把钱乱放是什么意思?”   高行止抬头看了她一眼,嘻嘻一笑:“上个月的房租。”   “上个月你在我这里住过?”   高行止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高步芸面容严肃:“好好说话!别以为上个月我出了事不在家,你就能随便糊弄了。门口有监控,我调来一看就知道你来没来过。”   高行止抓了抓一头乱发:“姐,我现在手头有钱。老头子住院花的钱多半都是你出的吧?我出不起那份钱,稍微补偿下你总可以吧?你房贷还没还清,刚找了新工作,你现在……还有钱吗?”   高步芸笑了:“你这是心疼我吗?总算还有点良心。”高行止红了脸,别扭地不去看她。高步芸很稀奇,又骂他,“你害羞什么?你在我床上搞黄色不知道害羞,说两句正经话倒羞了?”高行止被她说的也笑了,“嘎嘎嘎”的。高行止就是声音有点难听,笑起来像鸭叫。   高步芸想了想,问他:“你这次打算住几天再走?”   高行止干脆地说:“住到后天。大后天我一早上的飞机。”   高步芸不禁皱眉:“你真的不是在从事什么地下工作吧?”   高行止又发出鸭叫的声音。   “行,这次我就收了你的钱。我暂时还能过下去,你别死要面子,硬给我凑钱,耽误了自己的事。我要真缺钱,肯定会问你要的。”   高行止啃完奶酪,舔了舔手指,突然动情地向姐姐表白:“姐,你不用担心。有钱就用,反正以后有我给你养老。”   他姐毫不领情:“滚,我才不会老!”   高行止瞟她一眼:“你倒真不老。不过,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姐夫啊?”   高步芸不说话了。在这点上她没法对高行止耀武扬威。她也挺想不明白,她和高行止是同一类的漂亮,凭什么那小子桃花运不断,交的女友都是温柔可人的小妹妹,她比他多活了快十年,却连个正经男朋友都没交过呢?   看上她的人不少,大多止于暗恋阶段。因为她是绝对不主动追求男人的,确实也没发现有任何值得她一追的人,所以从小到大,她就眼睁睁看着暗恋者们像浪头一样前仆后继地打到她脚边,撞个粉身碎骨,然后灰溜溜地退场。   也有极少几个敢于向她表明心意的,不是比她小很多,就是比她老很多,结果无非是早死早超生。   高步芸没觉得自己一发现别人对她有意思,就散发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反觉得都是别人太怂。那种人本来也不适合和她在一起。   好在这么多年,她全部心思几乎都在“混入演艺圈”和“弄钱”这两件事上,对男女关系很是随缘。   她被高行止一句话堵得郁闷了一小会儿,马上又抖擞起来,指使他赶紧换件衣服,开车送自己去上班。   XXXXXX   高步芸以为演艺圈的人都是懒胚子,而自己是勤劳的打工人,没想到一踏进办公室,她竟不是到得最早的。   毛豆子第一个看到她,高兴地打招呼:“来了,芸豆子。”   高步芸好奇怎么人来了这么多。她放了包就和毛豆子、糖心几个闲聊。她明明第二天上班,入职手续还没办,不知为什么,毛豆子她们都觉得她来好久了。高步芸也觉得自己好像是第三只眼的老员工了。   “颖姐怎么也这么早?”她办公室就在张之颖旁边,放包时看到张之颖桌上半杯咖啡。   “小老板从日本回来了,颖姐要向他汇报。”毛豆子指了指一间房门紧闭的办公室,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   “小老板?日本人啊?”   “什么日本人,二鬼子。”糖心也凑过来,她以前辈的口吻提点高步芸,“你要小心点这个人,特别多事,大大小小的事他都要管。”   “对啊对啊,”毛豆子附和,“他出差的时候打印机坏了,萝卜干找了她一个朋友,换了台打印机,他就很不高兴,说了萝卜干大半年,找到机会就说。后来打印机卡纸,他自己动手修理了一次,才把这事丢开。”   几个女人议论了一番小老板,他的办公室门开了,张之颖冲外面问:“步芸来了吗?”   高步芸向她举了举手:“步芸来了。”   张之颖大手一挥,把她招进马俊义办公室。   马俊义五十来岁,是个白皙矮小的男人,两鬓灰白,相貌算端正。他穿得一本正经,不说话的确像日本人。   张之颖把高步芸介绍给他时,他始终面带微笑,对高步芸适度地夸赞了两句,比张之颖的夸赞得体很多。高步芸对他印象还可以。   张之颖当着高步芸的面和马俊义谈她的薪水。高步芸本来算好要在这上面委婉地为自己争取一把,谁知张之颖开出的价还高于她的预估。马俊义也没意见,反而表示:“人家高材生屈驾到我们这里工作,这个数肯定要给的。”他又特别对高步芸说,“这是基本工资。你以后带艺人,有提成的。”   高步芸对他印象更好了。   张之颖这就把人事小赵叫进来为高步芸办入职手续。没等交待完,外面热闹起来。   张之颖嘴角一抽。   高步芸想:“又怎么了?”   ?   【评论】   若不是姐弟,接下来的剧情就是俩人的爱情戏了   -完- 第8章 抢注   第三只眼自从出了个葛丰,天天热闹得很。   高步芸心想别又是葛丰出什   第三只眼自从出了个葛丰,天天热闹得很。   高步芸心想别又是葛丰出什么事了,果然就是。   糖心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对不起打扰一下,熊宏声来了,说有要事找张经理,关于和葛丰的合作的。”   张之颖和马俊义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高步芸心里一动,想:“他们好像料到熊宏声会来。”   “你去和他谈,我不管你们中国艺人那摊子事。”马俊义说。   张之颖知道他的性子:“别。知道你只对日本艺人的活动感兴趣,平时不敢拿我们那些琐碎的事烦你。但葛丰就算歪脖子也好歹是棵摇钱的树。现在他放个响屁也牵连百家。他的事我不敢专断,你得跟我一起听着。”   马俊义笑着皱眉:“小张啊,说话收一收,别那么粗俗。”   张之颖安抚了上司的情绪,忙让糖心把人请进来。   高步芸和人事先退出。   高步芸在走道里和一个膀阔腰圆的男人擦肩而过。高步芸想打声招呼,那男人心事重重,没看到她,直接进了马俊义办公室。   熊宏声文人武相,全靠一副金丝边眼镜压住身上的悍气。办公室门一关,他只简单和马俊义交换了下姓名,就转向张之颖:“之颖,昨天深夜,有人传了这两张照片给我,我今早起来才看到。这是怎么回事?”   张之颖先看到第一张照片,葛丰和吉琳在酒吧贴面跳舞。两人玩得很嗨,一看就不止是喝多了酒。   第二张照片依然在酒吧中,葛丰从一个小弟手里接过一袋粉状物品,吉琳在旁边快乐到五官变形。   张之颖说:“实不相瞒,我昨天晚上也收到了同样的照片。”   熊宏声盯着她:“传照片的人说什么了?”   “无非是一些威胁的话。那人跟你说什么了?”   熊宏声说:“那人反问我:真的打算用这种人当我下部戏的男主角吗?”他推了推眼镜,“我知道葛丰现在风口浪尖上,被人揪揪错,造造谣,是寻常事。但我是《惊雷之地》的制片人,我得评估风险。我既然专程跑来,也不想跟你们绕弯子,我就想你们告诉我两件事:一、葛丰到底有没有在吸毒?二、如果有人无中生有,公开污蔑他吸毒,你们有没有能力把舆论打压下去,不影响到合作方?”   张之颖赌咒发誓,说葛丰从没碰过毒品。她昨晚收到这两张照片后就在思索对策,这时马上扔出两个葛丰受同行造谣挤兑的案例,以及他们及时有效的公关。   马俊义对这事从头到尾都不大了解,只在刚刚听张之颖汇报了大概。他一直沉默旁听,在张之颖再三保证葛丰的清白后,他才开口,让熊宏声相信第三只眼的艺人。   他甚至祭出了日本人:“你知道我们是家日资背景的公司。日本人是相当遵纪守法的,我们这里每一个普通员工的五险一金,都是按最高标准交的。请相信,我们这样的公司,是绝对不会容忍一个吸毒的艺人的。万一不幸真发生了这种事,我们一定第一时间和他解约。”   熊宏声听他开口,前面多少平复了心绪,到最后一句,又狐疑起来。然而对方已经说到这种程度,他也不好再逼迫。   他来是为了探听下风声,给自己吃颗定心丸,然而并没有安心。   离开时他看到了特意在门口附近等他的高步芸。高步芸说:“熊先生,好巧。”   熊宏声一愣:“是你?”他一下子想不起高步芸的名字,但对她的样子印象深刻,也记得她是做后期的。   他以为高步芸接了第三只眼的单,在帮他们做后期,也没多问,直接给了她一张名片:“你公司是不是搬地方了?我后来找了你们几次都没找到,一些活就交给其他外包公司做了。水平都不如你们。”他说着摇摇头,“我们加下微信,以后我有活直接找你。”   高步芸的一个工作微信号里有熊宏声,不过她拿起手机,再加了他一次。   “走了,过几天请你吃饭,慢慢聊。”熊宏声很忙,加了好友就赶不及地走了。   他刚走,张之颖就从马俊义办公室冲出来,让糖心通知葛丰身边所有经纪人和助理立即滚过来。   她要找的人一个都不在公司,她没法立即抓住人拷问,焦躁地在自己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高步芸就在她旁边房间。她想了想,还是过去敲敲门,进了她房间。   张之颖几乎一夜没睡,眼里满是血丝。她疲惫地对高步芸说:“抱歉,今天没功夫教你什么了。你去找糖心,让她带你熟悉下环境。我真的……唉,快疯了。”   高步芸走到她身边,一手抚摸她的背。张之颖警惕地瑟缩了一下,不过高步芸似乎毫无所查,她声音稳定地说:“刚才来的那人是熊宏声吧?是不是葛丰那剧出什么问题了?”   高步芸犹豫了片刻,觉得也无所谓了,便把熊宏声的来意一股脑儿全告诉了她,末了还补充:“我怕熊宏声动摇,没敢告诉他全部。传照片给我的人挑明了,要葛丰退出《惊雷之地》剧组。人家就是冲着这剧男主来的!”   高步芸顿了顿,问说:“那葛丰吸没吸毒?”   张之颖神情闪烁:“我哪儿知道?”她想想又生气起来,冲去外面问,葛丰身边的人是死绝了吗?怎么一个人影子都不见?糖心战战兢兢地告诉她都通知过一遍了,马上会过来。   “那葛丰呢?打通他电话了?”   “一直在打,还没打通。他经纪人说他十二点前不接电话的。”   “接着打!”   张之颖关了门,继续骂骂咧咧。   高步芸依旧淡定,问她:“马总怎么说?”   张之颖一皱眉:“他能怎么说?他只要‘知道’所有事情就好了,反正事都交给我们来做。”   高步芸又走到她面前,一动不动看着她:“万一,我是说万一,葛丰真的吸毒,或者做出过其它不好的行为,被人钻了空子,我们会很被动。”   张之颖何尝不知道?她没看过《惊雷之地》的剧本,但熊宏声的团队是难得有想法、有能力,还有口碑的。光看这次男主人选的竞争激烈程度,就知道这块肉饼有多香甜诱人了。她从没机会接触过便罢了,都到口中了,再生生被人挖走,就难叫她不吐血了。   但她又想了想,忍痛说:“我待会儿好好问问那些跟他的人。万一,万一那天杀的蠢货真碰了毒品,那我也没办法了。这事曝光就是个死。对方要我们退出,我们只好退出。哼,别叫我逮住背后作梗的人!”   高步芸说:“熊宏声这人我大概知道一点。他很谨慎,任凭事情发展下去,他很大可能会选择和我们解约。我们要不要提前做点准备?”   张之颖一张脸比哭还难看:“大姐,到这份儿上了,我们还能做什么准备?”   高步芸不为所动:“他的剧,想必是好的。我在想,这剧投资肯定也不小,不会单单放过就算。播出前后,招商引资、发售周边……一系列商业活动应该少不了。”   张之颖不耐烦:“你想说什么?”   “我们要不要把‘惊雷之地’和相关名称先注册下来?这样他们以后要做任何商业推广活动,就绕不开我们。即使葛丰真出了事,我们也能占着这些和他们谈判,不至于太过被动。”   张之颖张口结舌,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要高步芸再展开说说。   高步芸稍微展开了下。   张之颖其实已经听明白了。她之前从没想过还有这么个刁钻的法子,简直柳暗花明又一村。她又担心:“会不会熊宏声已经把这些名头注册掉了?”   “不知道,也有可能。”   张之颖被她弄得患得患失,她激动地绕着办公室走了一圈,原地蹦了两下,拍拍自己的脸:“你这主意真不错。无论如何,我们得试一试。可谁会操作呢?”   高步芸当仁不让:“颖姐,这事交给我去办。”   张之颖恨不得当场跪下叫她声“姑奶奶”。她想了想:“注册批下来,得多少时间?这剧预开机时间还有小半年,估计拍完得到明年了。事不宜迟,你马上去办这件事。需要什么资料,直接跟我说,我让公司所有人全力配合你。我现在有很不好的预感,我们要抓紧时间!”   XXXXXX   高步芸得了张之颖的认可,马上就着手去办这事。   她刚回国开公司的时候对这里面的门道很不以为然,后来吃了亏,就长了心眼。在保险公司几年,接触了不少金融方面的人才,和他们谈谈讲讲,自己也了解了不少旁门左道的手段。   如果按正常流程,注册个商标少说要八九个月。长一点,一年以上,甚至一年半也不稀奇。   高步芸等不了那么久。她挑选了一些注册名,简单设计了下,就去找自己的大学同学开方便之门。   这位同学职位已经不低。他也曾是高步芸的暗恋者之一。暗恋过大概半个月,他很有自知之明地转了方向。现在家庭美满,娃都抱俩了。   高步芸做保险时找过他。他受宠若惊,十分想买,但家庭财政大权掌握在他夫人手上,他夫人已从她闺蜜那儿为他们全家都投了保,一年保费近十万了。所以他对高步芸爱莫能助,存下了些许愧疚。   高步芸之后也和他保持了友好往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连他夫人也成了高步芸的微信好友。   这次高步芸来找他,要他帮忙注册十几个商标,他一口答应下来。   高步芸问他:“多久能办下来?”   同学想了想:“初审这周就可以帮你搞定。但异议公告要挂三个月,这个我没办法。三个月吧。”   他以为已经很快,但高步芸并不满意:“初审今天能搞定吗?”   “啊?”   “我很急,需要什么你尽管跟我说。”   同学读懂了她的暗示,但摇摇头,压低声音说:“现在管得紧,不行。”   高步芸点点头,不再强人所难。   同学指点她填申请资料,让她把时间写成去年的。他接过资料,又对她说:“放心。我能快,尽量帮你快。”   同学是个靠谱的人。三天,就帮她搞定了初审。   高步芸请同学夫妇吃了顿饭。回家后,她打了个电话给高行止,把注册商标的事跟他简单说了说。   “要我做什么?”高行止在吃东西,口齿不清地问。   “我不想等三个月。你上他们的内部网,看看能不能加快点速度。”   “要多快?”   “越快越好。”   高行止挂了电话后,就没再打过来。   到下周一,高步芸接到工商局发的短信,通知她那些个商标已经注册成功。她去官网上看公告,一一找到了她申请注册的商标,才放下心来。   她再次打电话给高行止,打了三次,他才接。他抱怨说刚在马桶上和小伙伴们并肩虐敌,就被她硬拖下线。   高步芸说:“你当心别得痔疮吧。商标的事,谢谢你了。”   高行止摸了把自己的屁股,忽然担心起来,要他姐解释明白在马桶上打游戏会得痔疮的科学依据。   高步芸利用完了,没时间和工具人多费口舌,正要挂电话,高行止忽又叫住她:“姐,我浏览他们网络的时候,发现另外有家公司,半年前就在申请注册‘惊雷之地’这个商标了,你申请的几个剧里的人物名,他们也在申请。”   高步芸顿时生起兴趣:“什么公司?”   “我微信发给你。”   高步芸挂了电话,微信上收到一条高行止发来的信息,写着三个字——“武仕馆”。   高步芸没听过这个公司,肯定不是熊宏声开的。她上百度查了下,什么也没查到。她心平气和地想:“查得到才怪,这破搜索引擎。”   XXXXXX   次日,高步芸一到公司就去向张之颖汇报这个好消息。   张之颖吃了一惊:“这么快?”   高步芸点点头,脸不红心不跳地夸了番自己的功劳。当然,她只说找同学帮忙那段,找弟弟干的事完全省掉了。她也没透露关于“武仕馆”的任何信息。   张之颖出乎意料得平静。她深深看了眼高步芸,觉得这人过于厉害,有点把握不住。   高步芸很敏感,马上知道张之颖对她起了戒心。她装作一无所知,很平常地对她表示关心:“你脸色怎么那么差?葛丰他到底……”   葛丰这两天都没在公司露过面,但张之颖私下肯定见过他了。   张之颖面色更难看了:“他没救了。”   高步芸睁圆了眼睛,有点吃惊:“他真的吸啦?”   “吸了。一开始死活不承认。我说要带他去医院验血,他才慌了,承认吸过,就被拍到的那一次。他说他喝醉了,吉琳撺掇他试试的。他吸了才确定是毒品。但有什么用?谁会相信他?我都不信。”   “马总知道了?”   张之颖近乎心力交瘁地点点头。“他怎么说?”“他刚还冲我发火来着,要我立即与葛丰解约。他说得倒轻巧。”   先不说培养出这么个爆款艺人有多么不容易,单解约损失的费用,也不小。   张之颖呕心沥血地替葛丰规划好了未来五年的路,连带公司的发展方向也想好了。现在和葛丰解约,是自毁长城,一笔勾销掉她在葛丰身上的所有努力,她接受不了。   高步芸没经历过她那些没日没夜铺划奔忙的日子,没法和她共情。她又没什么经验,只觉得情况确实有些棘手。   两人沉默了好一阵,张之颖撸了把脸,重新振作起来:“走一步算一步吧。解约这事我不干,最坏也就让他退出《惊雷之地》剧组。”   高步芸被她提醒了:“有办法查到发照片的人吗?”   张之颖冷冷地说:“查不到。让我朋友帮忙查了,对方看来是老手,用的是没有实名过的号。”   大家都有朋友。   “他们要葛丰退出,你没反应,他们也没有再做出什么事来?”   “我现在拖着他们,想跟他们见面谈。我不知道他们的底牌,要是他们只有那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我让葛丰退出,我不成傻子了?”   “他们答应见面谈吗?”   “说见面不行,但可以让他们老大和我亲自在微信上沟通。呸,一帮阴沟里的耗子!”   门外忽然“轰”的一声,是许多人合在一起的惊呼。脚步杂沓,纷纷朝这间办公室奔来。   张之颖面沉如死水,冷冰冰地看着办公室的门。   有人“哐哐哐”敲了三下,很不客气地推门进来了。   马俊义绷着脸,极力忍耐怒气。他冲高步芸说:“你先出去一下,我和你们张经理有话要说。”   高步芸赶紧识趣地离开。   她还来不及关门,就听到马俊义暴怒的声音:“你打开手机看看!你现在立刻打开手机看看!你十几年经纪人是当到狗身上去了吗?”   ?   【评论】   -完- 第9章 墙倒众人推   张之颖挂了葛丰的电话,按灭了电源开关。她捏了捏鼻子,完全靠在软绵绵的椅背上,给自己放十分钟的假。一切……   张之颖挂了葛丰的电话,按灭了电源开关。她捏了捏鼻子,完全靠在软绵绵的椅背上,给自己放十分钟的假。   一切都结束了。   就跟做梦一样。葛丰演了部三流班底的言情剧,也不知怎么突然火了。鲜花、掌声,伴随流言、诋毁,纷至杳来,前途一片大好。可一段他在家中浴室的吸粉视频,几句未婚妻的证词,就让这人跌落神坛,演艺之路从此断绝,连过往作品也一并抹去。   葛丰火得毫无预兆,她和第三只眼都没有经验。她忙得陀螺一样,知道这人不好,从根子上就有问题。不红时还不显。一红简直处处扎眼。但她也没料到这人会引发众怒。   他出了这事,一经证实并非谣言,马上有人跳出来欢呼。先是三三两两,后来成群结队。   有摄影师,有化妆师,有节目调度……都是行业的螺丝钉。没有大人物,大人物葛丰还来不及攀上。但众口铄金,这些不起眼的、拼拼凑凑的抱怨,已经鲜明勾勒出一个不学无术的得势小人的嘴脸。他倒下,仿佛众望所归,有人替娱乐圈除了个毒瘤。   张之颖平时自己也看不上葛丰,但墙倒众人推,她又像自己被打了脸,异常委屈。   前两个礼拜还是她盯大爷一样盯着葛丰,现在轮到葛丰盯她,求着她想办法。还有什么办法?碰毒死,天王老子来当他的经纪人也没有办法。想出这招的人真是毒,一出手就是断人生路。   十分钟到了,张之颖重新打开手机。各路短消息提示音此起彼伏。   一个电话突然杀到,拯救了她的心情。   张之颖对着来电显示上的人名备注“方斌”看了两秒钟,然后接起电话:   “没事。我就是累了,休息会儿。”   “他就顶多骂我两句。骂就骂呗,他自己什么事都不干,光会倒腾那一窝用脚丫子想也不会红的日本人,好跑去总部邀功,我还怕这种人骂?反正出了这事,大老板也是骂他,一骂还一骂,我忍了。”   “不用再查。放出视频的是另外一家,和上次威胁我们的不是同一拨人。水深,亲爱的你别管了。”   “马上放假了,等我回北京和你玩。我是该休息一下了,大半年就没休过一天假。委屈我们斌斌了。你工作怎么样?”   张之颖在这边和情人唠家常,外面办公室里员工差不多都走光了。   毛豆子到一楼后,很讲义气地给高步芸报了个信:“现在狗仔和粉丝都不在,快走!”   高步芸本来想留下来,趁机安慰张之颖,拉近关系的,但今天高行止回来,嚷嚷着一直没吃好,晚上要出去吃,所以她遗憾地看了眼张之颖办公室的门,拎起早收拾好的小包,飞步蹿出公司大门。   她这两天也被蜂拥而至的狗仔和粉丝大军弄得有些疑神疑鬼。   她出电梯时探头看看大门口,不见有可疑人物,才松了口气,大步出门。   哪知怕什么来什么,她一出门,正好碰到一个眼熟的太妹打扮的女孩子拐弯过来。她手里拿了罐喝了没几口的奶茶。双方见面都是一愣。   高步芸没话好说,暗暗提防着对方突然向她泼奶茶。   小太妹却并没有泼奶茶的意思,她问:“他还好吗?”   高步芸一犹豫,还是摇摇头。   小太妹自嘲一笑:“也是,都这样了,能好到哪里去?”她忽又盯住高步芸,“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为什么不救他?”   高步芸想说“葛丰是自作自受”,但看着小太妹的脸,她一时说不出来。   小太妹是真难过。她比他们公司任何一个人都替葛丰难过。   小太妹见高步芸不说话,想上去抓了她问,一辆脏兮兮的白色长城SUV适于此时横冲到她们身后。高行止像偶像剧男主一样戴着墨镜,从车窗中探出脑袋:“姐,好了吗?”   小太妹看看高行止,又瞪了高步芸一眼,转身跑了。她边跑边抬手,是在擦眼泪吗?   高行止察觉到他姐心情不好,一上车就沉默成一尊雕塑。他也不敢开口,默默开车。这里的路错综复杂,车多,红绿灯也多。他开了半天,还在大楼门口转悠。   高步芸不太明白自己突然变糟糕的心情。她不喜欢葛丰,他在她眼里连绣花枕头都算不上,最多是个棉花包。他受不住诱惑,落入人家的圈套,自毁前程,是他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她又不是他的经纪人,更不对他的道德品行负责,她内疚什么?小太妹喜欢的也不是葛丰,而是她自己借由葛丰这个载体编织出的梦而已。没了葛丰,很快会有其他人。   她啰啰嗦嗦想了一堆理由,未能挽救她落到了泥坑里的心情,内心深处一个声音一针见血:“反正你是个失败的经纪人。”   高步芸大怒,用力一拍汽车座椅,心想:“我还没考经纪人证呢!”   高行止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干吗?姐你现在有点可怕,怎么神经兮兮的?”   高步芸正要说两句,眼角余光瞥到了路边一个熟人。“停车!”她命令高行止。   司钦是来公司看看有没有他通告的。公司里人差不多走光了,张之颖则闭门不见人。他知道葛丰出了事,大家心情都不好,没人管他还有没有活干。   他本来也遇到了很不顺心的事,雪上加霜,走得垂头丧气的。   突然有个好听的声音叫他的名字,他一回头,看到一辆像是刚爬完青藏高原的车,缓缓跟在他后面。车里两个人倒顶干净漂亮。   高步芸问他:“你一个人?”   司钦勉强保持微笑:“嗯,我来看看有没有漏发我的通告。结果并没有。”   高步芸见他一脸倒霉相,鬼使神差地问:“你待会儿有安排?没有的话,和我们一起去吃饭!”   ?   【评论】   -完- 第10章 突然出手   女士优先。两位男士非常尊重高步芸的选择,所以他们乖乖地坐在浦东一家   女士优先。两位男士非常尊重高步芸的选择,所以他们乖乖地坐在浦东一家大商城顶楼的意大利餐厅内,临窗看江景,举叉戳牛排。   依司钦的中国胃,没事绝不会去吃什么西餐,但高步芸指定这家,他也欣然接受,想高步芸到底是在上海长大的女孩,比较小资,吃饭更重情调。   其实高步芸只是怕他有幽门螺杆菌。西餐分食,不容易感染。   高行止自觉充当壁花,点足了份量后,默默大嚼。   高步芸和司钦聊了两句葛丰,司钦真诚地表示惋惜。他想,他要是有机会红,哪怕只是稍微红那么点儿,他决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好巧不巧,高步芸这时候也在想,如果爆红的是司钦,大概公司就不会遇到那么多狗屁倒灶的事。   高步芸察觉到司钦兴致其实不怎么高,大概心里还有事。她突然想到,葛丰被封杀,那前两天司钦和他一起录的综艺,他们那段也要被剪掉了。   她沉吟了会儿,问司钦演过什么戏。司钦自嘲地笑了下,一连报出十几个剧名。其中好几部高步芸看过。   “都是不错的剧,你演的是谁?”   司钦又报了几个名字,高步芸一个都不记得。   “都是小角色。”   “等等,李司长身边有个专会溜须拍马的小秘书,后来投靠日本人,被李司长打死的,那人似乎和你有点像。”   “不是像,就是我。”   司钦见高步芸惊讶,心里有点高兴。他想她不记得名字,但可能对他演过的人物有印象。他试着描述了几个,结果高步芸都知道。她确实知道,没有因为客气假装知道。连高行止都知道一两个。   “那都是你啊?”高行止忍不住插嘴,“那你演得可真不错。”   “谢谢,谢谢!”司钦放下手中酒杯,双手合十,真诚感谢,“有人认可,我力气没白花。”   高步芸重新打量了他一番,心中又翻起那股疑云:“司钦为什么不红?”   凡是一个演员走红的条件,他都具备了。即使不大红,也会收获一批死忠观众。可为什么他出道至今,别说主演,连一部像样一点的片子里的配角都没能演上?   她长时间不说话,高行止却叭叭的,问司钦几个他感兴趣的女明星的情况。司钦有一说一,即使没能提供什么劲爆八卦,也让高行止听得很舒服。   尽管如此,高步芸还是觉得司钦心里有事。   她想了几个试探的方法,都不大合适,干脆单刀直入:“司钦,你今天是不是有事?”   司钦的动作忽然一僵,他尴尬地笑了笑:“你看出来了?”   高步芸点点头:“我直觉好。我们现在是一家公司的,我以后也会考经纪人证,你有什么烦恼,不妨和我说说。我就算帮不了你,也能替你疏导疏导。”   司钦有点受宠若惊。除了他刚毕业那几年,好像从没有人对他表示过兴趣,还主动暗示要当他的经纪人。就算张之颖,也只是随手带带他。他想起上次录综艺,也是高步芸递给他一罐冰咖啡,让他提提神。   他心中充满感激:“真的谢谢你。我是有点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跟女朋友分手了。”   高步芸无动于衷地“哦”了一声,想的确不是什么大事。   司钦开了头,干脆讲下去:“我们住在一起也有两年了,本来打算到今年年底,不管我事业有没有起色,都向她求婚。可两个月前她告诉我,她不想再忍受我这么饥一顿饱一顿的了。她要我赶紧换工作,她愿意跟我从头来过。我以为她在闹脾气,没搭理她。可前天我回去,她把我的东西整理好扔到外面,说从此和我一刀两断。”   高行止伸手拍拍他肩膀:“她在气头上,你先避避风头,等风平浪静,再回去说两句好话。”   司钦面无表情:“我也这么认为。今天上午我回去了,看到她和一个男人手挽着手出来。那男人是她同事,追了她很久。两人手上无名指戴着同款钻戒。”   高行止默默收回了手。   高步芸一下子抓住了问题关键:“那你现在住哪儿?”   司钦一个头两个大:“被她赶出来,我只好在小旅馆窝着。我这两天正找合适的出租房呢。”他和前女友合租的房子,他刚代付了半年房租。他是绝不会腆着脸问她把一半房租要回来的。可他今年没接到什么活,几万块钱出去,眼看口袋快空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合适的租房。现住的小旅馆那么破,也要两三百一晚上呢。   一个女服务员忽然过来,端来三盘珍珠白的布丁,说是店里今天的馈赠,赠给他们选中的幸运客户。她放下布丁后,开开心心地走到一边,和小姐妹们对着司钦和高行止窃窃私语。   高步芸心想,她以前常来这家店吃饭,怎么从没受到过这类免费馈赠?她不忿地挖了一大勺布丁。冰凉甜滑,入口即化,还有股缠绵的奶油香,太好吃了。   司钦却没因受到服务员小姐姐们的青眼而情绪好转。他难受了一天,刚刚和高家姐弟说话时,一直压着,还没什么,此时挑开了话题,胸中翻江倒海。   “对不起。”司钦拿餐巾胡乱抹了抹突然滚落的眼泪,声音沙哑地说,“我先去下洗手间。”   高步芸和高行止一起同情地看着司钦狼狈离开,又一起转回脑袋。   两人都有话要说,高步芸抢先一步:“他看起来是不是要破产了?”   高行止忍住自己要说的话:“他如果没有兼职,我觉得情况不妙。”   “我打算待会儿邀他来我那儿住。”   高行止眼皮一跳:“这……合适吗?”   高步芸五根指头在桌上轮流敲打一遍:“我已经决定要当经纪人了。他资质不错,还没被人正经开发过,我正好拿来练练手。”她心里补充:“再说,多一个人交房租,可以缓缓我目前的经济压力。”   高行止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他是个男的,你们又不是很熟。”   高步芸瞪他一眼:“那又怎样?他那么一心当演员,敢做出格的事?”   高行止被说服了。他又回想了下司钦的样子,觉得即便他做了出格的事,他姐也不吃亏。   高行止放下这事,想起了自己要说的话,他乐呵呵的:“姐,你有没有觉得司钦像一个人?”   高步芸皱眉:“像谁?阿兰·德龙?”   “不,像滕哲飞。”   所以说顺序很重要。高步芸后来想,要是那天高行止先说出司钦和滕哲飞相像的话,她可能就不会再邀请司钦去她家住了。   高行止听高步芸半天没说话,赶紧埋头吃布丁,想假装没说过这话,却听到她一句威严的判词:“半点都不像。”   过了好一会儿,司钦回来了。   他看上去也没有比离开时好多少,更疲惫了。他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红酒,勉强笑说:“谢谢你们今晚的邀请。和你们谈谈说说,我心里痛快了不少。我有点累了,今天就先撤了。账我已经结了,你们慢慢吃。”   高家姐弟大为吃惊,互看一眼后,高行止一把拉住司钦的手腕:“这怎么能让你请客?是我们硬拖你来的。”   司钦被他逗乐了:“我不想来,你们还能硬架着我来啊?我谢谢你们看得起我,和我一起吃饭还听我扯些不开心的事。这顿我就请了,下次再你们请我。”   他的每句话都透出一股真诚。   高步芸下定了决心,看他已经站起,忙一把扯住他另一条胳膊,点点头,示意他重新坐下。   司钦疑惑地坐了,高步芸说:“你别住小旅馆了,浪费钱。你待会儿就去退房,住到我家来。你原先房租多少?我给你打个八折,一月一付,先住后付。你找到适合的租房,随时可以搬走,不多收你钱。”   司钦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喜讯砸得脑袋发懵,又确认了下自己没听错。   高步芸重复了遍,又说:“我家只有我和高行止两个人。他经常出差,家里很安静。”   XXXXXX   二十分钟后,高行止开着长城SUV停在了司钦的小旅馆门口。说是“旅馆”,其实是老式公寓,被人联排买下来当作旅馆用。   司钦下车去拿行李。高步芸不放心,也跟着他去了。   高行止放下车窗,透过昏暗的路灯光和密密麻麻的枝丫打量老式公寓。他忽然有种穿越回九十年代初的错觉。   他们家就在类似的老公寓楼里。一共六层,他们住第六层。因为是高清山厂里分给他的房,他可得意了,在那个二十来平方米的天地间作威作福。   他们家一共两张床、两间房。客厅不能摆床,所以卧室里就摆了两张床,中间拿帘子隔开。   高清山夫妇一张床。他跟高步芸一张。他很怕高清山,睡着了都梦到自己惹他生气,被他追着惩罚。他想像力丰富,高清山在他梦中时而是妖怪,时而是鬼魂,时而是野兽,均非善类。他一怕就要叫,一叫,就吵醒了“第二天要工作”的爸爸,又要被他揍。高步芸很上道,把小小的他整个搂在怀里,凶神恶煞般地告诉他:“谁敢动你,我把他脑袋拧下来!”这当然是虚张声势,她那时自身难保,但依然给了小小的他大大的勇气,他渐渐就不怕了。   高步芸把草纸撕下来卷成一小条一小条,在他们枕头底下放了一堆。有些晚上,他被奇怪的声音吵醒,还没等弄明白怎么回事,高步芸就冷静地从枕头下面掏出纸条,精准地塞入他的耳朵。   后来他长大一点,知道那是高家夫妇在□□。那时抱着他的高步芸面色铁青,咬牙切齿,是憎恨到骨子里去的样子,可见真实的情形必定十分不堪。   高行止一直有个疑问,他那么漂亮、聪明的姐姐,长这么大都没谈过一场像样的恋爱,会不会因为从小饱受刺激,以致于对男人产生了深入骨髓的阴影?   一阵温凉的夜风拂面而过,司钦拎着行李,后面跟着高步芸,两个人喜气洋洋地回来了。   高行止替姐姐打开车门,又下去帮司钦装行李。   司钦对高步芸满口赞叹:“你姐姐太厉害了。人家本来不肯退今天的钱,说已过了中午十二点,又太晚,不会再有人来,但被她三言两语,竟然说的退钱了。”   高行止微微一笑,当然明白他姐不是什么善茬。   司钦坐到车上,还在赞叹不已。   高步芸透过后视镜看他一脸真诚钦佩,心中对他的同情又增添了几分。她已擅自做主,把司钦当成了她的第一个艺人,对他不自觉地产生了点责任感。   一辆送快递的自动车突然冲出来,高行止一个急速变道,高步芸在座椅上重重一颠。她想:“这个人也就看着聪明伶俐,实际上却是个冤大头。我得好好替他把把关,火不火另说,在他火之前,可不能先让他饿死了。”   ?   【评论】   -完- 第11章 新房客   司钦跟高步芸回了家。高步芸的屋子,时尚简约,很让他羡慕。他以前没少和女朋友规划过他们将来的家,也想埂   司钦跟高步芸回了家。高步芸的屋子,时尚简约,很让他羡慕。他以前没少和女朋友规划过他们将来的家,也想过弄间lofter,但只是想想。他们都觉得lofter漂亮,但缺少“家”的气质。他们一致倾向于四平八稳的大平层。多几间屋子就好,方便养孩子,也方便双方父母偶尔过来住。   高步芸的lofter正经只有一间卧室。底下沙发是折叠式的,可以睡人,但司钦不知道要住多久,让人天天在客厅睡沙发不好。   高步芸在路上就想好了。她一到家,就指挥高行止把她隔壁瑜伽室里的健身用自行车搬到底下,再把底下沙发搬入瑜伽室。司钦也来帮忙。   两个男人都很有力气,瑜伽室很快变成了一间小卧室。   高步芸进来转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告诉高行止他今晚也睡在这里,就回自己房间了。   浴室只有一间,在高步芸房里。她先洗澡,高行止第二个洗。等他洗完,司钦把东西整理得差不多了。   “你去洗吧。”高行止穿着滑溜溜、印满小熊图案的蓝色睡衣,往展开的沙发上一扑,滚了两圈,趴着玩手机游戏。   司钦捧着自己的洗漱用品,在高步芸卧室门口狠狠犹豫了一会儿。虽说高家姐弟似乎都不怎么见外,但他是个传统的人,总觉得半夜三更冲进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女人卧室洗澡,着实是件需要几分勇气的事情。   他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才走进去。   高步芸戴了副眼镜,蜷缩在床上看一本厚厚的纸质打印件。她看得很认真,司钦进来她头也没抬。   司钦准备了几句话,想想还是不要讲了。他做贼一样地进入浴室,迅速洗漱完毕,可是到处找不到电吹风。   他没办法,探头出来问高步芸:“电吹风在哪儿?”   高步芸抬头,茫然地“啊”了一声,然后反应过来,动作敏捷地跳下床,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一只戴森吹风机给他。司钦刚接过电吹风看了一眼,她已经风一样地回到床上,捧起打印件继续看。   司钦仿佛看到打印件的封面上有“惊雷”两个字,但不确定。   他很快吹完头发出来,高步芸说:“搁柜子上面吧,让它凉一凉。”   司钦依言放好。高步芸瞥了他一眼,见他裸着上身,下面穿了条宽松的平角裤,她漫不经心地说:“你就穿这个睡觉啊?”   司钦犹豫了下,“嗯”了一声。   高步芸说:“幸好高行止只喜欢女孩子。”说完她莫测高深地冲他一笑。   司钦以为她在玩幽默,马上心领神会地回了句:“巧了,我也只喜欢女孩子。”   他好像看到高步芸低头,掩饰了下一闪而过的促狭笑容。他摸不着头脑,见对方再没话对他说,就告辞离开。   再回到瑜伽室,他身心都轻松许多。高行止依旧维持了他刚才离开时的姿势,他扭头看了司钦一眼,目光忽然有点直:“钦哥,你身材不错啊。”   司钦展示了下手臂肌肉,怀疑地问:“是吗?”   高行止连连点头,又低头拉开衣领,审视了下自己的,觉得太白皙光滑,几乎看不出线条,就是水灵灵的嫩肉而已。   司钦见他扒着自己的领口往里看得皱眉叹息,好笑地说:“你还小,过两年长开了,你再练练,达到我的水准不成问题。”   两人就如何锻炼肌肉交换了几句意见。司钦问高行止睡不睡,高行止乖乖朝里挪动了下身体,给他腾出大半床位。   司钦就这么躺下来。   高行止犹犹豫豫地问:“你就穿短裤睡觉啊?”   司钦想这对姐弟怎么问一样的问题,他笑说:“平时我连短裤都不穿。不过有你在,我肯定会穿着睡到天亮的。你不用担心。”   高行止看上去确实担心,他说:“你还是多穿点。”   司钦觉得高行止有点女儿气,两个大男人躺一块儿哪来的那么多讲究?他平时在家洗完澡,都是□□的。   高步芸家里只有一条被子,给高行止他们发配了两条毛毯。司钦今天经历了太多,过山车一样。他盖着毛毯,头一着枕,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他觉得有股热气靠近,一下子缠绕住自己。他热得喘不过气来,推了几下没推动,人醒了。   他哭笑不得地发现高行止像大熊猫攀树一样,四肢牢牢攀住自己。他叫了两声“高行止”,对方睡死了,毫无反应。他不得不自己动手,扳开他的四肢,将他推翻半圈,面对墙壁。   可他舒心地睡过去没多久,高行止又缠了上来。他倒没进一步动作,就跟溺水的人抱浮木一样,紧抓着他。   司钦翻动了他两次,又累又烦,干脆不管他了。   这一觉睡到天亮。司钦朦朦胧胧中,回想起过去两年中和女友相处的点点滴滴,觉得对方对自己也算包容了。他事业不顺,有时在家脾气暴躁,她几次被他气走,过后又没事人一样溜回来,给他洗衣做饭。是他自己不争气,毕业好几年了,温饱都不能保证,让她灰心了。或许,他早一点向她求婚,让她明白自己不是拿她填补空白,而是真心实意地想和她过一辈子,她就不会这么干脆地踢开自己了?不过算了,他的明天还不知会怎样。他自己是一头扎进去,不走回头路的,何必耽误人家女孩子?   他想得难受,又流了几点泪。拿枕巾蹭干泪时觉出身上有些重,这才发现高行止还挂在他身上呢。   他回头看了眼,高行止下巴搁在他肩上,睡得正香甜。他无奈转过脸,正好又看到高步芸练空中瑜伽时用的白绸带,打了个结挂在天花板下方,活脱脱一个绳圈。   司钦面无表情地盯着白绸圈看了会儿,又闭上眼睛。   高步芸这一晚睡得很好。高行止睡得也还行。他做了三人份的早餐,看高步芸神清气爽地坐在桌边大口吃喝,司钦又穿了T-恤走来走去,他心里十分高兴,想:“家里多了个人,越来越有家的气息了。”   司钦是唯一没睡好的人。他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做了半天心理斗争,还是决定挑破这层窗户纸。   他问高步芸:“行止他晚上睡觉喜欢抱着人吗?”   高步芸幸灾乐祸地笑了:“对,他有这毛病,晚上不抱个活人就睡不着觉。我不许他带女朋友到我这儿来,他就缠着我。不过现在好了,有你,我就解放了。”   司钦觉得受到了冲击。他暂时忘了自己的烦恼,看看高步芸,又看看高行止:“他晚上抱着你睡?这不合适吧?”   高步芸白了眼高行止:“听听,人家也说不合适。你又不是小孩子。”   高行止委屈:“可我害怕。我又不能天天吃安眠药,万一影响我的智商怎么办?”   司钦站在高步芸这边:“不仅是年龄问题。行止你是个男人,你这样别人知道了,对你姐和你都不好。”   高步芸这次又不同意他了,她“嗤”地一笑:“高行止他算什么男人?”   高行止附和着将一杯刚打上丰厚泡沫的卡普基诺端到高步芸面前,蹲下身子让她拍了拍他的脑袋,他说:“对,我又不是男人,我是我姐的小狗狗。汪汪!”   姐弟俩一起拊掌大笑。   司钦呆呆地看着他们,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大概,还是没睡好。   XXXXXX   星期一下午,对大部分上班族来说都是最要打起精神的一天,但有一帮富贵闲人,偏爱挑星期一下午办茶会。   滕思宁就是这个“星期一茶会”的组织者。她刚从欧洲回到杭州,头上戴了顶怪模怪样的英国摄政时代女帽,较深的帽身整个套住了她高高盘起的发髻,帽外侧左右两边又各粘了一个假发髻。帽的前沿很大,遮挡住她大半张珠圆玉润的脸。她大概很喜欢这顶帽子,为了炫耀它特意挑了室外办这次茶会,让一群打扮俨然的太太们陪她在大太阳底下喝茶聊天。   滕思宁百无聊赖。身边女人们一个个汗流不止。有两三个半小时前说去补妆,到现在还没回来。另有一个胖子突然中暑昏倒了,好几个拖着她到室内,也是一去不复返。她现在身边除了一个男仆,就剩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和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   老太太没化妆,也不避忌阳光。她躺在一张摇椅上,正面晒着太阳补钙,闭着眼打着小呼噜。   小姑娘帮滕思宁打扇,嘲笑那些女太太晒化妆的狼狈模样。   滕思宁打了个哈欠:“你想出的小把戏越来越无聊了。一次次捉弄她们,有什么意思?”   小姑娘说:“我就喜欢看她们明明生气,却又不得不来奉承你的模样。”   “那现在是要叫我开心,还是叫你开心?”   小姑娘不说话了。   幸好这时又来了位女客,叫辛昀伏的。她身材瘦高,五官深邃,穿衣打扮比刚才围着滕思宁的女太太们顺眼多了。她走得不快,走近看,印堂发黑,身体不大好的样子,人也很有些岁数了。   滕思宁和她差不多年纪,除了胖点,自觉比她年轻漂亮许多,她心想:“女人一上了年纪,真是不能太瘦。”   “大热天的,怎么跑外面喝茶来了?”辛昀伏气喘吁吁地坐下,和滕思宁身后的小姑娘也打了招呼。   滕思宁吩咐小姑娘:“阿怡,去把我这次带回来的咖啡豆拿到小茶室,我们一会儿就过去。”   阿怡答应一声,又跑又跳地去了。   辛昀伏拿手指搭了搭旁边桌上的茶杯:“我的娘,还是热的。你修仙呢?”   滕思宁拿手捂着嘴,发出孩子气的笑声:“还不是要捉弄下那些马屁精。有事没事往我这儿凑。还没怎么样呢,就一个个求人办事。征英那边的路难走通,就想从我这里开后门。我这儿的路难道是好走的?”   她看了看辛昀伏:“你热不热?我们去里面说话。”   两人手挽手绕过呼噜悠然的老太太,辛昀伏低头扫了一眼,有点担心:“婆婆在这儿睡觉没事吧?别晒坏了。”   滕思宁冷笑了一声:“她自己要晒的。晒坏就晒坏呗,晒死拉倒。”   辛昀伏摇摇头。她刚从上海过来,这时就将滕思宁关心的几件近日发生的事一一告诉她。   滕思宁听得双目发亮:“这么说,葛丰是真的完蛋了?”   “你在北京那么多朋友,他完不完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前些日子陪征英去欧洲兜了一圈,天天忙得脚不沾地,似乎听到许多人说这事,我还不敢相信。谁揭发他的?”   “马小六拿了他疑似吸毒的照片威胁张之颖,让葛丰退出《惊雷之地》,但张之颖还没答应下来,更劲爆的葛丰吸毒视频就在网上传开了。我索性让吉琳添两句话,坐实他吸毒事实。”   “张之颖这只狐狸,跟我斗,这下彻底懵了吧。”滕思宁一脸解恨,把辛昀伏往身边更拉近了些,亲昵地说,“让马小六继续打击第三只眼!”   辛昀伏顿了顿:“这家公司本来也没什么竞争力,运气好,才爆了一个葛丰。现在葛丰倒了,他们声誉受损,很难再有什么作为。‘继续打击’,是要他们怎么样呢?破产吗?”   滕思宁恨恨说:“打击到张之颖认清现实,赶走司钦为止!”   她说到“司钦”两个字时,舌尖好像舔到燃烧的炭石,一触即收,脸色变得非常阴郁。她是锦衣玉食间养出来的人,本来随着年龄增大,已经愈来愈有贵气。这几句话一说,又露出骨子里泼皮无赖的本色。   辛昀伏本来不耐烦费力去做些无关紧要的事,但知道司钦是滕思宁的死穴,也不敢多说惹火上身。   “对了,”滕思宁想起了什么,“到底是谁拍了葛丰的那段视频然后放出来的?”   辛昀伏口气平淡地说:“他的竞争对手吧。”   滕思宁稀奇地睁圆了眼:“也是为了《惊雷之地》的男主?那下手可真够狠的。我们还想着慢刀子割肉,人家直接撕破脸,快刀斩乱麻了。那现在这块香饽饽落到谁嘴里了?”   辛昀伏不安地咳了一声:“还不知道呢。”   “熊宏声现在一定头大。”   滕思宁和熊宏声没结过仇,但听说他倒霉,依然十分开心。   她们已经进入到阴凉的室内。滕思宁故意避开那些女太太,拉着辛昀伏偷偷跑去二楼小茶室。   她家非常大,辛昀伏走得快了,脸色刷白,差点断气。   滕思宁吓一大跳,一边拍背给她顺气,一边抱怨:“你有没有去找中医调理?怎么身体越来越差了?”   辛昀伏摆摆手,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她怕滕思宁又追问起《惊雷之地》的事,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   她说:“小飞呢?在家吗?”   滕思宁一提到儿子,果然再顾不得其它事情:“他哪里舍得在家?这孩子从小就怪里怪气的,我看他爱弹琴画画,以为他热爱艺术,特意注册了个公司,等着帮他进入演艺圈。哪知他看到镜头就躲,说什么‘没有隐私’了。一个小鬼,要什么隐私?”   辛昀伏忍笑:“他现在依然怕镜头?可惜了,他长得像你,漂亮得很。”   滕思宁又得意又惋惜:“唉,我宁可他像他爸爸,长得周正,老了也威风。像我,漂亮归漂亮,但太孩子气了,别人看着以为好欺负。不过这孩子除了长相,脾气和性格倒是和征英一模一样。他是立志要靠自己做一番事业的。”   辛昀伏摇摇头:“可惜了。那么好的苗子,你给他一操作,立刻就红透半边天了。”   滕思宁下巴一抬:“可惜什么?这个烂污圈子,有几个好人?钱到哪里不能赚呢?”   ?   【评论】   浴室出来还是穿件衣服吧,虽然身材好   -完- 第12章 临危一搏   葛丰倒了后,第三只眼突然清闲下来。原先葛丰团队的人走了个干净。直属张之颖的几个也成天游手好闲,没什么事干。   ……   葛丰倒了后,第三只眼突然清闲下来。原先葛丰团队的人走了个干净。直属张之颖的几个也成天游手好闲,没什么事干。   公司还有个日本艺人部,专负责日本籍艺人在国内的活动。这块原先一直由马俊义和他秘书李文全权负责,其他人没有机会插一脚,但现在大概是员工们都太空了,一时又开不掉,马俊义便也想方设法找些事情给他们干。   但像糖心、毛豆子这种,已经乘着葛丰的东风见识、也参与过不少大场面,对这些鸡零狗碎的活十分瞧不上,所以也变着法子推诿。   双方你来我往,一门心思给对方找不痛快,工作氛围变得相当恶劣。   到八月头上,张之颖把积了一年多的假期一次性清完,回北京找她当刑警的小男友玩去了,将手头的事丢给了高步芸等几个人。   高步芸刚进新公司就碰到了这等大变故,不过她的心情似乎并未受到太大影响。   她的办公室在张之颖隔壁,相对比较私密,方便她利用上班时间做些自己的事。   她前两天坐地铁来上班,中途忽然被个女人拦住,上上下下打量她,问她有兴趣当淘宝模特、替他们公司拍两张照么。她安静听她说完,问他们公司是否还需要男模特。一听女人说要的,她就跟她约定时间,跑了一趟,顺利给她自己和司钦都捞到了一笔外快。   司钦觉得莫名其妙,但他为下个月的房租已经快急得胃炎发作,也就不再去纠结赚这种钱是否不利于他的事业发展了。   这次意外也给了高步芸新启发。她自己动手,在家给司钦拍了几张照片,P完后,做成一本薄薄的宣传册,开始往葛丰合作过的十几家一线和二线的杂志公司寄。   居然有三家给了回应。他们的编辑觉得司钦人正,气质好,看着高级实际却是平价,很适合充当他们的内页模特,便把他推荐给了几个广告商。   合同很快就签好了。事情顺利到这种程度,也有点出乎高步芸的意料之外。   她通知了司钦。这次,司钦倒没有推三阻四的,看来是接受了高步芸对他的教导。   高步芸认为:人都快饿死了就别再纠结怎么站着挣钱了。先活下来,再想怎么活好。   挂了电话,她继续一边和一位杂志编辑在□□上聊天,一边刷题准备九月的经纪人考试。   糖心不知又怎么被马俊义得罪了,和毛豆子两个躲到她办公室来策划反击报复。   糖心气得眼睛通红:“厕所堵住了找阿姨啊,找不到阿姨找物业啊,找我干吗?他就是小心眼,看不得别人清闲。但他怎么不想想,之前几个月我们没日没夜地奔忙,没有双休日,天天凌晨两三点睡,早上五六点起,也没见他给我们加班费!”   毛豆子叹了口气,很是灰心:“不要说了。这公司越来越没法呆了,我已经打算辞职了。”   糖心双眼一瞪:“辞什么职?我们两个都是一年以上老员工了,我差三天两年,他开掉我得多付我两个月工资。我决定了,下周起请病假!”   高步芸饶有兴味地在旁边听她们筹谋怎么钻公司规则空子恶心马俊义。   糖心瞥到她,似笑非笑地说:“你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天天躲在这里,人家指不定已经在盘算怎么把你弄走了呢。说真的,你有什么打算吗?”   高步芸自然有打算,她老神在在地点了点头:“先考到经纪人证再说。”   糖心看着高步芸,觉得对方层次似高于她,她不好估算。毛豆子也看着高步芸,呆呆地想:“芸豆子为什么这样在意经纪人证?我反正没事,要不要也去考一张?考到的话,我是不是能给钦哥当经纪人了?”   高步芸接收到二人目光,她说:“没事的。葛丰虽然倒了,但好歹他是我们培养出来的,我们的名气已经打出来了。再招几个有资质的,可以东山再起。这个圈子最不缺的应该就是新人了吧。”   糖心被她说得心里一动。   高步芸正要进一步疏导她们的情绪,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显示张之颖来电。   糖心也瞄到了,和高步芸互视一眼,她莫名有点不好的预感。   高步芸接起电话,面色如常地点头。糖心拼命竖耳朵,可惜张之颖收起了她的大嗓门,实在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什么。   高步芸只说了一句较长的句子:“他发现后没找你,就直接找马总说了啊?”   高步芸最后说了句:“行,我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糖心舔舔干燥的嘴唇:“出什么事了?颖姐和她男友在一起时从来不管公司事务的。”   高步芸还没回答,就听到有人“哐哐哐”地敲门。马俊义的秘书李文笑嘻嘻地进来。他是经常面带微笑的,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总给人种幸灾乐祸、不怀好意的感觉,还不如不笑。   李文看到糖心和毛豆子也在这里,又加深了点微笑,好像路过捕鸟陷阱时看到里面已经有小鸟中招。   不过他并没有理睬糖心和毛豆子,直接对高步芸说:“马总找你。”   他说完留了半扇门,自己在门外等着。   高步芸喝了口玫瑰水站起来,经过糖心身边时伸手拧了下她的耳朵:“你呀,乌鸦嘴。”   门关上了。毛豆子没发现任何不对劲,还在盘算考经纪人证的事,问糖心:“经纪人证难考吗?”   糖心浑身上下一哆嗦。   毛豆子惊奇:“你怎么了?空调太大了?”   糖心面色难看:“我没法跟李文相处,他一笑,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真是条马俊义的好狗。”   高步芸和李文并肩走向马俊义办公室。李文好心提醒她:“马总在气头上,你待会儿别顶撞他。这次,唉,你是被张之颖坑了。”   高步芸十分感激他的好意,她可怜兮兮地说:“到底出什么事了?我进来没多久,张经理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是得罪马总了吗?”   李文看看她。一个那么漂亮的女人,三十多了没有结婚,还混到来这样的公司给张之颖这种泼妇打下手,她能有什么坏心眼呢?李文很同情高步芸,甚至起了点同病相怜之感。他低声说:“你们注册熊宏声那部剧商标的事,被马总知道了。”说完,他给了高步芸个“好自为之”的眼神,他自己走了。   高步芸因为已经从张之颖处得到过通知,所以并不很惊讶。   她敲敲门进入马俊义办公室。   马俊义正在回总公司一封邮件。他似乎不知道高步芸进来,头也没抬。   高步芸看到他茶杯里只有一半的水,便去一旁饮水机给他倒了七分满,贴心地放回他手边,然后规规矩矩地在他对面坐好。   马俊义回完邮件,从下往上阴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来了。”   高步芸点点头。   马俊义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很难开口,但一开口就有点气势汹汹:“张之颖对我说,把别人家剧的商标抢先注册这事,是你的主意?”   “是的,我……”   “你真令我大开眼界。你马上去把那些商标注销掉!”   “我……”   “昨天熊宏声跑到我家里对我告状,我还不相信他的话,傻乎乎地向他保证没有这样的事,结果人家打开工商局官网,当场打了我的脸。上次葛丰吸毒,这次抢注商标,我在熊宏声面前,是彻底没脸了。”   “其实这事……”   “我现在不想听你的狡辩!张之颖说这件事是由你一手操办的,那你马上去把那些商标注销掉!我给熊宏声鞠了多少躬,道了多少歉,他才答应不马上起诉我们。所以这事不能耽搁,你放下其它事,先把这问题解决了。”   他似乎打定主意不让高步芸插嘴,下完命令,又语重心长地教育起她来:“说实话,你会这么做,我完全没想到。张之颖这么做,或者其他人这么做,我都能理解,可你一个受过那么好的教育的……”他就差把“书都读到狗身上去了”几个字砸向高步芸了,“小高,我倚老卖老说几句:一个人能力差没什么,但品行不能歪。能力差还有机会提高,品行歪,我不觉得还能正过来。我们是家日资公司,最注重的是诚信,是员工的品行。我很遗憾,我们这样的公司,恐怕供不起你这样的‘才女’。”   他等了会儿。高步芸现在可以说话了,但她没有说。她有点难过,她原先觉得马俊义为人和善,对她还挺好的。   马俊义见高步芸既不反驳辩解,也不伤心讨饶,内心窃喜了一下,便打内线叫人事小赵进来。   小赵一进来就察觉了险恶的气氛,她肃然不语。   马俊义对她说:“小高她有些私人情况,不能继续在我们这儿工作了。你帮她结算一下,算到这个月底好了……”   “赵老师,”高步芸忽然开口,打断了他。马俊义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她不为所动,继续对人事说,“麻烦你先出去一下,我还有几句话,要和马总说。”   小赵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得到马俊义点头,才退了出去。   马俊义说:“你还有……”   “请问我为什么要注销商标?”   马俊义警告地看着她:“你的行为……”   “我的注册行为完全符合我国的法律法规,随便熊宏声还是什么人去告,输的绝不会是我们。倒是马总刚才的指示,让我有点不解。张经理因为收到许多对葛丰和第三只眼的不实污蔑,担心和熊宏声的合作有变,这才指点我想出了这个办法。我们并没有拿这些商标去谋利的意思,不过是想在和熊宏声的合作中不那么被动罢了。如果一切顺利,合作一结束,我们自然会将商标权还给他们。可马总的指示给我一种感觉,似乎我们是为了讹熊宏声才故意抢注了他的商标。那我也老实讲两句:我们的注册行为,虽然的确合法合规,但注册人如果出了什么问题,被逼无奈讲出了注册过程,那也可以变成不合法不合规。我完全按照上级交待完成自己的工作,还没怎么样呢,就要我来背锅,我是拒绝的。”   高步芸长篇大论,两手十指交叉,身子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看马俊义的反应。马俊义一直以为高步芸是张之颖托关系弄进来的高学历书呆子,摆着给公司撑门面的,所以对待她毫不客气。这次要打张之颖脸,又要给熊宏声顺气,就拿高步芸开刀。高步芸这番话说出来,他隐隐有种阴沟里翻船的感觉。   他狠狠盯住高步芸,慈眉善目的面具不见了,露出了底下的青面獠牙。   高步芸直勾勾地回视他,也摆出了一副风雨不侵、岿然不动的架势。   马俊义先软下来:“你的意思是,熊宏声说要起诉我们,是在吓唬人?”   “恐怕是的。”   “那你想怎样?”   “我想请马总出面,约熊宏声和《惊雷之地》的主要投资人一起吃顿饭。我在席上,当面向他们解释一下这件事。”   马俊义久久不语。   高步芸观察着他的反应。她的五指在办公桌上轮流敲了一遍:“马总,我觉得你对我有点误会,不过这是公司内部的事,我愿意以后以行动来消除你的误解。不过任凭熊宏声到处嚷嚷,败坏公司的名誉,就不大好了吧?而且,现在急的该是他们,凭什么要我们在这里自乱阵脚、听他们呼喝指挥?”   她这样能屈能伸,马俊义更不好摆脸色了,他勉强说:“你到底想和他们谈什么?”   高步芸竖起两根指头:“主要谈两件事:一、解释清楚我们抢注商标的前因后果;二、葛丰的事已经无可挽回了,但我们公司还有其他艺人,说不定可以在《惊雷之地》里演几个角色。别的不谈,谍战剧要日本演员,我们就可以提供。”   她这几句话正戳到马俊义心头上。昨天熊宏声对他咄咄逼人,他不是不气的。他怀疑熊宏声跳过张之颖直接找他,除了张之颖在休假,也是柿子挑软的捏。但熊宏声手握法律武器,他只能找张之颖出气。但如果熊宏声真的只是在虚张声势呢?   还有公司那群嗷嗷待哺的日本艺人。前阵子葛丰大火,总公司已经有人对他的工作不满,甚至有人提出让张之颖取代他。如果能趁这次机会,让几个日本艺人在熊宏声的剧里露把脸?   马俊义越想越觉得高步芸的建议可行,但他天生胆小保守,不大有正面硬杠权威人士的时候。再加上他刚下令开除高步芸,一会儿又要重用人家,这一百八十度转弯,让他的脸皮有点撑不住。   所以他让高步芸先离开,他考虑好了再叫她。   高步芸刚柔并济,抖过了威风,又恢复成人畜无害的模样,向他鞠了一躬,恭敬离开。   高步芸等到下班,马俊义仍旧没有找她。   她收拾好东西,掐着点和糖心、毛豆子一起离开,走去地铁站。   糖心想套出马俊义找她什么事,她兜着圈子跟糖心捣糨糊。   她们几个快进二号线地铁站时,马俊义的电话来了,要高步芸现在回办公室。   高步芸心里瞧不起马俊义,觉得他果真小心眼,光会在小事上恶心人,故意算着她离开办公室到地铁站了再叫她回去,让她白走许多路。   “怎么了?”糖心问。   “马总叫我回去。”高步芸这次不绕弯子了,她心里恶狠狠地想:“他最好叫我满意,不然我要他好看!”   ?   【评论】   -完- 第13章 添乱   高步芸拎了一袋子水果回来,司钦已经在家了。他刚拍完杂志广告,头发还没洗,一头浅棕色小卷毛,看着像中……   高步芸拎了一袋子水果回来,司钦已经在家了。他刚拍完杂志广告,头发还没洗,一头浅棕色小卷毛,看着像中世纪的骑士,又古典又时尚。   高步芸看着他有点发愣。   司钦喜气洋洋地跑来向她报告:“我买了炸鸡块和酒,晚上一起来点?”   炸鸡块还是热的,瞧着就脆蹦蹦的。酒是尊尼获加黑方,高步芸对酒不熟悉,但也知道这个牌子的大概不便宜。   她心里一点旖旎的情思瞬间消散。她心疼司钦的钱,他怎么有了一点收入就又开始乱花钱?   她神色阴晴不定,司钦马上感觉到了,小心翼翼地问:“今天工作不顺利?”   高步芸不想说出真相扫他的兴,不置可否地拍了拍他的肩。   司钦不明白她的意思,又上去向她汇报自己一天的工作,末了说:“对了,邱育乡导演今天找我,问我要不要参演他下一部话剧。我没马上答应他。我的经纪人大人,你说我要不要接这活?”   高步芸问了排练时间和报酬,觉得条件可以,但她还是说:“你后天再回复他。”   司钦只是随便问问她。他很久没正式演过戏了,就是演个话剧角色解解渴也好,况且邱育乡在话剧界小有名气,开出的条件也不错。他没想到高步芸会有异议。   高步芸看出了他的疑惑,她想了想,还是不想把她明天要见熊宏声的事告诉他。她想凭一己之力帮他争取到一个《惊雷之地》的角色,给他个惊喜,让他对自己死心塌地。   “我在为你争取一个电视剧的角色。”高步芸含糊地说。   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她接起电话。司钦猜测着她的话,找出两只玻璃杯倒了酒。   刚倒完,高步芸从后冲上来一把抓住他:“我妈在楼下了。我忘了她今天要过来给我打扫厨房,你快回屋!”   司钦抗议:“有什么关系?让我和伯母打声招呼。”   高步芸反对:“我还没跟我妈说有人租了我的屋子。她看到你,百分百会乱想的。你先上去。我给她解释一下,叫你下来你再下来!”   司钦赶紧拨了点炸鸡块到一只空盒子里,又带上他的玻璃杯和酒,心不甘情不愿地上了楼。   高步芸想了几个解释,好让高太太心平气和地接受司钦住她家的事实,没想到门一开,先把她吓了一跳。   滕哲飞紧跟在高太太身后。门开后,高太太没有马上进去,高步芸也没有立即让道请他们进去的意思。他不跟她们客气,挤过母女俩,自己进了屋。   高步芸瞪眼问高太太:“妈,你带他来什么意思?”   高太太左右望望,生怕被邻居听到。她推着女儿:“进去说!进去说!”   滕哲飞已经参观完楼下大部分地方。他看了眼楼梯,到底忍住了没有往上走。   高步芸很不客气地问他:“你来干什么?”   滕哲飞答非所问:“你这个lofter弄得挺别致的,再大点就好了。”   高步芸不想听他的高见。她缓过来了,几乎是声色俱厉地说:“我这儿不欢迎你,请你立即离开!”   滕哲飞伪装出来的镇定顿时产生了裂痕,他求助地看向高太太。高太太不得已开口:“囡囡,别这样。小滕对你一直挺愧疚的……”   高步芸冷笑:“他告发我,让我坐牢,当然愧疚了。”   高太太受到了惊吓:“什么?他告发你?可是滕先生,你说……”   滕哲飞毫不动摇,他点点头:“我可以解释。”   高太太已经像失了舵的小舟,不辨方向。高步芸推她进厨房:“妈,你不是说我厨房太脏吗?你先打扫。”她随即冷冰冰地问了滕哲飞一句:“既然不肯马上走,那要不要喝点什么再走?”   她突然转变态度,滕哲飞以为有了转机,忙说:“要的,随便喝点什么。”他瞥了眼桌子,又说,“你平时经常一个人在家喝酒?”   高步芸不理他,进了厨房。   高太太在女儿的逼问下,说出自己是如何结识滕哲飞的。其实她也稀里糊涂,就知道在医院守着高清山时,这位滕先生来过好几次,说他是高步芸保险公司的同事,代公司来慰问员工家属。   他每次来都送礼,每次送的礼物都价值不菲。高家的亲戚和医院的小护士们就对他有了看法。   “你小姨说,他八成是看上你了。”高太太说,偷偷观察了下女儿的反应。女儿快手快脚地在用锅子热牛奶,看不出什么反应。她叹了口气,只好继续说,“你爸住院、出院,他都帮了不少忙,虽然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忙,但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他跟我们说,他以前和你一个组的,他还是你招进公司的。他没能好好规劝你,让你误入歧途,对你一直心存愧疚。他求我下次到你这儿来时带上他,又不让我事先告诉你。我问过他为什么搞这样神秘,他说到时我就知道了。囡囡,你说他告发你,是真的吗?那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高步芸只要一想到滕哲飞和高清山两个人坐在一起聊她的事情,太阳穴就鼓胀得不行。   她现在没法心平气和地向高太太解释什么,一心只想快点让滕哲飞滚蛋。   她弄了一杯热牛奶,让高太太只管打扫厨房,她自己用托盘将牛奶送到坐在自行车上东张西望的滕哲飞手上。   滕哲飞毫无戒心地接过牛奶,吹了几口气,笑说:“这么烫,你是想烫死我吗?”   高步芸不能理解他:“你前脚把我告发了,后脚却跑去我妈面前献殷勤,还骗她把你带来我这儿。耍弄老人很好玩是不是?”   滕哲飞收起了笑容:“我没有耍弄任何人!我之所以告发你,是不想你在不择手段弄钱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我对你父母说的话,都发自内心。我没想到你爸爸正好在那个时候生病。”   他想问问高步芸,那段时间是不是很痛苦。他也想问问她,为什么从来不去医院看望她父亲,连他出院也不去接。他对高步芸很好奇,但也知道现在问这些不合时宜。   高步芸一直皱眉看着他,仿佛他是衣服上不干净的霉斑。他有点不知所措,又很委屈,只好一个劲地低头喝牛奶。本来想着慢慢喝,喝他个一两个钟头的,但不到三分钟,就喝得见了杯底。   “哟,总算喝完了。”高步芸不带感情地说。   滕哲飞又听到她声音,得了鼓励,他抬起头:“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谈谈。”   高步芸冷笑:“我不觉得。你喝完了给我赶紧滚!”   滕哲飞脸色一变:“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你妈在呢。”他故意笑了笑,看上去更加欠揍,“你爸妈都挺喜欢我的。”   说完这句,他肚子忽然“咕噜”了一声。他脸一红,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但肚子不争气,跟里面养了金鱼似地接连发生一串串“咕噜”声。他脸色变得有些微妙。   高步芸终于露出了点笑容:“忘了告诉你,刚才用锅煮牛奶时,不当心把我妈买的一板便秘药全掉了进去。她这么‘喜欢’你,应该不介意你吃了她些药的。”   滕哲飞肚里已经开始翻江倒海,知道高步芸绝不会让他用她家里的马桶,他也绝不能忍受自己在她面前出这种丑。他一言不发,冲出大门。   高步芸将他喝过的杯子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高太太听外面没声音,探头探脑地出来:“他走了?”   “走了。”   “囡囡,你厨房怎么这么干净?你请人打扫过了?”   “我……”   楼上忽然传来一阵抽马桶的声音。高步芸一皱眉,高太太已经惊讶地问到她脸上:“家里还有人?是高行止回来了?”   高步芸觉得这时候故意瞒着反而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干脆挑明:“不,是我一个房客。”   高太太更惊讶了:“你还有房客?”她忽然一阵心虚,“囡囡,是不是你没钱了?你爸的病,真是……”   高步芸仰头叫了一声:“司钦,下来!”她懒得解释,想还是让司钦去应付高太太吧。司钦待人接物挺得体,想必能让老太太安心。   司钦刚从高步芸卧室的洗手间出来,蹑手蹑脚地准备移动回瑜伽室,听高步芸叫,马上答应了一声,改向楼下走。   高太太看到一个男人从女儿卧室出来,已经有些胡思乱想,待看清司钦长相,双眼不由自主地放光,蜡黄的小脸都有了红晕。   高步芸没眼看下去,简单替双方介绍了一下:“妈,我带的艺人司钦。司钦,我妈。”然后她溜到了厨房。   司钦在外面和高太太寒暄。高步芸在厨房走了一圈,觉得真挺干净的。   她是个懒人,很少用厨房。高行止只用不打扫。那么厨房的干净模样,想必是司钦的功劳。   司钦居然还替她打扫厨房!打扫了竟然还不说!   高步芸叹了口气,心想,她这个艺人太好了。就是这种性子,容易吃亏。   ?   【评论】   -完- 第14章 炸鸡块和威士忌之夜   高太太的使命被他人完成了。她自认为是个识趣的人,也不多呆,坐下喝了杯茶就走了。临出门,她向女儿使痢   高太太的使命被他人完成了。她自认为是个识趣的人,也不多呆,坐下喝了杯茶就走了。临出门,她向女儿使了个眼色。高步芸会意,就送她去地铁站。   高太太一路长吁短叹,却是抱起了希望。她觉得女儿的运气终于要来了。   她没再追问滕哲飞和女儿的恩怨。她不是瞎子,自己回味了下,就明白那男孩对高步芸确实心思不一般。不过他竟然告发过女儿,这种人当男朋友是绝对要谨慎的。她也喜欢司钦,但又觉得司钦没有滕哲飞漂亮,看着舒服。   她得意忘形,居然对着高步芸点评起这两个来。   高步芸很是震惊:“司钦没滕哲飞好看?妈,你眼光真不行。你以后少看点粗制滥造的偶像剧行不行?审美都被带歪了。”   高太太坚持自己的审美:“司什么,五官太立体,像外国人。滕哲飞就长得平易近人多了。他眼睛大,又白,小时候一定特别可爱。说起来,你觉不觉得他俩有点像?”她瞥了女儿一眼,见她一脸忿忿,终于退让了一步,“当然,司钦也帅,难得个子也比你高。你要挑他,妈没意见。对滕哲飞,其实我不是很看好的。”   高步芸哭笑不得,想滕哲飞那种神经病就算了,司钦可是她的第一个艺人。凭他的姿色和专业技能,她希望他在三十五岁之前都不要再有女朋友。她还能自己吃窝边草,生生破坏自己的财路?再说,司钦应该也不喜欢她这种独立到每个细胞的新时代大女生。   她不想和高太太唱对台戏,经过无数次的教训,她已经预知那会惹起多少不必要的焦虑和叹息。就让高太太自己做做梦,开心会儿吧。   高步芸送走了面含微笑、想像力乱舞的高太太,踱步回家。她一边走,一边又将明天的计划在脑中过了一遍。   马俊义约了熊宏声及《惊雷之地》的主投人倪磊明晚在一家川菜馆吃饭。但她在赴约之前,应该先和熊宏声通声气。   她回到家,司钦已经将鸡块回锅又炸了一遍盛在盘子里。酒也重新倒好。   司钦身上套着高行止买的围裙,粉底上一只只整齐排列着做体操的小熊。他大哥一样地冲她一招手:“饿坏了吧?来,吃炸鸡!”   高步芸心里不由飘过几个字——宜室宜家。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啃鸡块喝威士忌。高步芸想起高太太刚才的评语,很不服气。她秉持着客观的态度,严苛地重新审视司钦,怎么看都是他更帅气,更具魅力。司钦已经是成熟的男人了,滕哲飞还在靠装X伪装成熟。他们不像,硬要说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大概只有眼睛都比较幼圆吧。司钦全身都长得硬朗,眼睛是唯一柔软的地方。他有时候瞪着眼睛看人,就会显得憨憨的。   司钦察觉到高步芸在观察他,笑着问她:“看什么呢?你不会突然对我感起兴趣来了吧?”说完他立刻后悔了,觉得不应该调戏自己的经纪人。   他难得遇到一个愿意在事业上帮助他的人。男女之情太危险,两人保持现在这样的状态才好。   幸好高步芸没有半点调情的DNA。她对着司钦点点头,说:“我对你一直挺感兴趣的,不然也不会自告奋勇地来当你的经纪人了。我看下来,还是你比较帅。”   司钦被她说得脸红了。他刚刚在楼上已经喝过一点酒,现在处于微醺状态,惬意又放松,说话也更随便,他说:“为什么说我‘比较’帅?刚才我在楼上,好像听到下面有男人说话的声音,是谁啊?”   高步芸也不瞒他,沉下脸说:“是我前公司的下属。”   司钦“哦”了一声。   高步芸冷笑:“我说出他的背景你恐怕要吓一跳。他是司征英的独生子,牛津毕业的,在毕马威工作过两年,被我挖到了保险公司。我本来看中她的人脉圈和能力,以为挖到块宝,谁知道挖到的是条蛇。”   她说了这番话,以为司钦要惊讶,毕竟这年头大家可以不认识自己出生地的市长、□□是谁,却不会不认识名列前茅的中国富豪们。但司钦出乎意料得安静。他撅着下嘴唇,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酒杯,眼神凝于一处,好像突然陷入了冥想。   高步芸有点奇怪,踢了他一脚:“我把司征英的儿子挖过来,这样的丰功伟绩,你不觉得了不起吗?”   司钦勉强一笑:“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高步芸思索了两秒钟:“有点小聪明,但从小被人捧着,一帆风顺地长大,就以为自己天下第一。一脑袋理想主义,还特别喜欢给别人洗脑。我没太理会他那套做人做事的哲学,想让他自行其是,多碰几次壁,再教教他怎么脚踏实地做人。没想到他是个神经病。理想主义者大概都有些毛病,一不顺心就要走极端。他把我告了,说我买通某招聘网站高管,让他每月将网站注册客户的简历和联络方式泄露给我。明明大家都在这么做,没这些信息保险公司怎么招人?怎么快速扩充队伍?”   高步芸越说越生气,把桌子拍得“砰砰”响。   司钦终于惊讶起来:“他告发你?那你……”   高步芸一脸杀气:“坐牢了。花好大一笔钱把我自己提前弄出来的。”   司钦张口结舌:“那你会不会找他……”   “报仇?”高步芸摇摇头,“那不至于。不是别人打你一拳你就要揍回去的。这个世界生来不公平。滕哲飞这种人,我是惹不起的,也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太多时间。我就当被狗咬了口,以后绕开他走就行了。”   司钦似乎松了口气。他又涌上新的疑惑:“你原先是在保险公司工作的?是因为出了这事,才决定转行?”   高步芸摇头:“我本来就对影视行业感兴趣。我家太穷了,考大学的时候无论如何不敢放任自己去选什么艺术院校,只敢选实打实能赚钱的,所以选了计算机系。可后来贼心不死,还是想混进这圈,沾点边也好,所以开过影视后期公司……”   高步芸顿了顿,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接着说:“我进保险公司也是为了捞钱,捞到一定程度就要再打回来的。这几年可能太顺,团队也有五六十人了,就一拖再拖。这次的事,倒是个契机。在里面的时候,我就想明白了一件事——人生苦短。不能再走弯路了。”   司钦听得津津有味。他本来以为高步芸大学毕业没几年,所以闯劲十足。他问高步芸多大了。高步芸白了他一眼,咬着酒杯边沿不情不愿地说:“三十三。”   司钦大吃一惊:“你还比我大?”   高步芸奇怪:“你以为我几岁?”   “我以为你二十五六。”   高步芸并不很留恋青春。她觉得自己每一步都是必要的,未来会更美好,她从不想走回头路。但听司钦说她像二十五六岁,她还是很开心,主动给他添了些酒,端到他鼻子底下:“钦哥,请用酒。”   司钦接过酒,也很开心,他说:“你怎么就认定要干这一行?这一行有什么好的?凭你的实力,到哪儿不能赚钱?”   高步芸有些醉了,豪迈地一挥手:“兄弟,不是钱的问题。你知道我小时候有多倒霉吗?有个在家搞封建□□的爹,一言不合就揍人。每次我觉得自己没错,却挨了揍,或者高行止和我妈挨揍,我无能为力,我就逃出去一段时间。我没地方去。一副丧家犬的模样,去人家家里献什么丑呢?人家能同情你一次两次,还能永远同情你下去?我也不要他们同情。我一直躲在学校附近一家电影院里。也不知怎么地,就和那里的一位保安老大爷混熟了。他以为我想看电影但没钱买票,每次都偷偷放我进去。那时没什么人看电影,尤其放外国片的时候,整个影厅空荡荡的。我就一个人坐在第一排或者第二排,看个过瘾。无论家里或学校发生了多糟心的事,我看电影时,就能完全忘记,沉浸在另一个世界中。等电影结束,我心里就好受了很多。跟别人比,我这点事算得什么呢?”   司钦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倾听。他共情力很强,听着听着就掉起了眼泪。他觉得高步芸太可怜了。他自己小时候也可怜,但和她不能比,起码家里没人打他。   高步芸知道司钦不作假,心里十分安慰。司钦现在看上去不大成熟了。他把两条长腿都踩到椅子上,一手抱住两条小腿,头搁在膝盖上。两只大眼睛因为天生缺少内眼角,显得特别圆溜溜的,含着一点泪光,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好像一只刚张开眼睛看世界的幼兽。   高步芸有种冲动,想凑过去在他额头上亲一口。   司钦很温柔地说:“你就为了这个,一心混进影视圈啊?”   高步芸又给自己倒了一盎司酒,豪气冲天地说:“那是。想这个世上的人大多生活不如意,我不得搞点作品出来帮大家疏导疏导?我现在出道去当女演员太老了。当导演要重新学太多东西。当制片人没钱,风险也太大。想来想去,突然发现当经纪人不错。”她想到了那个小太妹,可惜一腔情思丢到了沟渠里。   “你呢?你一个正经人,干吗来当演员?”   司钦说:“喜欢,又有这方面的天赋。”他虽然艺途不顺,到现在连部烂片的主角都没当过,但骨子里对自己充满自信。   “我爸妈都是普普通通的中学老师。我妈对我最大的希望就是平平安安地活到老,最好不要生病,直接老死。我高三对我妈说要考戏剧院校,她以为我交了坏朋友。我是个相信因果轮回的人。但下辈子不管托生成个什么,如果没有这辈子的记忆,这辈子不也就是唯有的一次?既然是唯有的一次,我就得走自己的路。任何人反对都不行。”   两个人谈谈说说,都觉得找到了知音。十几杯威士忌落肚,两人展望未来,更是豪情万丈,一个比一个牛吹得大。司钦隐约觉得他是在和一个男人喝酒。   不过高步芸绝不是男人。一到十二点,无论司钦怎么撒娇耍赖,高步芸都坚决抛下他,上楼睡觉去了。她明天要上班,晚睡人容易老。   她晕乎乎地上到二楼,回头一看,司钦一个人捧着尊尼获加的瓶子往嘴里灌。他的两块蝴蝶骨在白T下优雅地运动着,别有一番孤寂。   XXXXXX   高步芸第二天早上被手机闹铃叫醒,她又赖了二十分钟床,在警戒线前翻身坐起。   家里静悄悄的,司钦还在睡。   他把桌子收拾得很干净。垃圾分好类,堆在门口。   高步芸拎着垃圾袋出门,倒了垃圾,直奔地铁站。   地铁上,她让毛豆子帮她带早饭,又发了条短信给熊宏声。很快,熊宏声给了她回复。   高步芸冲进办公室时,离正式上班时间还差一分钟。她赶紧打卡,然后松懈下来。   她从毛豆子手里接过粢饭团和可可豆浆,到自己办公室去吃了。   吃完后,她去洗手间洗了手,化了淡妆,想了想,还是去马俊义办公室报备一声。   马俊义只要在公司,几乎总坐在他那张办公椅上。糖心抱怨过很多次,叫他“烂屁股”。   高步芸告诉马俊义,她约了工商局的朋友,要向他确认下他们的手续是否无懈可击。马俊义没法阻止,只让她记得晚上饭局的时间和地点。   高步芸从马俊义办公室出来,李文和人事小赵正在说话,他们同时以一种评估鲸鱼体重的目光看向她。高步芸没有理会,因为觉得他们对自己的看法无关紧要。   她下楼打了车,把这笔交通费算到公司头上。   二十分钟后,车在淮海西路一幢老洋房前停下。   她下车,按了门铃。对方很快开门放她进去。   她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熟门熟路地穿过小花园,绕过大堂,上了二楼,来到走廊尽头的一间房前,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一个男人声音说。   高步芸推门进去,就看到了熊宏声。   ?   【评论】   -完- 第15章 身世   熊宏声对高步芸挺客气。他让秘书跑外面取了喜茶回来。   “我记得你上次说喜欢这个茶。现在的年轻人好像都喜弧   熊宏声对高步芸挺客气。他让秘书跑外面取了喜茶回来。   “我记得你上次说喜欢这个茶。现在的年轻人好像都喜欢这种茶,正好你来,我让人买了十几杯,你先挑,挑完给他们。”   高步芸十分感动,客气了几句,挑中一杯芋泥紫薯波波茶。天气热,她其实更中意芝士茶,但不想当着熊宏声面揭盖头舔芝士,太不正经了,所以退而求其次。   熊宏声对她完全是一副老大哥的派头,等她喝了一口茶,才微笑摇头,说她怎么跑去第三只眼了,早知道她关了自己公司,他就把她挖过来了。   熊宏声喝了口热茶,意味深长地说:“这行不容易吧?”   不管他是真心以为高步芸这次替人背锅了,还是装傻给她台阶下,高步芸立刻顺着他的话委委屈屈地苦笑了下:“亲戚介绍的工作,我觉得好玩就进了,没想到这么多弯弯绕绕。”   熊宏声又喝了口茶,吐掉不小心吃进嘴里的茶叶:“你微信里说有事要先跟我单独谈谈,什么事?”   高步芸表情尴尬,似乎难以启齿,但她还是鼓起勇气抬眼看他:“我现在在第三只眼当经纪人,我手里边,有一个艺人。我知道我们这次的合作,闹得不太愉快,但这些跟他没关系。我听说,你还挺欣赏我那个艺人的,之前就想过找他演《惊雷之地》的男主。不知道他现在还有没有机会在这部剧里演一个角色?”   熊宏声想过好几种高步芸单独来找他的可能性,但没想到这一种。他惊讶地抬了抬一对粗眉:“你是说司钦?他现在有经纪人了?”   高步芸腼腆地一笑:“对的。”   熊宏声没有回答,似在思索着什么。   高步芸说:“我看过《惊雷之地》的剧本,男主的性格确实与司钦很像,但里面男主的哥哥,凭我对司钦的了解,他也能演得出来。”   这部剧从立项以来,就有无数人马对熊宏声表示了兴趣,但还没人跟他谈过剧本,想不到一家抢注商标的骗子公司的经纪人,竟会跟他主动谈起。熊宏声觉得有点讽刺,又有点好笑。   他让高步芸展开讲讲男主哥哥的性格,为什么觉得司钦能演好这个角色。高步芸讲得头头是道。   熊宏声点点头,相信她真的看过、且研究过剧本,也相信她真的是司钦的经纪人了。   他很为难:“我认识司钦好几年了,现场看过他演戏,也了解他的志向。我喜欢这孩子,能帮他一把,我非常乐意出力。你也知道我向倪磊提议过让他演《惊雷之地》的男主。”   高步芸点头如捣蒜:“但以他的资历,演大剧男主确实让投资人不放心。”   熊宏声摇摇头:“不只是这个原因。我以往的剧里主人公也有刚从电影学院毕业的,甚至有纯素人。倪磊拒绝司钦的理由,我大概也明白。”   他评估黄金克数似地认真看了高步芸一眼。高步芸看上去赏心悦目,老实无害。   于是她说:“你知道司钦的身世吧?”   高步芸犹豫了下,摇摇头。   熊宏声说:“我之前想把司钦弄到我的公司,但有人警告我,只要敢收他,后果自负。后来我给司钦介绍过几次工作,只要他去试镜的戏稍微好一点,他都选不上,包括《惊雷之地》。我知道谁在整他,但很想不通,司钦一个无名小辈是怎么会得罪那伙人的。我实在忍不住好奇,就请侦探调查了下。”   高步芸盯着他,心想你倒是说啊。   熊宏声“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茶,他说了:“司钦原来是司征英的儿子。”   高步芸“啊”了一声,真实吃惊了:“司征英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吗?”   “司钦是他和原配生的,是长子。他和现在这位夫人生的,是第二个儿子了。司征英能够发家,他现任夫人家帮了很大的忙。司征英不涉足娱乐产业,但他夫人滕思宁的家族可说深耕娱乐圈。滕思宁不愿在她玩熟的地盘上看到她丈夫和前妻生的儿子崭露头角,所以司钦入行这么些年,始终原地踏步。”   高步芸深受冲击,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觉得自己的运气简直了,进保险公司挖到个司征英的儿子,换了行进了新公司,还能再捡到个司征英的儿子。这是什么孽缘?等等,她昨晚当司钦的面说过什么来着?   熊宏声见她反应激烈,忙补充说:“我没和司钦谈过这事,他对滕思宁整他的事毫不知情。你要是想告诉他,自己斟酌下用词,别太刺激了他。”   高步芸迅速收敛了下心神,她说:“明白,我暂时不打算告诉他。”   熊宏声点头表示赞同:“的确,他也不容易。唉,难得有这么个单纯因为喜欢表演而入圈的人,如果他知道真相,太想不开,我怕他会就此放弃,或者走上歪路。”   高步芸的目光突然锐利地一闪:“他真的很难得。就算没戏演,也不忘天天练习台词,生怕荒废演员的基本功。熊先生,今晚吃饭时,我想向倪先生也提出这个建议。我提前来见你,是希望先取得你的支持。”   熊宏声很支持让司钦来演剧中的一个角色,但他又觉得真的用了司钦,恐怕会影响到他这剧的宣发。为了个司钦去得罪滕家,也太不划算。关键是他的公司现在还不是太稳,要是再过两年……   他沉吟了下:“我很支持你,但恐怕我的支持,不怎么顶用。我没猜错的话,倪磊大概也收到过滕思宁那边的警告。”   高步芸说:“你支持我,我就放心了。”   熊宏声笑了笑,以为是客气话:“你太高估我了。”   “谈不上高估。你是能做品质好剧的人,你觉得司钦没问题,那就是真没问题。至于其它的,不过细枝末节,和剧本身无关,总有办法解决的。就算解决的手段激烈了点,也不会动摇到剧的根本。”   熊宏声有点惊讶,重新看了看高步芸,他说:“你准备怎么说服倪磊?”   高步芸伪装二十五六的单纯热血新入职女生有点不耐烦了,开始露出本来面目,她说:“我没必要说服他。他如果想在这部剧上赚到钱,他得来说服我。”   XXXXXX   司钦又完成了一家杂志内页的广告拍摄工作。他离开摄影棚时,已经很晚了。   不知道是否电力充足,灯光彻夜雪亮的缘故,上海夜晚的天空,从来不会黑得透透的。   司钦对着墨蓝色的夜空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拿出手机查看信息。他没看到高步芸的消息,却发现邱育乡提早将话剧剧本发给了他,还和他商讨起角色来。   司钦撇了撇嘴,觉得这事颇为尴尬。   他很想立刻答应邱育乡,免得错过这个机会,但他对高步芸有种莫名的信任。他决定还是等等。   他没有等太长时间。大概五分钟后,他在面包店结账时,高步芸的消息来了。他手忙脚乱扫码付款,捧着一袋面包到店外,立即打开微信看。   高步芸发给他的话:   “《惊雷之地》男二”   “拿下”   “三周后横店开工”   ?   【评论】   好看.期待   好看   好看   -完- 第16章 兄弟   司钦出发去横店前一天,说要和高步芸好好庆祝一下。正好高行止野鬼一样地突然飘回来,三个人订了KTV包贰   司钦出发去横店前一天,说要和高步芸好好庆祝一下。正好高行止野鬼一样地突然飘回来,三个人订了KTV包房,开开心心地去庆祝。   三个人里,司钦和高行止都是麦霸,两个人你争我夺地唱了两个多小时。   高步芸意思意思地唱了两三首,剩下的时间都在吃零食和刷经纪人考试题库。   司钦看了她一次两次,越看越多,心思渐渐转移到她身上。趁着高行止在唱,他挪到高步芸旁边,看了眼题,问说:“这个很难考吗?”   高步芸摇摇头:“不难,大多是废话。”   “那你怎么总刷题?”   “不难才刷题,难就捧著书本研究理论知识了。”   司钦恍然大悟般长长“哦”了一声。高步芸看他很顺眼,伸手将他别在耳后的头发拉了几缕出来,在手指上绕了绕,又放回去:“头发这么长了。要进组了,不然该去剪一剪。”   高行止一段RAP得了高分,得意地去看司钦和高步芸,发现两个人都没听他唱,两颗头凑在一起喁喁私语。他心中小小地失望了一下,又觉得好奇,想他姐什么时候和司钦这么熟悉了。他在挤进那两人之间和继续唱歌中徘徊了一下,还是决定继续唱歌。他偷偷切了司钦的歌,插上一连串自己的。   他又声情并茂地唱了三四首,边唱边看高步芸他们,也是越看越多,渐渐无心唱歌了。   高行止扔下话筒,凑到高步芸身边蹲下。高步芸自然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怎么这么多汗?”她从包里挖出块精美的绛红色小手帕,按着高行止的头给他擦汗。   高行止知道高步芸这是在哪儿一时冲动买下的文创产品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忍着手帕上扑鼻而来的玫瑰香粉味让她擦。司钦到底对高步芸还不是那么知根知底,他看到手帕暗暗稀奇,忍不住说:“你现在还随身带手帕?”说完又忍不住有点羡慕这姐弟二人。   高行止冲司钦不怀好意地一笑:“你要不要也过来让我姐擦擦?”   司钦看了眼高步芸手中似乎马上要如腌咸菜般的手帕,干脆地往沙发上一瘫:“不要,都是你的臭汗。”   高行止指着司钦对高步芸笑:“你看他像不像那什么瘫?”不等高步芸回答,他又问司钦,“钦哥,你会模仿名人吗?”   高步芸也好奇:“会吗?”   司钦从沙发上挺身坐起,两根食指由中间分向两旁,摆了个姿势:“完美。”   姐弟俩异口同声地说:“像!”   司钦来了劲:“你们要看什么?”   高行止说:“来个影视剧里的。”   “他吃了两碗粉,只给了一碗钱,这就叫作不公平!”   高行止鼓掌:“神韵一模一样!”   高步芸说:“你扮个女的。”   “贱人就是矫情,千方百计勾引皇上!”   “等等!”高行止从高步芸手里抽出手帕,塞到司钦手中。司钦挥动手帕,又来了遍“贱人就是矫情”,把高家姐弟逗得哈哈大笑。   “还有还有。”司钦忽然沉下脸,说起英文,“Why did you go to the police? Why didn’t you come to me first?”   高行止看看高步芸,高步芸实事求是:“这个腔调对了,但口音差点意思。”   司钦再接再厉。高行止调低了背景乐的音量,变成和高步芸一起玩听台词猜电影名的游戏。开始他还能猜出来几部,后来司钦演的人物越来越小众,他就老老实实做壁上观,看高步芸猜。   “It’s just easy to blame a kid,isn’t it?”   这个高步芸想了很久,但始终不肯认输:“这我肯定看过,讲一个小女孩的……能不能再给点提示?”   司钦说:“暗黑的。”   高步芸感觉自己快要抓住那个越来越近的答案:“硬糖?硬糖女孩?Hard,Hard,Hard Candy!《水果硬糖》!”   司钦佩服:“你阅片量可以,这个也看过。”   三个人在KTV包房呆足四个小时,尽兴而归。大概玩得太嗨,回家路上,没人说话。   高行止开车。高步芸在副驾驶座上看了会儿手机,觉得有点晕,忙闭眼休息。司钦在后排一直翻看手机。   车进了高步芸的公寓小区,高行止忽然叫醒了高步芸。高步芸伸了个别扭的懒腰:“到了吗?”   高行止放慢了车速,他说:“你看看前面,那个站在我们大楼门口的人是不是滕哲飞?”   高步芸立刻清醒了,她眯眼看了看:“好像是他。”   高行止歪头看着她:“怎么办?”   高步芸不知道。她觉得滕哲飞太自以为是,已经到了有点毛病的程度,她已对他下过明确的逐客令,也对他用了泻药,他还要缠着她,究竟想怎么样呢?她又不能当真对他太辣手,毕竟他是司征英的儿子。   她想到车里的另一个司征英儿子,正好司钦把头凑上来,问她说:“滕哲飞,就是你提过的司征英儿子?他干吗总来找你?难道是……”   高步芸板着脸:“你别瞎想,他只是想继续给我洗脑,洗成他觉得舒服的样子。”   司钦心想:“那不就是在追你吗?不然谁吃饱了没事逮着一个前女同事洗脑?”   高家姐弟忽然一起紧张起来。高行止说:“坏了坏了,他看见我们了。他走过来啦!”   高步芸抱怨:“你这车这么脏,他居然还能看到。”   高行止哭笑不得:“开着车灯呢。而且再脏也是白色的车。姐,他跑起来啦!”   高步芸自然也看到了。她急中生智,忽然对着镶在前排两个座椅间的司钦的脑袋下令:“你,快点下去挡住他!”   高行止不等她说第二遍,已经遥控打开后排车门。姐弟俩一个劲地催促,两人都一副大祸临头的嘴脸,司钦被他们催得急了,不知不觉下了车。他还没关紧车门,车原地掉头,飞一般开走了。   高行止大松一口气:“太好了,我真怕和滕哲飞说话。”滕哲飞还是高步芸手下的SSR下属时,曾好几次碰见过高行止,也试图对他洗脑。高行止最不擅长和这类人打交道。他们自有一套价值体系,说起来滔滔不绝,绝不容许任何其他体系的挑战,一经发现,便试图消灭。   高步芸也松了口气,指点高行止开出小区。   高行止看看后视镜,忽然有点幸灾乐祸:“不知道钦哥会不会被那个人教训。”   高步芸“嗯”了一声,陷入了想像。   车开出了小区,高行止心有余悸,他说:“姐,他怎么就看上你了?”   高步芸没好气:“我哪摸得清他们资本家少爷的心思?我要能明白,也不会坐牢了。”   高行止乐了,忽发奇想,说:“姐,他不会向你求婚吧?”   高步芸依旧摇头:“他求也白求。不管我多老,我将来的丈夫一定要比我更老!”   高行止忍了忍,没忍住:“那钦哥也没希望了。”   高步芸侧过脸仔细看了看他:“你今天怪怪的,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原来你一直在想这事。”高行止被识破心思,笑着做了个鬼脸:“我觉得你们两个特别好……”   “好怎么了?他是我第一个艺人,我又刚帮他争取到了他入行以来最好的一个角色,我们能不好吗?你的脑袋里能别只装着男女那点事吗?我可警告你,司钦现在是我的招财猫,我就等着他一炮而红,我好跻身为知名经纪人,广开财路了。你要把他吓跑了,呵呵,你等着我怎么收拾你。”   她下了严厉的通牒后,表示这种事情到此为止,不要再谈了。   高行止不去触她的逆鳞,但他很好奇:“姐,你就对他这么有信心?”   高步芸大言不惭:“我对我的眼光有信心。”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也对《惊雷之地》里的男主哥哥这个角色有信心。”   “万一没火呢?”   “那就下一部!”   这时候,被看好注定会大红大紫的“招财猫”对着脸色难看的滕哲飞摆了摆手:“嗨。”   滕哲飞很远就看到了高家姐弟的长城SUV。小区灯光雪亮,现在大部分人的车都干净得宛如刚从车展上搬出来的新车,这部SUV肮脏不堪,反而格外显眼。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跑去车旁,哪知车一掉头,开走了。   他愣了愣,接着追了上去。   他跑过司钦身旁,司钦想拉住他,但看他表情异常严肃,简直到了沉痛的地步,额头青筋也蹦了出来,就没好意思阻止。   车和人很快都没了影。司钦手插裤子口袋,原地走了两步,心想这都什么事。   没等他想得太明白,滕哲飞一脸沮丧地回来了。   司钦上前迎接了他一下。   他好像这时才看清司钦,想起他是刚从高步芸车上下来的人。   他上下打量了司钦几眼,不由得警惕起来,声音也变尖了,他问:“你是谁?”   司钦苦笑了下:“你别乱想,我是高步芸带的艺人。我正好有点事,借她家住几天。”   滕哲飞很不通人情世故地刨根问底:“你有点什么事?”   司钦摸了摸鼻子:“私事。”   滕哲飞看他的目光更不友好了。司钦倒越看他越亲切,直想上去揉揉他的脑袋,又怕吓到他。他说:“就这么喜欢人家?”   “嗯?”   “高步芸啊。”   滕哲飞的脸红了。他不习惯这么单刀直入地谈论感情问题,本能地想否认,又不大甘心,支支吾吾了一阵,他开始向司钦抱怨:“她还认真当起经纪人来了。这行的门槛这么低的吗?你可要小心点,她非常厉害。”   司钦笑了笑:“厉害不好吗?我巴不得她厉害。”   滕哲飞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那是你不知道,她是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他竟喋喋不休地举起例子来。   司钦听得直皱眉,想这孩子怎么嘴那么碎。随即他明白过来,想滕哲飞难道是故意当着他面讲高步芸坏话,败坏她在他心中的形象,来避免他喜欢她?   这目的太过明确,手段又太过简单粗暴,让人不能相信居然会是真的。   司钦啼笑皆非,怀疑滕哲飞长这么大从来没谈过什么正经恋爱。   滕哲飞还在说,司钦连比了几个“打住”的手势,他视而不见。司钦上了手,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脑袋。   滕哲飞一下宕机了。还从来没人敢这么随随便便地碰他的头,连他父母都没有过。他似乎应该发火,但心里并不很生气。   司钦被他的傻样子逗乐了,他说:“你还没完了。你这样,难怪她看到你就逃。”   滕哲飞低下头,小声说:“她真的是看到我才走的?”   “不然呢?”   滕哲飞脸上忽然现出坚决的神色:“我今晚就守在她家大门口,我不信她不回家!”   司钦感到头痛:“你这么等她,是找她有事?”   滕哲飞又脸红了:“我想向她道歉,我不该告发她。我是一片好心,想让她痛改前非,但我没料到她爸爸会赶在那时候生病,她一定很伤心……对了,我还带了支票过来。”   司钦刚在心里吐槽:“什么让她痛改前非,是故意做点惊悚的事引起人家的注意吧”,听到这话,又睁大眼睛:“你带支票干什么?”   滕哲飞吞吞吐吐:“她最近应该花了不少钱,我想补偿她一些。”   司钦不忍再听下去,又比了个“打住”的手势。滕哲飞怕他再碰自己的头,真打住不说了。   司钦有点不知道拿滕哲飞怎么办好。他恨不得时光倒流,他绝对扒着车门不下车,高步芸他们要逃得带上他。   司钦深吸了口气,重新振作起来,他微笑着问滕哲飞:“你知道我是谁?”   滕哲飞记得他一开始就问过这个问题,他说:“你是她的艺人。”他看着司钦很眼熟,但实在想不起他演过什么角色。他本来很少看影视剧。   司钦说:“你爸爸没跟你提起过我吧?”   “啊?”   “我是你哥。”   滕哲飞一下子明白面前的英俊男人为什么如此眼熟了。他和司征英的相似度达到了七八成。不过他爸爸的面部线条利落单薄,司钦的五官则更深邃立体些,两人的神情、气质也完全不同。   滕哲飞盯着司钦看了半天,他说:“你是薄晓铃的儿子?你和爸爸很像,远比我像。就是,你怎么还有点像混血儿?”   司钦说:“我妈妈有点回族血统。”   滕哲飞点点头,表示理解。他从小身边没有兄弟姐妹,知道有个哥哥,但从未见过,相当于没有,突然在这里碰到了,不由得满腔好奇。而且,他也越看司钦,越觉得亲切。   司钦挑明身份,却不是为了跟他在这里攀亲,他是为了行使兄长的权威。他一把勾住滕哲飞的脖子,揉了揉他的脑袋:“小飞,听哥一句话,今晚马上回去。不要等门,更不要给钱。你在这方面可能没什么经验,我以后有空会慢慢告诉你。你真想追一个女孩,就不能让她在想起你的时候,第一感觉是‘丢脸’。”   滕哲飞因为对司钦身份认知的改变,对他的信赖忽然上涨许多。他觉得司钦有他的道理。保险起见,他又问了一句:“你真的不喜欢她,对吧?”   司钦说:“我喜欢她,像朋友一样。她是个很好的经纪人。但女朋友的话,我喜欢性感一点,乖巧一点的。”   滕哲飞虽然有点看不上司钦的品味,但完全放了心。他灿烂地一笑:“好,我听你的,哥。”   司钦被他叫得心里一酥,也笑了。   兄弟俩加了微信,又相对傻笑了一阵,司钦才把滕哲飞赶走。滕哲飞刚转身,他又把人叫回来:“对了,我还没告诉高步芸我是司征英的儿子,你最好也不要对她说。我还没混出什么名堂,不想别人用这个来炒作。”   滕哲飞深切地理解这一点,保证不会对高步芸说。   滕哲飞走了后,司钦心里也暖融融的,他想:“有个弟弟还是不错的,比没有强。”   他又沉浸了会儿,才发短信通知高家姐弟——警报解除,他们可以回家了。   ?   【评论】   这个是一对傻瓜,可爱兄弟   男主很快后悔了吧   -完- 第17章 林玦   滕哲飞坐在餐桌前,脖子上挂了条餐巾,他边吃饭,边和母亲闲聊,不时看一眼放在盘子旁边的手机,回两条信……   滕哲飞坐在餐桌前,脖子上挂了条餐巾,他边吃饭,边和母亲闲聊,不时看一眼放在盘子旁边的手机,回两条信息。   他虽然一周要回来两三天,滕思宁却总感觉他不常回家,对他看不够。   滕思宁正在进行轻断食,不吃午饭。她拿杯柠檬水看着儿子吃。他吃的每一口,好像都落到她肚子里,叫她获得满足。   “儿子啊,”她满怀爱意地开口,“你最近回家越来越少,在忙什么呢?”   滕哲飞正在回短消息,漫不经心地说:“招人、搭建团队,还是公司那点事。”   滕思宁宽容地一笑:“你在保险公司还没玩腻啊?”   滕哲飞也宽容地笑笑,没看她:“我不是在玩。”   滕思宁跳过这个话题:“对了,上周你和纪伯母的女儿相亲,感觉怎么样?”   滕哲飞眼睛一亮:“纪霞?她相当不错。”滕思宁很感意外。她看过那女孩照片,没觉得哪里“不错”,不过给人面子,才安排儿子去相亲。滕哲飞向来眼高于顶,怎么会看上她了?没等她开口问,滕哲飞已快人快语地表示,“她性格好,口才好,最重要的是,人脉好。我已经说服她加入我的团队。她下周起就要开始接受培训了。”   “什么?你把人拉去做保险了?”   “人尽其用。她反正在家也是闲着。”   滕哲飞忽然心里一动,看了看他母亲。这位按他的标准来看也是闲人一个。不过还是算了。   滕思宁不知道自己差点也被儿子盘算了去做保险,还在为纪霞从儿子的“相亲对象”沦落为他的“下属员工”而感慨。   母子俩安静了一会儿。   滕哲飞已吃完饭,双手捧着手机,专心致志地回复短信,一脸笑容。   滕思宁心想:“我儿子真是好看。这两年成熟了点,比以前一脸孩子气时更耐看了。什么当红偶像,不化妆,不修图,给他提鞋都不配。可惜他不乐意演戏。”   滕哲飞不知看到什么,大笑起来,一只手握成拳头直捶桌子。   滕思宁微笑问他:“什么事这么好笑?”   滕哲飞眼睛亮亮地看向她:“妈,你知道我最近碰到了谁?我告诉你你一定不信。”   “你告诉我试试。”   “我碰到薄晓铃的儿子了。他跟爸爸长得太像了。他现在是演员,还不大出名,但我看好他。这人太有意思了。”   他还在笑,没注意到他妈脸色都变了。   滕思宁的拳头握紧松开,松开又握紧,努力好几次,总算憋出一点还算平和的声音,她问:“你们怎么碰到的?”   滕哲飞脸上一红:“我以前的上司辞职去当经纪人,正好在带他。我去上司家的时候,碰到他的。”   滕思宁要是没气疯,马上就能察觉儿子语气中的不同寻常,但她现在丝毫不能顾及别人的心思了。   滕哲飞收到司钦发过来的几张搞笑照片,他说:“哥哥现在的剧组很好玩啊。”说着他还特意举起手机给滕思宁看照片。   滕思宁没看。她只觉得悲哀,儿子一点不能理解她的心情。   当天下午,她就把辛昀伏叫到家里,狠狠数落了一顿。辛昀伏不得已,补充了下司钦的工作现状,她更气了。屋里充满她的咆哮和因为轻断食排毒作用而散发的身体臭气。   “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他进了熊宏声的组?我不问,你们是不是还要一个个装聋作哑,当没有这件事?”   辛昀伏忍着臭气,辩解说:“这事我给倪磊也打过电话了,但他说不是什么大角色。而且,《惊雷之地》所有相关的商标注册权现在都在第三只眼手上。他也是被人摁住了脖子,没有办法。”   滕思宁一皱眉:“怎么回事?”   辛昀伏捡重点跟她讲了。   滕思宁沉默了会儿:“张之颖这招不一般哪。”   辛昀伏咳嗽了两声:“张之颖就是个热血北京大妞,没太多弯弯绕绕的想法,这件事不像她想出来的。”滕思宁疑惑地看着她。“我听马小六说,第三只眼招了个新人,挺厉害。司钦这角色,就是她向熊宏声和倪磊争取来的。你刚刚说的小飞的前上司,是不是她?”   滕思宁想到这一联系,不由得按了按太阳穴。   辛昀伏见她动摇,趁机说:“戏都开拍了,也不是多么重要的角色,没必要为了这个去逼倪磊。他跟咱们也没有太大的利益干系,逼急了不好收场。再说,得罪熊宏声也不大好。”   滕思宁想了想,恨恨说:“这次便宜他了!”她又问,“《惊雷之地》男主现在是谁?”   辛昀伏心里一跳,淡淡说:“林玦,一个现在当红的小偶像……”   滕思宁不耐烦地打断:“我还不是老古董,知道林玦是谁。他哪家公司的?”   “上观,也算是我们的人。”   “那你提醒他们一下,别让第三只眼有机会加戏。”   辛昀伏知道这波危机暂时过去了,她微微一笑,忍着臭气凑近滕思宁的耳朵说:“我明白。”   XXXXXX   司钦这两天没戏。他本来算好日子,打算回一趟上海,把快到肩膀的头发剪一剪,和朋友再聚一聚。谁知出发前一天,他忽然发了三十九度高烧,现在只能躺在窄小的床上,荒度难得的休假。   司钦一个人,烧得糊里糊涂的。他这时候格外思念他的妈妈和他同母异父的妹妹,他也有一点想念高家姐弟。   母亲和妹妹带来的全是温馨,像冬日里白腾腾冒着热气的鲫鱼汤。高家姐弟则不尽然。   高行止没有给过他除了手机号码外的联络方式。他不好没事打电话过去。万一人家正在工作,或忙着交友,岂不自讨没趣?而高步芸,他刚到横店时每天和她联络,但她在微信上的回复很冷淡,每次三言两语,甚至以表情包打发他。高步芸明确向他传递出的信息是——有事再找她。司钦是个识趣的人,所以他不去打扰高步芸了。   有人敲门。   司钦想假装睡着,但敲门的人很执着,后来还敲出节奏感来。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司钦裹了件滑雪衫,找到棉拖鞋,蓬头垢面地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高个子青年。脸很小。尖下巴,鹰钩鼻。一对桃花眼,陷在深深的眼窝中,未语先笑。   司钦本来苦大仇深,看到他也禁不住微笑:“是你啊。”他开着门,转身回房,拿电热壶接了点水烧上。   林玦手里还捧了束五颜六色的鲜花,进屋后东张西望,看到司钦的举动,忙阻拦说:“你快躺着去,别给我烧水了,我不喝茶。”   司钦闷声闷气地说:“不是给你烧的,我正好没水了。”   他利用爬起来的机会,又上了趟洗手间,然后从小冰箱里取出成形的冰块,拿毛巾包了。忙完正好电热壶烧开,他把水冲进一只保温瓶,剩下的倒在杯子里喝了。喝完他躺回被窝里,顺手把冰袋放在自己额头上,再冲着林玦微微一笑。   林玦全程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忙碌,等他上床安定下来,他才有些手足无措地环顾四周,寻找可以插花的瓶子。   司钦看出他的意图,有点抱歉地说:“我这里没花瓶。”   林玦想了想,就把那束花竖着放在写字桌上,正对了司钦床头。他说:“就这么放着吧。花是给人看的,这样也能看。”   他拉了张椅子,在司钦床边坐下。两个人干对着眼,一时没有人说话。   司钦还是觉得对不起他,他说:“我这儿很小吧?不能跟你的大套间比。”   林玦有些尴尬:“我觉得你这儿挺好的,更有烟火气。反正一个人,足够了。”   司钦有些后悔,他说这话真不是想要讽刺什么。   司钦作为一个尚不知名的“老演员”,向来注重组内的人际关系。他进组没多久,就试图搞好他和演他弟弟的林玦的关系。   林玦是选秀出来的明显。因为选秀成绩太过出色,选完后演了部偶像剧又一炮而红,他985.学念到一半辍学,就此投身演艺圈。现在,他依旧是红的,只是男偶像一茬茬地长起来,前阵子又受到葛丰的飓风冲击,他的声量已小了不少。这次的出演机会,也是葛丰倒台,才落到他手上。   林玦本人很有上进心,早就想摆脱“偶像”身份,往正经演员上面靠。他相当珍惜这一来之不易的机会,又听说这剧制片人熊宏声和导演陈睢宁都出奇严格,他一进剧组就如临大敌。   他本来不太擅长与人交际,虽然感受到了司钦亲近他的好意,但不敢平白受下。尤其他和司钦对了几场戏,觉得这个不知名的演员、被他的粉丝亲切称作“资本塞进来的废物”的人,居然气场强大,无论声台行表哪个方面,都似要高出他一截,他就更不敢厚着脸皮与人家称兄道弟了。   司钦察觉了林玦对自己的躲避。要是旁的剧,也就算了,但这部剧里,他和林玦演的是亲兄弟。林玦对他有隔阂,戏里也带出来。林玦自己不知道,可其他人都看出来了。   陈睢宁找司钦过去嘱咐了一通。当晚,司钦提着瓶红酒,去敲林玦的门。   林玦开始还是很放不开,看着司钦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但喝了几杯酒后,他也放下顾忌,高谈阔论起来。   司钦不时去敲林玦的门,加上两人的对手戏本来也多,两周以后,他们似乎已经无话不谈。   司钦觉得林玦是个本性纯良的好孩子,同样是“偶像”,他比葛丰地道得多。他没有因为自己是剧组唯一“红人”,就眼高于顶,主动要求各种特权。相反,他常常怕自己拖累剧组,而虚心向司钦和导演请教演技,又在百忙之中默默抽时间练习台词。他还会关心司钦的心情,生怕他被自己粉丝的刻薄言语伤害。   司钦孤身一人躺着养病,他也是第一个跑来探望的。   司钦看着林玦,忽然有点感动。他身上没什么可让林玦图的,他特意跑来这廉价旅馆的狭小昏暗的屋子,哪怕无话可说也要好好看着他,可见是真关心他。   林玦双手压在自己两条大腿下面,凑过身子仔细看了看司钦,看到他眼睛水汪汪的,他说:“你是不是很难受?我很久没发高烧,已经忘记那种感觉了。”   司钦声音嘶哑:“还好。”   林玦见他脖子处空了一块出来,拔出两只手替他掖严实了被子,又评价:“你头发太长了,还是短发好看。”   司钦叹了口气。   林玦受他感染,心里也起了一点悲凉,他说:“你真的就一个人?也没个助理和经纪人陪着?”   他自己身边跟着至少二十个人。他不能理解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也不能理解司钦怎么会就一个人。他觉得司钦太可怜了。所有不红的演员都太可怜了。   司钦咳嗽了两声,有气无力地说:“我的经纪人太忙了。反正她即使在这儿,也没什么事。”   刚说完这句话,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司钦瞥了眼手机,还没决定要不要拿起来看看,林玦已经一把抓起递到他面前。   他无奈接过,只看了两眼,神情就变了。刚还像只蔫头蔫脑的公鸡,一下子又成了抖着尾巴走来走去的孔雀。   林玦笑问:“碰上好事啦?”   司钦将脑袋上的冰袋扔到一旁,边回短信边笑说:“你这嘴跟开过光一样,刚提到我的经纪人,她就来消息,说她过两天来这里看我。过两天?那她弄不好要和我们一起过年呢。”   林玦体会不到和经纪人一起过年的快感,但他礼貌地陪着司钦笑了笑。   司钦兴奋地回完信息,但石沉大海。隔了老半天,对方又发来一只表情包,暗示谈话可以结束。   司钦兜头被泼了一盆凉水,但想到高步芸过两天反正要过来,他又恢复了欢喜。   他这么一惊一乍,起起落落的,很快就感到了疲倦。他也不顾有客人在,闭上眼睛,对林玦说:“我太累了,先睡会儿。你随意。”   林玦会意,又替他掖了掖被子,将冰块放回他额头:“你放心睡吧,我替你看着。”   司钦一闭眼就沉沉睡去。林玦好不容易来一趟,不想马上离开这里的温暖,穿越外面的天寒地冻,然后回去面对自己的经纪人。   他想了想,起身走向电热壶,学着司钦刚才的样子,给自己烧了壶水。他从自己口袋里挖出一包挂耳咖啡,就着司钦喝过的杯子泡了咖啡,坐在椅子上边喝咖啡边拿手机看他存下来的张爱玲的小说。看到有趣处,他干脆脱了鞋,把两只脚搁到司钦的被子上。   他的一头,是司钦顶着一脑门湿哒哒的冰块,发出粗长的呼吸声;另一头,是他买的鲜花,在安然绽放。他觉得这一刻实在很有生活气息,让他心灵舒坦。   可是很快,就有人敲门。   林玦有些生气地开门一看,是导演陈睢宁。陈睢宁看到他,微微一惊:“我来看看司钦。他还好吧?”   林玦飞快瞥了他一眼,见他两手空空,便说:“钦哥刚睡着。他没事,正捂着被子发汗呢。”   陈睢宁“哦”了一声,见林玦堵在门口,没有让他进屋的意思,就摆摆手:“那等他醒了,你跟他说一声。我晚上再来看他。”   “好的,慢走。”   陈睢宁刚转身,背后的门就关上了。   他等电梯的时候,忽然想起剧里有一段,是弟弟生病,哥哥替他守门,应对上门的鬼子特务。他心里的一点小别扭立马散了。他高兴地想:“林玦这是入戏了。”   ?   【评论】   继续追。   -完- 第18章 探班来了   司钦没有多少时间养病。他躺了两天,马上有大夜戏,从凌晨一点拍到天亮。司钦看看体温表:三十七度二。他贰   司钦没有多少时间养病。他躺了两天,马上有大夜戏,从凌晨一点拍到天亮。司钦看看体温表:三十七度二。他放□□温表,就走去现场。   一块操场被几盏大灯照得亮如白昼。操场上人头济济,到处是工作人员。   陈睢宁看到他招呼了一声,也没问他身体如何,直接开始讲戏。   今晚他和林玦两个要坐车在这片场地上和追他们的日本人周旋。经过一番恶战,他们寡不敌众。车翻了,他们被日本人揪出车子带走。   司钦开了一晚上车。他觉得头晕目眩,快不行了。   天泛白时,陈睢宁放他回去。他倒头睡了两三个小时,又被人叫起来去拍白天的戏。   如此没日没夜地拍了两天,到第三天头上,高步芸来了。   司钦正趴在床上睡觉,朦朦胧胧中觉察到身边有动静。他脑子还处于半怠工状态,也不知现在是白天还是夜晚,自己在戏里还是在戏外。他努力睁开眼睛,昏黄灯光中看到一个摇晃的人影,他问:“谁啊?”   那人影从写字桌上跳下来,蹲到他身前,带过来一阵微凉的香风,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好听声音说:“你怎么醒了?陈导说你连着两场大夜戏,今天早上五点多才收工。现在还不到十点,你再睡会儿。”   司钦用力眨眨眼,看清了面前的高步芸。他们分开小半年了,她看上去没大变化,就是新烫了头发,衣服从夏季款改成了冬季款。她一只手上还抓了他的剧本。司钦不自觉微笑起来,问她:“你怎么进屋的?”   高步芸说:“我跟前台的人打声招呼,说我是你的经纪人,前台就把你房间的钥匙给我了。”   “这什么前台啊?万一你是骗子怎么办?”   “我这长相、气质,怎么看也不会是骗子。况且,我还出示了工作证和经纪人证。”   高步芸不理司钦微妙的笑容,伸手摸摸他的头,像摸小猫小狗一样。司钦被她摸得浑身发痒,很想抓住她的手亲一口,又觉得不合适。   他说:“我十一点还有戏,你记得十点半前一定要叫醒我。”   高步芸说:“那场戏挪到下午三点半了,你尽管睡。”   司钦觉得奇怪:“怎么延后了?林玦那边不是要求加快拍摄,他节后马上有活动吗?”   高步芸表情淡淡的:“我跟导演要求延后的。”   司钦有些担心:“会不会影响林玦工作?”   高步芸瞪了他一眼:“关我什么事?”她见司钦不说话,才再解释几句,“每场戏的拍摄时间是一开始就定好的。他们突然有事,要求大改时间,那也得看别人愿不愿配合、能不能配合。没道理就为了他一个人赶场子挣钱,让所有人陪着拼死拼活。你看看你,都累成这样了!”   她想到司钦发高烧还要替人赶工,不觉皱起了眉头。   司钦听了这话,却觉得很新鲜。他因为无名,在剧组从来没什么地位,向来是随别人调度,再苦再累,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看来有了经纪人,真是不一样。有人关心他的权益了。   高步芸看他累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一个劲看着自己,便伸手捂了捂他的眼:“你安心睡。”   司钦的鼻子在她的掌心中拱了拱,吸进一口冷香,他安心地睡了。   高步芸看着他睡着,才站起来。她蹲得太久,腿麻了,难受地龇了龇牙。   她把剧本放回写字桌,又站了会儿,等腿上麻劲过去,才出门。   外面刚下过一场雪,寒气凛洌。高步芸全副武装,围巾、帽子、口罩、手套,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无惧严寒。   她踩着长筒靴,直奔导演组所在旅馆。   导演组的旅馆离司钦的只隔了一条街,条件却是迥异。二楼一排房间,全被定下来做公用工作间。   因为原定十一点的戏延后了,工作间里没什么人。   高步芸一间间房敲过去,见人就问化妆师在哪儿。   剧组只配了两位跟组化妆师,全不在。只有位外聘的,刚在附近买了星巴克回来。他叫梅,看架势有点名气。他很不满剧组通知他十点前到,临时却又改时间。他觉得别人不尊重他。   他看到高步芸有点奇怪,以为她也是剧组演员。高步芸说不是,她是司钦的经纪人。   “谁?”   “司钦。司法的‘司’,钦佩的‘钦’,在剧里演男主哥哥的。”   梅恍然大悟。因为他对司钦印象不错,顿时和颜悦色起来,以为高步芸找他讨论司钦的妆容。   果然高步芸说了没两句,就提出疑问:“我记得开拍前看过他的定妆照,和现在的很不一样。是后来改了吗?”   梅叹了口气:“改了。太可惜了。他个高条顺,我原先给他设计的妆容配他的长风衣和一头白发,是最合适不过,但……”他心照不宣地指了指楼上,“林玦的经纪人跟导演抱怨,说男主大半时间顶着个西瓜头,他哥哥却打扮得跟个花花公子似的,非常不合适。”   “导演听他们的了?”   梅耸耸肩,脸上表情丰富:“导演有什么办法?他要不答应,人家可以跳过他直接和金主爸爸对话。”他仿佛嫌不够,继续加油添酱,“不止妆容,风衣也被他们删减了好几套。什么不配剧情,就是不想抢了林玦风头呗。”   高步芸脸上没什么变化,心里暗暗生气,想林玦那边也够可以的,在网上放任粉丝肆意辱骂司钦,又偷偷给导演施压,改了几个司钦的高光桥段,连造型和妆容都不放过。   梅挑拨完,见没有效果,就有点瞧不上高步芸,同时想:“毕竟她带的人和林玦差太远,她也是没办法。”   他尽量维持笑容:“你来找我,就为了这事吧?其实你该去问导演,他知道得比较全面。”   高步芸摇摇头:“我觉得奇怪,顺口问问。其实,我来找你,是想问你手头有没有什么理发工具。”   “啊?我可不给人做头发。”   “知道。我想借工具回去自己给司钦剪。他头发太长,戴那个白发头套不方便。”   梅手边只有把修碎发的小剪子,他找出来给高步芸,觉得当不红艺人的经纪人可真辛苦,连艺人头发也得自己剪。   高步芸拿了剪子还不走,东张西望,目光又落回梅身上:“我好几年没给人剪过头了,你这儿,有人可让我练下手的吗?”   梅浑身汗毛一竖,正要大声说“没有”,外面脚步声响,有人直接推门而入。   那是个矮墩墩的中年女人。化了裸妆,面孔苍白得没有血色。她不胖,五官还有几分清秀,但因为身量的缘故,看着总有点臃肿。   她进门看到梅便笑开了:“我可抓到你了。小帅哥,你正好空着,帮我修下头发。这段时间全耗在这里。这儿又没有像样的理发师傅,我几次想干脆找他们剪算了,每次到了门前,又打退堂鼓。今天可把你盼来了,让我揩下剧组的油,借你一用。”   梅心里冷笑了一下,向高步芸介绍:“这位是鼎鼎大名的林玦的经纪人李开悦,悦姐。”   他又要介绍高步芸,高步芸已经拉了张椅子对着面镜子摆好,招呼李开悦:“悦姐,你过来坐!”   李开悦早注意到高步芸,她一边坐下一边问梅:“这是你徒弟?怎么现在化妆师的徒弟都这么漂亮啊。”   梅心想:“你还知道我是化妆的?”高步芸冲他一笑,给他让位。梅犹犹豫豫地走过去,不太明白高步芸的意思。   李开悦从镜中看到高步芸给梅递剪子,又叫起来:“这就剪了?也不先给我洗洗头。”   梅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听她得寸进尺,直把自己当理发店小厮使唤了,这就要甩手不干,却听高步芸开开心心地说:“师傅可不会给人洗头,你让他洗,仔细被他薅一手头发。走,我们去浴室,我帮你洗。”   李开悦觉得高步芸说话动听,被她哄进了浴室。高步芸跟着进去,又冲梅眨了眨眼。   梅依旧不大明白高步芸的意图,但隐隐觉得有好戏可看。他是最爱兴风作浪的,当即抛下甩手离开的念头,坐下来准备看戏。   高步芸和李开悦在里面洗了半天,再出来时,李开悦头上包了块厚厚的浴巾。高步芸很小心,一点没弄化她脸上的妆。   高步芸让她在椅上坐好,为她吹干头发。李开悦看着手机,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服务。   高步芸等快吹干了,开口说:“悦姐,你这头发只要稍微修理下就好。师傅是化妆的,几年没给人动刀理过发了,倒是我,这方面经验丰富。不如让我给你修剪,师傅在旁看着指点吧。”   梅差点笑破肚子,硬憋着走上去帮腔:“她说的是实话。”   他们一搭一档,李开悦心里多少也明白了。她有点生气,但也不好为了这个和梅翻脸,勉强笑说:“那就劳驾小师傅,给我稍微修剪下。”她顿了顿,又补充,“别动我的发型,我回去后要重新做的。”   高步芸和梅在她头顶上互看一眼,达成了某种共识。   高步芸这就操剪,拿李开悦的头练习起来。   ?   【评论】   理发师终于来了   -完- 第19章 生日现场   司钦睡到十二点自然醒来。屋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在床上翻来翻去,自觉身体状况有所弧   司钦睡到十二点自然醒来。屋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在床上翻来翻去,自觉身体状况有所恢复。他下床洗了个澡,洗完出来,正好遇到高步芸带着他的午饭回来。   高步芸看看他的湿发,忍不住微微一笑,想:“正好。”   司钦被她笑得心里有点慌:“你笑什么?”   “没什么。先别吹头,赶紧吃饭。”   司钦在她的催促下,把一碗皮蛋瘦肉粥和一只糯米鸡干掉了。以他的食量,这点东西只够填他三分之一个胃。   他舔舔嘴唇,期待地看着高步芸,却发现她在摆弄一把小剪子。下一刻,他就身披浴巾,被高步芸按到浴室盥洗台前,对着面镜子坐下。   司钦很信任高步芸,但在看到她拿剪子伸向他的头发时,还是忍不住再三确认:“你真的没问题吧?”   “没,高行止小时候都是我帮他剃头。”   “可你多久没帮他剃过了?”   “不用紧张,我刚找人练习过。”   “啊?那你练得怎么样?”   高步芸思索了三秒钟,她说:“比我想像中好,还挺后现代风的。别再动了!头,低一点!”   司钦还想为自己宝贝的头发挣扎一下,突然感受到高步芸一只手插进他的头发,按住他的后脑勺,他的心脏重重一跳,把要说的话忘了个精光。他心里迷迷糊糊的,想:“我这是怎么了?大冬天的发什么春?”   高步芸一声不吭,闷头修剪了二十分钟。末了,她看着镜子中恢复干净利落的脑袋,大为得意。   司钦左右看看,也放下了悬着的心。   高步芸在他肩膀上用力一拍:“这样还差不多。你待会儿去拍戏,拍完了别走,待在那儿。”   “有事吗?”   “有新工作。”   司钦睁着双滴里滚圆的大眼睛稀奇地看着她,觉得她像哆啦A梦,随时会从口袋里翻出一样礼物给他。   高步芸笑眯眯地和他在镜中对望:“你是不是在想,有我当你的经纪人真是祖上积了八辈子的德。”   司钦被她的厚颜无耻逗乐了。他笑着摇摇头,再抬头看她时,目光深沉,就很不一般了。   可惜高步芸一颗心蝇营狗苟,全扑在了追名逐利上,丝毫没能领会他目光中的深意。   XXXXXX   今天下午的戏,是司钦和一名日本长官斗智斗勇,骗得他放了林玦,由他一人承担全部责任,并同意戴罪立功,带日本人去缴获一个地下党组织。   司钦状态神勇,拍一遍就通过了。   可惜林玦在他们旁边的屋子里接受群访,为拍摄搭建的洋房隔音功能不好,不时有笑闹声传来,干扰了现场收音。   陈睢宁一半痛快一半痛心,拍完了,听隔壁也没了动静,便让大家再来一遍。   这遍依旧很好,人人都进入角色,状态饱满,火花四溅。   眼看拍完了四分之三,隔壁又是一阵大哗。   陈睢宁黑着脸,心想:“算了,后期配音吧。”   有个人在门外看了半天他们的拍摄,这时候才转身,走到了隔壁。   隔壁果然很热闹。林玦接受完了采访,正和五名挑出来的粉丝做游戏。   李开悦在旁边眼观六路,调度八方。她一眼看到门口新来的人,一愣之后,忙满脸堆笑地迎过去:“辛姐姐,你怎么来了?”   辛昀伏笑笑:“我来这儿解决些事情,顺便来看看你们拍戏。你的头怎么了?”   李开悦一头短发,边沿犬牙交错,介于时髦和非主流之间。她局促地摸了摸自己的流海:“说是今年流行的新发型,是不是有点怪?”   “我不太了解你们年轻人的玩意儿,”辛昀伏又仔细看看李开悦,言不由衷地说,“细看,还怪好看的。”   林玦这时也看到了她,在房内就向她招手,大喊一声:“辛姨!”紧接着冲出来,抱起辛昀伏转了几个圈儿。   辛昀伏心里高兴,但也注意着把头藏在林玦肩窝里,不让人有机会拍到自己的脸。   李开悦也代她留意着周围。她推推林玦:“好了,你快回去重录!”   辛昀伏悄悄说:“晚上一起吃饭,现在先回去工作!”   林玦答应一声,放下她,蹦蹦跳跳地回去了。有记者问他那是谁,他天真地答说:“是我妈妈的朋友。”   辛昀伏不敢多待,转身就走。李开悦追上来,送她离开。   两人并肩,聊了几句剧组拍摄的情况。她们穿过门口的小花园时,忽然来了一群人,有扛摄像机的,有挂麦克风的,有穿布偶装的。李开悦认出其中一个,是刚刚给她剪了狗啃发型的梅的徒弟。   这个徒弟现在指挥人布置花园,那样子神气活现,一点也不像个理发的了。   一个女孩子过来,让李开悦和辛昀伏往旁边让让。   “毛豆子,”高步芸叫这个女孩,“时间差不多了。你别管这边,先去把粉丝带过来!”   毛豆子答应一声去了,高步芸接替她来这边摆音箱,接电线。   李开悦皱皱眉,居高临下看着高步芸:“你不是那个化妆师傅的徒弟吗?怎么还干起这不相干的活来了?”   高步芸接完线站起来。她穿平底靴,比穿高跟鞋的李开悦还高出至少一个头,她笑说:“这个才是本职工作。”   李开悦还想进一步追问,辛昀伏突然插话:“这位是张之颖新招的经理吧?之颖现在也懒了,她自己不跟组,让你来跟吗?”   高步芸锐利的目光看向她:“也不新了,进公司一段时间了。颖姐现在忙得很。在这儿拍戏的正好是我带的艺人,所以我来看看他。”   说着她掏出两张名片,一人一张递给辛昀伏和李开悦。辛昀伏忙还了一张。   高步芸一眼扫过,见名片上写着“武仕馆总经理辛昀伏”,便又着意看了她一眼。   李开悦没带名片,她看了看高步芸的,阴阳怪气地说:“原来是第三只眼的经纪人啊。怪我,有眼不识泰山,把你当剃头小妹使唤了。”   她这话有些不三不四,辛昀伏听了暗暗皱眉。   高步芸似并不介意,笑说:“哪里,我该谢谢你。我想给司钦剪头发,好久没剪,手艺生疏,正要找个人练习,你就来了。你见过司钦的新发型了吗?是不是还可以?”   李开悦生气了,还想继续这场对话,高步芸却被人叫走了。她只好冲辛昀伏抱怨:“什么人啊。张之颖请的经纪人就这种素质?”   辛昀伏来不及评价什么,花园里,毛豆子已经开始拿着麦克风自说自话起来。她介绍了下所在地点、拍摄剧组,又说要给拍摄中的今日寿星一个惊喜。她往剧组拍摄的方向走,一个扛摄像机的和两个拿手机的始终跟着她。   李开悦很疑惑,问辛昀伏:“他们这是在做什么?请不到媒体,自己充当记者做采访?可是,谁会看啊?”   辛昀伏也不大明白。   这里的热闹吸引了不少游客。因为小花园没有墙,正对街面,有些人便走了进来。   两个游客女孩正好站在李开悦她们旁边。一个高点的听说,忍不住为李开悦传道解惑:“这是直播,现在刚流行起来。”   李开悦依旧不懂,但紧张了起来,发出一连串疑问:“什么‘直播’?电视台直播?哪个频道的?我怎么一点没听说?”   “不是不是,应该是网络直播。你在网上平台注册个号,自己就能播。想播什么播什么。”   矮点的女孩已循着现场踪迹找到了直播平台,拿手机给高点的看:“应该是这个了。”   李开悦和辛昀伏凑过脑袋看。不知什么时候聚拢的另外几名游客也一起观看。   手机屏幕上,毛豆子将一脸懵懂的司钦一路拉到小花园。等待他的一排布偶人顿时吹喇叭,拉手风琴,手挽手地跳着舞给他唱生日歌。还有高步芸领着她不知从哪儿挖出来的两名女粉丝,推着一只三层高生日蛋糕,走到他面前。   李开悦皱眉:“这种东西,谁会看啊?”   没人回答她。因为在场大多是十几岁的学生,很多人都在心中骂她“土鳖”。   直播室左上方明确显示了观看人数。每隔一秒钟,便会增加一百多位观看者。不大会儿功夫,直播室内已经有了三千多人。观看者们不满足于单单观看,还争先恐后地用弹幕发表观感。看得高兴的,还不断送出礼物。   有个游客刚刚到,看了评论,忽然激动起来:“不得了,这个是《惊雷之地》剧组!就是林玦在拍的那个剧!林玦待会儿会不会出现?”   众人发出一片期待的呼声。   李开悦愈发忿忿不平,她质疑:“这种不犯法吗?不经过本人同意就擅自拿人家做宣传。”   没人理睬她,矮点的女孩还给了她一个白眼。   李开悦尴尬地转开脸,看向实际的小花园。她忽然发现高步芸不见了。   就在这时,众游客发出一阵欢呼。原来林玦捧着束鲜花过来,祝司钦生日快乐。   司钦已经被太多的祝福淹没,感动得热泪盈眶。他以前没觉得在剧组受过多大委屈,管别人怎么对他,有戏拍就好。但有了今番对比,他仿佛是冻惯了的人真正喝上了一口热汤。这剧组太好了。大家都太好了。   “第二束花了。”他牢牢抱了下林玦,笑中带泪,“我是没想到,进了这组,能有福气让林玦连着送我两回鲜花。”   林玦也很感动,又后悔自己不知道司钦生日,临时被他经纪人通知,匆忙之中,只能准备束花给他。他说:“鲜花算什么?你的福气在后头呢。哥,你一定会成功的。生日快乐!”   司钦大笑,不断拿手指点着他。   毛豆子按流程,已让陈睢宁和剧组其他几人依次发过言,这时把话筒递给林玦。   林玦接过来,给了几句泛泛的祝福,顺便宣传了下剧。   “观看人数破三十万啦!”   自从林玦出现,这间直播室观看人数便呈火箭升空之势。大家评论林玦很帅。也有很多人注意到司钦,觉得他更富男子魅力。高点的女孩就和矮点的女孩产生了分歧。高点的喜欢林玦;矮点的却认为司钦更完美。矮点的女孩已经无心直播室,一直看着现场,她说:“我的天,怎么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你们觉不觉得他好像大英扎吉?”竟有好几个人附和她。   李开悦又气又妒,有心冲过去把林玦这个巨型轿夫拖下来,但怕自己彪悍的举止被收入直播,有碍林玦形象。   她偷偷看了眼身旁的辛昀伏。辛昀伏脸上没有表情。她以己度人,觉得辛昀伏肯定也是气疯了。她明明一直防着司钦,防了小半年没出事,偏偏赶着辛昀伏来探班,人家大出风头,还是明摆着借了林玦的东风。这可怎么是好?   说来说去,问题大概还是出在司钦那个没素质的经纪人身上。   直播终于结束了。林玦离开后,大部分围观人群也散了。   辛昀伏心不在焉地敷衍着李开悦,正要想法脱身,忽然听到人叫她:“辛姨?”她一转头,就看到滕哲飞人模人样地站在她身旁。   双方都很惊讶,一个问“你怎么在这”,一个问“我妈让你来的”。   辛昀伏想了想,说:“我们的一个签约女演员在剧组闹出了点事情,我来处理一下。要说起来,也确实是你妈让我来的。”   滕哲飞听说和他无关,就不再关心。   辛昀伏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滕哲飞转着头找人:“我来探班。你知道《惊雷之地》剧组……啊,我找到了!”   他冲花园草地上的司钦挥挥手。司钦看到他,也挥挥手,一脸惊喜。   滕哲飞朝他们跑过去。李开悦一脸糊涂:“刚才那是司征英的儿子吧?我看思宁姐老在朋友圈发他的照片。他……认识司钦?”   辛昀伏看着司家兄弟,表情变得很奇怪。   李开悦不敢再问。她现在看清楚滕哲飞确实是跑向司钦的,她顿时觉得自己对司钦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高步芸托着半块奶油蛋糕,站在司钦对面埋头大吃。她辛苦一场,战果颇丰,令她异常满足,连带胃口大开。   她没注意到司钦和滕哲飞打招呼,直到司钦的表情一僵,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即做贼似地看看她,又看看她身后,她才察觉出不对劲。   “怎么了?”她边说边回头,在看到滕哲飞的刹那,她本能地把托盘中的小半块蛋糕扣到了滕哲飞的脸上。   ?   【评论】   女主太厉害   -完- 第20章 不欢而散   司钦可以对着自己的良心起誓——他是真的,把滕哲飞喜欢高步芸这件事,忘了个干净。   他脑袋里装痢   司钦可以对着自己的良心起誓——他是真的,把滕哲飞喜欢高步芸这件事,忘了个干净。   他脑袋里装了太多事情,他自己的人生也缩在角落里,给他的剧中人物让出地盘。他和滕哲飞也就相认那几天联络紧密了点,之后,便因双方都忙,且无多少共同语言,而逐渐不再联系。即使热火朝天的那几日,滕哲飞也没和他谈到过高步芸。所以他的确是在横店拍摄用洋房小花园里看到滕哲飞向他跑来时,才隐约想起有这么回事。这个他相认半年的弟弟,曾经在夜里也这么跑着追过他的经纪人。   高步芸是个好样的,一见面就把她吃过的蛋糕糊人家脸上了。事后她很尴尬,又忍不住发笑,想帮滕哲飞擦,又怕弄脏自己,不好下手。滕哲飞无奈苦笑了一会儿,就当着她面把脸上沾的蛋糕一一送进自己嘴里咀嚼。   司钦冷眼旁观,猜想在他离开拍戏的时日内,滕哲飞必然还对高步芸采取了其它动作。而且,他这次也不单是为了庆祝他的生日来的。   滕哲飞借用司钦的浴室洗了澡,然后死皮赖脸地要留下来和他共度一晚。   司钦想:“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知道高步芸住在我旁边。他没对高步芸说过我和他是亲兄弟吧?”   司钦是个在感情上很干脆利落的人。虽然他活到现在,交往过的女朋友大多是她们先一步追求了他,但这不代表他就不会主动追人了。相反,他真要喜欢上什么人,绝对会主动出击,而且速战速决。如果对方也喜欢他,那么皆大欢喜。如果对方不确定,那么等于不喜欢,就拉倒。   既然他已经想起来滕哲飞也喜欢高步芸,那么他觉得在自己向高步芸摊牌前,最好和这个弟弟先谈一谈。   滕哲飞在他的小房间里忙东忙西,一会儿找吹风机吹头,一会儿找插座给手机和笔记本充电。   身外之物安排妥当后,他铺了块用过的大浴巾在地板上,人趴到浴巾上做俯卧撑。刚做了两个,他又爬起来拿出蓝牙音箱,接通音乐后继续锻炼。   他做到第十个俯卧撑,音乐停了。他又做了两个,抬起头疑惑地看看音箱。   司钦从音箱开关上收回手,他说:“别做了。你先起来,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司钦不笑时说话,颇有点铁面判官的意味。滕哲飞满怀疑问地爬起来。   因为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哥儿俩并排坐在床沿上。   滕哲飞小心翼翼地问:“剧组出了什么事?”   司钦一愣:“剧组很好。”   滕哲飞松了一口气。他不自觉地看了看这间小屋,恨不得自己花钱帮司钦和高步芸挪挪窝。这种地方,怎么能住人?   司钦发现真要开口,比他想像中困难许多。他深吸一口气,一巴掌拍在滕哲飞大腿上:“小飞,我记得你曾经喜欢过高步芸?”   滕哲飞摇摇头:“不是曾经,我现在也喜欢她。哥,自从那天晚上后,我想明白了。我之所以对她严格要求,不希望她行差踏错一步,是因为她对我来说是特别的。我从来没谈过恋爱,所以一开始不明白……”   “你从来没谈过恋爱?”   “这有什么不正常的?一个人一生只能有一个灵魂伴侣,哪儿这么容易碰到?很多人活了一辈子也碰不到,只能孤身一人,或者跟一个又一个赝品凑合着过……”   司钦举双手阻止:“停停停!”他心情越来越沉,好像沉香背上的石头落在了他的背上,“你这是孩子气的话,我们先不讨论。”   滕哲飞却不甘心。他碰到喜欢的人就要纠正他们的三观,希望把他们变得和自己一样。对高步芸如此,对司钦也如此。   司钦看出他跃跃欲试,要和他展开辩论,忙先发制人:“我对不起你。”   滕哲飞果然安静下来,疑惑地盯着他。   司钦硬着头皮往下说:“你问过我,喜不喜欢高步芸,我那时候只把她当朋友,但最近,我发现我对她的感情产生了变化。”他抓抓头,有点说不下去了。   滕哲飞看他的表情变了。他先是吃惊,后来变得冰冷。先前他是一个弟弟,现在他快变成一个陌生的敌人了。   司钦眼睁睁地看着他和他弟弟之间不甚牢固、却很难得的连接一寸寸断裂。他张口结舌,没有办法。   “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话?”   司钦点点头,充满负罪感。   “你怎么说得出口?”   说完这两句,滕哲飞一言不发,宛如冰窖般散发着寒气。司钦也是头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不知怎么是好。   然后,滕哲飞忽然爆发了。他指责司钦故意报复他,因为他妈妈抢走了爸爸,所以司钦要抢高步芸,让他失去一生挚爱。   司钦又惊又怒:“你别东拉西扯!我们的事,和上一代人有什么关系?我要不是看你这人还可以,我都不想和爸爸那一圈人有任何牵扯!”   滕哲飞也明白自己在无理取闹,但他心慌得不行,得找点什么支撑住自己。高步芸是他什么人呢?她可能根本不喜欢自己。不是司钦,也会有其他人把她抢走。可这个人无论如何不该是司钦。他们是刚刚见面,可他是他亲哥哥。他小时候每逢新年去庙里祈愿,祈求全家平安,一直是把他这个哥哥算进去的。   他胸中炸开一锅粥,突然站起,手忙脚乱地收拾行李。他还是赌气的口吻:“我走!我不要跟你睡在一起!”   司钦想了想,觉得今晚让他这么离开,他们脆弱的兄弟关系就真的再也没关系了。他上前阻止了一下:“你别跟个小孩一样!”   哪知滕哲飞“啪”一下拍开他的手:“别碰我!”他接着又重重打了司钦一拳。   司钦火了:“你还动起手来?”   他阻止滕哲飞收拾行李。滕哲飞被他一拦,更是非走不开。兄弟俩在小房间上演全武行。   论身手,滕哲飞养尊处优,远不是司钦对手,但司钦一要顾及脸,怕受伤不好上妆;二也留了情,所以很费了一番功夫,才制住滕哲飞。   他从后钳制住滕哲飞,让他一动不能动。滕哲飞还试图挣扎。   这时有人拍门,一个大嗓门在外叫:“还让不让人睡了?”   司钦箍紧滕哲飞,威胁他:“她就住隔壁,你要她过来看见我们这副丑态吗?”   滕哲飞不动了。   又过了会儿,外面没了动静。司钦看看时间,已经过十二点,高步芸大概早睡死了。   他去浴室,确认了下自己的脸没受伤。他拿毛巾擦了把脸,又重新打湿毛巾,扔给坐在地上发呆的滕哲飞:“擦擦,冷静一下。”   滕哲飞依言狠狠擦了擦脸,把脸上皮肤都搓红了。他疯过了,开始尝试接受现实。   “你们,”他自虐似地寻找措辞,“什么时候开始的?”   “啊?我还没跟她说过。我觉得先和你沟通一下比较好。”   滕哲飞一惊,心里重又燃起了希望。他双眼发亮地盯着司钦。   司钦居高临下斜视着他。他的心在一点点变软。   滕哲飞咬了咬嘴唇,他说:“哥,我明天上午十点离开这里。你给我半天时间,好不好?在这半天里,你不要和她说任何话。我若再不成功,你就向她告白,我也不管了。”   司钦盯着他:“我要告白成功,你恨不恨我?”   滕哲飞摇摇头:“不恨。”   “恨不恨她?”   “不恨。”   “我们还是好好的?”   “哥,你永远是我哥。”   司钦笑了,走过去揉揉滕哲飞的头,把他抱在怀里,他说:“好,就给你半天时间。”   XXXXXX   高步芸晚上依稀被一阵打斗声吵醒,心里有点害怕,但又懒得下床去探个明白。过了会儿,打斗声消失了,她又陷入睡眠。   一大早,她再次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吵醒。   她本来睡得不大踏实,一觉被打断两回,让她气恼非常。   她看了看手表,才早上六点十四分。不知道哪个失眠症患者跑来扰人清梦。   她打开门,外面站着西装笔挺的滕哲飞。她现在对滕哲飞突然掉落到她面前这件事已多少有了心理准备,但依旧很不开心。滕哲飞没眼色,十次中九次都出现得很不是时候。   她冷冷地问:“你有什么事?”   滕哲飞看看她:“进去说。”   高步芸本想一口拒绝,但觉察到滕哲飞这次有点不同寻常,就让了步。她说:“等我五分钟。”   五分钟后,滕哲飞走进屋子。床铺好了,高步芸在薄薄的真丝睡衣外面套上了棉袄,一头波浪卷的长发在脑后挽了个髻。她公事公办地看着他:“说吧。”   滕哲飞看到她就变得有些失常,舌头在嘴巴里乱跑,随时随地有许多胡话要喷涌而出,但这次他拼命克制住了自己。   他直入主题:“司钦是我哥哥,你知道吧?”   高步芸眯眼看着他,像突然察觉到危险的猫科动物。   滕哲飞心想:“一谈到他,她就变了脸色,她对他还真是不同。”他说:“原来你知道,那就简单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向大众媒体公布这件事。”   高步芸皱皱眉。诚然,司钦是司征英亲生儿子一事会为他吸引一波长久的关注,但同时,他努力的成果也可能被这个身份吞噬。从此,人们给他的标签会是“司征英儿子”。而且,司征英自己身份敏感。突然倒下、一夜之间臭名远扬的富豪们比比皆是,难保司征英将来不会步他们的后尘,那就拖累了司钦。   她已经就司钦与司征英的关系考虑过很长时间,至少现阶段,她不准备公开这件事。她觉得一个演员能出人头地、长久立足于艺坛,关键还是靠人品、技能和作品。前两个司钦已具备,后一个她会和他一起想办法,所以没必要让司征英这把双刃剑出鞘。   她换了个站姿,双手抱胸看着滕哲飞。她不能理解的,是滕哲飞的意图。   滕哲飞见她长久不做声,不觉有些紧张,他勉强笑说:“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不希望现在就公开这件事吧。”   高步芸疑惑地盯着他:“所以你说要公开,是单纯为了恶心我?”   “当然不是。”   “能不要猜谜语吗?”   “我想要你当我的女朋友。”   “啊?”高步芸本能地要拒绝,滕哲飞伸手往下压了压:“听我说完。我觉得我们之间,始终有误会。我一直想向你解释,但你从不给我这个机会。我现在郑重恳求你,当我的女朋友。就先从名义上的女朋友开始好了。我们一个月可以出来吃一到两次饭,可以互相陈述自己,让对方了解。除此之外,我没有其它任何要求。”   “那要是在你‘陈述’自己后,我依旧不能谅解呢?”   “那我会寻找不同的方式,继续陈述下去。”   “我们换种说法,如果你‘陈述’后,我谅解了,但不想继续当你的女朋友呢?”   滕哲飞沉默半晌,然后说:“那我们就分手。”   高步芸感到了棘手。她还没碰到过一个这么执着而古怪的追求者。这算是追求吧?怎么感觉像是什么营销头子在给她设套。   滕哲飞看看手表:“我马上要去吃早饭……”   高步芸快速在心里盘算了一通,觉得自己没什么可损失的,她点点头:“行,照你说的办。不过我们得设立一个期限。”   滕哲飞开心得眼睛都亮了:“你答应……三年。”   高步芸冷笑了一声:“三个月吧。时间太长,我怕你自己都要受不了。”   滕哲飞沉下脸:“最少两年半。”   “不行,三个月,一天都不能多。”   “两年!”   “就三个月。”   “一年半!”   “三个月。”   “一年!一年都不行吗?”   高步芸看了看自己的指甲:“要不,还是算了?”   “半年!”滕哲飞咬牙切齿,“一天都不能少了!”   高步芸终于让了步:“好,就半年。”   两人定下协议,滕哲飞兴高采烈地去拉高步芸的手:“走,我们去吃早饭!”   高步芸收回手,在自己棉袄上擦了擦:“别拉拉扯扯的。”   滕哲飞有些受伤:“说好了我们要一起吃饭。我马上要走了,希望和你吃顿早饭。”   高步芸叹了口气:“你去外面等我换件衣服。”   滕哲飞被赶到门外。他觉得自己和高步芸的关系飞跃了一大步,忍不住心花怒放,靠在墙壁上哼起歌来:   “All the leaves are brown   And the sky is gray   I’ve been for a walk   On a winter’s day…”   高步芸几乎是和司钦前后脚出来的。   “真巧。”司钦含笑看着他们。   “是巧,一起去吃早饭吧。我让司机过来接我们到附近的五星级酒店。不会耽误你们时间的。”   滕哲飞拨打手机。高步芸很尴尬,莫名有种被捉奸的感觉。司钦双手插在滑雪衫口袋里,因为没弄清楚情况,也不多话。   等滕哲飞兴高采烈地打完电话,司钦才懒洋洋地开口:“你们这是……”   滕哲飞挑衅似地抬起下巴:“介绍一下,这位从今天起,就是我的女朋友了。”   司钦看向高步芸:“他说的是真的?”   高步芸点点头,没好气地说:“是真的。”   司钦不再问了。   XXXXXX   一桌子精致的粤式点心。大部分时候,是滕哲飞一个人在说话。   司钦吃到一半,说有事先走了。   高步芸知道他上午没什么事,但也没揭穿他。她想:“他好像有点难过?为什么?”   好歹吃完了饭,滕哲飞坚持将高步芸送到导演那里,然后他跑回去找司钦。   一进门,他就闻到一股烟味。司钦嘴里叼了支烟,踢了踢脚下的行李箱:“快十点了。我帮你大概整理了下箱子,你看看还有没有忘带的。”   滕哲飞这时已经完全没了在外面时的得意劲头。他看了眼自己的箱子,低声说:“谢谢你。”   “谢我什么啊?”   “谢谢你没在她面前拆穿我。”   司钦笑了,放下烟揉了揉弟弟的脑袋:“愿赌服输,你哥不是输不起的人。也是我小看你了。你挺有一套的,是怎么说服她的?”   滕哲飞笑笑,不肯说。他忽然抱住司钦,小声说:“哥,我不是想和你抢。我知道你肯定交过不少女朋友。你没了她,还会有其她人。但我,只想要她。”   司钦在滕哲飞肩头吸了口烟,试着将心里最后一丝不甘随烟圈吐出:“行了行了,人是你的,我不跟你抢。我们就当没有昨天那段。”   滕哲飞的司机打电话来催他。他挂了电话,又打开箱子,掏摸半天,掏出一支细长盒子扔给司钦。   “这是什么?”   “万宝龙的钢笔,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别以为你弟弟心里只有女人啊。”   他拎着箱子,笑嘻嘻地快步跑出房间。   ?   【评论】   谢谢作者大大 每天都追   -完- 第21章 常青树   滕哲飞走的当天下午,高步芸也要走了。   她来的目的均已达成,意外收了一个男朋友,不过不影响大局。她……   滕哲飞走的当天下午,高步芸也要走了。   她来的目的均已达成,意外收了一个男朋友,不过不影响大局。她留下毛豆子,让她从楼下搬到她那间房,贴隔壁照顾司钦起居饮食。   她要走的时候,司钦正在拍戏。她第一次现场认认真真地看司钦演戏,被他感动得一塌糊涂。   陈睢宁回头看了她两次,似笑非笑地冲司钦说:“要不你来劝劝?”   司钦在围观者一片哄笑声中走过来安慰高步芸。高步芸哭得浑身发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失了控。她拼命低头,拿纸巾捂着脸不让人看到她的狼狈样子。她感到司钦的大掌温暖地贴在她的背上,他低沉的声音又温柔又无奈地对她说:“好了,好了,至于吗?”   高步芸终于收住了泪。她扔了一团糟的纸巾,冲陈睢宁翘翘大拇指:“陈导,高明。”   陈睢宁有点不好意思,笑说:“阿钦演得好。”   高步芸心说:“那可不是?”她早看准了司钦非池中之物,现在更加深决心,非把他捧出来不可。   司钦被她一双夺目的大眼睛热烈非凡地盯着,心里稀里哗啦,彩色的颜料、画笔和鸡毛掉了一地。   这天晚上,司钦没戏,和毛豆子一起在外面吃了晚饭,他早早回到旅馆,想再研究下第二天的戏。   打开剧本,他半天看不进一个字。   他想,明天就是大年夜,公司应该会放假,高步芸有什么理由非要回上海呢?他本来肯定要拖着她陪自己一起度过新年的头两天,或者三天。不过现在,随她去吧。   司钦发着呆,林玦来了。他带进来一阵清爽的寒气,还有一瓶二十五年份的苏格兰格兰威特和两只威士忌杯子。   司钦很高兴他过来冲散下自己低落的心情。林玦却有些拘谨,说起话来心不在焉,几次答非所问。   司钦看出来了:“你是不是太累了?太累就回去睡觉。酒留下,我找其他人一起喝掉。”   林玦看着他:“我带过来的酒,你要自己一个人独吞就算了,还想着撇开我,和别人一起喝。钦哥,渣男哦。”   司钦笑了:“我为你身体着想,你还吃起醋来。行,不带他们,我们自己喝,好不好?”   林玦低头,默不作声。   司钦嗜酒。他自从进这个组后还没机会好好和人喝过一次酒。这瓶酒味道又委实正。他一连抿了三口,仰头满足地叹出一口长气,把高步芸和滕哲飞都叹走了。   “笔,”林玦忽然开口,目光看着写字桌上一支万宝龙笔,“是司征英的儿子送你的生日礼物吧?”   滕哲飞阴魂不散,又回来了。   司钦看了眼笔,又看看林玦:“你今天来,是为了问我司征英儿子的事?”   林玦咬着酒杯边缘,让杯子遮挡住自己大半张脸。他看起来哪里不一样了,但具体又说不出哪里。他说:“对不起。悦姐告诉我,她看见司征英儿子来找你,我就忍不住好奇。她说你们长得有点像,总不见得,你俩是兄弟吧?”他欲盖弥彰地干笑了两声,自己也觉到怪,马上不笑了。   司钦瞪大了眼睛:“这都能看出来?那小子叫滕哲飞,的确是我弟弟,不过我俩不是一个妈生的。”   林玦这么容易就获得了真相,一时反而有些慌乱。   司钦觉得他很好笑:“我拿你当朋友,既然你猜到了,我也不想骗你,但这事连我经纪人都不知道,你可别给我说出去。”他顿了顿,“司征英是司征英,我是我。我实现个人志向,不想和他夹缠不清。”   林玦忽然很感动:“哥,我明白。谢谢你的信任。我谁也不告诉!”   他冲司钦举举杯,一口将杯中酒喝了下去。司钦一边叫着“浪费”,一边也将酒全部灌下。   林玦得了司钦这个“秘密”,很感满足,一下子和司钦亲密起来。他脸红红地问司钦:笔和酒,他更喜欢哪样?   司钦只顾眼前欢,豪迈地向林玦一递杯子:“那还用说?酒!”   林玦笑嘻嘻地给他倒酒,倒到一半,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人,有点惊讶,忙接起来:“青青姐,找我?”   司钦没想偷听,可林玦不避开他,一句话一句话清楚地传到他耳中。他知道林玦马上要离开,陪那个“青青姐”去了。他有些遗憾,刚和林玦说得有劲呢。   “你现在在哪儿?我马上过去接你!”林玦记下地址,挂了电话。   他对司钦说:“是方青回的电话。”   司钦“啊”了一声。   “你讨厌她吗?”   司钦莫名其妙:“我讨厌她干吗?我都没见过她本人,就知道她是艺坛常青树,红了快二十年。”   林玦犹豫地说:“那你介意我把她带过来一起喝酒吗?她本来要在这里拍部电影。现在出了点状况,电影黄了。她身边人都在指责她,她受不了,要出来躲躲。我刚出道时在她的戏里跑过几次龙套,很受她照顾,算是她的朋友。”   司钦在交友上向来秉持开放态度,他当即表示不介意。   林玦得他允诺,开开心心地走了。   司钦在两分钟后,突然有点小紧张。方青回年龄并不大,大概也就三十出头,但她十四岁就出道了,且一出道就演电影拿了个国际影后奖,所以一般人都感觉她似乎应该五六十,马上可以供到电影博物馆里去了。   司钦念中学时,有段时间非常迷恋方青回。当时他和他的同桌,分别是方青回和方青回头号竞争对手洛亦莹的支持者。两个人放学途中没少为了“方青回、洛亦莹谁是中国最好的女演员”这一重要辩题展开唇枪舌战。司钦想当演员,多少有点受了方青回的影响。   司钦现在离他的中学时代已经很遥远了,方青回也早已成为他记忆角落里蒙尘的朱砂痣之一,但随着真人方青回脚步的靠近,时光之镜仿佛再次照向了过去。   司钦将写字桌拉到床旁,然后去隔壁毛豆子那里借了一把椅子,又给她零钱,叫她去外面买点零食。   毛豆子想起了什么:“你们要喝酒吗?芸豆子带来一些奶酪,放在冰箱里。她说你如果要喝酒,就把奶酪给你。如果不喝,就让我自己吃掉。”   司钦接过了奶酪,仍让毛豆子去买零食。毛豆子到楼下超市,买了一堆薯片、话梅和关东煮回来。   司钦一边布置写字桌,一边有点得意地想:“方青回今年好像又爆了部电影。她现在还是圈内顶尖的艺人之一,洛亦莹却在哪里呢?”   XXXXXX   方青回本人比她实际年龄看上去显小。她是重庆山地人,五官轮廓鲜明,天生的尖下巴、高鼻梁。一双微微凹陷的大眼睛,墨黑的瞳仁上方,是两道大而深的欧式双眼皮。她身材娇小,比正常人偏瘦,在同年龄段女演员中正常,前凸后翘,自带风韵。她比司钦记忆中略圆润了些。从前脸上是没有一丝肉,现在两颊至少微微鼓起来。   司钦见到她本人,表面没什么,心里却大吃一惊。他潜意识中也以为方青回应该现老相了,全靠化妆和后期维持着鲜花不败的假相。谁知真人比荧幕上还要年轻漂亮几分。司钦想:“她这模样,比年轻时更具烟火气些,就说她是当今内地影坛第一美人也不为过。”   方青回显然很明白自己的魅力,一颦一笑,都有底气。   司钦把她让进屋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屋里太窄。”   林玦想到自己第一次来时,他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觉笑了起来。   方青回没理会司钦的话,她看了眼桌上,叫说:“你们倒会享福!”   她说着自己拿了只空杯子,倒了点酒,拿起来抿了一口:“好酒。”   林玦“噗嗤”笑了。   方青回瞪了他一眼,对司钦说:“他知道我酒量不好,一杯即倒,这是笑话我呢。这小子以前很可爱的,越大越坏。我们别理他。这是谁的杯子?”   这是司钦的。   方青回吐吐舌头,问他:“不介意吧?”   司钦心想:“你喝都喝了,再来问我。”他摇摇头。   方青回笑说:“你自己说不介意的,那我就喝你的了。”   她说完转身找挂大衣的地方。林玦忙替她拿了大衣去挂。司钦拉开一把椅子,让她落座。   方青回看了眼椅子,说:“硬邦邦的,坐了屁股疼。这不有床吗?我要坐床上。来,你们两个,一人一边,坐我旁边。我们坐个‘一’字型。‘大雁南飞,一会儿排成人字,一会儿排成一字’,哈哈哈……”   她利索地脱了靴子爬到床上跪好。司钦和林玦一人坐在她一边。林玦也脱了鞋上床。反而是正经床主人司钦,因为自觉和方青回还不熟,所以没脱鞋上去。   方青回靠在林玦身上,说:“小玦,你这朋友是正经人。”   方青回进屋不过五分钟,已完全主导了场面,把司钦、林玦二人指使得团团转。司钦有点应接不暇,林玦却习惯了她这种作风。   他继续一路上的谈话:“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他都取关你了。”   “取关便取关,谁不会啊?自己做出这种事,还好意思发火。我告诉你,他这叫‘恼羞成怒’。他以为凭着他一张老脸,我就算知道吃亏,也不会跟他闹。切,老娘可不是软面糊,随人摆弄。”   她推开一桌的零食,单挑布里奶酪吃,边吃边向司钦推荐:“这种软软的,一咬一股花生牛奶味,我特别喜欢。以前我在意大利拍戏的时候,拿这种奶酪当饭吃的。你品味不错。”   林玦却挑外表像发霉一样的戈贡左拉奶酪咬,他口齿不清地说:“那你就不演这片啦?”   “不演了。”   “可惜。这片听你介绍,还是不错的。你都试了妆。”   方青回转头看着他:“我缺戏拍吗?就算这戏将来是留名影史等级的,我就该委曲求全,任人糊弄吗?这圈子的人都不是傻子。你一退,大家知道了,以后是个人就能来挑战你的底线,总有一天,让你退无可退。”   她说着又问司钦:“你说对不对?”   司钦说:“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另外两人见他说得老实,都笑了。林玦告诉他,原来一个在业内名头响亮的香港导演对方青回耍弄了点小手段。之前一句不透露,等方青回跑来试了妆,差不多要签合同了,才突然告诉她,这片里还有个洛亦莹,与她演对手戏,戏份还不少。于是方青回不答应了,要导演在她和洛亦莹间二选一。导演说已和洛亦莹签了合同。方青回二话不说,撕了自己的合同,离了组。   司钦听完后很是吃惊:“洛亦莹还在演戏?我以为她退圈了。”   方青回响亮地“哈”了一声,对林玦说:“听见没有?广大群众的真实心声。”她又说,“那人和退圈差不多了,不过近来不知傍上了哪方神圣,又想东山再起。我不管她使什么手段,可别想利用我为她造势。我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她越说脸色越阴沉。司钦看着她,想这其中必定又有一番恩怨。   方青回出了会儿神,回过神来,见司钦还看着她,不禁笑说:“你也觉得我太激烈了吗?我身边人……唉。”   司钦说:“我和你距离差太远,没法站在你的角度看问题。要是我的话,别说导演给我塞进来一个对手,就是通知我主角没了,给了我对手,我只能演他身边的一二三四五号人物,我也只好接受。”   方青回进来后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了看司钦:“你是受气包的性子?”   司钦笑笑不说话,想方青回这样一入圈就升上九重天的凤凰怎么会理解在底层争相逐食的麻雀们的心情。林玦替他解释:“钦哥是三大院校表演系毕业的,可惜时运不济。”   方青回问司钦:“还没请教你的名字。”   司钦笑了:“别,好好的怎么突然沉重起来。我叫司钦,司法的‘司’,钦佩的‘钦’。”   方青回依稀听过这个名字,但实在想不起是在哪里听到的。她估摸了下司钦的年龄,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她不再说自己在电影上的挫折,问了下司钦的情况,发现司钦竟是她的学弟。   她本来以为司钦科班出身,以他的相貌条件,多年不得志,会生出许多怨言,但司钦十分平和,而且对未来依旧充满信心。林玦在司钦吐露心声的时候,几次想要说什么,都作罢。   方青回本来只当司钦是林玦新认识的一个同事,看在林玦面子上对他客气客气,现在倒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   司钦太实诚了。他不像是个混迹圈内多年的演员,而像个普通的社畜。能在这种大染缸内活成个“社畜”,也是种本事。   方青回起了心思,想要和司钦深入聊聊。可惜她酒量实在太差,又贪杯,不断用司钦的杯子喝酒,虽然每次只喝一小口,但积少成多,很快醉得东倒西歪的。   方青回最后一段清醒的话,是告诉两个年轻人:圈里谁都不可轻信。要活得自在,还是得自己成为资本。   她醉倒后,林玦熟练地打电话通知她助理小X来接人。打完他继续和司钦喝酒聊天。   他发现他们还是共同认识不少人。   司钦不时看一眼歪倒在床、还不大安分的方青回,他终于忍不住问:“方青回在外面经常这样子吗?”   林玦想了想:“我也有阵子没见她了。以前似乎,并不这样。”   “她心大,也不怕出事。”   林玦笑得神秘兮兮:“谁还敢动她啊?”   司钦摇摇头。   方青回的助理很快到了。那是个身材瘦小的女孩,显然抱不动方青回。她可怜兮兮地看看司钦和林玦。   林玦说:“我来抱她!”一下床,他先一个跟头往前栽倒。司钦险险拉住他,叹了口气:“我来吧。”   他帮小X将方青回抱去他们的保姆车里。小X一离开旅馆,就东张西望,防着狗仔。   司钦低头看看方青回,她全身连头,被她的大衣盖住了。他觉得这个世界很奇妙,他竟然抱着方青回。但也就得个“奇妙”的涟漪,没有其它波动了。   送走方青回,他想,还得处理另一个醉鬼。   他很奇怪,像方青回、林玦那样的娱乐圈红人,按理要参加不少酒局,酒量应该不差。可是,怎么一个个都那么废啊?   ?   【评论】   娱乐圈这个染缸,哎,期待后续   -完- 第22章 一来一去   张之颖要走这件事已经越来越铁板钉钉了。她从上次大休假回来,就明确向马俊义提出了辞职意向。   马俊义骸   张之颖要走这件事已经越来越铁板钉钉了。她从上次大休假回来,就明确向马俊义提出了辞职意向。   马俊义很矛盾。她在,他看她不顺眼,处处要压她一头;她不在,他还真有点心里没底。张之颖负责的那摊事他插不上手。从前是瞧不上内地娱乐市场和艺人,如今局面变化飞快,他再想插手,他一个精神、信仰上差不多全盘日化的人,不动则已,一动就成了靶子,处处受制,时时吃亏。所以张之颖对他很重要。   很重要也没办法,张之颖铁了心地要走。她还算有职业道德,答应马俊义,等她把接班人培训出来了,她再离开。   她所谓的接班人,自然是全公司学历最高的员工——高步芸。   按理高步芸入行不久,还算是个新人,但她很能服众,且不知为什么,大家都有种错觉,觉得她是公司老员工了。一些不明情况的人,还以为她是张之颖从别的公司挖过来的人才。   对于张之颖的全力栽培,高步芸自是没有意见。她觉得张之颖很有眼光,不愧是这家公司内唯一有真本事的人。   而马俊义对于这个接班人,就更矛盾了。经过《惊雷之地》,他隐隐明白自己根本控制不住高步芸。可他又能怎么办呢?他既不能阻止张之颖辞职去北京嫁个比她小的玩命货色,也不能立时掘地三尺挖出个张之颖替代品来。   但马俊义到底是马俊义。他改变不了现状,但他依旧可以找点琐琐碎碎的由头,恶心下他讨厌的员工。他规定高步芸必须给公司带艺人。   在司钦离开上海拍戏的半年内,高步芸过得异常忙碌。   她现在手下除了她自己挑的司钦,还多了五个公司硬塞给她的艺人。   凭良心讲,她用尽了挤最后一滴羊奶的劲,也没发现那五个人中任何一个有红的潜质。   这五个,三男两女。男的没一个长相达到人类平均水准的。女的个个好看,就是玻尿酸打得脸有点僵。长相放一边,演技也约等于没有。   高步芸看过他们的面试视频,差到她以为有人在故意坑他们。她特意留出时间,把他们一个个叫进自己办公室来展现才艺。演戏、唱跳、脱口秀……什么都行。   结果证明,所有的“被害者说”都是她妄想出来的。没人害他们,甚至还尽力做了美化。   这五个人都是科班毕业的关系户。想来是高不成、低不就那类人,攀不上真正业内大佬们的粗腿,退而求其次,见第三只眼出过个葛丰,又能把艺人弄进熊宏声的剧里演男二,便巴巴托人走了张之颖的关系,和第三只眼签了约。有一个男的签的还只是半卖身合同,不肯在一棵树上吊死。   高步芸向张之颖提出过抗议,委婉地让她挑一挑,别什么歪瓜裂枣都往回揽。   张之颖不接受抗议,对她生起一股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气恼,她说:“你以为我不想?每年新鲜出炉的就那么些人,稍有几分资质的早被人挑走了。这几个还是我经过多重考量后抢来的。你不是非科班不要吗?喏,就这些了。”   有时她看到高步芸带人带得要崩溃,也会以前辈的口吻安抚她几句:“你也别太挑剔了。人尽其用,反正能捧出来是奇迹,捧不出来是常态。要紧这几个背后都有一定人脉。你懂我的意思吧?”   高步芸听取张之颖的教导,压抑着自己的本性,带领这五人奔赴在演艺界的崎岖小道上。   她现在彻底了解了第三只眼这家公司。真就是家没什么底子的小公司。纯粹是走了狗屎运,出了个葛丰,一时风云激荡,给人造成公司很大牌的错觉。葛丰倒了半年,公司完全现出了本来面目——没资源。   她使了九牛二虎之力,她的五个艺人依旧在综艺节目里扮丑搞笑,或者在粗制滥造的偶像剧里演男女主角爱情中的炮灰。   那个签半卖身契的居然是第一个拿到古偶男主资源的。是他自己搞到的资源,和他签约的两家公司无关。但正式和剧组签合同时,两家公司同时来了人,借着维护艺人的利益,撸起袖子为自己公司谋夺好处。   高步芸皮厚心狠,占据了更多的好处,让另一家公司的来人很是不忿。那男演员倒因此高看高步芸一眼。谁不希望有个豁得出去的经纪人呢?   高步芸在得到好处以后,对这名艺人态度也有所缓和。   她对自己说:“我看人太偏激,还是颖姐老到。我看这人无一是处,可兴许别人能看出他身上的闪光点呢?就像葛丰,他比这个强在哪里?碰上对的人设,公猪也会有大把人奉为梦中情猪。要宽容!”   然而,她强行在心里搭建的“宽容”,在看了半天这艺人穿着古装演戏后,就被她像对待违章建筑一样,毫不留情地拆掉了。   太丑了!她努力回忆,觉得这人平时也没有这样露骨的丑。头皮被发套拉着,一张脸像面具似地往上吊,所有缺点被放大后晒在外面——单眼皮、三角眼、土豆鼻,活像被仇家按住削了骨的两腮……外加佝背缩颈,台词说得有气无力……这男主是个军功显赫的将军,十二岁就杀人无数,名扬天下,堪称武中甘罗,战场修罗。女主对他一见钟情,为了他连杀父之仇都抛在一旁,甘愿一辈子侍奉左右,成为他众多女人中最受宠爱的一个。   高步芸尝试着将自己代入了下那个很娇俏可爱的小女主,她心情顿时有所好转。   她看不下去,她至少可以选择不去看。   高步芸从古偶剧组探班回来后过了三天,她的心情还没有完全修复。她甚至怀疑起自己并不适合当经纪人,目前的生活也不是她想要的。   这些奇形怪状的人在本科学了三四年,拉出来还是这等水平。就算以后有好剧本落到他们头上,他们又怎么接得住?而她劳心劳力地捧这帮货色,万一捧红,她算是对中国影视业做了贡献呢,还是相帮荼毒了少男少女的心灵与审美呢?为什么别的经纪人可以这么心平气和地带着各种不堪的艺人当宝贝吹嘘?   就在这一天,马俊义又将她叫去办公室,让她见了见一个“会说中国话”的日本艺人。   这人大概二十出头,是日本某小有名气的偶像组合中的一员。第三只眼母公司的日本董事们一致决定让他尝试在中国发展。   这小鬼子为进军中国特意学了中文,还给自己起了个中文名“瓜嘉裕”。他个子不高,穿着高帮球鞋约到高步芸下巴。方脸上满得要铺出来的胶原蛋白。头发很柔顺地贴着头皮。他未语先笑,毫不吝啬地展露着自己的两颗小虎牙。   马俊义展示日本国宝一样郑重其事地介绍了他,然后将他交到高步芸手上。   瓜嘉裕作为一名纯血统日本人,比他大多数同胞给人的普遍印象要活泼许多。他惊艳地看着高步芸,握住她一只手行了吻手礼,又不断点头哈腰,一副将自己托孤给她的架势。   高步芸全程保持微笑,即使瓜嘉裕荒腔走板的普通话像电钻一样刺激着她的神经,她连眉毛也没抬一下。   瓜嘉裕恋恋不舍地离开后,马俊义窥探了下高步芸的脸色,他说:“日本方面,是希望小瓜……”他顿了顿,改口说,“是希望嘉裕能接几部大制作偶像剧。男主最好,男二也可以接受。你这方面经验丰富,你看着办吧。”   高步芸没有接受这顶高帽:“打铁还需自身硬。他想到中国来演戏,那得好好练习下中文。”   马俊义斜了她一眼:“有什么关系?你别欺我不了解行情,现在的中国演员演戏也都用配音。小……嘉裕这点中文水平,用来演演偶像剧,是足够的。”   高步芸依然没有翻脸,她好脾气地点头:“说得也有道理。”   两个人的谈话,再次不欢而散。   高步芸快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她心里的委屈忽然潮水一样漫上来。   她想,自己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留过洋、脑袋比大多数人聪明,性格比绝大多数人坚韧的人,到底为什么进这种公司,把自己宝贵的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栽培”这些人身上?她不如回去干老本行,或者去做金融,累积资本投资给高科技行业的人才也好啊。   她打开微信,编辑了一段话:“又要接收一个艺人了。这回是个日本人,中文一级差半级。不过没关系,他可以凭借配音闯荡影视圈。妙不?你姐心累,不想干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没有发出去,一条微信先进来了。   失联一个多月的司钦通知她:他杀青了,明天回上海。   高步芸将他的微信仔仔细细地看了六遍。她还是删掉了要发给高行止的那段话。   XXXXXX   高步芸一进办公室,就引来一片惊呼。毛豆子和糖心两个围上来,看西洋镜一样对她看个不停。萝卜干心直口快,直接说:“今天打扮得这么好看,要去哪儿浪?”   高步芸看看自己,觉得同事们大惊小怪,其实也还好。   确实是还好,张之颖光涂在脸上的粉就有她的三倍厚了。不过她平时几乎不化妆,惯来素面朝天,实在要见重要人物,才抹点带增白功能的防晒霜,再涂个口红,她冬天也不穿裙子。今天她不但细细地化了妆,还穿了巴宝莉的格子长裙,戴了几样金玉首饰,看着不觉让人目眩神驰。   毛豆子把买好的早餐放到她桌上,又去给她倒了杯水,笑嘻嘻地伸手摸了把她乌黑如云的长发,赖在她办公室不肯走。   高步芸咬了两口肉馒头,打开笔记本,一瞥眼见到毛豆子还在,便问她:“还有事?”   毛豆子笑着摇摇头,跑了。过不了两分钟,她又探头进来:“要不要喝水?”   高步芸看了眼自己喝到一半的咖啡,旁边还有杯没有动过的温水,她略微茫然地摇摇头。   毛豆子说:“那我待会儿再来。别客气,有事随时叫我!”   其实高步芸美归美,美得透出一股杀气,除了毛豆子这种迟钝又无欲无求的傻丫头,别人还真吃不消,更不会“见色心喜”,围着她团团转。   张之颖一早进高步芸办公室交待工作,一见面就夸张地拿手掌半遮住脸,怪叫了一声:“原来那帮女人没有谎报军情!你今天什么情况?”   高步芸含着馒头皮叹了口气:“我明天穿短裙过来,公司里的人是不是要手拉手跑去大楼门口跳《天鹅湖》?你们至于吗?”   张之颖在她对面坐了,上一眼下一眼地看她,边看边叹气:“资源分配真是不公平。你一个经纪人长成这样干吗?倒是给我来两个同等相貌的年轻女艺人。不出半年,我就能把这个圈子搅得腥风血雨。”   高步芸翻了个白眼。   张之颖感叹完毕,开始谈正事:“青蛙男现在是你带吧?他今天下午有场小型粉丝见面会,马总说让你一起去。”   “今天下午几点?”   “一点?一点半?”   “给我地址,我来得及就过去。”   张之颖凑近她:“你今天下午不是空着吗?我昨天早上还问了你的。”   高步芸看她一眼:“临时加出来的事。司钦今天回来,我晚上有点事,约了他中午出来吃饭。”   张之颖目光暧昧起来:“我说你和司钦……”高步芸“啊”了一声,静待她下文。张之颖看她两眼清澈,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忽然觉得自己有点龌龊。   她清了清嗓子:“没什么。司钦不错,但你也别对他太上心。他的情况很复杂。你入行不深,小心别碰得头破血流。”   高步芸答应了声,心里并不服气。她知道有人整司钦,但真金不怕火炼。何况整他的人也并非和他本人有什么深仇大恨,无非是上一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算是迁怒。她还不是为司钦争取到了一个重要角色?她会把司钦捧出来的。   张之颖看出来她的固执,摇摇头,不管她了:“我一会儿让糖心把时间和地址发给你,你能去就去。”说完她走了。   高步芸十分高效地将一整天的工作集中到一个早上完成了。   她定了公司附近一家意大利餐厅。司钦在快到那家餐厅时给她发来短信。她快速补了下妆,拎着手提包出发了。   等高步芸到餐厅时,司钦已在一张小圆桌边坐好了翻看菜单。这家店因为口味太正宗,不大受国人欢迎,店内三三两两的,全是鼻子可以耸起一座桥梁的意大利人。司钦坐在他们中间,竟也毫不平淡失色,反而像一片仙人掌中的君子兰,独自悠然。   高步芸进来的时候,迎来许多注目礼。司钦也随众抬头,看到了她。他立即露出了笑容。   司钦在高步芸家放了行李后直接过来这边,他没洗澡,也没刮胡子,高步芸很喜欢他这种天然状态。   店里老板认得高步芸。高步芸征求了下司钦的意见,给两人一起点了餐。   司钦稀奇地说:“你还会说意大利语?”   高步芸毫不谦逊:“我在美国交换留学时住一户意大利人家里。他们老用意大利语对话,我索性也学了点。后来还跟他们一起去意大利旅游了趟。我意大利语水平仅次于英语。”   前菜上来,高步芸询问司钦在横店的工作情况。   司钦几句话就说完了。   他见高步芸脸上含着诡异的笑,有点奇怪:“你笑什么?”   高步芸说:“隔壁桌两个意大利女人在讨论你,说你太帅了,有点像中东地区的人。还说我们是一对很相配的情侣。”   司钦不由得看了眼隔壁桌子,果然两个外国女人在偷看他。大概意识到自己的对话被人听了去,她们冲司钦微微一笑,一个人还对着他举了举手中的杯子。   司钦转头又看看高步芸,想说两句调情的话,又觉得不合适。对方现在是他弟弟的女朋友。想到这,司钦低下头,十分不合礼仪地拿调羹在沙拉盘上刮了几下,发出刺耳的声音。   高步芸没察觉他的情绪变化,她在心里盘算:“司钦的长相果然在外国人间也吃得开,实在不行,以后还可以走国际路线。”   主食刚上,高步芸已经开始和司钦讨论他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高步芸暂时没到手什么好的影视资源,只从那五个让她饱受心灵折磨的对象手里拿到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户外真人秀节目的常驻嘉宾。   司钦不反对参加户外真人秀,欣然答应。他自己还搞来了两份工作,一份是林玦牵线,让他演上观一部拼盘古装探案剧里某一单元的男主。另一份是方青回介绍,要他在她下一部电影里出演大反派的贴身跟班。司钦很珍惜这两个机会,把它们交给高步芸,让她去进行后续操作。   高步芸有些惭愧,觉得作为经纪人,她理应主动挖掘到好的影视资源,喂给司钦,不该由他端了原材料到她面前,让她送到加工场。   不过司钦不在意。他不喜欢和人谈合同细节,仿佛自己成了件没有感情的商品,任人拆开分析,讨价还价。现在有人代他完成这一步,他感谢还来不及。   上甜品时,高步芸向司钦抱怨了下她最近的工作内容。她描述她带的其他几个艺人,让司钦听得啼笑皆非,又有点心惊肉跳。   他觉得高步芸的嘴太毒了。他不禁想:“要是我一直没什么起色,她会不会失望?会不会厌弃我?”但这念头一转即过。他相信自己肯定会出头的。   他吃掉了整块抹茶蛋糕,忍不住嘴贱:“你和小飞约会时,也跟他聊这些?”   高步芸一愣,花了几秒钟反应“小飞”是谁。她试探地说:“滕哲飞?”   司钦努力扮出一脸无辜:“嗯嗯。”   高步芸摇摇头:“从横店回来,我们只一起吃过两次饭,基本上是他在说话。”   餐桌上忽然安静下来。司钦很后悔自己一时嘴上不把关,生生破坏了美好的谈话氛围。高步芸则第无数次陷入沉思,想滕哲飞到底要干什么。   回想那次在横店的“求交往”,她至今有种荒谬感。要说滕哲飞看上自己,这很正常,但他追求的手段未免离奇,先把自己告进监狱,坑了她一大笔钱,后又用他亲哥前程要挟她给个男女朋友的名分。在她同意后,他也没有恋人间应有的举动,约自己出去吃饭,真就是老老实实地诠释自己的三观,不断地给自己灌输他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高步芸本来已快忘了他给自己造成的麻烦,但每次听到他自以为是的言论,又勾起她一腔火来。滕哲飞到底想干吗?他有没有正经恋爱过?他是真喜欢她,还是在耍她?   高步芸想得头痛。她摇摇头,把这个人摇出自己的思考范围。   正好司钦也想换个话题,他说:“对了,既然你现在有男朋友了,我再住你家,也不太合适。”   高步芸喝了口餐后咖啡:“你找到房子啦?”   司钦点点头:“林玦介绍的,和他一个朋友合租。那人也是个演员。”   高步芸警觉起来:“男的女的?”   “三十多的大老爷们。”   高步芸放下心,问了他搬出去的日子,又叮嘱他注意起居饮食的合理安排。   两人同时喝完最后一滴咖啡,将杯子“叮”的一声放到盘子上,愉快地结束了重逢后的首次聚餐。   他俩当天下午又一起去看了林玦介绍的房子。   第二天,司钦就搬走了。   ?   【评论】   今天好长, 作者大大妙笔生花, 简单几句就吧娱乐圈怪状总结了   -完- 第23章 妹妹   高步芸头天早上送走了司钦。她忙着赶去上班,还不觉得什么。当天下班回来,她推开房门,打开电灯,骸   高步芸头天早上送走了司钦。她忙着赶去上班,还不觉得什么。当天下班回来,她推开房门,打开电灯,忽然觉得屋子里有种难言的寂静。   她想了想,马上想到司钦头上。   虽然他之前离开很久,但那时候她知道他会回来,这儿是他的“落脚地”,所以没什么特别的感触。现在,他不在,她也知道他换了“落脚地”,不会回来了。同样是静,一种是选择不说话;一种是哑了,说不了话。   高步芸明白归明白,依然没怎么往心里去。她买了三文鱼回来的,这时换过衣服,洗干净手,将三文鱼劈成一片片的,和了日本酱油和芥末,洒到白饭上,再加些芥蓝、生菜,一起捣着吃了。   迅速解决完晚饭,她站立十分钟,一边等着消化,一边听英语新闻。   完了后,她打开电脑,看看有没有进来单子。   因为第三只眼开出的工资不足以维持她目前的生活水准,所以她一有空,就从网上接些做后期效果的单子。一单C4.广告,少说有个两三万,够她还了贷款后过一个月的。   今天偏偏没有单子。   她漫无目的地在网上浏览了一圈,突然鬼神附体一般,起身去了瑜伽室。   瑜伽室还没收拾,保留着司钦居住时的样子。   高步芸来都来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整个趴到了展开的沙发床上。   她试着深入分析下自己现在诡异的心境。   按理说,她母胎单身了三十多年,最近才交了个男朋友,但相当于没有,不应该因为一个艺人的来去就感到寂寞难耐。她以前很少寂寞,她觉得一个精神世界丰富的人是不容易寂寞的。总有太多事要做,太多新鲜东西要体验,哪儿来的时间寂寞?可能是这段日子工作太累,身体上的疲倦借由精神向她发出抗议,才让她难得有了点“人之常情”。   这么一想,她顿时珍惜起这一刻的寂寞来。她在沙发床上打了个滚,找到舒服的姿势,难得无所事事地发呆。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她听到一个低沉的男声在叫她,她迷迷糊糊地睁眼,看到司钦弯腰站在面前,目光奇怪地凝视着她。   她揉揉眼,看清楚是他,一瞬很高兴:“你怎么回来啦?”   司钦顿了顿,说:“我按了半天门铃,没听到动静,以为你不在,就自己进来了。”说着他拿出一把钥匙,“这个忘了还你。”   高步芸到这时终于意识到她在司钦离开当天就一个人闷头倒在他睡过的沙发床上,似乎容易引起误解。她迅速从沙发床上下来,没有接钥匙,先拢了拢头发。司钦十分上道,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想,坦诚地看着她。   高步芸看到他还是高兴。她看了眼钥匙,有点迟疑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司钦咧了咧嘴:“这事说来挺尴尬。”   高步芸安静地等他的下文。   “今天我妹妹突然跑来上海,说要和我一起呆段日子。我现在住的地方,你也看过了,窄,又和一个有女友的男人共用一个洗手间,实在不方便。她没带钱,我也供不起她天天住酒店,所以……”   他环顾了下原瑜伽室,目光从沙发床上一扫而过,微笑着落回高步芸身上:“让她在这儿住几天怎么样?房费还是照老样子,我来付。”   高步芸装模作样地也环顾了下房间,把司钦拿着钥匙的手推回去:“你妹妹人呢?”   司钦把人带过来了,在门外等着。得到主人同意,他下去亲自把人带进来。   司钦的妹妹叫郭维妮,长得和司钦简直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她个子小小的,但骨骼粗大,一举一动明明幅度不大,也能给人虎虎生风之感。她是平淡的方脸,五官规规矩矩地各占其位。因为年轻,所以五分姿色,上扬到了七分,但仅限于此了。   高步芸心想:“司钦像他爸爸,他妈妈估计也不难看。这女孩的爸爸,相貌想必就不怎么让人乐观了。”   郭维妮很懂礼貌,也很听她哥哥的话。她叫高步芸“姐姐”,很抱歉大晚上的上门来打扰她。   高步芸不在意地说:“不打扰。你哥是我的第一个艺人,以后我指着他扬名发财的。你来住,我没什么不方便的。”   司钦因为要安顿他妹妹,闹到很晚,又和高步芸喝了会儿酒,聊几句天。快到十二点时,高步芸看看墙上挂钟,打了几个哈欠。司钦才告辞离开。   临走,他对猫在一旁听两人说了半天话的妹妹一点头:“你早点睡,我明天再来看你。”   高步芸很愉快地钻入自己的被窝,不到五秒就睡死过去。她的一点寂寞已经烟消云散了。   郭维妮还有点认枕头。她躺在沙发床上,数了五百只羊,还是了无睡意。她继续数,边数边胡思乱想,猜测哥哥和这公寓主人的关系。   她自封为司钦的头号忠粉,对他了解颇深。她本能地感觉到,她哥喜欢这个漂亮的大姐姐。但大姐姐喜不喜欢她哥呢?她不知道。也许是有那么点喜欢的苗头在的。   她脑袋里天马行空,耳朵忽然听到底下门开的声音。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接着门关上,有脚步声轻快地穿过底楼,往楼上跑来。   郭维妮一手撑着沙发床半坐起来。她想到了那些夜闯民宅、作奸犯科的新闻,害怕得寒毛直竖。   她还没决定要不要大喊引起高步芸注意,脚步声顿了顿。来人似犹豫了片刻,接着就朝她这间屋子走来。   高行止进屋,模模糊糊见到沙发床上有个人影,他想:“原来钦哥回来了,那我不去闹我姐了。”   他累坏了,想先睡了再说。他快手快脚,花两秒钟时间,脱到只剩内裤和贴身背心。他又一犹豫,想司钦不会光着吧,但他随即决定这也不是大问题,他可以隔着被子抱他。   他一只脚已经跨上了沙发床,忽然听到一个颤微微的女孩子声音响起:“你别过来了。”   高行止吃了一惊。他马上退到门旁,打开电灯。   郭维妮抱着一床毛毯缩在沙发床一角,脸色苍白,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两人对视片刻,高行止先举双手投降。他弯腰,想捡起地上的衣裤后离开,但郭维妮显然误会了他,他一靠近,她便“啊”的一声,尖叫起来。   XXXXXX   郭维妮一夜没睡安稳,早上六点一过,就爬起来梳洗换衣,然后坐在沙发上发呆。   她呆了没多久,隔壁房里传来“轰隆”一响,好像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她差点把耳朵贴到墙壁上去。   没过多久,隔壁门开了,有脚步声晃悠悠地下楼。   郭维妮想:“我现在下去不好,倒像是专候着他起床似的。”她又等了好一会儿,才开门下楼。   她没有马上看见高行止,循着声音到了厨房,才见到他身上挂了条粉底小熊图案的围兜,正在忙忙碌碌。他的面前像开杂货铺一样,堆满了面包、蔬菜、火腿,还有各种酱料。   郭维妮想了一肚子的话,见到他这副样子,一时都卡在喉咙里。   高行止倒很自然,招呼她说:“这么早?刷过牙没有?刷了过来吃早饭。”   郭维妮走到他面前,老老实实地答一声:“刷过了。”   高行止问她喜欢哪种面包。她分不清,选了最白的那种。高行止又让她选菜和肉,最后让她选酱料。   郭维妮稀里糊涂地选完,见高行止将她选的一一夹进白面包,然后将白面包放进了烤箱。   郭维妮看他又去鼓捣牛奶,动作娴熟,她却看不明白,忍不住发问:“你在做什么呀?”   高行止说:“今天做姜汁撞奶。”   郭维妮看看他:“你喜欢做饭啊?”   “还好。”   郭维妮从小和她外婆亲,身上多少沾染了点老年妇女的脾性,她忍不住说:“倒那么多牛奶,太浪费了。早饭随便吃吃就行了。”   高行止好脾气地笑笑:“一日三餐,早餐最重要。我姐不大会做饭,她一个人平时也不知道吃的什么。我在家,就尽量让她吃好些。”   这话触到了郭维妮内心:“你这人不错。我也想照顾我哥,就是没这个能力,唉。”   高行止很少被比自己小的女孩子夸“人不错”。他觉得新鲜,着意看了郭维妮几眼。   郭维妮刚起床,体内火气旺,一张脸蛋红红的,透着股青春的活力。   高行止说:“你是钦哥的亲妹妹?你俩不怎么像。”   郭维妮嘟起了嘴:“我知道。我哥多帅。我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小时候才是丑。我哥带我上他同学家玩,他同学死活不信我们是亲兄妹,硬说我是捡来的,把我哥气得要死。这得怪我爸爸,虽然他挺无辜……你说为什么女儿大多像爸爸呢?”   她自怨自艾半天,又好好看了看高行止:“你和大姐姐倒挺像。”   高行止好心提醒她:“你可别一个劲叫她‘大姐姐’。她其实挺反感不熟悉的人跟她认亲戚的,尤其是把她往大了认。”   “那我应该怎么叫她?”   “实在要叫,就叫‘小姐姐’吧。”   郭维妮看起来一脸呆相。   高行止觉得郭维妮还是像司钦的。兄妹俩说话都特别实诚,有一说一,让听的人心里也踏实。   面包烤好了。高行止把它放在一个雪白漂亮的盘子里,递给郭维妮,又随便给了她一小罐牛奶。姜汁撞奶显然不是为她准备的。   郭维妮也不在意,接过来就吃,吃了几口,就大为赞叹:“我吃不惯外国人的东西,但你做得真好吃。”   高行止因为基本只给高步芸一个人做饭,很少听到这么发在内心的赞美,也觉得很高兴。   他一高兴,就忍不住八卦,他压低声音:“我姐很排斥陌生人到她这儿来的,她这次怎么会同意你住进来?”   郭维妮心里一动,忙凑上去:“因为我哥……”   八卦还没开始,八卦对象下楼了。   高行止马上换了副阳光灿烂的嘴脸,去橱柜里把专为高步芸准备的豪华套餐拿出来。正好撞奶也成功了。他一起端去外面。   郭维妮捧着自己的食物,忙跟出去。   高步芸见到她一愣,随即想了起来,她微笑着跟她打招呼:“早。”   她已经穿戴整齐,松蓬蓬的绿毛衣下配了条绿丝绒长裙,依旧化了淡妆。   郭维妮看她像杂志封面上的模特,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她一句“小姐姐”无论如何叫不出口,“大姐姐”和“姐姐”又不敢再叫,她憋红了脸,嗫嚅了一句:“好,我很好,你也好。”   高行止好心为她解围:“你吃完再说,小心噎着。”   高步芸没留意郭维妮的无措,她对着一盘丰盛的早餐警惕地看了高行止一眼:“这么多?我好不容易才瘦了两斤。”   高行止说:“早餐吃多不会胖的。”   “少来。上次也是你说经期可以放开肚皮吃,我信了你的话,一下子吃胖了三斤!”   高行止皮笑肉不笑:“你快吃,吃不下给我。”   郭维妮见姐弟俩说话,没注意她,暗松一口气。她轻轻拉开把椅子,与高步芸保持一段距离坐了。她看了眼高步芸琳琅满目的盘子,默默吞了下口水。   高步芸点评了两句食物,忽又想起郭维妮来,她转头温柔一笑:“昨晚把你吓坏了吧?”   郭维妮一惊,脸涨红了,她结结巴巴地说:“昨晚真抱歉,是我太大惊小怪了。我把他当成……唉,看着也不像,还是我见识不够。吵到你休息了吧?”   高行止看出她的紧张,又为她解围:“姐,你看看你现在多有淫威,把人家小姑娘吓得话也说不利索了。”   郭维妮忙摇头,生怕高步芸觉得她这人小家子气,不好相处。高步芸瞪大眼睛,全然不信这等评语。她认为自己本质上是个很有亲和力的人。   她把椅子拉近了些郭维妮,又看看墙上钟,估算了下出门时间开始和郭维妮套近乎。   三言两语,她弄清楚郭维妮今年二十一岁,中专毕业。她爸爸为她在体制内找了份不上不下的安稳活,但她干了几年,死活不愿意继续了。有了司钦这个榜样在前,她也要放任自己去追逐梦想。这次就是她因为工作的事和家里闹别扭,才跑了出来。   高步芸留了大半块培根,推给高行止,一口气吃完撞奶:“你辞职了?那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郭维妮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学的是设计,我喜欢画画。我前两年在网上还被人约过稿。最近嘛,我有点沉迷剪辑。”   高步芸一沉吟:“你剪辑水平怎么样?”   郭维妮拿出手机,翻了自己的作品给她看。全是关于司钦的作品剪辑。   高步芸拉动进度条,看了几秒钟:“用PR做的?还会什么软件?AE?C4?玛雅?”   郭维妮大多没听过,愣愣地摇头。   高步芸将手机还给她,笑容可掬:“我这儿有许多关于剪辑、影视特效方面的书,也有点关于设计的,你可以随便看。看完记得放回原位。工作的事不必着急,既然出来了,索性多看看,多听听。真要有了目标,定下了路线,我相信你爸妈也不会太反对你的。”   她站起来又对高行止说:“我房间里有台不用的老笔记本,维妮如果要用,你给她打开。”   她拎起包,拍了拍郭维妮的大方脸:“我走了。有什么事不方便和你哥说的,可以和你姐姐说。”   “姐姐?”   “你昨天不是叫我‘姐姐’的吗?哈哈。”   高步芸心情很好地出门了。   郭维妮像被一阵龙卷风刮过的农场,少了很多零碎东西,但思路清楚了。她远不像司钦那样有着明确目标,她只是遵从年轻的本能,讨厌按部就班的生活。既然讨厌,她就需要另一种生活来替代。什么生活呢?她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喜欢艺术,但“艺术”太高,她够不到,具体落到手上的,就是画两笔漫画,剪几个视频。她没有方向,一路茫然向前,路边捡到什么是什么,但捡到的东西太杂太碎,是万万不能保障她的生活的。她渐渐觉出了痛苦。她跑出来,以为自己受到了天大的压迫,其实是资质有限,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更不知道怎么为自己开辟道路。所谓父母的压迫,不过是对自己的无能找的借口罢了。   高步芸随口而出的建议,让她捡到了宝。她瞬间觉得这条路也许可行。   高步芸刚离开,郭维妮就热情洋溢地对高行止说:“你姐姐怎么这么好啊!我昨天看到她,还觉得她有点……有点冷漠,但……人不可貌相。她待人真热情,真好!”   高行止因为知道高步芸绝不是个待人热情的,所以他看了眼兴奋不已的郭维妮,若有所思地嘀咕:“是啊,她待你真热情。”   郭维妮得了良师指点,不肯再浪费时间。她吃了早饭,主动承担了洗餐具的责任,让高行止帮她去找高步芸的老笔记本。   下午司钦过来看妹妹时,他看到的是他妹妹和高行止头碰头地挤在一台小笔记本前面。他俩盯会儿电脑屏幕,转头看会儿高行止右手边的书。他妹妹的脸要比高行止大出一圈。   两人等司钦跨过玄关才发现他。郭维妮亲热地叫了声“哥”,然而眼珠子不舍得离开屏幕。   司钦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眼,原来高行止正在做一个MG小动画。他长久不做,有些生疏了,郭维妮就把书上他提到的参数报给他听。   司钦笑说:“怎么想到弄这个了?”   郭维妮说:“我看书看到这个案例,觉得好玩,就让高哥哥帮我做出来看看。”   司钦一撇嘴,做出牙酸状:“‘高哥哥’。你俩倒熟得快。”   郭维妮轻轻推了他一把:“哥,你自己去玩一会儿,我们马上好了。”   高行止忽然一声惨叫,郭维妮吓一跳:“怎么了怎么啦?”   高行止想了想:“哦没事。刚才画面不动,我以为死机了。我还没保存。”   司钦在屋里晃了一圈,从冰箱里拿出瓶浓缩番茄汁,兑水倒满一杯。   他坐在自行车上,边喝番茄汁边看手机。高行止和郭维妮叽叽喳喳的,总也不完,他等得有点无聊了。   忽然有电话进来,高行止不想挪动屁股,打发郭维妮去接。郭维妮“蹬蹬蹬”地跑去接,还绊了自己一下。   司钦看了高行止一眼。   “高哥哥,是姐姐的电话。”   司钦和高行止一齐看向郭维妮。高行止找到踢得老远的一只拖鞋,滑到了电话机旁。   很快,他挂了电话,对司钦兄妹说:“我要出去一趟,看看我妈。你们自便。”   他说走就走,套了件厚滑雪衫,转眼就出了门。   他走了,郭维妮才跑来亲近司钦。司钦没受过妹妹这等冷落,拧了把她的脸:“终于想到你亲哥了?怎么不和你的‘高哥哥’一起去看他妈妈?”   郭维妮收敛笑容,板着脸说:“哥你说什么呀?你怎么跟个老封建一样,人家是在帮我探索前途!”   司钦见她隐隐红了脸,决定不再跟她计较,拉了她的手,和她一起找椅子坐了:“今早我跟妈通过电话了。你这次出来,是纯粹散心,还是打算在上海找工作?”   郭维妮很乐意和哥哥聊聊自己的前途,享受下他对自己的关心。   她前后穿插、罗里吧嗦地讲了一堆,自然也提及高步芸对她的启发。   司钦笑着皱眉:“我还是没听明白,所以你现在是打算当剪辑师?”   郭维妮一本正经地说:“我还没最后定下来是学当剪辑师还是当建模师,但应该就在这两个里面选了。”   司钦说:“你画画不错,我本来还想联系个开画室的朋友,她前阵子说缺助理……”   他话没说完,郭维妮一把抓住他胳膊:“什么画室?画室助理要做什么?”   “你不是有新目标了?”   “还没定下来呢。再说,那些都要从头学很多软件,也不知我是不是那块料。哥,你再说说画室的事。”   ?   【评论】   温馨一家人   -完- 第24章 相配   司钦参加户外真人秀,在全国各地连着跑了三个多月,从冬末跑到了夏初,把人跑黑了一圈。这次高步芸向……   司钦参加户外真人秀,在全国各地连着跑了三个多月,从冬末跑到了夏初,把人跑黑了一圈。这次高步芸向公司申请,派了毛豆子当他的贴身助理。司钦觉得,真还不如他一个人,但高步芸一片好意,毛豆子尽管能力堪忧,不时惹祸,但干起活来勤勤恳恳,几次差点把自己累死,他也就不好意思抱怨什么。   录完真人秀,他马上回到上海。他只能在上海休息两天。他交给高步芸的两处资源,都顺利落了地。他要先去象山拍古装单元剧,再转战西安拍电影。   他下午五点到的租房。他累极了,饭也不吃,倒在床上便睡。一觉醒来,周围漆黑一片。他看了看表,才凌晨两点。   他过了困劲,觉得自己又脏又臭。他脱了衣裤,去浴室仔仔细细把自己洗干净了。   再推门出去时,冷不防一股烟味飘进鼻孔。一转眼,就看到卫生间旁靠墙站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女人赤着脚,身上只披了件单薄发亮的睡衣,睡衣敞开着,她手指上的烟头在胸前闪烁。卫生间的灯没关,泻出的橘红色灯光将女人从头到脚照得清清楚楚。   司钦刚洗过澡,头脑转得很快,目光却突然变得很慢。   在他看面前凭空出现的女人时,那女人也在看他。她吸了口烟,笑着评价:“身材不错,很精神嘛。”   司钦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的。他“哎呀”一声,飞快冲入自己的屋中。   他捂着脸躺到床上,心想,那女人不是他室友的女友吗?卸了妆,他一时没认出来。他室友不会误会自己趁机占便宜吧?   公寓隔音很差。不一会儿功夫,他就听到抽水马桶惊天动地的响声,然后他室友的屋子里响起了男女的欢声笑语。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也许是在拿他刚才的丑态寻开心。   说话声渐渐低下去,随之而来的,是有规律的床板震动声。   司钦还没从刚才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一只手又忍不住往下伸去。   他默默诅咒:“这该死的生理冲动!”可如果没有冲动岂非可怕?他赶紧又收回诅咒,叹了口气,心安理得地臣服于本能。   次日清晨,司钦故意拖到隔壁两人全出门了才下床。期间他没忍住晨起冲动,又安抚了自己一番。   他洗脸时面对镜子,觉得自己现在特别像个欲求不满的野人。他试着回想了下上次和女人□□的时间,竟然想了很久。他沉着脸想:“是时候找个女朋友了。”   XXXXXX   郭维妮晚了一步,没当成画室助理,还是回到高步芸给她指点的路上。她在高行止的指导下,已经熟谙了两款后期软件,也能搭建比较像样的模型了。   她知道司钦回上海了,今天要过来,所以起了个大早,把屋里上上下下收拾了一通,把高家姐弟和自己的脏衣服全扔进了洗衣机。   她在洗衣机的滚动声中,做高行止布置给她的功课——制作一个球类运动的小动画。   她几次失败,边翻看笔记边在网上乱找失败原因,忙了也不知道多久,高行止睡醒下楼了。   他还穿着冬天的棉睡衣,白色的长袍后连着一顶帽子,屁股后还有只球一样的尾巴。戴上帽子,他就可以伪装成一只人熊。   郭维妮对高行止这么大人了还爱熊一事始终不能理解,但觉得十分可爱。   高行止没看她,在房间里转了圈,然后进入厨房。   郭维妮半天没听到声响,进厨房一看,就看到高行止撅着长尾巴的屁股,正在往一根水管后面塞什么东西。   郭维妮捏了下他的球尾巴,凑近去看:“在干什么?”   高行止正将一沓厚厚的人民币往水管后面塞。郭维妮睁大眼睛,怀疑高行止在外没干好事,弄了赃款回家。高行止解释:“给我姐的。我直接给,她又要推三阻四,索性藏在这里,等我走了再告诉她。”   郭维妮放下心,又不自觉地捏了下他的尾巴。   高步芸的一个艺人去成都开演唱会,她陪着去了,要今天下午才回来。她不在,高行止的作息就随便起来。   他看看时间,快下午两点了,他又看看郭维妮:“有什么吃的吗?饿。”   郭维妮来了劲:“昨天的饭还剩下一大碗,我去给你做蛋炒饭。”   高行止不挑,有什么吃什么。   郭维妮炒了一大碗黄橙橙的蛋炒饭,她把找得到的合适材料全放进去了:鸡蛋、甜玉米、松子、夏威夷果仁、香肠、小葱……她又烧了锅紫菜虾皮汤。等她将香喷喷的蛋炒饭和紫菜汤端上桌时,高行止也帮她完成了球类动画,还自作主张地加了几个特效。   “哎呀呀,谁要你帮忙的?”郭维妮先抱怨,“你做的跟人家的广告一样。”抱怨完又忍不住夸奖。   高行止大口扒饭:“没事,待会儿你再做一遍,我在旁边看着。”   郭维妮坐到他身边,先看着他吃饭。她经过三个月的练习,发现自己并不是很喜欢在电脑上做这做那。她的作品不论技巧,始终欠缺品味。高行止随随便便画两根线条,就远高过她殚精竭虑的构思。   她不止一次地想:“人和人还真是不一样的。”   她伸手摸了摸高行止乱七八糟的头发。高行止快速转头,在她掌心中亲了一口。   郭维妮轻轻拍了他一下:“又和我开这种玩笑!”   高行止说:“怎么只准你摸我?”   郭维妮笑了:“稀罕摸你?不摸了。”   高行止沉默地吃了几口饭,忽然撩起眼皮,黑幽幽的大眼睛直直盯住她:“妮妮,不如你嫁给我吧?”   “啊?”   “反正你也没男朋友,还没工作,不如嫁给我。我养着你,你帮我多生几个孩子。”   郭维妮要在三个月前听到这种话,一定会觉得高行止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在对自己恶作剧,但经过这三个月,她多少习惯了。高家姐弟都有点神神叨叨的,指不定什么时候突然发作吓人一跳。他们有他们的思维体系。   郭维妮双手托着两腮,将自己一张方脸托成了尖心脸,她说:“你那么喜欢小孩子啊?”   高行止摇摇头:“我对小孩没概念,谈不上喜欢不喜欢。我是为了我姐。”   “啊?”   “我姐说过,她三十五岁前没怀孕的话,这辈子就不生孩子了。她已快三十四了。而且,我们两个从小营养不良,身体也不是太好,我本来也舍不得她自己生孩子。”   郭维妮渐渐听明白了:“你是想多生几个,以后帮着照顾你姐姐?”   高行止理所当然地一点头:“多生几个,然后挑个最聪明、最靠谱的送给她,帮她养老。”   郭维妮心想:“这话他怎么说得出口啊。”   高行止见她不做声,进一步安利自己:“其实嫁给我挺好的。我看你现在还是不知道要做什么工作,嫁给我后,你可以慢慢想,有真正想做的再去做,没有也没关系。我赚的钱除去日常开销,还可以分你一半,随你怎么用。我不经常在家,你有充足的自由活动时间。我人长得好看,又聪明,我的孩子肯定也不差,你自己养着好玩,带出去也有面子……唔,你可能觉得就这么结婚,不够浪漫。其实谈恋爱挺无聊的,纯粹浪费时间,目的不都还是结婚吗?你要实在想体验下恋爱的感觉,我们婚后也可以体验。”   他像个营销头子一样,说了一连串,说得郭维妮头昏脑胀,分不清东西南北。她强行抓住一丝理智,打断高行止:“你等等!为什么选我?我们才刚认识。”   高行止凑近看了看她,他嘴角还沾了粒米饭:“我们认识三个月了。我半天到一天就能掌握一个后期软件了。我一眼就看出你很适合我,所以这三个月我几乎没怎么干活,都留在这里验证我的第一感觉。”   郭维妮擦掉了他嘴角的米饭:“你不觉得……我长相一般吗?”   “绝大多数人长相都一般啊。我要看好看的人,每天照照镜子,或者看看我姐就可以了。”   “我学历也不高。”   “我又不是给公司拉投资,要高学历员工充场面。”   “我……”   高行止忽然双手扯住郭维妮的脸:“好了好了,我求个婚,你一个劲地贬低起自己来。好和坏还不是看个人标准。我觉得你很好,不行吗?”   郭维妮想点头,被他按住了脸,一点没点下去,她又恢复了一丝清醒:“我得问问我哥。我从小到大交过的男朋友,还有我以后的丈夫,都要经他同意,他说行才行!”   高行止收回手,想了想,他说:“行,钦哥还是靠谱的。”   说曹操曹操到,司钦来了。   司钦左手捧了一束鲜花,右手拎了一只果篮,门一开,郭维妮就扑上来,他脖子上又多挂了个妹妹。   司钦挪进屋中,对着正舔盘子的高行止喊:“喂,快来帮我拿一下!”   高行止放下盘子跑过来。司钦以为他要帮忙拿他手里的花果,没想到他直接把郭维妮抱过去,放在地上。他说:“好了好了,你哥老腰要断了。”   郭维妮揉了揉泪眼,笑着“呸”了一声:“我哥腰好得很。”   司钦不知该怎么接话。他东张西望地看了回,问高行止:“你姐还没回来?”   高行止还没说话,郭维妮抢着说:“她快回了。哥,我们晚上吃火锅,你陪我去超市走一趟。”   她不由分说,拖着司钦就往外走。   司钦到高步芸家还不满三分钟,又回到了大街上。   郭维妮像抱萝卜似地紧挽着他一条胳膊,贴着他走。   司钦几次转头观察,发现一方水土有一方水土养人的方式。短短几个月,妹妹人丰润了,皮肤细腻了。原来见了他就嚷嚷个没完,现在居然还会沉默忧郁,玩文青那套了。   他见妹妹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就推了她一把:“有事单独和我说?”   郭维妮有气无力地说:“你工作还顺利吧?”   “顺利。问你呢。”   “唉唉,我愁死了。”   郭维妮本性难移,心里还是藏不住话,她很快把高行止向她求婚那套,如实吐出。不知怎么地,高行止的求婚理由他自己说来冠冕堂皇,合情合理,经由郭维妮的转述,却有了股精神小伙要诱拐良家少女的味道。   司钦听得目瞪口呆,确认了几遍高行止是不是认真的。   他把郭维妮问急了,跺脚说:“哥,我又不是傻子,我分得清玩笑还是真话!”   司钦有点生气,他骂高行止:“这臭小子,把结婚看得跟儿戏一样!”   郭维妮又担心了:“哥,你可别去骂他、打他,高姐姐和他对我很好的。”   司钦拿了根烟点上,他问郭维妮:“你怎么说?你愿意嫁给他吗?”   郭维妮老实巴交地摇摇头:“你知道我没什么主张的,容易受人影响。他这么优秀,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让我做什么我不知不觉地就照做了。可结婚的确不是儿戏。总之,不应该像他讲得那样轻松简单。你跟我说过,碰上太好的、有百利无一害的事,一定要细想想其中有没有陷阱。可我也没什么好让高哥哥图的……难道他觉得我是个能生养的?”   郭维妮骨盆大,屁股也大,倒的确像个能生养的。   司钦瞥了眼妹妹,刚消了点的气又窜上来,他想:“亏高行止还是名牌大学高材生,他把我妹妹当什么了?”   他见郭维妮还睁着眼等他给答案,他压了压火气,尽量让自己客观地看待这件事情,他说:“你别嫁给他。”   郭维妮一下子屏住了呼吸。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一口气深深吐出,也说不清是轻松还是遗憾。   司钦一直紧张地盯着她,这时才微微放松了,他很温柔地摸了摸妹妹的大脑袋:“妮子,我们不要好高骛远。高行止这人的确很优秀,将来或许是个成大事的,但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可以轻松看透你、摆布你,你却理解不了他。有一天你真的爱上了他,想把自己融进他的世界,搞不好就会把自己弄得伤筋动骨、头破血流。人还是要跟和自己相配的人在一起。”他想到自己的父母,心肠一下子变硬了,决定无论如何要拆散妹妹和高行止。   郭维妮紧贴着他,也想到了她的妈妈和那位现下如雷贯耳的大富豪。她心里一慌。有一次司钦心情不好,对她简单讲过些他父母离异时的事。他父亲走得毫不留情,而母亲懦弱无能,只会在家守着他哭,甚至一度想带他一起死了。绳子已经套上了他的脖子,幸亏他两个舅舅来得及时,阻止了一桩惨案。   郭维妮暗暗心惊于历史的轮回与相似。还好她刚才没有一时糊涂,答应高行止的求婚。她太缺心眼了。她的经历摆明和司钦父母的一样,她怎么还拿这个去刺激他?   郭维妮为了表达歉意,鼓足了劲头在超市进行了一轮大采购。她活蹦乱跳,东挑西拣。司钦跟在她身后,反倒沉默得像条影子。   两人大包小包,到路灯亮了才离开超市。   随着夏天的到来,天已经黑得晚了。半空青白中,隐约可见几片彩霞。   兄妹两个在大楼前遇到高步芸和开车送她回家的滕哲飞。   高步芸看到司钦就眼睛一亮。滕哲飞看到司钦也很高兴,他张了张嘴,看到郭维妮,才硬生生地将一声“哥”转化为“钦哥”。   司钦举了举手中食材,对他说:“你来得正好,晚上一起吃火锅。”   郭维妮担心地看看高步芸:“高姐姐,可以吗?”滕哲飞也有点胆战心惊地看向高步芸。   高步芸爽快地一点头:“吃火锅,人多热闹。”   她一句话,皆大欢喜。   火锅宴基本由郭维妮主操,高行止给她打下手。另外三个大爷一样坐着。司钦是三个里面唯一一个心里过不去的,想要进厨房帮忙,又怕影响他妹妹和高行止的交流。高步芸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滕哲飞开了i-pad看电影,没怎么看进去,全程光顾着听他女朋友和他哥哥说话了。他们一直在聊工作,他心里叹息:“高步芸到哪里心中都只想着挣钱啊。”   火锅水沸腾前,郭维妮把司钦拉到一边,小声说:“哥,我拒绝他了。”   “他怎么说?”   “他说知道了,尊重我的选择。他还说我们以后依然是朋友。哥,我还能和他做朋友吗?”   司钦苦笑了下:“可以的。”   郭维妮放心地吐出一口长气。   他妹妹看上去恢复了正常。高行止从厨房出来,也是该怎样就怎样,看不出异常。   郭维妮是第一次见到滕哲飞,但不是第一次听到他。她和高行止显然曾经谈论过这个人,现在默契地交换了下眼神,立即像蜜蜂扑花一样扑向他,你一言我一语,询问他和高步芸的恋爱经过,试图从他口中酿出蜜来。   滕哲飞被他们逼问得满头大汗,司钦跳出来转移话题拯救他。   他话题转移得太生硬,另外三个都看出了端倪。高家姐弟都知道司钦和滕哲飞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都不想司钦知道他们已知道这件事。郭维妮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只有她敢说:“哥,你认识小飞吗?为什么这么护着他?”   司钦瞪她一眼:“我自然认识,我和他一见如故!”   滕哲飞在他身旁一挺胸:“对,我们一见如故!”   高行止被滕哲飞的演技尬出一身鸡皮疙瘩。他转了转大眼睛,说:“既然钦哥不让我们打探小飞和姐的恋情,那我们不如谈谈钦哥的。”   司钦重重看了他一眼。高行止笑眯眯的,满目狡黠。司钦心想:“好小子,我破坏了你的无厘头打算,你这就报复上了。”   偏偏自家弟弟不长脸。滕哲飞好不容易转移了高行止他们对自己的兴趣,忙着祸水东引,也跟着他说:“对啊,钦哥,你现在有女朋友了吗?”   高步芸在旁边听得心情焦躁,忍不住插嘴:“你们够了。他有没有女朋友,这事都不会让你们知道的!”   一屋子人齐齐看向她,神情各异。   高步芸莫名其妙,拔高了声音:“你们看看他的样子,要是红了,会有多少女粉丝?即使只为了保住他的商业价值,也不会对外公开他的私人感情啊。”   司钦微微一笑,不打算在此时此地和她讨论他火后是否该向大众公开私人感情的问题。   滕哲飞马上认同高步芸的说法,点头说:“对,我们不要谈这种话题了,别影响到他。”   为了彻底转移话题,滕哲飞聊起了中国电影,批评现在的电影越来越难看:“以前还能在国际上有点影响力,现在只能关起门来自娱自乐了。连那些曾经‘天才’过的导演,也不知怎么了,一个个江郎才尽,和平庸的商业片导演竞比谁的下限更低。”   高步芸同意现在的电影大多不好看,但不同意不好看的原因是越来越脱离了好莱坞式审美。她觉得东方本就有自己的美学体系,没必要献媚他者。他者实在比你强就算了,但现在看来,他者也越来越不怎么样了。   滕哲飞近几次约会,一直是唱独角戏,难得高步芸反驳他,他兴致高涨。可惜他口头功夫不如高步芸,被她节节逼退,溃不成军,然后又被高行止和郭维妮趁火打劫,灌了不少酒。很快,他就打着饱嗝,晕晕乎乎的了。   他感到自己很快乐,终于像在和高步芸约会了。他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看到脸红红、有点担忧的司钦。   “你还好吧?”   滕哲飞一把扑过去抱住司钦:“哥,我真开心!”   司钦也挺开心。妹妹和高行止之间看来只是小孩子一时的心血来潮。他一把掐灭悲剧源头,谁都不会再受伤害。他们会做长长久久的好朋友。   弟弟和高步芸看来也走上了正轨。高步芸是个厉害的女人。她虽然出身贫穷,但凭着她本人,完全制得住滕哲飞。他们可以在一起,他们在一起很相配。他们家就是缺这种厉害的女人,他妈妈和妹妹都太不知世事了。   他半扶着滕哲飞下楼,滕哲飞小声哼起歌来,他也跟着他哼。没下几步,高步芸突然出现,仰起脑袋看他们:“还好吧?”   滕哲飞像被仙女棒点中了,立即推开司钦,自己扶着栏杆下楼:“没事,才喝了多少,我酒量好着呢。”   司钦咧了咧嘴,手插裤袋缓缓下楼。滕哲飞靠着高步芸,走得摇摇晃晃,还死不承认自己喝醉。高步芸忽然跑开,看他要摔倒,才又回来扶他一把,对着他哈哈大笑。   高行止和郭维妮两个到底年轻,依旧坐在桌边大嚼。郭维妮把汤里剩的碎肉全捞起来给高行止。高行止投桃报李,也把自己碗里一只大虾夹给郭维妮。两人相视而笑。   司钦这段楼梯下得不是滋味,他想:“无论如何,得找个女朋友了。”   ?   【评论】   暖心又冷酷的弟弟。   -完- 第25章 终于响了   入秋以后,一连下了两周的雨。   一个工作日下午,高步芸和张之颖溜出办公室,到大楼附近的咖啡馆对面而坐    入秋以后,一连下了两周的雨。   一个工作日下午,高步芸和张之颖溜出办公室,到大楼附近的咖啡馆对面而坐。   高步芸刚被人在电话里拒绝。张之颖本来拉她出来,想好好安慰她几句,说着说着,把自己说得泛起愁来。   “第三家了。”高步芸阴沉着脸说,“这是两个月内第三家拒绝司钦的公司了。本来是他们腆着脸过来送剧本,我还给了他们不少可以提升主题立意和深华人物形象的意见,临到签约了,他们跟我说要换人。如果真要是觉得司钦形象不合适,我也忍了,但刚才那家说可以换我的其他男艺人,还可以加塞人,只要不是司钦,不拘是谁。你说这像话吗?”   张之颖叹了口气:“我跟你说过,司钦背景复杂,让你少在他身上花大力气。你不信邪。好了,现在他仍是没戏拍,他那些资源白便宜了其他人,倒把公司摊子又做大了。马俊义更不放我走了。”   “少来,得了便宜还卖乖。”   张之颖近来受过太多类似评价,已经懒得反驳。为什么没人相信她是真的想辞职啊?她真是个太有责任心的人了。   高步芸越想越气,猛地握拳砸了下桌子:“司征英的老婆欺人太甚,别把我逼到跟司征英本人摊牌!”   张之颖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滕思宁针对司钦的这些小动作,按理司征英不会不知道。他本人日理万机,可像他这样身份的,身边不会少了耳报神。他以前不管,以后未必肯管。即便管了,只是不痛不痒地说两句,没实际作用,说不定反让滕思宁更忌恨司钦。   她对高步芸说:“我不建议你去找司征英摊牌。滕家背景很复杂,”她凑近了些,低声说,“他们以前是做□□生意发家的,是为了洗钱才入了娱乐圈。我不是很了解滕家现状,不过光看他们现在还能在圈内呼风唤雨到这种程度,恐怕他们有些手段,还是不怎么能见人的。我已经吃过亏了,你别再傻兮兮地撞上去。”   高步芸不能理解:“滕思宁是第三者,她抢了人家老公,又把自己儿子弄成了司征英的‘独生子’,要恨也是别人恨她,她有什么资格恨别人?”   张之颖也不明白,她喝了口咖啡,说:“什么样的人都有。”接着她忍不住问,“你和滕哲飞交往快大半年了吧?你怎么不直接问问他,或者让他帮你和滕思宁疏通疏通?”   这又是件烦心事。   高步芸和滕哲飞的交往像行走在胶水上,一步一粘滞。按理说,他们的交往已经过了约定期限。在那以后,滕哲飞一次也没找过她,她自然也不会主动去联络他。到现在,两人是结束了,还是要继续,她全不知道。就这关系,她实在没信心去找滕哲飞了解或疏通什么。而且,她总觉得,恋爱归恋爱,工作归工作,两者不应混为一谈。她已经忘了她和滕哲飞的开始就是出于工作上的妥协。   高步芸摇摇头,恼恨地甩开滕哲飞。现在不是纠结自己那点无关紧要的情爱的时候,司钦的下一部戏还没着落呢。   她心里时时刻刻烧着个火盆,想都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司钦已花费了那么多年的努力,从二十出头,到如今三十岁,连她也认认真真地付出了一年的心血,不说锣鼓震天,起码也得稍许听到个响声吧?   《惊雷之地》倒是国庆要播出了,不过不能把所有赌注下在一部戏上。   高步芸拍了拍正发呆的张之颖的手,张之颖茫然“啊”了一声:“芸豆子,我要跑去跟马俊义说,方斌受伤了,我这回非走不可,他会不会放我?不过不行,呸呸呸,太不吉利了。我收回!我收回!”   高步芸没理她,她说:“我给自己设定了个期限。到《惊雷之地》播放完毕,要是司钦的资源再没有起色,我就离开第三只眼。”   “什么!”张之颖大惊失色,“你离开?你要去哪儿?”   “我想过了,滕思宁能挡下来的,多是些小资源。像熊宏声手里人人瞩目的剧,她反而没有办法。既然这样,我就往大了给司钦争取。第三只眼是肯定没这种资源的,那我就去大公司。或者,我自己成立公司,去找大牌合伙人。”   张之颖没料到她劲头这么足,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想:“不行,赶在她走之前,我得再去跟马俊义辞下职。不然她真走了,我还怎么走啊?”   不过张之颖的担忧很快就变了质。   第三只眼近来算是走了邪运,之前爆出了个葛丰。葛丰倒了,大家都以为这家公司被打回原形,以后也就那样了。谁想不到两年,竟又爆出了个比葛丰声势更大的。   《惊雷之地》只播了三分之一,司钦这个名字,忽然像一串炮仗般响遍全国。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司钦他,终于响了。   XXXXXX   司钦最初是从网友留给他的评论中,依稀感到自己似乎是有了点名气。《惊雷之地》还在播放,他多了些通告,大多跟宣传相关。有一次他和毛豆子从高铁上下来,突然遭遇一群狂奔而来的陌生女孩子,毛豆子双臂一张护在他身前,声音发抖地交待他:“快,快去男厕躲一躲!”他在男厕一躲躲了一个小时,又被进进出出的人索要了几十个签名。这时,司钦终于体感到——他红了,还是大红特红!   他一个入行七八年的人,像突然脱掉隐身衣的人形和氏璧,暴露在他人眼前。他的身体一块一块,都有了独立观赏价值,被单独拉出来接受夸奖膜拜。   眼睛多好,嘴巴多好,牙齿多好,脖子、手、脚、腰、臀、蝴蝶骨、胯骨、胫腓骨、耳朵上的软骨……   人们惊叹,女娲造人何其不公,在大手一挥制造出无数歪瓜裂枣的同时,又专门沐浴清心,精雕细琢出了这么个完美人物。   不止外貌。单说外貌太肤浅了,粉丝们都是始于外貌、终于人品的高端鉴赏者。在她们锲而不舍的发掘中,很多和司钦一起工作过的人纷纷浮出水面,讲述司钦感人至深的小故事。   和葛丰那次不同,司钦几乎获得了合作者们的一致好评。他们齐齐惋惜过去:“这种人竟然默默无闻这么久!”齐齐感叹今朝,“还好老天有眼,司钦值得!”   也有反对的声音,主要来自林玦的粉群,但司钦热潮来势凶猛,一点异议稍微冒头就被碾磨得渣都不剩。连带对第三只眼的评价也好了不少。   高步芸现在公然将手下其他艺人全转交出去,一心扑到司钦身上。她拉老人,招新人,组了个二十余人的团队,专负责司钦一人。   她在最初的手忙脚乱后,迅速拨乱反正,明确方向,调动人手,各司其职。   高步芸思路很清楚。她对上门的广告商几乎来者不拒,对要求采访的媒体,无论是电视台、网络、杂志、电台等,也几乎有求必应,恨不得疲劳式轰炸,让司钦出现在每一个人的触目所及之处。但对于影视项目,她苛刻到了米粒观字的地步。   曾拒绝过司钦的网络剧组悔得肠子青青,可惜高步芸不卖后悔药。几家大牌公司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们拿着年度重点偶像剧项目兴兴头地跑上门去,满拟凭借自家名气、营销渠道和傲人薪酬,一举谈成。哪知高步芸只翻过剧本大纲,都没让他们见到司钦本人,就拒绝了合作。   一来二去,聪明的已经发现了,司钦和葛丰真的不同,第三只眼是把他当大演员培养的。   高步芸拒绝的话说得漂亮:“我家司钦年龄大了,气质也过于成熟,不太适合演偶像剧了。”其实,人家的潜台词是:“滚,我家要接正剧,不接偶像剧!”   凭司钦的长相和演技,也的确接得起正剧。很多人到这时候才突然意识到:司钦好像是国内近十年来第一个靠一部正剧爆红的人。   一时间,又有很多谣言传出,全中国各有名大导的预备作品全和司钦挂上了钩。   这些谣言,有些固然是营销号为了流量生编硬造。有些,却是高步芸偷偷买通水军放出的消息。   可能司钦爆的太突然,时间不够,真正找上门的优质影视资源并不多。高步芸在一两个月内接到了三百十八个剧本,她把自己的作息规律抛到一边,没日没夜全部一一读过,发现只有十个算差强人意。   她归纳总结了这十部剧本的概要、人物性格、优势和劣势,见缝插针,捡司钦化妆的时候一一告诉他。   他们讨论过后,目前只定下一部悬疑色彩浓重的十二集网剧,一个月后在缅甸开机。   此外,司钦之前答应熊宏声在他的一部抗战剧里演一个小角色。他觉得既然说定了,就不应该因自己走红而改变,所以仍按原先谈好的条件和他签约,马上要进组了。   熊宏声自己不好意思,来找高步芸,要求提高司钦待遇。高步芸得司钦嘱咐,拒绝修改条件。   熊宏声手上有部在筹备的古装正剧。一位业内顶尖编剧在写剧本,已经写了十年,每年都有流言说写好了,不过据熊宏声本人言,现在真快写好了。   高步芸对这部古装历史大剧的男主表达了充分的关切。双方谈了一下午,各自心里有了底。   但这些远远不够。高步芸上学时候发现过一个有趣的现象:班上话都没说过两句的男女,一旦被众人起哄是“一对”,起哄次数多了,十有八九最后真会变成一对。她由此及彼,暗中鼓动营销号将她看上的影视资源和司钦挂钩。几次过后,真有几家跑来她这儿探路。   其中有一部讲述抗美援朝的电影,暂定的导演和编剧都是新人,但剧本写得非常扎实动人,制作方后台也够硬,估计滕思宁也撼动不了。   高步芸给司钦传了几个剧本片段,他当即表示想演。   高步芸东奔西跑,不断送礼、请客,亲自撸袖子上席和一群群大男人拼酒,最后将这一资源拿下。   高步芸拍下自己和一帮电影公司领导喝酒的照片,在个人微博上发布,配两句看似隐晦实则□□裸的话。火眼金睛如粉丝,立刻猜到司钦要演一部战争片。高步芸一边煽动粉丝,一边利用营销号,没两天营造出了普天同庆的声势。这部电影刚立项,就荣登各大数据排行榜榜首。   电影公司领导们听了部下反馈,异常满意。其中某大领导的秘书新近成了高步芸密友,她在大领导耳边吹风:“听说隔壁也要拍抗美援朝的片子,他们也有意用司钦……”   大领导大手一挥,高步芸喜洋洋地签下了合同。   司钦走红以来,高步芸第一次在忙忙碌碌中沉下心来,觉得他没白红。就算司钦第二天起就不再火了,有这部电影当基石,她已经帮他在事业上稳当当地跨出了一大步。   心里一定,她才感到了疲倦。   司钦才红两个月。这两个月来,第三只眼人人都忙疯了。司钦不用说,他现在每天能睡上三四个小时都算多了。有一次他连轴转忙到晕倒,直接跌下舞台,经医生建议,此后一直带了瓶保心丸在身边。   高步芸两个月没来月经了。她怀疑自己发过一次高烧,但发烧时她在外面陪司钦录节目。她忙于调节,生怕有恶心的人给司钦使绊子,抽空还要看剧本,顶着浑身难受得要死,也没想到去找根体温计量一量。熬到第二天天亮,节目录完,她出了身大汗,浑身骤然一轻松,她才想自己是不是发过烧了,那感觉和发高烧后一模一样。   郭维妮已经回老家。   高行止离开,回来,又离开了,抱怨说回来一个礼拜也没见到她一根头发。   张之颖彻底走不了了。高步芸一心在司钦身上,公司其它事务又回到她手上。不过她工资翻倍,奖金拿到手软,大家猜她也只是嘴上说说不乐意。张之颖有口难辩,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连马俊义都很忙,来来回回向好奇又羡慕的公司日本董事们汇报每日进展,集思广益,看能不能借由司钦走红,让日本艺人们也跟着鸡犬升天。   高步芸累归累,内心十分欣慰。马上要过阳历新年了,她想:“今年的忘年会一定很热闹。听说日本好几个董事都要过来。他们来不来都没关系,只希望年终奖一定要对得起公司现在如日中天的势头啊。”   XXXXXX   有人欢喜有人忧。   滕思宁不知自己哪根筋搭错了,年纪老大,忽然想给司征英再生一个孩子。她借助偏方,真的怀上了,但不足月,就流产了。司征英知道后,非但不怜惜她,还皱紧眉头训斥了她一番,言下之意,似说她老不正经,越活越回去了。   滕思宁流产后一直躺在床上装死。很多人好心来探望她,均被她拒之门外。   辛昀伏是为数不多还能进入她卧室的,但每次来,带的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这次,滕思宁听说司钦拿下了尚影集团的战争片男主,她拿被子蒙住脸,不想再说话了。   辛昀伏倒优哉游哉,坐在她床上边喝茶边事不关己似地评说:“司钦的经纪人头脑很清楚。不过她竟能搭上尚影的线,真是意想不到。尚影现在也开始用民企的艺人了?我还以为他们打算来来回回地把那几个熟人用到死呢。”   滕思宁忍无可忍,从被中露出张气红的脸:“你真是刀子没戳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我让你压制他,你看看你压制了个什么?我才病了几天,你就快把人家压制成天皇巨星啦!这两天我闭起眼,又想到我和征英新婚那几天,那老太婆的两个哥哥串通媒体骂我们……”   辛昀伏忙打断她的诉苦:“凭那小子的资质,早该出头了,我们好歹也压了他快十年。就算他是男演员,他的生涯能有几个十年?不要因为一个意外,就全盘否定我们的所有成绩嘛。”   滕思宁觉得她卧床过久,虚弱不堪,连一贯病恹恹的辛昀伏也敢在她面前翘起尾巴了,她冷冷地说:“你知道,我是个只顾眼前的人。”   辛昀伏也觉得自己放肆了。她放下杯子,给滕思宁整理了下被子,悄声说:“你放心。你让他得意一会儿又怎么样?有时候,突然上了云端,再狠狠跌下来,比一直在低谷里走着受到的打击大多了。你看葛丰现在?”   滕思宁眼睛一亮,她就知道自己这个闺蜜不是什么好鸟,她兴奋地问:“你有什么办法?”   辛昀伏刚开口说了两句,门突然开了,从外探进来个老妇人的头。里面两人因为没在商量好事,一时都有些惊慌失语。   半晌,滕思宁先恼羞成怒:“你这老糊涂,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进来前要先敲门!先敲门!你痴呆了吗?话都听不懂!”   老妇人开大了门,冲外面喊:“征英,你自己听听,你媳妇多精神。我说她没事你还不信。你去工作吧,不用上来看她了,我替你看着。”   老妇人得意地看了眼张嘴结舌的儿媳妇,走了出去。   ?   【评论】   女主威武!   -完- 第26章 滕哲飞突然开窍   滕哲飞每周老时间回家探望滕思宁。滕思宁已经连着几周躺在床上,难得他今天进了她卧室,床上空空,屋里只……   滕哲飞每周老时间回家探望滕思宁。滕思宁已经连着几周躺在床上,难得他今天进了她卧室,床上空空,屋里只有个辛昀伏,正坐在沙发上看一本杂志。   两人打了个照面,滕哲飞问:“我妈呢?”   辛昀伏答:“去做头发了,估计再过两小时能回来。”   滕哲飞点点头,就要撤走,却被辛昀伏一把逮住。辛昀伏也是来了才知道滕思宁终于“下了床”。她一个人等得无聊,正好找个人打发下时间。   滕哲飞从小就认识这位辛阿姨,不过一直和她没什么话好说。谁一般和父母的朋友有许多话说呢?而且他有种莫名的偏见,总觉得他妈妈的密友都鬼鬼祟祟的,不像是什么好人。   辛昀伏难得主动找他聊天。他出于礼貌和她客气了几句,寒暄完就准备走了。   哪知辛昀伏像很多上了年纪的女人一样,见了朋友家成年的单身崽就忍不住关心他们的终身大事:“你妈说你现在也交女朋友了。”   滕哲飞“嗯”了一声,奇怪他妈怎么知道。   “是叫纪霞吧?我见过她两三次。小姑娘长得清清爽爽,说话也利落,叫人喜欢。”   滕哲飞愣了愣,紧接着近乎忿忿地反驳:“不是纪霞!怎么会是纪霞?纪霞是我团队的人。妈真是……唉。”   辛昀伏忙为自己的误会道歉,顺便又旁敲侧击,询问了下滕哲飞现在的感情生活。   这下戳到了滕哲飞的痛点,他忽然低头一言不发了。   辛昀伏没想到他是这么个反应,也沉默了片刻,忽又“咯咯咯”笑了起来。滕哲飞吃惊地看着她。辛昀伏在他肩头稍重地拍了两下,感叹:“年轻真好啊!”   滕哲飞被她拍得少了几分顾忌,依稀想起这位阿姨似乎一直是单身,且没有孩子,与他的情形类似。他心里顿时活动开了,觉得倒也不是不可以和她聊聊。   “辛姨……”   他一开口,辛昀伏立刻点了点头,换了个更容易让人放松接近的姿势倾听。   “辛姨,我想请教你一件事行吗?”   “你说。”   “我大半年前,追到了我现在的女朋友。我们平均一到两个月吃顿饭。我有一次还去了她家,和她家里人一起吃了火锅。但我们之间的关系……怎么说,总觉得有点不冷不热的。偶尔似乎靠近了点,但很快又退回去。你跟我说说,男女朋友间这样正常吗?”   辛昀伏皱皱眉,这和她想的不大一样:“你真心喜欢这个人吗?”   滕哲飞严肃地一点头:“我想过很多次了,我肯定喜欢她,不然没法解释她对我态度那么恶劣,为人也不怎么样,但我依然对她念念不忘。”   辛昀伏“呵呵”了两声:“既然那么喜欢,为什么隔那么久才见一次?”   “这是我们说好的。”   “为什么?她很忙吗?”   “很忙,最近尤其忙。而且,她不像我喜欢她一样的喜欢我。”   辛昀伏想了想:“小飞,阿姨不知道你喜欢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好乱给你意见。我讲讲自己的情况,供你参考一下吧。”   滕哲飞有点失望,并不很想听长辈的恋爱经历。还好辛昀伏并不像他妈一样长篇大论,想像与真实齐飞,辛昀伏说得很实在:“我年轻时眼界挺高,追我的人不少。我谈过的几个,每次约我出去,最多也是吃饭。吃饭时肯定要讲话,男人又特别喜欢表达自己。但讲话是门艺术,除非是很熟的人,或者很喜欢彼此,不然话说多了,总有让人觉得不对味的时候。我就因为话不投机,甩过一个男朋友。这些人中,有一个令我印象最深刻。他约我出去吃饭,他不大讲话,但常常引我讲,他在一边认真地听。久而久之,我一旦心里有了什么事,就会找他倾诉。”   滕哲飞竖起了耳朵,虚心聆听。   “还有,他平时也忙。我们一个月也不过见个两三次,每次就吃吃饭,看看电影,但偶尔,他也会从天而降,突然给我个惊喜。”   滕哲飞凑上前:“什么惊喜?”   “比如,我喜欢泰国菜,他说带我去吃,却是带我上了他的直升机,直接飞到曼谷的餐厅去吃。又比如,我想学游泳,他突然带我去了菲律宾,在海里教我游泳。”   滕哲飞笑了:“这位叔叔真会玩。辛姨,你怎么不嫁给他?”   辛昀伏心想:“他真是被宠坏了。这么大,还跟个孩子一样。”她表面仍是风平浪静,淡淡地说:“后来,我知道他其实结过婚,就和他分开了。”   滕哲飞顿时红了脸,觉得这位阿姨坦诚过了头,连这种事都对他说。他点点头:“我明白了。一、我要少讲自己,让她多讲;二、要在平常中创造惊喜。”   辛昀伏笑了:“你总结得很好。”   滕哲飞脸更红了,示好地坐近了她些,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不久前对滕思宁密友的偏见了。他说:“实不相瞒,她最近终于捞到几天休假了。我本来打算约她出来吃饭,但听了你的话,我有了新的思路。我记得有一次我谈到小时候和爸爸一起海钓,她挺感兴趣的。我是不是……约她去海钓?”   “听上去不错。”   滕哲飞得到鼓励,干脆得寸进尺,要辛昀伏教教他具体怎么策划。辛昀伏很耐心地充当他的恋爱向导。   滕哲飞听得又高兴又担忧:“这太周到了,可她要还是不喜欢怎么办?”   辛昀伏笃定地说:“那下次再安排个她喜欢的。重要的是,让她看到你的心意和努力。对了,你能用家里的游艇吗?我朋友是海钓俱乐部的会员,如果你不想惊动太多人,那告诉我时间,我帮你借一条。”   XXXXXX   高步芸连轴转了几个月,难得在签了司钦的电影合同后,可以稍微松口气,却在下楼梯时一脚踩空,伤到了脚踝。她正好拿这个当借口,向张之颖请了三天假。   高行止听说她受伤,马上赶回来,给她充当二十四小时免费保姆。   高步芸早上起床,下楼就闻到暖暖的面包香。高行止听到动静,从厨房冲出来,不许她再动。然后他上去把她抱到楼下,再递给她一根登山杖。   高步芸昨天已经感动过了,这时只打了个哈欠:“你至于吗?只是扭伤,没骨折,也没骨裂,正好我累了,才当是借口休息下。”   她坐椅子上伸直受伤的腿。她右脚踝涂了膏药后裹上层层叠叠的纱布,看上去比实际情况严重得多。高步芸觉得她脚长得真纤细,包那么多层布还是好看。   高行止端上早餐,不冷不热地说:“休息是公民权利。你多久没享受正当权利了?正常休息要找什么借口?”   高步芸对着早餐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还是累,没胃口。”   高行止探究地看着她。   高步芸太久没好好休息,一觉睡得长了反而更加疲劳,脸都是肿的。她又念叨了几句,半趴在桌子上,一口一口往嘴里塞东西。   高行止觉得自己有必要和她正经谈谈。   “姐,你这次怎么这么卖力?以前你自己开公司也没怎么熬过夜。”   “唉,入乡随俗。这行业就这样。”   “哦,真不是为了钦哥?”   高步芸白了他一眼:“又来了。你是不是自己暗恋司钦,所以总希望我和他有点什么?太晚了。他现在这种热度,轮不到你我上了。”   高步芸忍不住得意地笑。   高行止翻了个和她一模一样的白眼:“我以前觉得,你不恋爱是太过理智,一眼能分辨出别人的成色,早早预料到你们的未来一片黑暗,所以不愿去做无用功,但现在我怀疑,你是不是害怕啊?毕竟恋爱比A股更不靠谱。我觉得你喜欢钦哥,就是因为知道他会红,他红了和你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你不会被套牢,也不会受伤害,所以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喜欢他。你这样,可不行啊。”   他没给高步芸时间多想,又说:“好,我们再谈谈滕哲飞。”   高步芸喝了一大口牛奶:“怎么了?我也喜欢他?”   “我不知道,你自己知道吗?”   高步芸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和妈私底下达成了什么秘密协议,想趁我受伤游说我赶紧结婚?”   “你看!”   “啊?”   “一被说中心事,就转移话题。”   高步芸咬着叉子皱眉看着弟弟,觉得一阵子不见高行止突然长大了,会教导她了。这话题如果是高太太提起的,她可以装聋作哑,但高行止很少和她正经地谈这个问题,他觉得她即使一辈子单身也没什么不好的。他怎么突然变了?是她这样真的让他担心了?   高行止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说:“姐,你要真想单身,我绝对支持,反正我会给你养老。我要走得早,还有我孩子。但前提是你真想,而不是因为……”他想了想怎么措词,“不是因为爸妈的婚姻关系,或其它什么后天养成的性格缺陷,让你想逃避恋爱才选择单身。”   高步芸认真地看了下弟弟,有些担忧:“你最近没被人拖去上什么心理辅导课吧?”   高行止一番好言好语喂了狼心狗肺,他不干了,嘟起嘴拿调羹敲了下高步芸的碗,高步芸忙说:“别敲碗,想当叫花子吗?”这么一呵斥,当姐姐的权威又回来了。   高行止却不肯就坡下驴,自顾自地说:“我觉得滕哲飞喜欢你已经喜欢得神经质了。你要喜欢他,就好好喜欢;要不喜欢,就别再跟他耗了。”   高步芸无奈地又叹了口气:“我觉得,他已经过了神经期,我们好久没联络了。”   高行止不动声色地说:“是吗?”   高步芸低头吃饭,顺手打开手机,看看司钦戏拍得怎么样了,高行止却又开口了。原来还没完。他说:“如果滕哲飞又来约你,你同不同他出去?”   高步芸有点烦了,敷衍地说:“好好,去的去的。”   高行止微微一笑,他迅速拿起手机拨了个号:“喂,飞哥吗?已经和我姐说好了……不用谢,传个话的事……不,她没生气……”   直到高行止挂了电话,高步芸终于完全明白过来。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弟弟:“怪不得今天突然给我洗脑。说吧,你收了人家什么好处?”   高行止出卖亲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得贱兮兮的:“唉,就通过他认识了两个朋友,现在都成我客户了。姐,你可没少利用我的追求者帮你做事。飞哥这人在感情上差不多还是一张白纸,我也是考察过了,才顺水推舟,帮他这个忙。反正现在钦哥成大明星了,你也没戏了,不如再给飞哥个机会。”   “停!停!”高步芸怕他再盯住司钦不放,忙举手投降,“去就去呗,我又没说不去。不过滕哲飞和我约会那么久了,还要靠你传话,真是有点怂。”   高行止意味深长地一笑:“人家是一——张——白——纸。”   ?   【评论】   小弟是恋爱专家了。   -完- 第27章 找上门的公爵   高步芸一开始看到岸边停的一排游艇,以为滕哲飞这次要请她在水上吃饭。没想到他们上了其中一条,滕哲飞看她……   高步芸一开始看到岸边停的一排游艇,以为滕哲飞这次要请她在水上吃饭。没想到他们上了其中一条,滕哲飞看她坐好,他自己就跑了。   高步芸听人说起过上海现在一帮有钱人组织的游艇俱乐部,很多人买了游艇,停在北外滩那里,没事出海看看风景,办办聚会。她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那么多条私人游艇。   她坐不住,拄了登山拐梭巡了下这条游艇,奇怪艇上好像除了她和高行止,一个客人也没有。   艇身忽然一晃,开离了岸边。   高步芸吃了惊,忙打电话给滕哲飞:“你去哪儿了?游艇开了。”   滕哲飞的声音夹在风里,听着飘飘忽忽:“我在上面驾驶室,马上下来。”   他的确很快下来了,佝头缩颈,不断搓着双手,一张脸被风吹成了黄白色。   高步芸听到周围接二连三的马达声,看看他,跑去窗边看看外面,又看看他。继他们的游艇离岸后,又有不少原先停泊在岸边的游艇尾随他们而来。   高步芸一脸惊讶:“不是吃饭吗?你不会带我去海钓吧?”   滕哲飞见游艇开了,暗中松了口气,想自己怕高步芸不愿和他一块走,竟然躲去驾驶舱,不觉好笑,他含笑摇头:“本来是这么想的,但天太冷了,我怕你受不住海上风吹。我们现在去舟山一个小岛,玩室外剧本杀。”他看了眼高步芸的脚,“放心,我借了轮椅,全程陪着你,不会让你多走路的。”   这又是个高步芸仅闻其名的玩意儿,但她十分感兴趣:“什么类型的剧本杀?”   滕哲飞一直有点紧张,生怕她唾弃自己这番安排,这时候才露了点安心的笑容:“根据《惊情四百年》改编的吸血鬼剧本,据说很恐怖。”   高步芸一听“恐怖”就微微变了脸色,但来都来了,好像也不能马上返回,所以她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滕哲飞不知是否受过高行止指点,这次约会竟没再滔滔不绝地兜售自己的各种理念,高步芸顿时觉得他顺眼了不少。   滕哲飞自己切了瓜果,泡了茶水,端到高步芸面前。他试着引高步芸讲讲她自己,但不成功。高步芸每次说个一两句,就低头去看手机。   滕哲飞有点不高兴:“出来玩,你还要工作?”   高步芸不怎么介意他的情绪:“我当经纪人以来捧红的第一个人,你让我享受下丰收的喜悦好吗?现在我都不用问同事,光搜‘司钦’这个名字,看粉丝微博就知道他的行踪了。粉丝还给他做了好多有意思的短视频。”   她毫不吝啬地拉滕哲飞一起过来看粉丝们怎么对着司钦发花痴和抖机灵。   滕哲飞开头别别扭扭的不大乐意,看了几条也乐在其中。   高步芸浏览了一个多小时,意犹未尽,但终于也感到了点不好意思。她放下手机,发现滕哲飞正捧着杯热茶,微笑看着她。那笑容堪称慈祥。   高步芸一愣。   滕哲飞说:“我一直在想,我到底看上你这个人什么了。”高步芸以为他又要挑衅寻事,没想到他话锋一转,“刚才你坐在这里,一脸专注、开开心心地看那些废话,我突然想明白了。”   高步芸一时决定不了要不要和他争论下“废话”的定义,她“哦”了一声。   “我就喜欢你对工作的这股热忱。以前你还是我上司时也是这样。保险公司么,大多数人早上过来打个卡,就回去了。就你认认真真,每天八点半带着团队开小会,分析每个人前一天的走访客户情况,逐个讨论案例。定期给每个人做PRP。还会针对我们的弱项请大咖来上小课。虽然你钻合同漏洞,煽情没有底线……咳咳。”滕哲飞狗改不了吃屎,好话说到一半,眼看又要老调重弹,他被塞进嘴里的一瓣橘子的汁水呛住了,一阵猛咳,自己把自己打断了。   高步芸双手十指交叉,好整以暇地等他咳完。   滕哲飞咳得惊天动地,脖子和脸一片血红,眼睛也浮上一层泪光,好不容易止住,他气喘吁吁地问:“我讲到哪儿了?”   “你确定你还要继续?”   滕哲飞回忆了下,有点挫败:“我是不是又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高步芸不说话,心想:“你差点又要诉说你怎么告发我的心路历程了。”   滕哲飞看看她,愈发懊恼了:“对不起,我也不知怎么搞的,到你面前就不会说话了。”   高步芸想:“不论怎样,像他这样的富二代也算罕见了。”   她剥了个橘子,推到滕哲飞面前,想向他表示一点友好,但滕哲飞苦笑:“你就这么讨厌我?想呛死我?”   高步芸瞬间想抢回橘子,但她才伸了伸手,滕哲飞已经拿起来吃了。他的样子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高步芸喝了口茶,理了理思路:“你这次约我,为什么通过高行止,而不是直接跟我说?”   滕哲飞低头咬着橘子:“我们约定的日期过了,我怕你直接拒绝我。”   “老实说,一开始我确实没当真,以为你在搞什么恶作剧……”“我没有!”“嗯,我现在觉得……你确实挺真诚的,但可能是开始的方式不对,后来总感觉别别扭扭的。”   “你也觉得?”   “嗯。原先约定的日期过了后,我是这么想的:如果你觉得没意思,那就算了;如果你仍想继续,那我也可以再试试。”   滕哲飞听得战战兢兢:“所以,我们能继续了?”   高步芸点点头:“我没问题。”她看到滕哲飞的脸一下子容光焕发,也不由自主地为他感到高兴,又觉得有点好奇,想:“这有什么?怎么就能乐成这样?”   两个大龄单身男女都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谈恋爱,在一船橘子香味中,各自展开了丰富的想像。   没等滕哲飞再有机会说出什么傻话,小岛在目了。   十来条游艇一一泊岸。滕哲飞直接抱起高步芸上了岸。   来了总共二十多个男男女女,岛上一个自称“大管家”的男人来接他们。大管家顶着风简单介绍了下他们这个三天两夜的剧本杀游戏,然后要求他们交出全部手机。   玩家们大多事先看了游戏介绍,知道这一条件,对此没有异议。只有高步芸吃了惊。   滕哲飞说:“我选了时长最短的游戏,一结束马上送你回去。行止已经帮你多请了一天假。”高步芸盘算了下这几天可能会找她的人。司钦在缅甸拍戏,应该没什么事。本来也因为没大事,她才敢休假的。   大管家拎了一袋手机,笑嘻嘻地走到高、滕二人面前。他一身打扮和脸上神情,当真有欧洲中世纪古堡管家的味道。   滕哲飞交出了自己的手机,带点恳求意味地看着高步芸。旁边不知谁小声说:“好了没啊?冻死我啦。”   高步芸一狠心,也交出了自己的手机。她想:“能有什么事?现在司钦顺风顺水的。真有突发情况,张之颖也应付得了。我都多久没休息了?也该好好玩一场了。”   XXXXXX   高步芸不会想到,在她上岛玩剧本杀的当天傍晚,理应在缅甸拍戏的司钦回到了上海。   人要走运,谁也挡不住。司钦拍戏的时候,突然接到林玦的电话。因为《惊雷之地》的成功,男主也名利双收。虽没涨什么粉,但一下子跳脱了偶像行列。林玦本身有一定流量,如今又有了正剧代表作加持,手上资源也有了质的飞跃。   他神神秘秘地告诉司钦,马上会有件好事落到司钦头上,让他这两天尽量别安排戏。   司钦对林玦,于公于私都十分感激,他笑说:“你可真是我的阿拉丁,又有什么好事了?”   林玦卖个关子,笑嘻嘻地挂了电话。   不久,张之颖的电话就来了。原来同时有两家名气很大的手表品牌找林玦代言。林玦只能选择其中一家。他想想可惜,便向另一家他没选的P.公爵推荐了司钦。司钦现在炙手可热,P.公爵对他也挺感兴趣。正好这两天他们有两家专卖店要开张,一家在上海,一家在杭州。他们希望司钦能过来捧个场,其实也是想考察下他的真实人气和粉丝影响力。如果这次司钦表现好,他们很有可能签司钦当他们的代言人。   李开悦本来想找司钦经纪人谈这事,死活打不通高步芸电话,就找到张之颖头上。张之颖一听,P.公爵可是世界顶奢,在中国从没找过代言人。她急匆匆找高步芸,也找不到,干脆自作主张,联络了司钦现在的剧组,要求给司钦排两天假出来。   对方剧组不敢有异议,马上调整了拍摄日期。   所以,司钦和毛豆子一起回到了上海。   要照司钦的意愿,他在拍戏的时候是不喜欢跑出剧组的,会影响到他的专注力,但他也理解,今非昔比。他现在是有巨大商业价值的“明星”了,不再是单纯的演员。在他背后,有一大波人围着转。他不能图自己方便,阻碍了他人的工作。再说,计划突然有变,也不是第一次了。   连毛豆子也渐渐习惯了。   下飞机前,毛豆子问司钦要不要走特别通道。司钦犹豫了下:“临时买的机票,追来机场的人应该不多吧?就按正常的走吧。”   毛豆子一到机场,马上联络机场地勤,让他们派了一队保安,人工请出一条道路,让司钦过去。她又联系公司的司机,确定他停车位置。   司钦见她做事井井有条,已经不是几个月前买箱水都会写错地址的女孩,不禁有些欣慰。他说:“毛豆子,你越来越有范儿了。”   毛豆子得他夸奖,脸上笑出花来:“我现在可是被全中国一半女人羡慕嫉妒恨的司钦贴身助理,我不支棱起来行吗?”   司钦揉揉她一头短发,想:“这小姑娘倒对我一直很好。”   机场还是到了百来个接机的粉丝,也不知她们都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司钦向她们挥挥手。   有人大声喊:“老公,是去P.公爵的专卖店吗?”   司钦仍旧不大适应粉丝上头时的口无遮拦,听这话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他为难地挠了挠头,立刻又引起一片笑和赞叹:“好可爱!”   司钦活了三十来岁,成年后经常被夸帅,但“可爱”两字,自觉无缘。连他妈都没怎么觉得儿子长大后可爱过。但粉丝独具慧眼,动不动将“可爱”标签贴到他成熟的脑门子上,他也是哭笑不得。   在毛豆子的保驾护航下,司钦离开机场,直接奔赴P.公爵专卖店。   他在接他的保姆车里换衣服化妆。   张之颖亲自来接他。途中,她还试图联络高步芸,联络不上就鬼叫。司钦听到,忙阻止她:“她难得休假,别找她了。又没什么事,剪两个彩而已,有毛豆子就可以了。”毛豆子在旁帮腔:“有我就可以了。”   司钦现在的话就是圣旨,张之颖马上不找高步芸了。   就如司钦所说,晚上的活动也就过个场而已。大批粉丝闻风赶到。有的一掷千金,立马将P.公爵陈列的最新款式一扫而空。媒体记者蹲守现场。司钦临场反应能力强,不需对稿,直接回答就妙趣横生,让媒体和粉丝两相欢。   这夜的活动结束,品牌方异常满意。   张之颖盯了半天,暗暗欣喜,想这次要是能成功签约,司钦以后的商务资源还会往上翻两个跟头,他们的奖金也会哗哗往上涨一波。   司钦要回酒店了。张之颖拉住毛豆子,嘱咐她好好照看司钦,别让粉丝太接近他。毛豆子一一答应。   ?   【评论】   平静的一天。期待后续。   -完- 第28章 邱导和他的朋友们   司钦在酒店房间里背接下来几场戏的台词。他先一字不错地背下来,接着加入场景。他用两三种方式演了几……   司钦在酒店房间里背接下来几场戏的台词。他先一字不错地背下来,接着加入场景。他用两三种方式演了几次,喝几口酒,再找找新的灵感。   在框架内创作,也是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   准备完毕,他放下剧本,拿起手机,进行例行的睡前浏览。   一个电话正好这时候打进来。   司钦有点意外:“邱导?”   打给他的邱育乡也意外:“司钦?是司钦本人?”   一般红到司钦现在这种程度的艺人,不会自己接不大熟悉的人的电话,全由经纪人或助理代接后判断内容是否值得转达本人,所以邱育乡有此一问。   司钦笑了:“是本人。”   邱育乡说:“我刚看新闻,知道你在上海。你是住家里还是住酒店?”   司钦在上海没有家。他成名后高步芸替他退了原来的租屋,在北外滩那里新租了一套公寓,他还没去过。   听说司钦住的是酒店,邱育乡说:“那离我现在在的地方不远。你有时间吗?出来喝个酒。”   司钦看看手表,九点还不到。他一口答应:“行。我们在哪儿见面?”   邱育乡顿了顿,大概是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痛快:“你别动,我过来接你。”   司钦本来想难得有时间,抓紧睡会儿觉,但现在有人相邀,他改了计划,脱下浴袍,换上休闲装束。   换完衣服,邱育乡的电话又来了,说他的车已经开进地下车库。   司钦和毛豆子说了声,戴上口罩、帽子和墨镜,做贼一样地溜出房门。但毛豆子就住他隔壁,她头发吹到一半,来不及找衣服搭配,把刚脱下的一套又拎出来穿上,然后飞奔而出,堪堪赶上司钦。   司钦赶她:“你不用跟。私人碰面,不谈工作。你休息去吧。”   毛豆子犹豫了下:“真是私人碰面吗?芸豆子说过,现在不少人打着‘老朋友’‘旧相识’的幌子找你,让我随时跟着你。碰到这种人求合作,你不好开口,我出面帮你回绝或者对接。万一这些人是女的,就更糟了,容易引起绯闻,被人泼脏水。我在,就容易分辩。不行,我得跟你去看看!”   司钦很不想让毛豆子去,但毛豆子有点死脑筋。她对高步芸忠心耿耿,高步芸嘱咐过她的话,她像金科玉律一样死抓着不放手。   司钦无奈,只好拖着这个大号油瓶来到地下车库。   邱育乡已经等在电梯口了。他见到毛豆子跟着司钦,一点不意外,笑呵呵地把他们引上自己的车。他自己开着车走。   在车上,司钦把邱育乡介绍给毛豆子,说是很厉害的话剧导演:“我运气不好,没能演上他的话剧。他有自己的一套表演理念,哪天有机会,一定要演下他的剧。”   司钦讲得很真诚,邱育乡默默听着,眼睛里不知道为什么浮起一层泪光。   司钦介绍完,向前趴在驾驶员座椅的背上,问说:“我们去哪儿喝酒?”   邱育乡放缓了车速:“钦钦啊,有件事,我要先跟你道个歉。”   司钦看了眼毛豆子:“怎么,你没带钱,要我请客?”   邱育乡短促地笑了下:“我刚才是和一帮日本人在一起吃饭,他们是《赵氏孤儿》的投资人。也是我自己太要面子,听有一个人谈起你,说你现在红透半边天,我就吹嘘认识你,还差点找你来演了《赵氏孤儿》。他们就来了劲,起哄让我把你约出来。”   邱育乡拐个弯,靠边停了车。他朝司钦转过身:“前面就是我们吃饭的私人公馆。钦钦,他们没什么事,纯粹图热闹,想看看现在中国最当红的明星。你进去坐一坐,我们就走。你要实在不愿,我们就不管他们,自己喝酒去。”   司钦说:“你都答应别人了,我还能让你下不来面子?兄弟我又不是黄花大闺女,怕见生人。走!”   邱育乡大喜:“行,有你这话,哥哥以后忘不了你!”   “举手之劳而已。不过我只管应酬,要谈什么合作,我可没法做主。”   邱育乡满口答应,重新找地方停了车,带他们下来。   他们穿过一条狭窄的弄堂,里面是一圈半包围式的新石库门房子。中央偏右处有一座钢筋水塔,足有七八层楼高,错落有序的钢条和墨蓝天空中深浅不一的云块相映成趣。   毛豆子有点不太知道怎么应付邱导和他的朋友们。她偷偷给高步芸发微信,但俱石沉大海。毛豆子皱眉,想芸豆子怎么回事,即便她在休假,但碰到司钦相关的事,也不该完全不理会啊。   邱育乡带他们走进水塔右边的一幢房子。底楼已经有人等着,一见司钦便一拥而上,密密围着他走到二楼包厢。   包厢内围着张圆桌坐了十个人,九男一女。桌面经过收拾,只剩中央放了一盘龙虾和一盘刺身拼盘。此外便是酒。   司钦一走进房间,十个人像屁股下装了弹簧,纷纷跳起。唯一一个女的双手捂住嘴,用日语说了句什么。   邱育乡介绍他们是日本一家铁道公司的高层。司钦一边和他们握手,一边想:“怎么日本铁道公司的高层一个个打扮得跟□□似的?”   日本人中唯一一个女人是翻译,她先代表其他人对司钦恭维了一番。她声音温柔,说话让人想到春来雪融时的潺潺山泉。毛豆子听出一身鸡皮疙瘩,顿时对她大有好感。   双方客气了几句,日方先敬了轮酒。   酒是清酒。司钦嫌淡,不过想到待会儿还要和邱育乡去喝,便没说什么。   这些日本人果然只是见到司钦就好。他们没话找话,硬问了些内地娱乐圈的规则问题。司钦只答了几句,大部分由毛豆子代为说明。   日本女翻译对毛豆子似也很有好感。毛豆子从小爱看日漫,自学过几句日语,这时被日方女翻译引着说了两句,日本人大为高兴。   邱育乡离开了一会儿,回来后凑到司钦耳边说:“我和朋友说好了。他自己开酒馆的,手上有些不常见的酒。今晚他闭馆,只招待我们两个。”   司钦眼睛一亮,酒虫都爬出来了。   邱育乡紧接着就跟日本人说,司钦要回酒店了。   日本人不敢耽误他工作,集体起立欢送。   “等等!”日本女翻译越众而出,一手拿了只胖酒瓶,“司钦先生,我非常喜欢您在《惊雷之地》中的表演。我想代表我个人敬您一杯。您肯赏脸吗?”   司钦心里想:“原来日本人真的会看抗日剧。”一边已拿起还没有他半个小指节长的酒杯,笑说:“我的荣幸。”   女翻译敬完他,又敬了毛豆子一杯,还说:“司钦先生,您的助理真是非常出色。我们能额外占用她几分钟时间,向她再请教几个中国内娱市场的问题吗?”   司钦一口答应:“没问题。”他对毛豆子说,“我和邱导先走一步,完了你自己打车回酒店。”   毛豆子当场没说什么,唯唯应了,但司钦刚下楼,就收到一条来自毛大助理的信息:“把你们喝酒的地方告诉我!!!”   司钦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和人私饮,况又是市面上“不常见的酒”,才不想旁边有个喝Rio水果酒都会出现类酒精中毒症状的小丫头扫兴。他对着毛豆子的消息一笑而过。   一楼不知道是什么客人在聚餐,闹得很疯。有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一手拎着双高跟鞋,一手把裙子提到大腿根,穿着黑丝袜风一样地跑过司钦面前。   邱育乡和两个护送的服务生忙左右一夹,牢牢包围住司钦。但司钦个子比他们高出一截,仍清楚看到三四个衣冠不整的男人从后追赶着那女人而去。   司钦有点惊讶:“这是在干什么?”   一个服务生说:“公司年会。都是老客户了,每次都闹得很疯。”   邱育乡经特批,将车停在了公馆大门口。司钦坐上车,直接被他带走了。   毛豆子没等到司钦的回复,也大致明白他的心理。她想:“钦哥也怪可怜的,都多少日子没和朋友私下聚过了?邱导看着不像来求合作的,随他去吧。”   她的头从刚才起就有点沉。她是不大能喝酒的,今晚也没怎么喝,司钦替她挡了,只有日本女翻译敬她的那一杯,是她自己喝的。只是清酒而已,怎么也能让她醉?   她心想:“再呆个五分钟,我也告辞吧。明天一早还得去杭州呢。”   ?   【评论】   -完- 第29章 遭算计了   司钦早起没见到毛豆子,以为她前一天晚上玩过头,没起来,但等他吃完早餐,仍没人来骚扰他,他就觉出……   司钦早起没见到毛豆子,以为她前一天晚上玩过头,没起来,但等他吃完早餐,仍没人来骚扰他,他就觉出不对来。   他发短信给毛豆子。没回应。   他去隔壁敲毛豆子房门。也没回答。   他找了酒店的人,从外面开门,发现毛豆子竟似一夜没回来。   张之颖和其他人倒是陆续到了。她听司钦说明了情况,心里有点生气,觉得毛豆子还是太生嫩。晚上怎么能随便让司钦跑出去喝酒?他和那邱育乡又不熟,万一人家图谋不轨怎么办?   这话她不好当着司钦的面说,她和颜悦色地表示:“没事,她可能碰到什么事,一时心里想不开,回她自己家去了。你先走。我让糖心代下她。”   司钦不放心:“毛豆子家在七宝那里,她在上海市内和人合租。你两边都联络下,一有她消息马上通知我!”   张之颖满口答应,先哄他上了车。她心里感叹,同样一夕爆红,葛丰飘得没了骨头,飞上天,把自己当天皇老子,看谁都是凡尘蝼蚁;司钦却相反,也不知是否红得晚了,骨架牢牢长在地上,飘不起来,完全没有一点明星的自觉。看他刚才那样子,确实是真心牵挂毛豆子,甚至可能还有点自责。   司钦的确自责。他想他昨晚不该为贪几杯酒,就把个年轻女孩子单独留给群陌生人。万一出事呢?但人都有名有姓,千真万确是邱育乡话剧的投资人,他们又敢拿毛豆子怎么样?   司钦打了个电话给邱育乡,让他问问那些日本友人,毛豆子昨晚几时离开的。邱育乡还没怎么睡醒,但连忙打电话去询问。   半分钟后,邱育乡就打电话回来,说他刚想起来,那些日本人今天一早的飞机回日,现在应该正在天上呢。   司钦两处都不能马上获知准信,无奈只能等。但他担心的与其说是毛豆子晚归路上成了刑事案件的受害者,不如说更偏向于她家里人或友人出了事,以致于她一声不吭地失了踪。   在他们担忧毛豆子的时候,毛豆子本人正坐在昨日私人公馆一楼大厅的沙发上。她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头发草草用手抓了两下。脸黄黄的。双目茫然地盯着空中某处。   服务台一个男孩注意了她半天,正要出声叫她,来了两个年轻女客人,要求退房。   其中一个女客人见男孩总看她身后,忍不住也回了下头。她愣了愣,随即大声说:“毛助?是毛助吧?”   毛豆子被这两声叫回了魂。她对着叫她的人看了半天,才勉强想起这个人好像是糖心新招进来的一个女艺人。她们还一起吃过饭。她叫……叫什么来着?   那人毫不见外地走到毛豆子身边坐下:“我是蒋婕翎。你怎么啦?”   对,她好像是叫这个名。   蒋婕翎发现毛豆子状态不大好。她环顾了下四周,说话变得小心翼翼:“你没事吧?一大早的,怎么一个人坐在这?”   毛豆子感受到她的关心,忽然一把抓住她:“婕翎,我好像……好像出事了。”   蒋婕翎的朋友结了账,回头催她。蒋婕翎让毛豆子等一等,她跑去和朋友说了几句,打发走她,然后又回来。   毛豆子有些不好意思:“没耽误你的事吧?”   蒋婕翎摇摇头:“什么事?不过是陪人玩,耽误会儿没事。你说,到底怎么了?”   毛豆子长这么大没遇到过这种事,已经六神无主,抓了个蒋婕翎就倾诉起来。   她提到前一晚陪司钦过来见一位话剧导演的日本朋友们,司钦和那导演提前离开,一个日本女翻译拉住她要多了解些国内娱乐市场的情况。可没聊几句,她就意识断片。等她再度清醒,发现在一间陌生屋子的大床上。   蒋婕翎瞪大了眼:“我去,你被日本人上了?”   毛豆子满脸涨得通红,瞥了眼服务台后的男孩,生怕有人听见她们的对话。她摇摇头:“我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身体没感觉吗?”   “嘘,你小声点!”   毛豆子其实是知道的。她还是处女,早上起来身体跟被马颠了一个晚上似的,又酸又疼,再加上那地方的特殊感觉和床单上的血,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只是不甘心承认。   怎么现实中真的会有这种事?怎么这种事竟然会落到她的头上?   蒋婕翎看了毛豆子一会儿。她比毛豆子大几岁,这时像个老姐姐一样,重重捏了下她的手臂:“妹子,别急。我们先把事情搞清楚。要真是那帮禽兽祸害了你,我们公司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   毛豆子自己摇摇晃晃,听了这样斩钉截铁的话,没有理由地安心了些,她问:“要怎么搞清楚呢?”   蒋婕翎想了想,先去服务台。不知她和服务台后的男孩说了什么,男孩很快去领了个经理模样的男人过来。蒋婕翎和男人又交涉了半天。三个人不断向毛豆子看过来。   毛豆子像被架在火上烤的香菇,一点点卷缩起来,恨不得她刚才什么都没跟蒋婕翎说。   她不想找人讨回公道。她只想快点回家,一个人锁在屋内,谁也不要见。   蒋婕翎走过来,她摸了下毛豆子的头发。毛豆子抬头看着她,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蒋婕翎说:“我让经理去调你那间房门口走廊的监控了。”   经理问了毛豆子好几遍,她也说不清自己昨晚睡的哪间房。还是他们自己查了那些日本人订的房,然后依次调出同一层的走廊监控录像。   昨晚十点三十三分,他们看到了毛豆子。   她被一个男人背着进了间房,同时进去的还有另外两个男人。差不多两个小时以后,这三个男人才谈笑风生地出来。然后又有一个男人进了房……   服务台的男孩把毛豆子扶到一边坐下,还给她倒了杯热水。毛豆子摇摇头。她脸色苍白,神情茫然,仍旧不明白这一切是为什么。   蒋婕翎好像拿出手机,拍下了几段监控录像,又大声和经理争执了几句。   她突然返回,一把拽起毛豆子就往外走。她边走边发出威胁:“总之你们最好保存监控,别等警察来时找不到证据!”   她不知什么时候叫的车,她们一出来,车就到了。   蒋婕翎推着毛豆子上了车。毛豆子被冷风吹得多少清醒了些。蒋婕翎问她家住哪儿,她好歹想了起来。   同时想起的还有另外的事。她盯着窗外越飞越快的风景,焦灼地说:“钦哥今早要去杭州,我大概……赶不上了。”她好像闯了大祸,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   蒋婕翎看了她一眼:“你这人……唉,我一会儿打电话给颖姐,我替你请假。”   毛豆子一脸天真地问她:“我们一定要报警吗?”   蒋婕翎到了外面,倒不那么义愤填膺了。她很同情地看着毛豆子:“可怜的孩子。”   毛豆子歪了歪嘴角,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下一秒,她的眼泪就流下来了。她在车上蜷起身体,双手牢牢抱住自己的头,哭得天昏地暗。   蒋婕翎的一只手一直放在她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她的声音沉得好像灌了铅:“报什么警?我那是气不过,随口说出来,吓吓那些个为虎作伥的。报警?我还要不要现在的工作了?”   毛豆子哭得太投入,连蒋婕翎的话都没怎么听进去,更不要说领会她的言外之意。蒋婕翎心里也有点烦,只好硬把她双手拉下来,直接告诉她:“别哭了,你以为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毛豆子哭得更呆了。   “你用点脑子,想想自己是在什么行业。我们这行业,说得好听点叫‘娱乐圈’,说得难听点就是‘高级色情场所’。你跟着司钦参加的饭局,没有他的默许,那些请客的人敢动你?不过就是上面的人心血来潮,牺牲下面的人给他们的生活添点情趣罢了。这事不新鲜,我以前也遇到过。你啊,也别指望谁给你讨回公道了,能用这事从司钦身上刮下几分好处就算得便宜了。”   从刚才起就失魂落魄的毛豆子突然来了精神,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蒋婕翎:“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不管你遇到过什么,但钦哥绝不是这种人!”   蒋婕翎嘲讽地说:“天下乌鸦……”   “你闭嘴!”   毛豆子在公司也是个受气包的样子,从来没对别人这么疾言厉色过。蒋婕翎一时被她吼住了。   司机朝后排看来:“你们别在我车上打架啊。”   毛豆子马上道歉:“对不起。”   她吼了几句,倒吼出了勇气。她随即要找手机给司钦打电话,问他到哪儿了。她甚至想好自己买票坐高铁过去跟他汇合。   但她找不到手机了。她到处乱摸,还摸到了车座椅底下,也没找到。   勇气消散无踪,她又像只煨灶猫一样,把自己蜷了起来。   蒋婕翎叹了口气,拿出自己的手机:“我帮你打吧。”   毛豆子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蒋婕翎以为她是要打给张之颖请假,便代她拨了张之颖的电话。   XXXXXX   张之颖接起电话,正想这号码没见过,别又是什么推销电话。   “喂,哪位……对,我就是张之颖。”   张之颖听了几句,脸色大变。   第三只眼办公室的人就见她风一样地闯进马俊义办公室,很快又出来,拎着大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公司。   几分钟后,李文和人事小赵被叫进马俊义办公室。   ?   【评论】   这帮天杀的!一定要追责。   -完- 第30章 来势汹汹   后来人们回忆起来,谁也说不清谣言是从哪儿传出来的。似乎是哪个论坛上不知名的谁谁谁和谁谁谁前后脚发了浮   后来人们回忆起来,谁也说不清谣言是从哪儿传出来的。似乎是哪个论坛上不知名的谁谁谁和谁谁谁前后脚发了个内容相似的爆料贴,说司钦参加了一个人类无差别连接派对。   开始谁也没在意,毕竟那阵子司钦如日中天,随便哪个自媒体发段保湿器使用说明都能拉扯上他,围绕他的谣言更是数不胜数。有粉丝统计过,司钦红了不到三个月,已重婚三次,拥有不同人种的孩子七个。   所以谁也不知道,那两条没什么人关注的爆料是怎么一下子铺天盖地,让一大群从未见过面的网友们各自结成阵营,疯了一般地互相辱骂、诅咒对方的。   司钦那天下午参加P.公爵新店开张剪裁仪式的时候,该谣言已经传开,但大家不过当茶余饭后的谈资。大多数人是不信的。有信的,也觉得在该行业内属正常现象,不会有任何影响。   有娱记没事找事,不顾事先讲定的规则,在群访环节突然问司钦:“有人说昨晚你在上海参加了一个地下派对,是真的吗?”   司钦还不知道这个谣言,他笑了笑,说:“怎么可能?我昨晚明明和我的七个孩子在一起排练《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话剧,准备圣诞演出。”   他的回答引起一片笑声。问他的娱记也笑了,已经想好今天文章的标题——《司钦当众泥塑自己,用魔法打败魔法》。   因为这个不怎么友善的问题,糖心缩短了司钦接受群访的时间,火速把他送离现场。   娱记们不甘心,有的抓住了糖心问长问短。   糖心没有偶像包袱,她本来也是唱黑脸的。她对娱记们的提问回答得很不客气。被纠缠得烦了,她板着脸扔下话:“司钦先生昨晚没有离开过酒店半步!再有这样的谣言,我们不排除通过法律手段追究责任!”   可能就是这段强硬的回答引起了反弹,本来多少准备偃旗息鼓的娱记们特意拿这个话题又大做了一番文章。   而偏偏在这个时候,不知是谁,放出了两张照片。照片清晰度不高,但可以清楚地看到上面的主要人物。其中一张,是司钦走入传说中人体无差别连接长乐乐派对举办的公馆。另一张,是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和几个男人从司钦面前跑过,显然他们正在玩某种游戏。   这两张照片经“高人”鉴定,无PS痕迹。于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无数“正义群众”突然冒出来,纷纷指责司钦道貌岸然,原来是男盗女娼中的翘楚人物。糖心黑着脸义正严词的警告画面,被做成各式表情包,夹杂在正义凛然的指责中,像一把把刺向司钦方的利器。   第三只眼已经乱了套。   马俊义难得从他的办公室走出来,但他出来也无济于事。他联络不到高步芸,联络不到毛豆子,两眼一抹黑,连现在是什么情况都搞不清楚。   糖心已经跟司钦到了缅甸,她打电话回来给马俊义。马俊义开了免提,让办公室所有人都能够听见。   “事情就是这样。司钦当晚是跟邱育乡一起参加了一个日本人的聚会,没待一会儿就跟邱育乡两个人喝酒去了。他和邱育乡都不知道长乐乐派对那晚正好在那个公馆开……”   马俊义难得逮到机会,当众对她冷嘲热讽:“我现在还能信你们的话吗?以前你们告诉我葛丰绝不可能吸毒,我替你们向日本董事会背书,结果转头就被打脸。现在你信誓旦旦地对记者说,司钦那晚没离开过酒店,转头被人曝光了照片,又对我说这个。你一个老员工,不盯紧艺人私德,每次出事不知检讨,先想着怎么蒙混过关。你现在对我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你连我都说服不了,你还想说服别人?”   办公室里没人敢出声。糖心的声音僵硬得像一块钢板:“没弄清楚就直接说那些话是我的错,我之后会检讨,但现在不是追究我们责任的时候吧?外面都沸反盈天了。这次明显有人策划,已经有人在网上号召去冲司钦的商务了。P.公爵的人告诉我他们的客服一个小时收到了五千多条投诉,全是要他们不再和司钦合作的……”   马俊义冷笑:“还在推脱责任呢。有人策划?谁策划?我看你根本没有好好反省……”   糖心打断他:“我跟你说不清楚。高步芸呢?我联络不上她。你们谁去她家跑一趟。”   马俊义气得说不出话来。办公室的这些人里面,萝卜干勉强算是个经历过内娱风浪的,她插嘴说:“往她家打过电话了。她弟弟说她出去玩了,要明天下午才回来。”   糖心尖声说:“她倒会挑时间出去玩!那张之颖呢?都这样了,她也不发句声?”   萝卜干看向马俊义。   马俊义说:“司钦现在怎么样?”   糖心说:“他还不知道这件事。”   “你让他来听电话。”   “他在拍戏,恐怕没办法来接电话。你有什么事先跟我说!”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萝卜干再次插嘴:“粉丝那边怎么样?”   糖心顿了顿,大概在调节情绪:“大粉群我暂时压着,想等公司内部有了方向,大家配合着行动。但司钦粉丝太多,还有很多我联络不上的,就没法控制了。张之颖呢?我打她电话也打不通,她也出去玩了?”   萝卜干再看马俊义。马俊义说:“这件事你不用管了。你就管住自己的嘴,从现在开始,别人问什么你都别回答。你乱说话的事,等你回来我们再谈。”   他话音刚落,糖心已经把电话切了。   马俊义强忍怒气,对办公室的员工说:“诸位,张经理的男朋友出任务时受了伤,现在医院抢救。张经理已经去了北京,近段时间,应该联络不上她了。我也不想再拿工作上的事烦她。所以这次危机,由我全权负责,希望大家能配合我。”   他当完好人,开始分派任务,他对李文说:“打电话给司钦的剧组,让司钦马上来接电话!”李文对他绝对服从,马上去找司钦剧组的联络方式了。   马俊义心情好了点,又对萝卜干说:“你用公司账号发个声明,说我们正在询问司钦,弄清情况后,马上会通知大家。在此之前,请大家不要以讹传讹。”   萝卜干想说什么,忍住了,应了声:“明白。”   李文查了半天,才查到一个号码,好不容易接通,剧组却满口敷衍,不肯让司钦来接电话。李文没有办法,汇报马俊义。马俊义正写长文向日本董事们说明情况,一听气得跳脚:“再联系!一定要找他来听电话!”   萝卜干借助尿遁,离开了办公室。她从楼梯间往上跑了两层,这期间糖心已打了三个电话给她,她忙回一个过去。   “我的祖宗,怎么搞成这样?马总联络不到司钦,正跳呢。”   糖心冷冰冰的声音传过来:“这傻X什么都不懂,他以为这破公司现在靠谁吃饭呢?还对人吆五喝六的。放心,我不会让他打扰司钦的,他那里我会好好解释。张之颖到底死哪儿去了?”   萝卜干如实奉告。   糖心半天没声音,随即叹了口气:“事情都凑一块去了。”   萝卜干求爷爷告奶奶似地催着她:“别慷慨了,现在怎么办啊?已经有合作商来问怎么回事了。”   糖心说:“马上去联系邱育乡,让他出面作证。另外这事摆明了有人在算计我们,那我们也别客气。报警,让警方来证实邱育乡的话。我这边和大粉们说好,你那边一动,我们就帮忙转发造势,把谣言打压下去!”   “好。马总让我以公司名义发个声明,说我们正在询问司钦……”   “询问个毛!邱育乡说话后,你再发声明,声明我们已报警。”   “好咧!”   邱育乡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他心里有鬼,没敢联络司钦解释。他自己想在网上澄清几句,写了删,删了写,反反复复,一肚子文思像被白蚁蛀了个精光,怎么也拿不出手。   萝卜干找到他的时候,他正烦躁地直抓头发,抓得自己满肩头皮屑。   萝卜干一说明情况,他安了点心,文思终于涌了出来。   邱育乡异常配合,自己洋洋洒洒写了一篇八千多字的文章,说明昨晚他约司钦出来的前因后果,顺带替糖心的“失误”也做了解释。   文章经萝卜干手传到糖心那里,糖心做了一些小修改,又让邱育乡简单说明下昨晚和他们聚餐的日本人的情况,务必让他们的身份“透明可信”,免得有人误导这些人是编出来的。   邱育乡尽己所能,整理下几个领头的日本人的资料,全部传给了萝卜干。   萝卜干被激发了潜力,顶着马总催促、李文劝告、广告商们的电话询问、粉丝们的怒火攻击,还有不知道是哪方坏胚子的持续煽风点火,她帮邱育乡凑出了一份完整说明。除了他和司钦昨晚的真实经历,还附带上日本铁道公司主要聚餐人员的身份说明。   邱育乡发出这份说明后,被他拉来的开酒馆的朋友也转发证实了他的话,并放出他昨夜和司钦的合影。   萝卜干紧接着以第三只眼公司名义转发,并声明已报警。   司钦的粉丝们等待良久,这时像被放松了缰绳的野马,转发的转发,辩护的辩护,一下子扭转了局势。   马俊义刚发完说明邮件,发现情况不对,他大为光火,找来萝卜干一顿臭骂。   萝卜干听任他骂了五分钟,也爆发了,她说:“差不多可以了。你又不懂,瞎掺和什么。我觉得这种情况就得这么处理。”   她说完自顾自走出了办公室。   警方这次很给力,没花多少时间就在网上发表声明,证实邱育乡说的是事实。   粉丝已经将邱育乡的文章转发了九百多万。那几名日本铁道公司的高层也成了名人。其中一个姓香照的,因为长得有几分像阿部宽,更被放松下来的粉丝们发挥想像力,虚构出他和司钦间的神秘友谊。   萝卜干他们始终监控着网络舆情,到这时候,才敢喘出一口长气。   人事小赵没走。她估摸着时机,来到萝卜干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萝卜干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小赵摇摇头,想自己不声张,是给她脸面,但她不要脸,可怪不得她。她铁面无私地说:“马总让你明天不用来了。”   办公室一静。   萝卜干冷笑:“这么快就卸磨杀驴啊?是我刚才哪一句话得罪他老人家了?他是个碍手碍脚的废物,难道不是事实吗?”   她说得很大声,办公室又静,人人望向马俊义办公室的方向。马俊义办公室的门只是虚掩,方便他监听外面动静。这时门背后安安静静,什么也听不到。   小赵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心里也有些吃惊:“这小姑娘平时不怎么说话,和谁都处得不错,怎么说起话来这样厉害?张之颖都不敢这么直挺挺地骂马总。”   萝卜干“哐当哐当”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小赵叫她跟自己去签署文件,萝卜干说:“现在都几点了?早超出下班时间。我今天没空跟你啰嗦。明天我会过来,好好算清我的工资。”   小赵笑:“几分钟的事情,何必明天再跑一趟?”   萝卜干背上包:“谁跟你几分钟?我是因为揭穿上司无能被炒的,有违劳动法。正好大家现在眼睛都盯着第三只眼,要是不让我满意,我就让大家一起来评评理!”   她依旧每一句都说得很大声。   这一次,马俊义办公室的门无声地从里打开,李文耗子一样溜出来,依然脸上带笑。他冲萝卜干招招手:“你进来一趟!”   萝卜干原地站定,看了李文几秒钟,忽然从胸腔里吐出一口气,像是一声卯足力气的嗤笑,她说:“我下班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说完她昂着头离开,还没忘记在门口打了个卡。   已经过了午夜,大楼正门上了锁,萝卜干只有从小门走出去。   她抬头看到墨蓝的天空和疏疏落落的星星,才流下一道眼泪,觉得很难过。她拼死拼活了半天,这就是对她努力的报答。   不过她很快抹掉了眼泪。这世界本来就是这副模样。要是每个人的努力都能得到相应的回报,这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愤恨和不平了。   她并不后悔自己浪费了一个下午。马俊义是猪上司,但司钦值得她的维护。   她想:“难得这圈子有这么好的人。他好不容易起飞,不应该就这样黯然收场。”   她叫了车,在等车的时候,仍不忘在网上搜索司钦。   粉丝们依然在战斗,没有因为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就轻易放过敌人。   他们都很开心,觉得这一天像做梦,从突然受到全方位的攻击,到绝地反击,赢得太爽了。   有些粉丝已在商量,要报复这次谣言事件中浑水摸鱼的其他家粉丝,主要便是林玦粉丝。   到目前为止,司钦参与地下派对的谣言似已被彻底粉碎了。还有些小水军头子机械性地继续散播谣言,粉丝们一一记下他们的号,或直接举报给平台,或抄送第三只眼和警方。   马俊义重新给日本董事写了一封长长的邮件,详细说明新的情况。他写了两个多小时,干脆在办公室睡下了。   李文没在办公室陪他,但第二天早上六点一过就赶到公司,顺便给他带来了早点。   马俊义心想:“还是只有李文靠得住。”   这天,不少人上班迟到。马俊义前一天刚发了飙,被他迁怒的萝卜干还像个幽灵似地飘浮在办公室的空气中。马俊义大度表示:“昨晚大家都累了,今天迟到不算在考勤内。”   经过昨天大半天的战斗,大家的确都累了。马俊义因为等着日方的电话,精神要比他的员工们稍好些。   快十点的时候,日方电话果然来了。马俊义正襟危坐,口头又将发生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他解释到一半,李文敲门进来了,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马俊义冲他摇摇头,他便又退出去了。   马俊义打了四十多分钟电话,确定日方完全理解并不会迁怒于他了,才舍得挂了电话,叫李文进来。   门一开一关间,他听到外面“嗡嗡”的吵闹声。   马俊义皱眉:“外面怎么了?”   李文说:“这次问题有点严重,你看看网上说的。”   马俊义的火一下子又窜上来:“我不喜欢上网,上网也很少看国内娱乐新闻。有事你直接告诉我!”   李文似丝毫没感觉到上司生气,他不紧不慢地说:“和司钦吃饭的那位香照先生,被人扒出来是当年侵华战争甲级战犯的后代,而且他好像勾结日本右翼,一直在从事反华活动。”   马俊义冷笑:“荒谬!”   李文说:“可是,可是他们说的,和真的一样。”   马俊义现在怀疑,真有人见不得他们好,故意使坏算计他们了,不然没法解释这一波又一波的。他觉得司钦只不过和这位香照先生吃了顿饭,香照是右翼还是左翼,和司钦、和第三只眼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所以他让李文传达其他人:不必理会这事了。想来这种谣言像无源之水,不去理它,它自会消失。   李文比马俊义稍微多懂一点现在有些同行的心理。他又坐在外面,每天听年轻人们嘀嘀咕咕。他想这回的谣言恐怕没那么容易澄清了。   前一天,为了撇清司钦与长乐乐派对的关系,公司和粉丝们合力将司钦参与的饭局渲染得有声有色,更将香照挑出来着重美化了一番。甚至有小道称,香照的公司会投资司钦下一部戏。现在言犹在耳,香照就变成了十恶不赦的战犯后代、右翼分子,是中国人就人人得而诛之,那与他“私交甚密”的司钦成什么了?弄不好,还会牵连到第三只眼。   李文不由得想:“这要是同一方安排的连环计,重点在第二出,可真是够毒的。”想归想,反正他解决不了,也不愿在这种时候去当出头鸟。萝卜干还没死透呢。他还是继续当马俊义的传声筒。马俊义喜欢担责任,那就让他继续担去。   这办公室现在的几个人也都担不了责。糖心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可能听说了萝卜干的下场,也不来遥控指挥了。剩下的人没头苍蝇一样,眼睁睁地看着网上舆论再次发酵。   粉丝们自己搭台,自己拆台,应对得很是被动,但仗着人多势众,且大多是活生生的真人,并非冷冰冰的程序或拿钱复读的行尸走肉们,所以即便姿态难看,也和对方吵了个声量相当。   吃顿饭怎么了?又不是司钦自己要去的,是被“朋友”坑了。他根本不认识什么香照臭照。要恨,也该恨那个坑他的“朋友”!   司钦在中午时分忽然发了一条微博,展现了下他的工作午餐。他本人露了半张脸。半只眼睛笑得弯弯的,有点调皮。   处于水深火热中的粉丝们顿时大受鼓舞,认定他半点没受影响。   有位粉丝说:“阴沟里的蛆,能在尸体上胡作非为,对健康的人又能做什么呢?”   可好景不长。司钦发完博十分钟后,几位看似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有名太太先后发博内涵司钦。有位名导的太太写道:“怪不得请他演部主旋律片推三阻四的,原来人家身在曹营心在汉。”   林玦的粉丝们大为高兴,说这位关太太在圈内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她公开发声,说明司钦已经完蛋啦。   司钦没事的时候一片歌舞升平,没想到受了攻击,持枪拿剑的全跳了出来。司钦一下子被盖上无数标签——“挖空心思抢主角风头”、“为出名不择手段”、“忘恩负义”、“耍大牌”、“卖国求荣”、“伪君子”……   李文觉得情况有点严重,趁着替马俊义送外卖午餐,又一次进了他办公室。   “马总,广告商们又来电话了。”   马俊义皱眉:“烦死了,他们自己不会判别是非吗?”   “他们也没办法。司钦这次,好像惹众怒了。”   马俊义吃了一口饭,就放下筷子:“让那个话剧导演,再发篇声明,就说……”   他说到一半,外面起了大喧哗。一个女孩子敲了敲门,没等马俊义同意,就推门进来。她一脸惊慌,战战兢兢地说:“马总,你看下毛豆子的微博。”   马俊义沉脸说:“我不用微博,也不知道她的微博号。对了,我差点把她忘了。她这两天去哪儿了?”   女孩子茫然不知所对。还好李文及时找出了毛豆子的微博,拿给马俊义看。   毛豆子用她认证过的公司微博号向大家求助。她说她在陪司钦参加了香照等人的饭局后,被司钦“献祭”给了日本人。   短短几百个字,虽然文法不通,别字连篇,但看得出本人受了巨大打击,已濒临崩溃。   这下子,就算是马俊义,也看出大事不好了。   ?   【评论】   一圈又一圈的娱乐圈。   -完- 第31章 清者自清   毛豆子的求助像一盆滚滚烫的油,浇在烈火之上,舆论再次爆炸。   毛豆子坐在电脑前,被“自己”的言论惊呆了    毛豆子的求助像一盆滚滚烫的油,浇在烈火之上,舆论再次爆炸。   毛豆子坐在电脑前,被“自己”的言论惊呆了。   很快有人敲门。毛豆子急匆匆地跑到门口,从窥探孔往外张了张,看到是蒋婕翎,才打开门让她进来。   “你找到我的手机了?”   “找到了。快没电了,你拿去充一充。”   “你……是你发的那条微博?”   “是啊。”蒋婕翎直认不讳,还一脸得意,“你平时碰到这种事,那肯定有冤无处诉。这次算你走运,正好大家集火攻击司钦,你这时候发声,公司怕闹出大事,一定会尽可能给你补偿。”   毛豆子的眼睛越瞪越大。从昨天起,她就好像落到了一个她完全不能理解的新世界:“你这人怎么这样!”   她抢过自己手机,发现完全没电了,忙拿去充电。   她急出一头汗,喃喃自语:“不行,我要删掉那些话。那不是真的!”   蒋婕翎看她手忙脚乱登录电脑版微博,不由得很不高兴,嘟囔说:“你怎么那么天真?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明摆着的事。”   毛豆子忘记了登录密码,手机又还是黑屏,她急得直摇头:“你根本不了解钦哥,你怎么能够随随便便就……唉,你害死我了。”   蒋婕翎说:“我看不过去你被人骗,我替你出头,我还错了?”   毛豆子没功夫和她辩论,努力回想她的登录密码。   蒋婕翎说:“已经这样了,你可别傻乎乎地删掉你那条,然后替别人辩护。没有用的。他们要么以为你迫于公司压力才这么做,要么干脆迁怒于你。”   毛豆子发疯一样双手重重敲打键盘:“我求求你,别说了,别说啦!你是要逼死我吗?!”   蒋婕翎没料到她突然歇斯底里,跟疯狗一样。她一言不发,抓起自己的小包走人了。   毛豆子大叫了一通,太阳穴像刀剜过一样疼。手机有了点电,重新启动,她忙抓过来扫描登录,第一时间删了那份求助。   她不知道发点什么好,直接发了四个字:“不是真的。”   发完她等了会儿,才战战兢兢地刷新了下屏幕。这么一会儿功夫,下面已经有了一千多条留言。果然如蒋婕翎所说,绝大多数是以为她受了第三只眼胁迫。很多人嚷嚷着要报警为她主持公道。   毛豆子抓了几个回复:“不是这样的!”“司钦没害过我!”“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她每一条发言,都引起轩然大波。   有人认定她受了胁迫;有人觉得她被第三只眼收买,已经和他们达成内部协议;还有人猜测,她是被派去司钦身边的“间谍”,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别有用心的谎言。   前葛丰的粉丝也不甘寂寞,跳出来认证毛豆子以前“勾引”过葛丰,还故意引来媒体抓拍。   司钦的粉丝焦头烂额,一肚子火气总算有了发泄的目标,抓着毛豆子疯狂辱骂。   毛豆子渐渐忘了自己到底要辩解什么、保护什么,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追逐着那些骂她的话。不知是谁放了她的照片,又不知是谁将它P成了遗像。   毛豆子木然想:“我这么讨人厌吗?大家都恨我,恨不得我去死。可是为什么呢?我明明没有做过他们说的那些事……”   XXXXXX   高步芸在滕哲飞的搀扶下回到游艇上。这次剧本杀,他们两个联手,大获全胜。高步芸又疲倦又痛快。   她大大方方地告诉滕哲飞:“我好久没放过这么开心的假啦。”   滕哲飞表示同意:“靠智商碾压别人是件很减压的事。我们下次玩什么剧情?”   高步芸笑了两声,却没有马上回答。好玩归好玩,她不能玩物丧志,她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她几天没摸过自己的手机了,这时重新摸到,心里竟涌起股温暖。她急于了解司钦现在怎么样了。   滕哲飞忽然伸手抢过她的手机:“先答应我一件事,再给你看。”   高步芸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子:“那我不要了,你替我好好保管着。”   滕哲飞有点错愕,忽然手中一空,高步芸声东击西,趁他走神,又把手机抢了回来。滕哲飞笑着追上去,高步芸拖着只还没好的伤脚,很快被他压倒在沙发上。   高步芸感到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下子陷入了死胡同。她的心跳比平时快了点。而另一个人的心跳……她简直怀疑滕哲飞是不是需要去急诊室看下心动过速。   两人僵持了会儿,滕哲飞忽然凑过来。高步芸本能地瑟缩了下,他顿了顿,在她一侧脸颊上轻轻一吻,然后便放开了她。   高步芸坐起来理了理头发,假装没事人一样地问:“你要我答应什么事?”   滕哲飞摇摇头:“没什么。”他心想:“我就想亲你一下,我已经亲到了。”   这次约会是他们关系的美好转折点。一想到以后他们还会有无数次这样的约会,而他会随着这一个一个的约会,走进她的心里,他就忍不住傻笑起来。   “你是有点毛病。”高步芸瞥了他一眼,打开了手机。   滕哲飞讨好地凑上去:“你要喝点什么?我去给你做老白茶炖梨好不好?你今天早上好像有点咳嗽。”高步芸一点头,他就哼着歌去了。   高步芸脱了鞋,一个人霸占了一整张沙发,舒舒服服地躺着看。然而看了没多久,她嘴角的笑容就消失了。   滕哲飞端着炖梨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高步芸坐在沙发上,弓着背,紧盯着她的手机屏幕。   屏幕里一个头发花白、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男人正试图从包围他的记者群中穿过去。他被纠缠得实在不耐烦了,便对记者们说:“对这些事,我没什么好说的。清者自清!”   高步芸关了视频,捏着手机的手背上青筋迸出。   滕哲飞随便扫了眼,发现她还有三百多条短信未打开过。   他放下炖梨:“怎么了?”   高步芸扫了他一眼,目光异常冷酷,好像有条蛇伸舌头舔了他一下。好在她马上收敛起来。   滕哲飞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高步芸摇摇头:“不关你的事。”滕哲飞觉得,高步芸这句话是对她自己说的,好像在为他开脱。他明明没干对不起她的事,不知为什么,却突然感到了一阵心虚。   XXXXXX   毛豆子蜷缩在墙与床的夹角处,她觉得自己正在渐渐变为墙上的一只壁虎标本。她的手机还有百分之十几的电,就扔在她右脚斜前方。   一直有人打电话进来。有她的父母、亲戚、朋友。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   突然,一个熟悉的号码闪过。打电话的人异常执着,铃响十一次,仍旧不挂。   到铃响了第十二次,毛豆子接了起来。她听自己说话感到很陌生。声音沙哑而遥远,像天外来客通过什么奇怪的变声器在说话。   她清了清嗓子:“是芸豆子吗?”   高步芸听到她声音,暗暗松了口气:“怎么搞的?我就出去玩了两三天,这儿就闹得跟菜市场全体打一折似的。你在哪儿?”   她的声音里有一股沉着和自信,毛豆子好像从无边黑暗中又看到了一线光,萎顿的精神头往上抬了抬:“我在家。”   “真有出息!你这是把司钦扔下,自己逃回七宝了?”   毛豆子乐了:“没有,我在租的家里。”   “那也不应该。你等着,我还有一个小时回到上海。一个半小时后,我们在公司附近那家新疆羊肉火锅店碰头。我有话问你。”   毛豆子看看窗外漆黑的天色:“芸豆子,你说事情怎么会弄成这样啊?”   高步芸没好气地说:“恶人多呗。有些人吃饱了没事尽琢磨怎么害人了。”   毛豆子又想笑:“你说这次,我们会没事吗?”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还要联络其他人,没空再和你说了。你别胡思乱想。就你那脑子,只会越想越岔。你赶紧收拾干净出来。我会想办法,到时你只管照我说的去做就行。”   毛豆子接了这个电话,心里暖烘烘的。她想:“芸豆子担心我出事呢。不是所有人都恨我,也有对我好的。”   她想起初次见面时高步芸就为了她出头,让欺负她的葛丰粉丝向她道歉。她突然泪流满面。   她现在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看了看时间,勉强把自己从壁虎标本再变回人。她答应高步芸要去见她的。她把事情经过跟高步芸说了,她肯定能分擘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高步芸真了解她,她不擅长思考,由高步芸下令,她来执行就好。   她振作精神,换了外出的衣服,还给自己化了妆。换衣服的时候,她一眼不敢看自己。   手机的电充到了百分之三十。忽然,蒋婕翎打电话进来。   毛豆子皱皱眉。她不记得自己加过蒋婕翎电话,大概是她自己加的。这个人真喜欢自作主张。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来:“喂。”   “你看你看!”蒋婕翎的声音开炮一样冲她发射过来,“让你别轻举妄动,你不听,把人家惹火了吧!”   毛豆子听到她说话就神经抽痛,她把手机拿远了点:“他们爱骂,就让他们骂去。”   蒋婕翎惊讶非常:“你没看他们放出来的视频吗?”   毛豆子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别去看!别上网!马上就见到芸豆子了,先见到她再说!”但她的手控制不住自己,刷新了电脑上的网页。   在这之前,她一直没弄明白,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心中始终存了侥幸,觉得这只是别人给她设的一个套。但现在,昨晚在那私人公馆房间里发生的一切,以视频的形式,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   视频中的人脸部全打了马赛克。除了她,像只被献祭的鸽子,纤毫毕现。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视频。她的父母、亲戚、朋友。她认识的,和不认识的。那些恨她入骨、给她P遗像的,他们现在,应该很高兴吧。   蒋婕翎还在说什么,毛豆子已经听不清楚了。她剧痛的神经,“啪”的一声,断了。   XXXXXX   滕哲飞一边开车,一边打量旁边高步芸的脸色。自动导航仪上显示,还有十分钟就到定位的羊肉火锅店了。   红灯,他刹车刹得有点急了。高步芸往前冲了冲,脸上呈现了一瞬的呆滞。   滕哲飞忙道歉。高步芸转头看看他,似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滕哲飞说:“你同事到了吗?”   高步芸深深吸了口气,她说:“不用去了。”滕哲飞“啊”了一声。高步芸晃晃手机,“人没了。她室友回家时发现的,已经报了警。我一个人吃什么羊肉火锅?走吧。”   滕哲飞一时怔住了,直到身后喇叭声接二连三地响起,他才回过神,但他不知该去哪里,也不敢问,只好先跟着前面一辆车子走。身旁高步芸头靠在车座上,脸上神情一片空白,她似乎也不真正明白发生了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她喃喃说了起来:“你知道我现在特别讨厌什么吗?我讨厌别人说——清者自清!”   ?   【评论】   凉飕飕。心痛毛豆子。愿小芸和司能过去这个坎   -完- 第32章 不走运的人   高步芸上次来这个黄浦江边的小区,还是和房东签租房协议的时候。有段时间没来,小区密密的树叶秃了不……   高步芸上次来这个黄浦江边的小区,还是和房东签租房协议的时候。有段时间没来,小区密密的树叶秃了不少,地上残留着恰到好处的枯枝败叶,看着并不破败荒凉,反而别有番孤高自赏的味道。   张之颖的未婚夫已经从ICU出来,应该没大碍了。她给高步芸打了快一小时的电话。   “马俊义到底怎么打算的?”   “他没告诉我。不过他今早又接受了记者采访,听那意思,是要甩锅了。”   “跟葛丰那时候一样,是日本人的意思吧?好笑了,日本人根本不懂我们这儿的情况,偏又碰到个把他们的话奉为圣旨的本国外行,这一个一个的……”   高步芸听她又要开始抱怨,忙打断她:“我到司钦家了。”   张之颖听到电梯“叮”的一响,沉默了会儿,说:“你打算怎么和他……”   “我真的到了。”   这次,张之颖听出她的意思,终于挂了电话。   司钦住的六层,这层只有他一个人。高步芸按了两下门铃没听到动静,干脆上手,“啪啪啪”地把门拍得震天价响。   门开了,司钦穿着浴袍,手上还拿了块毛巾,在擦湿漉漉的头发。他看到高步芸微微一笑,闪身让她进来。   “好久不见。”   这是个基于事实的平常问候,然而高步芸听着像讽刺。她知道司钦没那个意思,是她自己心虚。   她的脚伤还没完全好,走起路来仍不大稳。她慢慢地在房间里转了圈。这屋子是她看中、她谈价、她布置的。司钦刚有机会住进来。屋子还有点空旷,没什么居家气息。她记得司钦是个很有“烟火气”的男人,他住到她那间lofter没两天,她家便有了浓浓的柴米油盐味。   “喝点什么?”   “随便。”   司钦倒了杯白开水给她。   高步芸接过水喝了口,又说:“我肚子饿了,你这儿有没有什么吃的?”   司钦翻箱倒柜,挖出来一包饼干给她。高步芸看了看日期,是她在超市打折时买的,已过期两周了。她拒绝吃过期食品,逼着司钦给她煎了个荷包蛋。   他们坐在封闭式阳台上,司钦默默看着高步芸吃蛋。她挑剔地说:“太老了,蛋黄都凝固了。这种蛋,有流黄才好吃。”   司钦摇摇头,不知从哪儿找出根烟,还没点上,就被高步芸用手指关节敲了几下桌子。司钦瞪着她。她瞪回去。瞪了几秒,见司钦还没反应,她手一伸,把烟抽走塞到自己口袋里:“没收。室内不准抽烟!”   司钦气笑了:“你怎么回事?我以为你来就算没什么正经话说,起码也要安慰我几句。”   高步芸说:“你需要安慰吗?”   离毛豆子的死还不到一周,司钦已经掉光了代言,现在拍的片子也搁置了,所以他才能大白天窝在家里。然而他看上去像出了趟差回来休假的,脸上有些疲倦,此外就看不出什么异常了。   司钦本来也准备好了以这副面目应对高步芸。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自从入这行以来,倒霉已是常态。前阵子走红才不可思议。现在不过是恢复了常态。   他本来真的准备挺好了,但高步芸用这副嘴脸对他,他又不甘心起来:“我也是人,我也会受伤的。”   高步芸吃完了蛋,开始舔盘子。   司钦这阵子太忙,与她有些生疏了。看她这副样子,曾经的“同居时光”才点点滴滴地回来,又把她拉近了。   他笑了笑,低下头。   高步芸舔干净了盘子,实在找不到借口继续拖延了。   “我……”他们两个几乎同时开口。   以往不少次碰到这种情况,司钦总会让高步芸先说,但这次,他抢在前面:“步芸,我请你帮个忙。”“你说。”“公司现在要放弃我,我完全理解,但我想请你再帮我一段时间。我想弄清楚毛豆子的事,尽可能还她一个公道。我一个人,做不到。”   高步芸皱了皱眉:“谁说公司要放弃你?”   “我们先不说这个……”   “不,我要弄清楚:谁说公司要放弃你?你看马俊义的采访了?”   司钦无奈地看着她。曾经那道与他年龄不符的苍老神态又像阴云过境,从他脸上闪过。那是太多次的失败与挫折凝聚的伤疤。   高步芸的心一紧:“你打算退圈了?”   司钦摇摇头。   “那就当马俊义在放屁,我仍是你的经纪人!”   司钦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有一瞬间,她以为司钦要哭出来了,但仔细看,他依旧是那个样。有点疲倦,但很镇定。他说:“我谢谢你的看重,但我可能不值得你花太多时间。怎么说,我不是对自己没信心。我有信心,也很了解自己能够做什么。但我是个非常……不走运的人。我在校时就开始参加试镜,我试了许多次,真的是许多许多次,但没有成功过一次。有几次快要成了,然而最后总会发生意外。要么是投资方突然撤资,剧组解散;要么是导演出了车祸……我拼死拼活利用关系拿到手的,都是些别人看不上的边缘角色。我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样不走运。我喜欢演戏,我不怕慢慢磨。红不红,我其实无所谓,我只要能有戏演就满足了,但我知道你不是这样。你有你的抱负。你是要带大明星,赚大钱的。你能力很强,没必要在我身上再冒险了。我现在这样,马总从公司角度考虑,我理解他的决策。你不要为了我和他闹。我只希望你再帮我一两个月。”   高步芸想了想,突然把空盘子推到一边,她伸长双臂,抓住了司钦的一只拳头。司钦不知她要干什么,茫然展开手掌,由她抓着。   高步芸说:“运气这种事,只有天知道。以为自己一辈子走运的人,说不定就在大事上栽了跟头;以为自己倒霉的,指不定哪天又鸿运当头了。”   司钦勉强笑了笑:“你想说,我一直倒霉,其实是把幸运都积攒到一块爆发了吗?有可能。”   高步芸用力拉了拉他的手:“司钦,你信我吗?”不等他回答,她又说,“你肯定信的,那我告诉你:你入行以来所有的‘不走运’,都有原因。我现在还没想好,给我几天时间,我会向你解释。我今天来找你,主要想跟你讨论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你放心,我不会让毛豆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的。”   司钦皱眉思索了片刻,他说:“好,都听你的。”   高步芸本来担心司钦会一蹶不振,甚至萌生退意。她不久前鼓励毛豆子失败,现在有点不知该怎么鼓励司钦。好在司钦似乎受惯打击,已练就一副钢筋铁骨,没有半点退圈的意思。她心里大石一落,马上振作起精神,从包里拿出一沓资料给司钦。   司钦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接过资料:“这是什么?”   “警方对毛豆子一案目前的调查结果。”   司钦一愣,随即了然:“颖姐的未婚夫?”   高步芸断然否定:“她倒是想问,但方斌刚脱离危险期,他妈妈一直在医院守着,她不方便问。”   “那是……”司钦看高步芸眼神闪烁,忽然福至心灵,“高行止干的?”高步芸缓缓摇头,又拿一根食指竖在嘴上。他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   材料上详细记录了警方对毛豆子身边人的问话内容,包括毛豆子的室友、父母、出事的私人公馆的负责人、第三只眼的员工……连他和邱育乡的谈话内容也在。他匆匆扫了眼自己那份,一点不错。他心里无数次涌起一个疑惑:“这高行止到底是干什么的?难道真是职业黑客?”   高步芸给了他三分钟时间,让他浏览了下手中材料,然后她说:“这份材料,你有空慢慢看,看完有什么想法,或者有什么要补充的,可以告诉我。现在我要去趟七宝,和毛豆子的妈妈谈谈怎么操办葬礼的事。你……”   司钦说:“我和你一起去。”   高步芸本来也想让他一起,但她还是有点犹豫:“我约她妈妈时,没说你要去。我也是第一次见她妈妈,不知道她是怎样的人。万一她听了网上那些人的话,对你有过激反应……”   司钦已经站了起来:“我一个大男人,怕她有什么过激反应?即便她打我两下,也是我活该。谁叫我那晚把一个女孩子扔在陌生人的酒局上呢?”   “最后一句话别当面对她妈妈说。”   “都听你的。”   司钦胡乱吹了下头发,高步芸把他的外出衣物搭配好放他床上。他迅速穿了,带高步芸坐电梯去地下车库。   有两个记者模样的不知怎么混进来的,在司钦车旁徘徊来去。高步芸先看到他们,忙把司钦往回一拉。她打电话给物业。物业很快派来保安把他们赶走了。   高步芸一手搭着司钦的胳膊,一瘸一拐地来到一辆大切诺基旁边。司钦刚才接到了一个电话,像个老妈子一样,千叮咛万嘱咐,系上安全带了,才挂掉电话。他头靠在座椅上,深深叹了口气。   高步芸问:“妮子的电话?她还好吧?”   司钦摇摇头,目光有些茫然:“昨天她告诉我,她社交网上的私人账号被曝光了,大家知道她是我妹妹,发了很多难听话给她。我让她暂时关闭那几个账号……你说有些人是不是闲出病来了?”   高步芸一脸警惕:“没人上门吧?要不要报警?”   “不用。她刚刚说,有人把攻击过她的账号全黑了,把她的私人账号都另设密码,保护起来,没人查得到她的私人通讯地址。”   高步芸“哦”了一声。   司钦转头看看她。她任他看了半天,才奇怪地问:“怎么不开车?你不会长久不开,忘了怎么开吧?”   司钦笑着摇摇头,他想:“她大概不知道她弟弟向妮子求过婚的事。高行止这小子,下次倒要好好请他吃一顿饭。他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   可能是一心二用,车一启动,就熄火了。高步芸怀疑地看着他:“喂,你到底行不行?这种事别勉强啊!”   司钦咬了咬牙:“别当男人面问他‘行不行’,谢谢!”高步芸来不及嘲笑他又说老梗,车再次启动,气势汹汹地跑了起来。   ?   【评论】   是的, 面对问题, 解决问题。给他们两人点赞。   -完- 第33章 记者招待会   毛豆子的葬礼是不对外公开的。因为不是好死,也没有请很多人。   不知是谁想出来的,把她的棺材停在正……   毛豆子的葬礼是不对外公开的。因为不是好死,也没有请很多人。   不知是谁想出来的,把她的棺材停在正中间,让来的人围着棺材转圈。因为人数实在有限,每个人基本转了两三圈。   毛豆子的脸和生前几乎没变化。但妆化得很浓,脸刷白,两颊和嘴唇血红,不是她向来的风格。   高步芸随着人群绕圈子。她时时注视着毛豆子,身前身后一片哭声,她的眼泪却好像被愤怒烧干了。她想到那个头发上挂着生鸡蛋、委委屈屈的女孩,想到那个天真地围着自己转、拿她的话当纶音的女孩。她大张着眼睛,很想把毛豆子从棺材里拽起来,抽她几下,再抱抱她,问她为什么要死?为什么要放弃自己、成全害她的人?   司钦扶着毛豆子的妈妈走在高步芸前面。毛豆子的妈妈哭得死去活来,要不是别人拉她,她已经扑上去三次了。   司钦深皱眉头,强忍眼泪。在场除了毛豆子的妈妈,大概属他最真心难过了。   因为毛豆子的一生还太短,生活经历乏陈可善,所以致辞也只能生搬硬套,像中学里统一定制的午餐。大家的情绪很快平复下来。   高步芸看到司钦把毛豆子妈妈拉到一边,他低头说了几句话,毛豆子妈妈先是拒绝,后来经不起他一再坚持,不做声了。   毛豆子父母离婚,她从小由妈妈带大。他们家经济拮据,平时每个月毛豆子都要从自己的工资里抠一点寄回去补贴她妈妈和她妈妈家的亲戚。这些是高步芸和司钦去了七宝才知道的。司钦应该提出自己掏钱给毛豆子妈妈补偿了。   高步芸没有阻止司钦,但她想:“这时候给她妈妈钱,但愿别被人知道后借题发挥。”   李文来到她身边。他看着也一脸哀痛,先感叹了几句年轻人太脆弱,容易想不开,然后切入正题:“待会儿记者招待会,你打算怎么说?”   高步芸看也不看他:“别人把莫须有的罪名加到我们头上,我自然是要解释清楚。怎么,马总觉得反正公司是日本人开的,就算名声不好,我们也没必要去争辩吗?”   李文干笑了两声,随即想起还在葬礼上,忙收敛笑容,干巴巴地说:“你脾气太冲。马总也是为你好,怕你不了解实际情况,胡乱替别人担保,到时自己下不了台。糖心不就是个例子?”   “谢谢他。你可以转告他:我对自己艺人的了解,不会少过他。”   “唉,唉,你们真是……马总说了,他还是反对开这次招待会。如果你一定要开,那请你自己承担后果。公司不会为你们背书。”   葬礼匆匆结束。毛豆子妈妈出钱,请家里几个亲戚,并第三只眼几位员工吃饭。   她一个劲地催着别人多吃,自己却没吃上几口,就被糖心拖到一边,叮嘱待会儿在记者招待会上要怎么说话了。   高步芸在旁边听了会儿,出去找司钦。她没在席间看到司钦,来到走廊上,看到毛豆子亲戚家的两个小女孩手上捧着各自的课外练习册,兴高采烈地过来。她拦住她们问了下司钦在哪儿,两个小女孩争先恐后地给她指路。她走出一段后,还听到两个小女孩在叽叽喳喳地讨论:“太太太走运了,真的见到本人,还拿到他的签名啦!”   “他人真好,一点没有明星架子,让他签他就签了。以前让阿毛姐姐给我带他的签名,她推三阻四的,我还以为大明星架子大,不肯随便签名。现在看来,是阿毛姐姐故意敷衍我……”   “嘘,别讲死人坏话,触霉头!”   高步芸在楼梯间逮到了司钦。他刚偷偷抽完一支烟,浑身还冒着烟味。   高步芸上前抱了抱他,感到他身体一僵。她拍拍他的背:“调整好了没?我们要出发了。”   司钦张嘴想说什么,又觉得这时候说这种事很不适宜,他颓然摇了摇头:“走吧。”   高步芸拉着他的手往下走了几层楼。她小心翼翼的,但又拉得很紧。司钦感到整个手背都很痒,想拿拇指去搔一搔,但拇指一动,就被收紧镇压了。直到他们离开楼梯间,高步芸才断然放开他,且与他保持了一定距离。   司钦的手指自由了,但他也不痒了。   记者招待会选在另一个相邻区的酒店。为防止有人断章取义,全程采用直播形式。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酒店门口已经蹲守了许多人,密密麻麻的。大多是司钦粉丝。也有没收到邀请、自己又没本事入场的娱记。粉丝们拉横幅、举标牌、喊口号,哭着叫着支持司钦。入不了场的娱记们一个劲拍照录视频,这种时候不敢对司钦表露丝毫不敬,怕被情绪激动的粉丝施加暴力,但他们毫不顾忌地逮着高步芸和糖心几个代表第三只眼的人问些居心叵测的问题。一些粉丝受了刺激,想起不久前第三只眼小老板接受采访时表露的态度,顿时当场辱骂起来。   高步芸还好,她事先给自己准备了根拐杖,现在属于“残障人士”,没什么人敢骂她。糖心和其她人承受了大部分唇枪舌剑,家里祖坟被人揭了又揭。   好不容易在保安护送下进入酒店,糖心已经面色青白,她狠狠骂马俊义:“不会说话还要说!他造的孽,他自己倒会躲,让我们顶出来迎击粉丝的怒火!”   高步芸面无表情:“马俊义算个屁。你憋不住趁这会把他放放干净,别忘了今天我们的主要目的。人家巴不得我们失败,灰头土脸地回去给他当材料写进上报皇军的文书里呢。”   糖心忍不住笑了下,很快又绷紧了脸。   司钦照看着毛豆子妈妈,两人一起先进了准备室。高步芸接了个电话,接完身边人全走光了,只剩下个糖心。   高步芸一愣:“你不用等我,去陪陪毛豆子妈妈,她好像被门口那波人吓到了。”   糖心点点头,却还是跟着她一步一步往前挪。她似是随口问:“谁的电话?”   高步芸说:“张之颖的。她帮忙把几个相熟的记者安排在了第一排。”   糖心冷笑了一声:“她倒热心,还惦着我们呢。”   高步芸以为她在生张之颖的气:“颖姐也是没办法。她未婚夫伤得不是时候,总不能让她抛下他不管。”她见糖心不做声,又说,“别看她人不在,她和她那个未婚夫真帮了不少忙。”   糖心一愣:“她未婚夫是刑警吧?难道毛豆子是……”   “别瞎猜。毛豆子是自杀,这个应该错不了,不过……”   高步芸忽然看到有人走过面前,遂闭口不谈了。   因为是澄清和死者相关的谣言,司钦为首,所有人基本都一身黑衣,没怎么化妆。   小小一间开招待会的房间里,黑压压的满是人头。□□短炮摆足架势,对准最前方一张长桌。   司钦扶着毛豆子妈妈居中坐下。高步芸坐司钦旁边,糖心坐毛豆子妈妈旁边。   直播已经开始,围观人数惊人。   高步芸先做了番官方发言。她拄着拐杖,站起来说话。她没带稿件,直面各路人马的镜头,先就毛豆子的离去表示哀悼。她没说几句,毛豆子妈妈忽然大哭起来。她大概觉得有点丢人,想要忍住,但愈想忍愈忍不住。糖心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她的眼泪也流下来。   这一幕瞬间把很多人感动了。弹幕飞过,觉得他们是不是冤枉了第三只眼?也有人坚持己见,觉得第三只眼惺惺作态。   高步芸哀悼完毕,接着说:“今天请大家来这里,除了哀悼,还有更重要一点,就是替她澄清一些误会。其实出事那天,我们就报了警。感谢警方的努力,事情已经差不多清楚了,公安局之后会在网上平台向大家说明。今天,我们邀请了负责调查这件事的黄副队长到场。我们会就整件事大致做下阐述。如果我们的阐述中,有任何与实际情况不符、或者暂时还不方便透露的,请黄副队长马上纠正或打断我们。”   这一招大大出人意料,连糖心事先也没听说。她隔着毛豆子妈妈和司钦,看了高步芸一眼。   其他人还在窃窃私语这样做是否合法合规,猜测是不是上面觉得事情闹太大不好看,要求尽快平息舆论,所以才允许这么一出,这边厢,黄副队长已经三言两语,做完了简单的自我介绍。本来也没人怀疑第三只眼敢在这上面作假。不过见他们这么磊落,更多围观者动摇了。   有记者忍不住提问:“死者是他杀还是自杀?”   高步芸等黄副队长回答了“自杀”,再说:“各位,后面安排了提问环节。为了不耽误大家的时间,请先不要打断我们。”   她随即要司钦说一说那天晚上的事。   司钦也站了起来。众人一片大哗。尽管事情已经有了多个版本,无数人对每个版本都了若指掌,仿佛亲身经历,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从司钦本人口中听这事的来龙去脉。   司钦本来声音动听,吐字清晰,这时候他心怀愧疚,声音更低沉,娓娓道来,听来极具信服力。如果不是他本人身上还盖着数口锅,他粉丝就要吹嘘起他的台词功力了。   辛昀伏隔着手机屏幕看着,微微冷笑。她没听到旁边滕思宁的评价,转头看她,见她愣愣地盯着空中一点。   她心里奇怪,轻轻推了推她。   滕思宁回神,她没精打采地评价了一句:“还真像。”   “你说司钦和……”   两个人一下子都闭了嘴。   有记者不顾禁令,插嘴问司钦和香照等一干日本人到底什么关系。好几个人七嘴八舌,问了和他差不多的话。   司钦客客气气地回答:“那天之前,我从没见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记者得隙便钻:“不对吧。有人拍到几年前你在日本旅游的照片,你住过的一家酒店,正好离香照家步行只有五分钟距离。”   第二个:“几年前你在朋友圈里还抱怨过上海雾霾严重,不像东京,晚上还能看到好多星星。请问你是不是对国家有什么不满?”   第一排一个记者忽然大声说:“原来住的酒店离别人家近就是和那个人认识,您这不是记者,是编剧吧?”众人一阵笑。   那人又说:“谁平时还没抱怨过几句,这就成对国家不满了?国家领导都没您想得多。”众人又是笑,又是斥责。   围观的粉丝占了理,更是不饶人,评论、弹幕一片片飞过,咬定了有人恶意整司钦。   滕思宁瞪了辛昀伏一眼,辛昀伏却说:“那个提酒店的记者不是我们的人。”   “哦,那就是个傻子。”   辛昀伏冷笑了一声:“人家可不傻,故意找人说了那么句槽多无口的,然后左右互搏,把这些跳出来质疑司钦的全一竿子打成了‘别有用心’。后面再有其他人向司钦发难,不管说得有理没理,大家心里第一想的,也会是他们到底是不是‘别有用心’。”   滕思宁拧眉:“你说司钦身边有个人很厉害?”   辛昀伏手指伸过去,点了点高步芸:“这个,他的经纪人。也是小飞的女朋友。”   滕思宁像看突然从地下蹦出的人参精似地盯住她:“什么鬼?”   辛昀伏笑了:“你还不知道啊。”   被她点过的人这时候看了看黄副队长。黄副队长因为高步芸和司钦都站着,他这次也站了起来。他一站,周围杂音马上消下去了。连评论和弹幕都消停了。   黄副队长表示:“香照先生那边,我们已经派人去联络过了。据他说,那天和他在一起的日本人,其中一大半,他也是第一次见。”众人哗然。“经我们调查,的确那天参加酒宴的日本人中,有三分之二是与香照公司有合作的一家外包日企的人。据香照本人的话,他是那天,经他身边的女翻译介绍,才认识了那些人。邀请司钦先生赴宴的邱先生也表示,他只认识香照先生等三位铁道公司的高层,其他人翻译没有说他们的职务,只简单介绍了他们的工作内容,他就以为他们也是香照公司的。就目前我们手头掌握的资料,司钦先生确实不认识香照先生。”   黄副队长说完坐下。高步芸不等讨论声平静,忽然向那几个插嘴质疑司钦的人发难:“不好意思,我想刚刚已经说过,所有问题留待提问环节。想问下这几位是哪家媒体的?”   无人应声。   高步芸冲一位保安使了个眼色,保安走过去,强行收了那几位不守规矩的媒体人的工作证给高步芸。   高步芸一手拄拐,一手翻牌似地翻过几张工作证,她笑了:“原来这几位都不在我们今天的邀请名单上,那不好意思了。”   她手一抬,保安们毫不客气地去将那几位弄出房间。有一个要反对,被保安在头上重重拍了下:“走!”   高步芸安抚似地对留下的人笑了笑:“我们继续吧。司钦,你坐下。”   司钦却没有马上坐下。   ?   【评论】   强大的小芸   -完- 第34章 同一个女人   “司钦?”   司钦恍若未闻。他斗争了很久,许多话像荆棘堆积到了嘴边,再不吐出口就要燃烧起来。   ……   “司钦?”   司钦恍若未闻。他斗争了很久,许多话像荆棘堆积到了嘴边,再不吐出口就要燃烧起来。   他说:“我很抱歉。我不该只顾自己去和朋友喝酒,而把一个女孩子单独留在陌生的酒局上。她出事以后,我已经无数次谴责过我自己,但诸位,在场的和在场外围观的,你们中的大多数人,也和我一样,应该遭受谴责……”   在场的和在场外围观的许多人都炸开了。糖心见高步芸开头试图阻止了一下,就不再采取任何行动,不禁着急地叫了她几声。高步芸冲她无奈地摇摇头,她怕这时候硬阻止司钦,更会引出什么事情来。糖心又急又气,直接叫司钦:“你别说啦!”   司钦却继续说:“你们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就先扯着她的大旗,发泄你们的怒火,一旦发现她本人不愿做这面大旗,甚至这面旗子本身就是假的,不存在,你们又转而迁怒她。你们认识她吗?你们真的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吗?她不突出,但她……工作很努力……她……”司钦一掌捂住脸。所有抗议声、嘲讽声和劝诫声一下子都静默了。一个明星,将他的内心感情明明白白地摊开在大众眼下,人们只觉得尴尬,和小小的恐慌。司钦似乎也感受到了,他强行克制住了进一步倾吐的冲动,放下手掌,还好他脸上是干的。很多人暗暗松了口气。司钦说,“我们都会犯许多平常的错误,大多数时候,我们都能消化这些错误造成的危害,但这一次,它们不巧凑在一起,害死了一个刚刚开始她美好人生的女孩子。我知道很多人关注我,无论是爱是恨,我都感激你们。但今天,我们是为了我的助理才聚集到这里。我希望你们更多地关注她,和我一起,等待警方追捕到那些罪犯,还她一个公道。谢谢!”   司钦终于坐下了。毛豆子妈妈拉着他一只袖子,再度泣不成声,看来是无法发言了。   高步芸改动了下招待会流程,趁大伙儿还没有反应过来,又拉黄副队长讲了几句官话,自己则再次表示全力配合警方调查,然后结束了招待会。提问环节没有了,奇怪的是,也没人想起来。   XXXXXX   司钦的发言还是引起了轩然大波。招待会结束后约莫二十分钟,忽然有人反应过来,司钦这番貌似真情实感的剖白,简直是道从天而降的大餐,可以从各个角度撕咬和咀嚼——故作姿态、假模假样、倒打一耙……司钦的粉丝倒了大霉,因为他们是谩骂毛豆子的主力军,现在成了被偶像推出来挡枪的蠢货,遭到疯狂嘲弄。但粉丝自有一套逻辑,坚决不认司钦这番话有任何针对他们的意思,反觉得他光明磊落,果然和其他只会背公关台词的木头偶像们不一样。   几方大战,火力全开,谁也没关注这番话本身的意思,更没有人因此反省,更多地关注毛豆子本人。倒是也没什么人再怀疑司钦或第三只眼故意将毛豆子献给日本人玩杀了。   高步芸一面让人盯着网上舆论,一面把司钦送回家。糖心本来要送毛豆子妈妈回去,也被她一块儿拉来。   高步芸难得没和司钦坐在一起,反和糖心肩并肩坐到了最后一排。   糖心还没从招待会的刺激中恢复,她连连抱怨司钦:“那些话对他们说做什么?他们不知道吗?不,一个个心里都门儿清呢。人家就是要恶心你。你对他们掏心掏肺,他们只拿着你的话当新一轮攻击你的材料,反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在娱乐圈时间也不短了,怎么还……唉,你也不说说他!”   司钦转头,看了眼高步芸。他刚才的确冲动了。他憋了很久,送别完毛豆子,又陪在她妈妈身边,直面了她的悲哀和绝望,他实在忍不住。可现在看到网上的舆论,看到了他冲动的结果,他非常灰心,说不清是对他人,还是对他自己。他更怕自己又让高步芸失望和为难了。   高步芸憋着气回微信,头也不抬地说:“我提过建议了,人家不听,难道要我当着那么多人拿刀子上去逼着人闭嘴吗?”   糖心尖声说:“那现在这一堆烂摊子你打算怎么办?”   高步芸冷笑:“怎么办?经纪人来办呗。不然花那么多钱请经纪人干吗?”   糖心不做声了。她都不明白到了现在,她还生什么气。她不久前刚做了一个决定,本来还有些犹豫不决,但现在她肯定地告诉自己:就这么定了。第三只眼现能依靠的只有司钦,而司钦经过这次,铁定起不来了。   司钦一手撑着车窗,透过贴膜看外面暗沉沉的天色。他听得出高步芸很生气。很生气,但依然在外人面前维护着他。   高步芸回完微信,调出张照片,放到糖心鼻子下。“干吗?”糖心没好气,但一看照片上的人物,顿时有点疑惑。   “这是你的艺人?”   糖心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新招进来的。这人怎么了?”   “怎么招进来的?”   “忘了。好像是合作过的哪家厂商的人介绍的,说她学音乐出身,之前拍过几个广告。这人怎么了?”   “毛豆子那天从公馆出来,由她陪着。后来她又单独回了趟公馆,把毛豆子落下的手机带走了。毛豆子微博上的那段话,很可能是她发的。”   高步芸说着又给她放了几段公馆的监控录像。   糖心瞪着眼看,又嘀咕:“怎么警方连这种录像都发给你?还是你直接问公馆拿的?”   高步芸微微一笑,假装没听见这两个问题:“我让公司的人把她的简历发给我,然后发现了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什……什么?”   “你一定猜不到。这个蒋婕翎,就是葛丰的未婚妻吉琳。”   “什么!”糖心像被人在嘴里塞了个奇臭无比的大鸭蛋。连司钦也忍不住吃惊,回过头看高步芸的手机。   “不可能!”糖心突然火冒三丈高,“那个介绍人不会这么坑我!你认识葛丰未婚妻?我听说吉琳是高官后代。这个蒋婕翎半点不像高官家里的,说普通资本家后代都抬举她了。而且她比吉琳大好几岁。”   高步芸翻出一个微信群,里面数人纷纷表示这女人绝对是葛丰前未婚妻。   糖心摇头:“这什么群?别人说什么你都信?”   “记得来我们公司闹事的小太妹吗?葛丰的粉丝。这次,她在网上说了句公道话。她说我们不是那种会把员工往火坑里推的公司,还举了我为毛豆子抱不平的例子。我联系了她,她把我拉进一个葛丰的骨灰级粉丝群。她们都肯定蒋婕翎就是吉琳。”   糖心继续挣扎:“那也不能证明真的就是她。那小太妹之前还咬定毛豆子和葛丰有一腿呢。”   高步芸又翻出条微信:“那葛丰本人呢?他不至于也认错他的未婚妻吧?哦,是前未婚妻。他因吸毒被演艺圈除名后,人家就把他甩了,然后失踪了。”   糖心没话说了。她掌心中都是汗,心里想:“为什么?难道她们从那时候就开始布局了?”   司钦忽然说:“公馆的监控,让我再看一下。”   高步芸把手机递过去。   糖心问:“警方抓住这个人了吗?她和毛豆子的死……”   高步芸摇摇头:“我把线索都告诉了黄副队,现在还不知道结果。”   司钦将公馆录像来来回回看了两遍,定格在一处。那是蒋婕翎在公馆前台遇到毛豆子,她去和毛豆子说话,她的女伴转身催她。   司钦指着蒋婕翎的女伴。他之前看监控的时候,就觉得里面有个人眼熟,高步芸发现了猫腻后,他又想起了这件事:“这个人,我见过。”   何止见过。他爆红前拍上观的古装单元剧,这个人是那剧组的一个工作人员,她自称叫“哈丽”。他那时欲求不满,心里也不大平衡,急于找个女朋友,重新好好地跟人家过日子。哈丽看上他,主动接近。他求之不得,但接触几次后,发现哈丽只是求个“炮友”关系,没有一点要和他“天长地久”的意思。这种事本来也平常。司钦不是初出茅庐,动不动大惊小怪,要在以前,他说不定也能随波逐流,与对方各取所需。但那阵子他说不清自己什么毛病,憋着口气寻求“真爱”,明白哈丽意图后,觉得没劲透了,马上与她保持距离。拍摄一结束,他连她的联络方式都删了。   他虽说得隐晦,但高步芸已经听出了不对。碍着糖心在,她没有进一步追问他和这个哈丽的关系,她只是问:“还能联系到她吗?”   司钦想了想:“毛豆子那儿可能有她的联络方式。”   那孩子听高步芸的话,凡是司钦身边跟圈子搭点边的人,她都留下了他们的联络方式。她还有点迟钝,大概自始至终没察觉哈丽与司钦的真实关系。   高步芸马上给黄副队打了个电话。   糖心心神恍惚。高步芸挂了电话,见从她身上挖不出多少蒋婕翎的料,就半途把她送到地铁站,让她自己回家了。   车里一时没人说话。   司钦以为高步芸还在生他的气,他酝酿了半天:“步芸,我……”   高步芸点点头:“我知道。我曾经说过,你保持住你的本心,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真的有事,我会处理。相信经过这一次,你自己会吸取经验。你没错,但真的不值得。”   司钦喉头哽着,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刚刚发现,面对滔滔的恶意,他身上的盔甲,还是薄了。   高步芸深吸口气,拍拍他:“别纠缠这些了。快到家了,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   【评论】   小芸太敏锐了   -完- 第35章 交通卡套   司钦开门时就觉得不大对劲。他的房门有两扇,他记得自己离开时一并锁了,但现在只有外面的门需要动用钥匙!   司钦开门时就觉得不大对劲。他的房门有两扇,他记得自己离开时一并锁了,但现在只有外面的门需要动用钥匙,里面的一扭把手即开。   “谁在里面?”司钦问了一声,应声“蹬蹬蹬”跑出来一个女人。女人年纪不轻,总有五十出头了,但一张小圆脸,眼睛、鼻子也都是圆圆的,看着仿佛低龄儿童绘本上掉出来的人物,浑身上下散发着那么点童趣,便让人又说不大清她的真实年龄了。   司钦惊讶地看着她:“妈,你怎么来了?”   薄晓铃有点紧张地撸了下自己的头发,好像怕儿子怪她:“听妮妮说你碰到点不开心的事,我……我过来看看你。”   司钦又好气又好笑:“我没什么事,你听妮子嚼舌根。她自己新工作适应了吗?妈你不在家看着她,小心她一个不顺心又辞职跑了。”   薄晓铃被他说得更加局促不安。她看到儿子不是一个人回来的,有个漂亮得扎眼的女人跟他一起进来,人家正从儿子肩头好奇地打量她。   薄晓铃忙抓住这个人企图转移话题:“你好啊。”   高步芸连忙站出来:“阿姨好。我姓高,是司钦的经纪人。”   薄晓铃恍然大悟:“你就是那个小高?妮妮跟我说起过你。真是打扰了。怎么你是钦钦的经纪人?你不是修电脑的吗?”   高步芸微笑:“我一直是钦——钦的经纪人。你说的应该是我弟弟。”   “你弟弟是修电脑的?”   “我弟弟也不是修电脑的,他只是从事电脑相关工作。”   “啊,对了,他教妮妮在电脑上写写画画的,还能弄出套房间,里面家具和真的一模一样……他不是修电脑的呀。”   司钦本来不满他妈妈突然跑来。他自尊心强,对家人习惯报喜不报忧,不愿在自己难堪的时候再接受家人的安慰,这对他来说不是雪中送炭,是伤口撒盐。但高步芸和他妈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把他生生逗乐了。   他插话:“好了好了,妈,我们有正经事要谈,你先自己玩一会儿。”   薄晓铃自觉忽略了觉得话中不合理的地方,她摆出家长的架势:“你们去忙。小高,阿姨做点菜,晚上留下来吃饭。”   高步芸爽快答应:“好的。”   两个人进入书房后,高步芸笑说:“你妈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司钦摇头,无奈地说:“她呀,跟个小孩子一样。”他的眼神很温柔,让高步芸有点吃惊,有点稀奇,她想:“看不出司钦人高马大的,居然也恋母。”   司钦见她目光古怪,也没多想:“你有什么事……”   薄晓铃突然推门进来:“忘了问。小高,你有什么忌口的没?”   小高不跟她客气:“有的。阿姨,我不吃辣。”   阿姨开开心心地出去了。高步芸说:“最近这事……”没说几个字,门又被推开了,薄晓铃再次进来。司钦大声说:“妈,我们真的有事要说!你再这样,我锁门啦!”薄晓铃被他说的一下子忘了自己的问题,讪讪笑着退出。司钦马上锁了门,冲高步芸耸耸肩,“别理她,老人家有点人来疯。你继续。”   高步芸被这对母子弄得一下子忘了要说的话,她定了定心,重新开口:“毛豆子这事,是有人在背后整我们。”   “和当初整葛丰的是同一伙人?”   “应该是的。”高步芸看看司钦,“吉琳在葛丰吸毒一事中可说起了关键作用。如果她和蒋婕翎是同一个人,那她背后的人目标很明确,就是想弄垮第三只眼。更确切点说,葛丰可能只是条可怜的池鱼,他们想要通过打击第三只眼弄垮的人,是你。”   司钦目光闪动:“我不明白。葛丰火的时候,我还什么都不是。”   “你说过你从入行以来,就不怎么走运。你有没有想过,凭你的相貌、实力、学校背景,为什么会这么不走运?为什么连一个像样点的男三男四都拿不到手?”   司钦扯动了下嘴角:“谢谢你看得起。我想过,但总觉得是自作多情。我一个没名没姓的,谁乐意跟我过不去?还一连多年。也许资深业内人士们就是判定我这样的没有观众缘呢?”   门口又响起薄晓铃的脚步声,她穿过客厅,也不知在干吗。   高步芸盯著书房门看了片刻,直到脚步声消失,她说:“钦钦,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你真是个没名没姓的?”   司钦脸红了红,正要抗议她学薄晓铃叫自己“钦钦”,忽然明白了什么,一阵恼怒闪过他的面庞,他想:“哦,原来她早知道了。”   高步芸等他自己说出口,司钦就是不说。   两人绷了一会儿,还是司钦先松口:“你想要我说什么?我对那个男人没有恨,不过从他离开我妈那天起,我们之间就没有任何关系了。别跟我扯血缘。都是人,谁和谁之间还没点血缘关系了?总之,我不认!”   高步芸早有心理准备。她想,如果司钦和司征英之间哪怕还剩一点点温情,司钦也不至于潦倒十年,也不去找他搭把手,但她依旧被司钦吓了一跳。她没见过他这种样子。他没叫,没跳,话是贴着喉咙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连在一起是一片无缝的城墙,仿佛断绝了他和司征英沟通的任何可能。   高步芸稳了稳自己的心神。司钦说完,见她一言不发,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对不起,我没想瞒你,我真觉得我们没什么关系。反正我不会去求他。”   高步芸像伺机在旁的捕猎者,一下子抓住了他情绪转折之间的柔软空隙,毫不犹豫地扑上去。她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厚厚的资料:   “你在学校时试镜的第一个角色,是吴亚仁导演的一部主旋律片。当时吴导其实一眼就瞩意你演里面的主角冼星海,可后来,他选了另一个人,你甚至没收到他的答复,问了才知道落选。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呢?因为有位业内前辈、曾提携过吴亚仁的人受人之托,赶来要求他换人,并答应从此不再用你。   “你毕业后一直试镜失败,有一天陪你的朋友去试镜,却意外获得了谢嫣导演的赏识。这位小众先锋影片的导演和制片人一下子决定要你出演她那部片子的主角。她拖了很长时间才和你签约。而在你快要进组的前一天,她发生了车祸。人没事,但这部片子黄了。谢导不久后就移民欧洲,再也没回过中国。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呢?有人用了种种手段,阻止谢嫣用你。不过这位是个硬骨头,顶住了压力。你说她那起‘适时’的车祸,是不是别人图穷匕见?不知道。   “……”   高步芸一连举了六个例子,全是她从司钦处听来,最近派私家侦探去实地调查过的。随着她的讲述,司钦的表情越来越不可思议。   人们习惯推己及人。这么多年累累的挫折,最灰心的时候司钦不是没怀疑过有人在整自己,但总是很快否认,觉得不会有人这么无聊。即便他无意中得罪过什么人,也不至于一恨就恨他十年。他倾向于是自己在找借口逃避自己不受人待见的事实。   他颤声问:“是谁,这么看得起我?”   高步芸说:“谢嫣的事,还有另外两件,没查出背后的人,但其它的,都是望春来集团干的。就是《惊雷之地》筹拍时,他们也去找过最大的投资人,要求撤掉你,还好我们提前锁定了这剧相关LOGO的商标权,所以他们没能得逞。这次应该也是他们捣鬼。”   司钦立刻明白了。望春来,是业内最大的娱乐公司,现如今的当家人是司征英的老婆滕思宁。   高步芸说完等司钦默默消化了一阵,可司钦越来越现出一副消化不良的模样:“当初,是滕思宁抢了司征英吧?是她破坏了别人的家庭吧?”   高步芸“嗯”了一声。   “所以为什么是她恨我?整了我十年?”   高步芸耸耸肩:“也许她做贼心虚,怕你有了名气后对她不利,所以先下手为强,要把你的成功扼杀在摇篮中。”   司钦看看她,觉得她这有点以己度人了,不过他没敢说。他还想问问滕哲飞知不知道他妈干过这些事,也没敢问,他怕他弟弟其实知道。   高步芸一挥手:“这些都过去了。我跟你讲这些个,只是要告诉你:司征英欠你很多。你可以大度,不跟他计较;也可以一报还一报,让他为老婆因他做的恶付出点代价。我们现在的情况很微妙,舆论没再咬死你为了讨好日本人坑害你的助理,说你和日本右翼勾勾搭搭也缺乏证据。但你的确是和日本右翼分子吃饭了,你的助理也的确因他们死了。不管警方最后给出个什么结论,我们都处在一个被动的位置上。商家、制片人、导演……所有人都在观望。他们舍不得放弃你这个聚宝盆,但又怕自己掉进泥坑。这个时候,我需要一个领头的,打破大家的疑虑。所以我建议你,不妨让司征英承担点责任,当这个领头人,也给滕思宁一个警告,别让她以为还能像以前一样,对你为所欲为。”   她说完紧张地盯着司钦。如果他一根筋到底,还是不想和司征英有瓜葛,那她为他安排的重新崛起之路可是非常艰难了。   还好司钦没有顽固得不可救药。他有原则,但也有气性。他被滕思宁的所作所为深深气到了。   司钦说:“我没意见,你放手去做。他要敢对你不客气,我直接去找他!”   门口又响起脚步声,薄晓铃说:“钦钦,我去超市买点调味料,你好好招待小高。”   司钦答应一声,等她走了,才又说:“这件事,我得跟我妈沟通一下。”   高步芸点头表示同意:“应该的,我和你一起。”   司钦挑眉看了看她,一时倒也想不出她不能在场的理由。他苦笑说:“看来她不答应也不行了。你运气好,正赶上她来看我。”   高步芸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几声。她有点心虚,想:“哪有这么多巧合?不是我让妮子拼命暗示,把人磨过来,她又怎么会赶在这个时候过来找你?不过这话我不必急着跟他说。”   XXXXXX   司征英是实打实的大忙人,高步芸通过滕哲飞的关系,约到了他十五分钟的私人时间。   滕哲飞把高步芸送到中洲总部。他没上楼,打了个电话,看着一个西装革履、梳小分头的男人把高步芸接进去了。   一栋三十多层高的大楼,全是中洲的员工。高步芸从一楼直接坐电梯升到顶楼,一上一下看了两头,走马观花,也感受到这公司蓬勃的朝气。   接她进来的男人把她在董事长办公室门口放下,他自己敲门进去了片刻,再出来让高步芸往里走。   里面的办公室也是套间,一进去三道门,不知该开哪扇。有个长相酷似大白的机器人把她引入中间那扇门,她进去,就见到了司征英。   司征英和他长子很像,只是肥了不少。脸上线条仍在,但看上去柔和许多。他的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只穿了件套头羊绒衫,还把袖子卷到手肘以上,看着和电视上、杂志上精明干练的企业家形象相去甚远,倒更像个生活优渥、常年在家洗手作羹汤的好好先生。   这位先生和高步芸不见外,高步芸进来的时候,他刚撕开自热锅的盖头,准备开动他的午餐。   “小高是吧?”司征英亲热地朝高步芸招招手,让她在自己对面坐下,“小飞还是第一次给我介绍什么人。这自热锅不错,你要不要也来个?”   高步芸一早从上海坐高铁到杭州,还没吃过午饭,听司征英这么说,她也不客气:“自热锅来不及了,我自己带了吃的。”她说着从包里挖出个三明治,剥开包装纸咬了一口。   司征英一愣,随即眉开眼笑,招呼机器人给高步芸倒了杯果汁。   高步芸喝着果汁,吃着三明治,和司征英谈起了司钦的事。   “唔唔,”司征英吃自热锅吃得口齿不清,“我最近常常听人提到那孩子。我是没想到他会从事这一行,他妈妈倒同意。”言下之意,他是不怎么赞成的。高步芸似乎窥探到了一点滕思宁折腾司钦这么多年他老子却熟视无睹的原因了。   “孩子大了,管不住。”   “唔唔。”   高步芸“咕噜咕噜”连喝几口果汁:“其实司钦大学念的就是戏剧专业,他毕业好几年了,按他的资质,不说大红大紫,至少也早该小有名气,可惜一直被滕夫人压着。最近压不住,他起来了,滕夫人还是不罢休,又给我们捣乱,还害得司钦的一个小助理自杀了。”   她突然抛出几个炸弹,司征英吃饭的动作缓了缓,随即又恢复如常。   他高深莫测地看了高步芸一眼,高步芸说:“滕哲飞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   司征英心里微微一惊,想她怎么知道他的想法。他喝了口汤,问说:“我能为司钦做什么?”   高步芸知道在高人面前绕弯子纯属白费劲,且时间也不允许,她单刀直入:“不知道中洲集团请不请代言人,我看司钦挺合适。”   司征英一下子明白了高步芸的打算:“你这个想法挺新奇,我们还没找过代言人呢。”这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却几乎是高步芸这辈子听过的最高傲的话之一了。是啊,中洲需要什么代言人?这名字现在拿到国际上,都能代表国家了。   高步芸啃完三明治,不动声色地扯了司征英桌上几张餐巾纸擦了擦嘴,脑子里却跟高速公路一样飞驰着各种想法与盘算。   司征英笑笑:“司钦知道你的这个打算吗?”   高步芸选定一个想法,孤注一掷:“我们摊开来讲,司钦入行那么多年,受挫无数,没找过您一次,您应该也能明白他的想法了。但如今情况不同了。现在的他,不是单独一个艺人,他背后拖着一个中等规模公司的人,他有意愿,也得考虑到那些人。滕夫人这次够黑心的。让中洲集团找司钦当代言人,是我目前为止能想到的最简单快捷且不必大动干戈的止损方案。当然也有其它方案。滕夫人现在我们圈内虽然有点一手遮天的意思,但我们也不是全无反抗能力,毕竟我们国家的性质决定了谁也没法真正遮天,对吧?闹起来,无非就看谁更皮实能扛,谁更不要脸面罢了。演艺圈嘛,兴风作浪是常态,但就怕连累中洲的形象。”   司征英心里冷笑,目光中有锐色一闪而过,他像陪小孩过家家,懒洋洋地说:“你这是威胁我呀?”   高步芸说:“不,我这是恳求您。”她从包里掏出一只卡套,贴着桌面推到司征英眼下。   司征英一直在吃他的自热锅,老婆和儿子眼看要撕破脸殃及他的脸面和事业,也没让他噎一下,但很神奇的,他一看到这只卡套,忽然就不吃了。   司征英从桌上拿起这只卡套,翻来翻去地看。这卡套黑色打底,上面用五颜六色的线绣了三个人,一男一女牵着个小男孩。绣功粗糙,乍一看是那么回事。稍微细看,就满是毛病——漏针了;打结了;一条线连到不该连的地方去了……大人小孩的脸和身子都有些歪,本该幸福的笑容因此显得有些妖里妖气。   这卡套司征英太熟了。他刚工作的时候,正掀起一阵绣花热。薄晓铃买了线,辛苦练习多日,赶在他正式上班前一天把这只卡套给他,让他装交通卡。   他记得自己别别扭扭,百般挑剔,最不明白上面为什么会多出来个小男孩。   薄晓铃不知道被他哪句话逗乐,笑得滚到沙发上,她痴痴地说:“哎呀,那是我们将来的宝宝。本来还要绣个小丫头,实在没地方了,下一个卡套上再给你补。乖,带着!”   他真的将这只丑萌的交通卡套每天带在身边,直到他们的儿子出世,直到他再也不用乘地铁上下班。   “她还留着这个呢。”司征英喃喃说。他完全忘了他没吃完的自热锅,手指流连着这只陈旧的交通卡套,好像在触碰遥远时空中掉落的珍稀纪念品。   高步芸有点吃惊。这卡套是薄晓铃知道她要去找司征英后,从自己的公交卡上扒下来的。她猜到这其中必定有点昔日纠葛,打算在软硬兼施的谈判中当个添头。没想到,她前面大段话砸过去都如石沉大海,看不明白司征英的反应,这破破烂烂的小卡套倒立竿见影,有了奇效。   高步芸心想:“他这是旧情难忘?”她对他人的感情从来不大走心,更不会去妄断是非,她近乎冷酷地旁观着,等待司征英给她一个最后答复。   滕哲飞和十几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男男女女挤在大楼门口吸烟区,已经抽掉好几支烟。离约定的十五分钟已过去了五分钟。他知道司征英的时间安排比火车时刻表还死板,牵一发动全身,轻易改变不得,所以他急得额头有些冒汗了。   幸好高步芸这时走出大楼,四下张望着找他。   他忙丢下一支刚点燃的烟跑过去:“怎么超时了?他有没有为难你?”   高步芸笑嘻嘻的:“没有。”   滕哲飞看她脸色已经知道了答案:“爸爸同意让哥哥当中洲代言人啦?”   高步芸闻到他身上烟味,皱了皱眉,但看他一脸欣喜和骤然放松的神情,便忍住没说什么。她上前挽住了滕哲飞的胳膊,叹了口气:“我终于也有靠男人成事的一天了。”   滕哲飞笑了:“开心吧?除了我这种冤大头,哪个男人甘心被你利用?满肚子算计,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目的性不要太强……”   “滕哲飞。”   滕哲飞惊觉自己又飘了,忙收回来。他很享受高步芸靠在他身上的感觉,忍不住低头,在她头顶心上亲吻了一下,他说:“你放心,正式官宣前,我不会告诉我妈的。”   高步芸不知在想什么,随口“嗯”了一声。   ?   【评论】   辛苦了 作者大大~   -完- 第36章 家贼难防   张之颖从医院洗手间出来,没走几步,迎面碰上方斌妈妈。张之颖暗骂一声“晦气”,笑呵呵地迎了上去。   ……   张之颖从医院洗手间出来,没走几步,迎面碰上方斌妈妈。张之颖暗骂一声“晦气”,笑呵呵地迎了上去。   “妈,不是身体不舒服吗?怎么又过来了?方斌没什么事,再赖两天就能出院了。”   方斌妈妈紧了紧手上的水果袋,客客气气地说:“总麻烦你,多不好意思。其实斌斌现在好得差不多了,你回去工作也没关系的。”   张之颖笑说:“妈,瞧你这记性。我都辞职了,以后就留在北京啦。”   方斌妈妈指甲快把掌心抠出血来:“你……你要留下?其实留下也挺好。听说上海那边都是男人做家务,你现在不习惯北方男人了吧?”   “我在上海一个人过,回来就是和方斌。方斌不在,我还得管着我爸,没什么习惯不习惯的。”   “你爸……你爸不担心吗?”   张之颖皱皱眉:“他担心什么?”   方斌妈妈言辞闪烁:“你不小了,他也不帮你找找人家。”   张之颖的耐心到头了,她收起笑容,颇为不耐烦地说:“妈,咱能别再车轱辘这事儿了吗?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我跟方斌就得这么过了。你说你也不是没给他找过年轻小姑娘,结果怎么样?两人吵得天翻地覆,结婚不到三年人家小姑娘跟其他人跑了。方斌这工作本来就不省心,难得他现在自己乐在其中,咱能别再给他添堵了吗?”   张之颖当惯领导,把方斌妈妈训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正好病房到了,张之颖当先进去。   方斌竟没在玩游戏,而是一本正经地在接电话,张之颖就没去干扰他,帮方斌妈妈拿出水果,快手快脚去外面洗了。   方斌妈妈怎么看都觉得这不像是她儿媳妇,倒像是个高价请来的阿姨。她掌心疼,心更疼,奈何儿子觉得好,她唉声叹气,想不出办法。   张之颖洗完水果回来,先削了个苹果给病人,第二个孝敬婆婆。婆婆不吃,她自己啃了。   方斌接完电话又开始玩游戏,张之颖凑过去看。两人头碰头,一起闯五关斩六将,顺手弄装备,嘴里乱七八糟的,讲的是方斌妈妈听不明白的话。   她老人家如坐针毡,越看张之颖越不配她鲜灵灵的儿子,她忍不住说:“斌斌,之颖在上海那么好的工作,为你辞掉,不可惜吗?”   方斌头也不抬地说:“好个屁。她那公司快不行了,她没辞我还要她立马辞呢。”   张之颖听出点不对劲来:“怎么回事儿?对你好点就把自己当大爷了?以前怎么没听你编派过我们公司?”   方斌向她使了个眼色。张之颖心领神会,暂时不问了。   当天下午,高步芸接了通张之颖的长途电话,放下电话,她让人把糖心叫到自己办公室来。   张之颖已经正式离职,她的东西被整理成两大箱子,堆在屋角,等着发送。高步芸临时坐在她原先的办公室处理事务。   糖心进来,免不了嘲笑了高步芸几句,说她升得真快,明明入行不久,却感觉是业内老江湖了。“可惜,还不够快,能顶掉隔壁姓马的就好了。”   高步芸看着她,脸色不大好,听到这句,她如有所悟:“你是因为他吗?”   糖心拨弄着张之颖养的一棵多肉的肉瓣:“什么?”   “司钦要代言中洲集团的事,滕思宁方面已经知道了。”糖心的手一僵:“所以呢?你怀疑是我说出去的?”“这事公司里我只跟你说过。司征英那边有保密协定,他自己也不愿提前让他老婆知道。”   糖心冷笑:“你难道没告诉过司钦?就不能是他说出去的?”   “我的确没告诉过他要代言中洲集团的事,只对他说和中洲方面有合作。”   不等糖心再开口,高步芸又说:“滕思宁报警了,说我们公司帮日本人洗钱,证据确凿。你说她哪儿来的证据?她特地捡中洲官宣代言人前报警,又是为什么?”   糖心不做声。她知道自己会暴露,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司钦代言还没宣,滕思宁捡这个时候报警,无非是要搅黄他的代言,让他再难翻身。   高步芸见糖心闷头不语,更是生气。她想过滕思宁可能会在第三只眼内部安插耳目,但她猜过城府深的李文,猜过阴阳怪气的人事小赵,甚至猜过马俊义,就是没猜过她。她自忖没什么对不起糖心的。“不要告诉我,你做这些都是向马俊义出气。”   糖心见她不依不饶,忽然一狠心,破罐子破摔:“不然呢?洗钱的事,是我查到的。马俊义那老贼做得出,我又有什么说不出的?”   高步芸深吸口气:“你没查错吧?”   糖心摇摇头:“老贼谨慎得很。我本来以为他自己招进来的财务小刘是他的人,专为他干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我在小刘身上下功夫,但一无所获。后来我怀疑他还是只信任他自己和李文,趁他们不在公司,我侵入他们电脑,找到了关键的财务报表。”   “你什么时候发现不对的?”   “那些日本艺人的演唱会。有些在国内才多少粉丝啊?隔三差五开个演唱会,动不动三五千人的场子。你带过的那个青蛙男,有一次开个五千人演唱会,现场来的人不到五百,但票全卖空,最高价炒到十几万一张。你和颖姐都不大管那些日本艺人的事,我要不是特意留了心,我也发现不了。”   高步芸“啧”了一声,心想“家贼难防”。她还真的完全没深想过这些事。   糖心见她没有进一步指责自己的意思,也开始想给自己找点补:“你发现得够快。我本来想过几天就告诉你的。你要愿意,其实可以让司钦离开第三只眼。照他现在的势头,哪家公司不愿意接手呢?”   高步芸似笑非笑:“是啊,哪家公司不愿得罪望春来呢?”   糖心不明白她的意思,继续给自己找补:“我没想连累司钦。我纯粹是恨马俊义。他不把我们当人,我又何必对他忠心耿耿?”   她对马俊义当真是恶感满满,格外要说他,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   可惜高步芸是个人精。她本来不确定糖心这么做是否只为了对马俊义出一口心头恶气,被她这样浓墨重彩强调一番,倒清楚了。糖心不是毛豆子那样胸无城府、任人带动带西的小女孩,她是职场老油条。马俊义可恶归可恶,到底也没对员工干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他胆小怕事,开了个萝卜干,过后给人补了半年工资,又承诺她下家公司人事来打听时,会为她讲好话。若真是为了他平时给的那点零碎气,就对他刨根挖底,掘出个大秘密后,直接透露给刚狠咬了公司几口的人,直接置他于死地,那不是老油条干的事。说来说去,和上司不和是“表”,贪图望春来许诺的好处为自己的未来牟利怕才是“里”。   高步芸默默听糖心抱怨了会儿,也不拆穿她。事已至此,她没必要逮着糖心,从道德高度鞭笞她。就算糖心承认自己是人渣,于她高步芸又有什么益处?她又不是道德法官,逮一个人渣拿一万块奖金。何况这事对外糖心没准还是个英雄,马俊义才是个有间谍嫌疑的无耻罪犯。   高步芸刚得出糖心是叛徒这一结论时,火烧火燎,把人叫来要逼问,等人来,说了一通话,她的血也冷下来。   她适时打断糖心:“你什么时候跟滕思宁联络上的?”   糖心吞吞吐吐的:“我有个姓马的学长,自己开公司替人选角的。有一次我们校友聚会,我向他抱怨了几句,他说他认识滕思宁,可以介绍我们认识,我既然在第三只眼不如意,何不干脆跳槽去她那儿?”   “所以后来你就去面试,然后滕思宁让你潜伏在我们这儿当内应?”   马小六给她介绍的其实不是滕思宁,而是她手下一个姓辛的,但她怕高步芸笑话她被对方一个小卒策划反水,见高步芸已然认定是滕思宁在联络她,便顺她的话,也咬住了滕思宁。   糖心点点头。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司钦还没红之前,我们就有联系了,不过我一直没答应她,直到这次毛豆子出事。我看马俊义那副嘴脸,就觉得再呆着没意思了。”   高步芸还是没忍住:“虽然我理解你,但你好歹跟我沟通一下。我和司钦对你都算坦诚相待吧。你呢?你差点害死他了。”   她这样摊开来讲,反而给人种事情尚有转圜余地的错觉。糖心原就对她愧疚,忙连声道歉:“我答应滕思宁替她办事的时候,完全没想过会连累司钦……”   高步芸想:“对,你是觉得他反正不行了吧?”但她点头表示接受。糖心笑了,话也说得更连贯了:“其实这事他纯粹是受牵连,跟之前葛丰一样。据我观察,滕思宁可能是不大满意颖姐,这才动手收拾第三只眼。第三只眼肯定不行了。既然司钦现在没事,你要愿意,我可以帮他向望春来递个投名状。”她说给司钦递状子,没说给高步芸递,高步芸马上明白了她的小心思。糖心显然还不知道司钦和滕思宁的关系,这是她自己想抢司钦了。   高步芸紧接着想到糖心自己说是毛豆子出事后她才正式投诚望春来,但她们之前已勾搭上了,她在杭州P.公爵专卖店剪彩仪式上说司钦没离开过酒店的话,谁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糖心还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她笑笑:“糖心,我是一直相信你的。拿中洲代言这事来说,我连司钦都没告诉,就告诉了你。”   糖心点点头:“我明白。这事是我做得不地道,对不起你。”   高步芸叹了口气:“你是为了向马俊义出一口气,而且他要真做了违法的事,我不觉得是你错了。但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你说。”   “从现在开始两个小时内,不要用手机,不要用电话,不要和任何公司外的人联系。”   糖心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她假装考虑了一会儿,然后义薄云天地点了下头:“行,我听你的,就当两个小时哑巴。你可不许再生我的气。”   高步芸也装出一脸感激,逼着自己又扯淡了几句,打发走了她。   ?   【评论】   太棒了。   -完- 第37章 复盘   高步芸一等糖心出去,就反锁了办公室的门。她坐在桌前,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捋了捋。   她设想自己是滕思宁……   高步芸一等糖心出去,就反锁了办公室的门。她坐在桌前,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捋了捋。   她设想自己是滕思宁。她压制了快十年的艺人突然爆了,且势头一发不可阻挡,但她不甘心,仍要把他打下去,她会怎么做呢?   按着现成的版本,她会先让自己的儿子借着约会的方式,把男艺人身边那个很麻烦的经纪人调开,最好在她搞事期间,让那经纪人没法与外界联络。   然后,她会利用一个认识的品牌商,把男艺人从东南亚的剧组中诱骗回国。再安排一个男艺人认识的业内人士,把他引去一处私人公馆。   她在这个公馆中预先埋好了两个雷,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在明的是长乐乐派对。这个肯定先炸。“当红男艺人参与□□派对”,这是多么理所当然的事,又是众媒体人多么喜欢和擅长做文章的话题。当然,男艺人现在粉丝多,凭现代信息的流通速度和透明度,勘破真相只是时间问题。一旦粉丝找到证据,戳穿她的谎言,那时候,“轰”,暗的那个雷——日本人聚会——就该爆了。   在那些个日本人中,有一个是军国主义背景的反华分子。第一个明雷爆的时候,粉丝为撇清男艺人与长乐乐派对的关系,必定会将男艺人出现在同一栋公馆里的真实原因重复无数遍。所以男艺人和一个“日本反华分子”私下聚会的事实,被他们自己锤实了。   “私交混乱”、“政治立场暧昧”,两个雷无论哪一个,都已经够要男艺人的命了。   至于男艺人将他的小助理带去赴宴,这应该是个意外。是意外也要好好利用。她让人把小助理灌醉,送给日本人玩。第二天,又派一名多次合作、事先潜入第三只眼的女艺人去接近小助理,趁她六神无主,煽动她在网上泼男艺人脏水,向他索要补偿。可惜小助理没上当,不肯将自身的不幸推给男艺人。没关系,那就让女艺人弄到她的社交账号,代她发声。   小助理自杀。太好了,死人不会说话,更能尽情向男艺人甩锅了。   高步芸找到实施这通盘计划的几个关键人物:   滕哲飞——滕思宁的好大儿,负责将男艺人的经纪人调走。   林玦——上观艺人。现知上观去年被望春来入股,实际上已是望春来旗下公司。他负责把男艺人骗回国。   邱育乡——话剧导演。编制在铁道博物馆,自己开了家小型文化公司。有个不良爱好:赌钱。暂时没发现他与滕思宁有什么关系。他负责把男艺人引到私人公馆。   香照——日本某铁道公司高层,曾数次参与投资望春来制作的影视项目,也会赞助一些小众文化项目。政治立场□□。   蒋婕翎/吉琳——葛丰前未婚妻,害他落马的重要人证,本人身份背景均为虚构。因葛丰掉落后,最大受益者为望春来一系的艺人,所以此女很大可能也是滕思宁派来的。她负责煽动小助理。   高步芸觉得自己的设想和事实应该也所差无几了。   再来看滕思宁这套组合拳打下来司钦遭受的损失:商务掉光;现拍的剧停拍,签过约的和准备签约的瑟瑟观望;声誉跌到谷底,风险飙升天际,可以预测,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将再无人敢问津。   即便她迅速取得了毛豆子家人的谅解,让司钦扶着毛豆子妈妈出席了毛豆子的葬礼,并在葬礼后召开记者招待会,邀请警务人员出场,澄清了“司钦虐待助理”、“司钦与日本右翼私交甚密”的谣言,但单是这样,安慰不了那些手握真金白银的广告商和投资商。   只要不是傻子,谁看不出司钦这是得罪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呢?消息灵通点的大概已经知道了这位“不得了的人物”是谁。司钦现在的确炙手可热,但他有这么个敌人,想拿他挣钱的就得先掂量下自己的身子,到底经不经得起折腾,别没捞着好处,先把自己整残了。   幸好司钦有司征英这个外挂。她说动了司征英,才四两拨千斤,将司钦的难关拨了过去。   但还没完,滕思宁事先安插了个奸细在她身旁。糖心若只是个通风报信的就算了,偏偏她手握致命信息。   马俊义也是好样的,口口声声“原则”“信誉”,自家人一被揭发“污点”就迫不及待地主动要求切割,却原来自己在帮日本人洗钱?   如果不是张之颖从她男友处获得了内部消息,一旦被警方先公布出去“第三只眼帮日本人洗钱”,高步芸毫不怀疑,司征英会立即取消司钦的中洲集团代言人资格,只当无事发生。那司钦的前途是真毁了。   高步芸之前知道滕思宁针对司钦小动作不断,也仅仅是感到愤懑,觉得这女人神经病,但亲身经历了这么一连串,她不由得感到后怕,背上一片冷汗。她觉得滕思宁的毛病大了去了。   她无法理解,单单是迁怒,一个人对另一个可以说素不相识的人,能恨到这种程度?还是说,这就是这个圈子内的常规?有你没我。不弄则已,弄必致死。   高步芸皱眉又思考了会儿。然后她打了个电话给司钦,两人短暂沟通了一下。   一个小时后,高步芸在自己的官方认证账号上发布了一条消息——司钦因为一些价值观取向问题,与第三只眼产生严重分歧,现决定与公司提前结束合同。   一个半小时后,她又发了第二条消息——司钦已与第三只眼解除合同,即日起,将加入青都文化。   ?   【评论】   终于独立了。   好幸福,今天有二更。无意间翻作者专栏,时隔两年,大大终于开新文了,撒花花(*?_っ?)??~   -完- 第38章 青都文化   毛豆子一事的调查陷入了僵局。警方找到了当初给香照穿针引线的女翻译藤田,又顺藤摸瓜,找寻到另外……   毛豆子一事的调查陷入了僵局。警方找到了当初给香照穿针引线的女翻译藤田,又顺藤摸瓜,找寻到另外几个涉嫌□□罪的日本人。原来这几个日本人连正经的公司职员都不是,是顶着铁道集团外包公司员工的名头混入饭局的。警方在外国执法束手束脚,这干人又像老鼠似地隐匿在不知哪块的下水道中,连日本警方也找不到,最终只给出个悬赏缉拿的结果。   蒋婕翎被证实和吉琳确实是同一个人,但人失踪了,怎么也找不到。警方怀疑她背后有一个团伙,但目前还缺乏有力证据,阴云铺开过广,也只能暂时不了了之。   哈丽倒是找着了,但她一问三不知。她说自己和蒋婕翎也不熟,不久前才在工作中结识,那天正好一起参加了长乐乐派对,由一个派对资深会员“资助”,晚上共用了一间房。   警方在平台上简单通报了下,回应广大民众的关心。广大民众心思已不在这件事上。部分司钦粉丝摘取了警方认定毛豆子死前用官方微博号发布的博文出自蒋某翎之手这一段,在各大论坛广发贴子,把司钦身上最后一点嫌疑洗干净,之后也不再关注这事了。   毕竟,这两天八卦新闻层出不穷。   司钦突然宣布脱离第三只眼,加入他经纪人开的公司青都文化。   对此众说纷纭。还没等理出个头绪,第三只眼的丑闻爆发了。在镜头前文质彬彬、义正严词的公司小老板马俊义竟一直默默地利用日本艺人开演唱会的机会,为日本军火商洗钱。随着证据一件件摆上台面,马俊义无可抵赖。他和帮凶李文一起被警方带走,等待判决。   舆论哗然,围绕司钦到底是不是因为此事才提前结束与第三只眼的合同,又是一番争论。   争管争,当事人反正已经先一步跳了出去。司钦经纪人公告上写得明白,司钦是因为“价值观取向问题”才与第三只眼决裂的。你可以说他狡猾,但你能说他做得不对吗?   更何况,在第三只眼丑闻爆发的当天下午,中洲集团和青都文化联动,宣布司钦担任中洲有史以来第一位“集团代言人”。   这一冲击更胜过第三只眼的丑闻。原先虎视眈眈守在一旁、打定主意要借机把司钦再拖入浑水的几家,也有点应接不暇。   一片纷纷攘攘中,有粉丝发现司钦和中洲集团创始人都姓“司”这个巧合,接着又有人察觉两人相貌也十分相似。谣言应势而生,新的热门话题是司钦和司征英的关系。   大家放任想像,口嗨得很开心,但差不多一致认为,司钦绝不可能是司征英的私生子或者亲戚。司钦要是有这样的后台,也不会出道快十年,才跌跌撞撞地冒头了。   而中洲像个领头人,那些与司钦刚解约不久、或还在一边观望的,忙争先恐后重新入局,抢着与这棵摇钱树建立关系。司钦的话题度与热度比《惊雷之地》热播期间更翻了几倍,商家们对他趋之若鹜,其中不乏国内外大牌。   中断的网剧重新开拍。   杀青后,司钦又匆匆入了尚影的抗美援朝电影剧组。   方青回的电影因为有他,未映先火。   连熊宏声那部他戏份不多的抗战剧也赚足话题度。   许多影视制片人双目闪闪,也朝他看来。   人们大多慕强,黑水军再引导攻击司钦人品,也抵不过大势所趋。他就是起来了,且经过一番浴火,势头蹿得更高,一时圈内无人能及。   一面是马俊义、李文入狱,第三只眼大厦倾颓、尸骨无存;一面是司钦越走越高,青都文化鲜花着锦、烈火喷油。   高步芸故意踩着第三只眼的尸骸前行,不但巩固了司钦的地位,也捧出了自己和青都文化。   她早看马俊义不顺眼,且知道他们因为理念不合,迟早分道扬镳。在司钦迟迟不火、她对张之颖吐露烦恼那一阵,她就悄悄以自己的名义注册了家公司,并拉张之颖和高行止入了股。高行止还为此去买了张经纪人证。   公司名“青都文化”,“青”从她自己名字的衍生意义“平步青云”中取的。“都”则出自《诗经·小雅》的《都人士》,是对昔日大都会之繁盛、都会人士的仪容举止的推崇与怀念。   她也没想到,公司竟会以这种方式进入大众视野。但这波热度她不要白不要,让业内开开眼,看看她作为经纪人的能耐。果然,一些郁郁不得志的,一些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一些自负身怀玉璧还不知何去何从的,都悄悄向她走来。   XXXXXX   “锋芒毕露啊。”高行止在微信上说。   “有什么办法?光芒太盛,稍不留心就闪瞎人眼了。”高步芸如今的得意像刺猬毛,一根根硬挺挺地竖着,看了扎眼,触了扎手,“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高行止报了到机场时间,不敢多占用大牌经纪人时间,匆匆下线。   身后一对柔白纤细的胳膊围到他脖子上,女孩子的声音嗲嗲的:“你跟你妈发微信这么开心吗?脸上都笑出花来了,还是朵喇叭花。”   高行止一听,喇叭花开得更大了:“不是我妈,是我姐。你当着她面可别乱叫。”   “可你刚才不是说和你妈……”   “我开玩笑叫她没事,毕竟长姐如母。”   女孩子有点不安,勒紧了他,脸蛋在他脸上蹭了蹭:“为什么我不能和你一起回家看姐姐?”   高行止好言好语安慰她:“你现在不方便。听话,我回去把我们的事向姐姐汇报了,不用你去,她会自己赶着来查验的。”   女孩子被他逗笑了:“可我舍不得和你分开。”   “小别胜新婚。你以后大了,怕巴不得我不在你眼前讨嫌呢。”   “你又知道。”   高步芸久没自己开车,她把家中那辆长城SUV开出车库,着实花了一番功夫。她的白色SUV出车后好像就没洗过一次似的,从邻居们干净闪亮的车旁穿过时,格外有存在感。   高步芸不禁想,要不要换辆车?进而又想,要不要干脆换间更大的屋子,把她妈接过来住?   人心得陇望蜀,反正她现在也不差钱。   她在机场看到高行止时,甚至坏心眼地想,她如今事业有成,钱哗哗地流走了又流回来,要不要去高清山面前耀武扬威一番,气气他?谁当初认定她弃了本专业,就注定当一辈子的废柴来着?   但她随即摇摇头,把这种虽满足虚荣心但近乎自虐的想法抛到九霄云外。   高行止这次出差快两个月,回来只带着一只大号帆布包。他一见高步芸就惊叫:“我的妈呀!”   高步芸说:“乖儿子,真孝顺!”   高行止心疼地摸摸她的脸。高步芸心想还好自己今天没涂脂抹粉,不然百千块钱的化妆品都糟蹋了。高行止有点生气:“你怎么瘦成了这副鬼样子?”   高步芸一愣,自己也摸了把脸:“有吗?”   “我前两天在新闻里看到你和钦哥也还没觉得你瘦了。”   高步芸见路人纷纷好奇地看向他们,忙拉了高行止一把:“走走走!上镜胖十斤,这不是常识?你倒养得挺好。”   这阵子发生了许多事,一件连着一件,天翻地覆的。被高行止一点出,高步芸忽然就感到了疲倦。   高行止不肯放过她:“看看,黑眼圈都这么重了!你有没有觉得手臂无原因的酸麻?”   “好像有,怎么了?”   “当心。脑中风、猝死前都会感到四肢酸麻。上个月数据统计,我们这代年轻人因过劳引发的猝死率又提高了。”   高步芸被他说得面色发青。类似的话,她曾经对高行止说过,真是风水轮流转。   高行止还不肯罢休,接过她的车钥匙,又说:“你昨晚过十二点跟我通的微信,然后你几点睡的?”   高步芸为了休两天陪高行止,昨晚集中修改了一批合同,几乎到凌晨四五点才合眼。她曾经午夜十二点前必上床的灰姑娘式好习惯,早被哗哗流过来的金钱带跑了。   高步芸不觉叹了口气,本来想反讽高行止两句,也没了心思。   高行止不再多话吓她,把她赶去后座,让她躺下睡一觉,他来开车。   高步芸听话地歪倒,觉得有这么个弟弟还真不错。她要养什么孩子?养她弟弟足够了。人不能太贪心。   闭眼前,她又问了句:“你怎么不带行李箱?”   高行止说:“这次我呆个三四天就要走,所以没带很多东西回来。姐,你先睡会儿,养养力气,等你醒了,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我让你给我买的彩票中了?”   “没有。你能不能想点和钱无关的?”   高步芸嘟囔了句“卖关子”,闭上眼睛。她眼皮沉重,一闭上就像打了麻药一样,马上昏睡过去。   后来她无数次回忆,高行止有没有在那时候提到过关于“好消息”的任何细节,但她记不起来了。她连他那天穿的衣服、发型,和车里放的音乐,也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猝死都有先兆,可他们的厄运,似乎没有一点提示。   高行止驾着长城SUV离开了虹桥机场。因为路上实在堵得厉害,他兜了点圈子,走了中山北路环线。然后在那段路上,一辆载货大卡车突然失控,把这辆脏兮兮的白色SUV撞得原地转了两个圈,又一头撞到桥护栏上。   ?   【评论】   正看到精彩处,今天还有二更吗   天,小高   -完- 第39章 失去   滕哲飞进来的时候,围着滕思宁的女太太们正叽里呱啦地讨论最近的房价。也不知道是谁先察觉了异样,闭上嘴,屋里忽……   滕哲飞进来的时候,围着滕思宁的女太太们正叽里呱啦地讨论最近的房价。也不知道是谁先察觉了异样,闭上嘴,屋里忽然静得可怕。   司老太太本来窝在火炉边的躺椅上午睡,忽地惊醒,顺手抄了边上一本硬皮书,想要砸向什么人。她没看到威胁,只看到她孙子突兀地站在那里,不由一阵茫然。   滕哲飞盯着滕思宁:“妈,我要和你说几句话。”   滕思宁迟疑地说:“很重要吗?你看这么多客人……”   “很重要。你如果怕麻烦,我当着她们的面和你说也是一样。”   滕思宁见到他本来有些心虚,但听他几句话一说,又生了气。   辛昀伏站起来,说了几句,把一帮子好奇的女太太们哄弄出门。   滕哲飞说:“奶奶,你也离开一下好吗?”   司老太太竖起耳朵,已经准备好现场观摩一场母子大戏,闻言有点失望,又找不到借口耍赖留下,只得慢吞吞地起身离开,边走还边嘟囔:“什么事啊?一家人还不能听,唉。”   滕哲飞忍了半天,不等门完全关上,就冲滕思宁吼:“是不是你让人开车撞她的?”   滕思宁脸色一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谁教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滕哲飞冷笑:“我太敬你是‘长辈’了,所以你平时干什么事,我一律不干涉。哪怕猜测你可能在用见不得人的手段阻挠我哥哥的工作,我也不闻不问。但这次你太过分了!”   滕思宁尖声冷笑:“什么‘哥哥’?你哪儿来的‘哥哥’?”   “妈,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承认,就不存在的。当初是你抢了他爸爸,你破坏了别人的家庭。你还不足!”   滕思宁气得脸都变形了:“你知道……知道什么?你爸爸不……不来追我,我……我能破坏他什么?既然他主动追了我,又动用我们家的势力,功成名就,他就是我滕思宁的人。我要他切割和过去的一切联系。这是我们一开始就说好的,大家你情我愿,凭什么指责我?”   滕哲飞憎恨地看着她:“那是你和爸爸之间的事,为什么迁怒哥哥?”   “闭嘴!不准你叫那个小畜生‘哥哥’!你是司征英唯一的孩子,你听明白没有?”   “这不是你不承认,就不存在的!”   “闭嘴!闭嘴!闭嘴!你知道那女人多可恶吗?她让她两个哥哥专检我结婚的时候出来骂我,让我在我的亲朋好友面前丢尽脸面!我那时就对自己发誓:他们不让我好过,我以后一有机会,也决不会让他们好过!司钦那小畜生自己往我的圈子里闯,我又不是傻逼,我不玩死他,我还等他出了名,有了话语权,帮着他那弃妇妈妈来讨伐我吗?”   她越想越恨,骂一会儿薄晓铃和她全家,又骂一会儿司钦和第三只眼。她满口粗话,唾沫横飞,没有了一点贵妇人的样子。   滕哲飞惊呆了。他以前也觉得他妈妈咋咋呼呼的,像根一点即燃的炮仗,没什么涵养,但每每这种感觉闪过,马上被他压下。他告诉自己,滕思宁只是大大咧咧,江湖气重了点。但现在他清楚地认识到,他妈也就是个运气好、投胎好的太妹。他们之间隔着巨大鸿沟,根本无法正常沟通。他企图从道义角度谴责她,唤醒她的良知,但她只论恩怨情仇,且因头脑简单、逻辑混乱,已认定薄晓铃和司钦对她不怀好意,时时伺机要抢回司征英,所以她要不惜余力痛打他们,打到他们对她再没有威胁为止。   滕哲飞听任她骂了会儿,他的怒火好像消下去了,又好像扩散了,他有点疲倦地说:“你这是被害妄想症。司钦的妈妈早改嫁了,人家现在生活得很幸福,司钦也不会……”   滕思宁哑着嗓子冷笑:“她经历过司征英,会甘心跟其他男人过日子?而且你爸爸对她……小飞,你太不懂那些下等人的野心了。”   滕哲飞忍不住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无论如何,你不该害人。你已经害死了司钦的助理……”   “他的助理是自杀,和我有什么关系?”   “不是你递的刀吗?”   滕思宁想反驳,忽然又收了声,她难得露出点愧疚的表情:“他经纪人现在……怎么样?”   滕哲飞心里的刀子猛地又被人往里捣了捣,他绷着脸:“她在后座躺着,断了六根肋骨,戳破了脾脏,还活着。她弟弟刚刚抢救无效,已经死了。你不知道吧?人家正经是个国家级的人才呢。就这么被撞死了。你满意了吗?”   滕思宁一阵紧张:“她弟弟是干什么的?”   滕哲飞冷笑:“不知道。你怕查吗?”   滕思宁又气又怕,多少还有点委屈:“我怕什么?他们出车祸,又不是我害的。我知道你难过,昏了头,我现在不跟你计较。”   辛昀伏不知什么时候送完客又进来了。她在旁边听了会儿,这时走到滕思宁身边,扶了她一把。她说:“出了这种事,警方是该好好查查。不过怎么查,也和我们扯不上关系。小飞,你不要听人挑拨,你妈妈……”   滕哲飞看她的目光很是异样:“你是故意让我用那个剧本杀把高步芸带走几天的吧?她要在,你们那些见不得人的把戏,就没机会得逞了。”   滕思宁一脸茫然:“什么剧本杀?小飞你在说什么?怎么对你辛姨这种态度?”   辛昀伏好声好气的:“随便你怎么编吧。唉,你现在气头上,我不跟你……”   “滚出去!”   辛昀伏向来淡定的脸色也有点变了。滕思宁愣愣地看着儿子,像看个陌生人:“不准对你辛姨这么说话。”   滕哲飞话里含刀:“她算哪门子的‘姨’?你自己不曾经说过,她就是你养的一条咬人的狗。既然是你的狗,我也算她半个主人吧?主人呵斥狗,有什么不对?你滚不滚?难道等着我叫人来拖你出去?”   滕思宁推了把辛昀伏,让她先出去。辛昀伏长久没受过这等委屈,眼泪差点掉下来,向着门口跌跌冲冲走了几步。滕哲飞越看她越恼火,把不能冲母亲发的火全倾泻到她头上,竟是上前一步,揪住她衣领拖到楼梯口,又重重推了她一把:“滚!卑鄙小人!”   躲在走道里偷听的司老太太吓了一跳,忙转过身,想当自己不存在。滕哲飞没看到她,转头又回到屋内,“砰”一下关了房门。   司老太太趴到楼梯栏杆上,看着辛昀伏又哭又咳,眼泪鼻涕一把,连滚带爬地下楼跑了。老人家一手拍拍自己胸口:“乖乖,吓死人了。”   滕哲飞重新和滕思宁对面而立。滕思宁也被他吓住了,暗暗庆幸他没像对辛昀伏那样对待自己。   “妈……”   滕思宁本能地一跳:“司钦和日本人喝酒那事,是我们策划的,但没想到他会带助理去,更没想到会闹出人命。我们本来只是想诬陷司钦和日本右翼势力勾结。这都是你辛……辛昀伏的鬼主意。”   “车祸呢?”   “车祸真不关我们的事。我只恨姓薄的和她儿子。我又没疯,难道我还能去杀他们身边人?小飞,我知道那是……那是……你女朋友……”   滕哲飞惨笑了一下:“别人不傻。你真的认为这种事发生后,她还能是我女朋友?”   滕思宁真这么认为。她见儿子发疯后忽又颓丧无比,自以为找到了问题的关键,她急吼吼地说:“这件事跟你又没有关系。这个人挺有本事的,让她来为我工作……哦,她是不是自己开公司的?也行,我会尽量多给她介绍业务。只要她不再当司钦的经纪人,我包她在圈内顺风顺水。她能搭上我们家是上辈子积福。像你说的,她人又不傻,舍不得放手的。”   滕哲飞冷然看着她一厢情愿的样子,已经懒得再和她多说了。他想:“她还以为人人都是司征英呢。”   XXXXXX   司钦趁夜溜进医院,避过值班医护的耳目,找到了高步芸的病房。   高步芸已经搬离ICU,现住着双人普通病房。病房里只有她一个。她脸色蜡黄,身上接着好几根管子,有输液的,有导尿的。一台监测仪在旁虎视眈眈。她闭着眼,身上的被子不自然地隆起,叫司钦瞧着胆战心惊,不敢去想被子底下的光景。   滕哲飞本来在另一张床上坐着发呆,听到开门声回头一看,他露出个似乎如释重负的笑:“你来了。”   滕哲飞几天没刮胡子,脸上快长出一片草原,双眼深陷,原先润泽的两颊也瘦平了。司钦连着几天拍战争戏,摸爬滚打,又和导演斗智斗力,好容易才抢到一个晚上的外放时间,坐了五六个小时的车来探望伤者。他没带妆,脸上的模样也没比滕哲飞好到哪里去。两人活脱脱一对难兄难弟。   司钦朝高步芸看了两眼,就问滕哲飞:“她还没醒?怎么出ICU了?”滕哲飞一脸担心地摇头。司钦皱眉,“她脑袋真的没事?”   “片子拍出来正常,到底怎样,要等她醒来后才好说。”   司钦团团转着,似想找把椅子坐下。滕哲飞有话跟他说,怕高步芸能听见,保险起见,拉了他到卫生间。兄弟俩顶着浓重的消毒香水味说悄悄话。   滕哲飞简单复述了下高步芸的伤情,然后说出重点:“我跟她谈过了。你参加的那次日本人宴会,确实是她的安排。”司钦挑了挑眉,滕哲飞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般跳了起来,“但那些法子不是她想的,她只说……只说不想你继续……扎她的眼,她身边人就帮忙策划了这一出。她们找到那个话剧导演,知道他欠了不少赌债,帮他还了一部分,他就把你引过去了。但是步芸他们这次的事,跟她无关,真的无关。”   滕哲飞见司钦没什么反应,更急了:“我还是知道她一点的。她被人捧惯了,是比较嚣张,比较……蛮横。她抢了爸爸,也不是不心虚的,她都有点被害妄想症了,担心你出名后,会和你妈一起害她,再把爸爸抢回去……我不想为她辩解,她自己做错了事,就应该承担责任。你要告她,也随你。但步芸的车祸,真与她无关。她还不至于这么丧心病狂。”   滕哲飞说不下去了,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混球。高步芸犯了一点小错,他可以把人家告到牢里,他妈妈听任手下做出这种事,牵连到一条年轻女孩的性命,他却还在为她找理由。高行止已经死了,高步芸还在病床上躺着,生死不明。滕思宁真的无辜吗?即便她自己没出手,她身边人,如辛昀伏之流,也没替她出过手吗?   司钦对此比他知道的更多一点。他知道那辆肇事的卡车没有牌照,现在已经在郊区一家修理厂找到,证实是几年前被偷的车。当时开车撞高步芸他们的司机不知所踪。所有监控头中拍到的司机影像,都戴着遮阳帽和墨镜,脸上还有一把大胡子,一看就是粘上去的,把脸部特征完全遮挡住。这明显就是有备而来。至于派他来的人到底是不是滕思宁;他们原是想吓唬、警告下高步芸,还真就冲着要她命来的,就不得而知了。   司钦看着滕哲飞狼狈的模样,心里也乱七八糟的。他谨记着滕哲飞并没什么错,不应该迁怒于他,不然他不是和滕思宁一样了?当着儿子,他也不想多说他的母亲。   他暗叹口气,拍拍滕哲飞的肩。他的肩硬得像石头。滕哲飞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到底怎么回事,让警方去查吧。”司钦顿了顿,“你回去告诉她,我会离开青都文化。她以后有什么手段,继续对我使就行,别动不相干的人。”   滕哲飞愣了愣,随即咬牙切齿地说:“你放心,她要再敢动你或者步芸,我叫她以后没了我这个儿子。”   司钦不觉得一个丧心病狂的人能够一下子收起她所有的爪子,但他也不想打击滕哲飞,便冲他点点头,勉强一笑。   滕哲飞受到鼓励,又来了劲:“哥,你为什么不去找爸爸?他开口的话,我妈肯定会收敛。我已经找过他几次,没找到本人,他秘书说他这阵子太忙,分身乏术。但那是我,我想你去找他的话,应该找得到他。他都让你当他公司代言人了,对你肯定不一样。”   司钦笑笑,并不很需要这样的安慰。他还记得司征英当初离家时的情景——他母亲的绝望、亲戚的愤怒,还有那套在他脖子上的绳索的粗糙感……司征英和薄晓铃多要好啊。然而他是个明确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滕家能够提供让他的事业迅速起飞的燃油,他权衡利弊之下,马上就把他爱的人扔下了。感情,对那个男人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滕思宁打压他的事,司征英真不知道吗?他要有心阻止,早阻止了。之所以没阻止,说不定是他和滕家间还掺杂着什么利益关系,他愿意对滕思宁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他已经欠了他一份大人情,何必再自讨没趣、上赶着去让他奚落?   他想到高步芸,更是暗暗捏紧了拳。他的经纪人,以后他自己会保护。   滕哲飞见他没有接话,也有些尴尬,正好司钦的肚子叫了两声,他笑了:“你赶过来,还没吃晚饭吧?等着,我去下面给你买点。”   两人离了卫生间,司钦点了鲅鱼馄饨,让多放辣油,滕哲飞披了外套就走。   他走到电梯口,发现手机没带,又匆匆赶回。   门虚掩着,里面很安静。   滕哲飞自己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悄悄地把门推开了一点,却没有马上进去。   他看到司钦蹲在高步芸床前,双手捧了她一只插针吊水的手,贴在他自己脸上。滕哲飞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司钦大老远地赶来,一进门只冷淡地看了高步芸几眼就不看了,和他现在表现出的痛心简直判若两人。司钦是在顾忌他吗?   司钦低声对高步芸说着什么,他看上去又伤心又疲倦。   他突然起身,放下高步芸的手,朝她的头俯下去。滕哲飞握紧了拳,险些冲进去,但司钦只是一手托起高步芸,另一手帮她调整了下枕头的位置,然后就无比温柔地放下了她。   滕哲飞放下心,却也不愿再看下去。他转身离开,心里明白,这下子,自己和高步芸,恐怕是再也没法心安理得地在一起了。   病房里,司钦俯身看了高步芸好一会儿,长长地叹了口气:“既然人家那么顾忌我们,我们就更要好好表现了,对不对?你快点醒过来,把我签回去。我可就认你这一个经纪人。”   高步芸是第二天早晨醒的。她好像沉睡了很久后,被新世纪考古人士从地底下挖出来的,神志在恢复,身体一部分却眷恋泥土,还一个劲地把她往下拽,让她重新闭眼。   护工阿姨上洗手间了。滕哲飞和高太太刚刚换了班,高太太也不在,去找主任医生例行询问她女儿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醒。   高步芸努力睁大了眼,正好一张满是褶子的脸蛋从上方探过来看她。两人目光相对,都把对方吓了一跳。   随即,高步芸听到快速离开的脚步声,以及高清山反常的大嗓门:“有人吗?有没有人啊?医生,医生,我女儿醒啦!”   ?   【评论】   怎么这么突然,很难接受   小高弟弟,这么好的弟弟,哭泣   -完-   ?栤若??抣#"? 第40章 茶话会   两年后。   滕思宁一身花里胡哨的旗袍,右手上戴了只黑手套,和巩俐在王家卫电影里戴的一模一样。   她仍没贰   两年后。   滕思宁一身花里胡哨的旗袍,右手上戴了只黑手套,和巩俐在王家卫电影里戴的一模一样。   她仍没放弃她的星期一下午茶话会。不过,她现在自觉精神不济,办的规模小了许多,请来的人也不敢再像过去般随意耍弄了。   所以辛昀伏带洛亦莹进来时,她怔了一下,怀疑她这个老闺蜜是不是哪里搭错了。   钱琳本来正兴致勃勃地教菲菲调一种茶酒,听到滕思宁和何叶子的说话声像一下子被人掐断了,不觉好奇地朝小茶室门口看了看,就看到洛亦莹打扮得跟个复位皇太后似的,正一扭一扭地走进来。自从重新出山以来,洛亦莹无论台上台下,都致力于把自己埋在一堆奢侈品中,生怕别人看不出她的得意。   钱琳的脸色马上变了。   洛亦莹穿花蝴蝶般跟藤、何两个打了招呼,又去招惹钱琳:“好姐姐,你身上的旗袍是定制的吧?我前两天在阿玛尼的……”   钱琳却不给她好脸色,她直接问滕思宁:“怎么回事?你请她来的?”   滕思宁听她问得很不客气,也来了气,本来还觉得辛昀伏莽撞,现下却想钱琳竟敢用这种口气对她说话。可没等她开口冲人,辛昀伏先笑说:“她不知道。是我接到电话,听说人在附近,就邀她过来一起聊聊。”   洛亦莹说:“不是不是,是我听说思宁今天办茶会,死皮赖脸跟昀伏要求过来的。我不知道姐姐在这儿,要知道,我也不敢来了。”   她话说得又快又急,自带一股小旦委曲求全的可怜劲儿,滕思宁一听更火了。   偏钱琳转向她,阴沉着脸:“你让她走,我不愿跟她呆在一处!”   滕思宁冷笑,不说话。   辛昀伏等了会儿,遂拉起委屈得要拧出一把水来的洛亦莹:“是我考虑不周。关太太,你坐。莹,我们去下面谈。”   滕思宁冷着脸发话了:“都坐下!亦莹,你来得正好,我还要问你今晚上颁奖典礼的事呢。听说视帝、视后都定下了?”   洛亦莹马上脱了外罩绒袍,亲亲热热地在滕思宁旁边的位子上坐下:“定了定了。”   辛昀伏转头冲菲菲说:“再打一杯卡普基诺,多放点糖。”洛亦莹鬼叫起来:“‘多放点糖’?你存心害我哪。你们不知道,我上个月抽脂过了头,呕吐到进了急诊室,人差点挂了。”辛昀伏笑,“那给你点黑咖,你又嫌苦,像中药。”   钱琳愣愣地看着她们几个旁若无人地谈笑起来,自觉没趣,拎起小包,一言不发地走了。   滕思宁看着她背影,皱眉说:“这个钱琳,越来越没眼色了。”   何叶子说:“她今天到底来干吗的?我刚才在旁边听她绕了半天弯子,也没弄明白。”   辛昀伏说:“她还能来干吗?关大导演又要开新电影,让她来找思宁,想办法拉冤大头投资呗。”   何叶子看了洛亦莹一眼,低头喝了口咖啡。   洛亦莹一甩刚才的委屈,兴高采烈地说:“那部玄幻电影吗?老关昨天还跟我说起过呢。他说得天花乱坠,我听着乱七八糟的。”   她说完跑去吧台前面,本来要指点菲菲做一杯合她心意的咖啡,菲菲茶酒做到一半,倒了可惜,问她要不要。她没喝过,听着觉得有趣,马上举手说“要”。   滕思宁和何叶子互看一眼,心里不约而同地觉得,这个洛亦莹可真是脸皮厚,不讲究。   可怜钱琳。她原先也是演艺圈的好苗子,人长得极美,演技过得去,可惜小荷才露尖尖角,就被家世不凡的关大导摘了去。熬了几年,从外室熬到正房,从此任劳任怨当他电影的制片人。关山鹰那些异想天开、找不到人投资的电影一股脑儿全扔给她。她每次都拉到投资,帮丈夫完成了幻想,但每次电影评价都一塌糊涂。关导影迷不干了,以为是她为钱逼丈夫拍这些片子,又说她“克夫”,连累他们心目中的大神了。屋漏还逢雨,两年前,关山鹰又晚节不保。他和钱琳结婚后多年未再出轨,谁知遇到了老情人洛亦莹,两人死灰复燃。他公然为洛亦莹在北京买房,把她当宝贝似地供养着,两人出入同行,也不避人耳目。钱琳为此大闹过一场,后来关山鹰也不知使出什么手段,平息了她的怒火,两人还是和以往一般过。关山鹰没和洛亦莹分手,但也没再在人前和她一起过。   何叶子和钱琳本来不是很合拍,看了今天这出,心想:“老关这是过了明路。钱琳也真是贱,为了这种男人,跑滕思宁这儿来看人家脸色。”她和丈夫是各玩各的,感情上各自独立,工作上互帮互衬,所以对钱琳只有对失败者的鄙视。   滕思宁也觉得钱琳犯贱,又觉侥幸,幸好司征英太忙,忙得没功夫外遇,她不至于落到钱琳般处境。   洛亦莹端着茶酒小心抿了一口,立刻眉开眼笑:“好喝!”她一边拿肉桂捣着茶酒,一边夸奖菲菲的手艺,“我记得以前许如筠也在这里调过各种喝的。可了不得,你将来也是个国际影后啊,哈哈哈。”   一提“许如筠”,滕思宁又炸了:“可别提她了。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眼皮子浅的,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何叶子也觉可惜:“这个阿怡,你往她身上砸了多少顶级资源,难得勾搭上HLW。她只要能拿捏住那个犹太佬,起码还能呼风唤雨个十来年,但就为了一处房产……”   “哪是房产?”辛昀伏摇头插嘴,“那丫头傻了,以为人家从心底里爱上了她,要试探下他的真心,明知那是人家父母的房子,对他意义不同,还非要人家当结婚礼物送给她。结果人家以为她贪钱,房子没了,人也没了。”   何叶子皱眉:“阿怡会犯这种糊涂?我怎么听说她没得到男方同意,就去做试管婴儿?”   辛昀伏很惋惜地叹了口气:“那是知道男方铁了心要分手,她急了。”   “真有这事啊。那后来怎么样?”   “找了人代孕,孩子还没生下来,听说是双胞胎。不过也不关她的事了。男方说了,孩子生下来也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洛亦莹夸张地一拍桌子,双眼泪汪汪的,把其她人都吓了一跳:“怎么没有关系呢?血浓于水。许如筠倒肯?”   滕思宁没好气地说:“不肯能怎么着?人家的地盘。真撕破了脸,她以后的片子还要不要在美国宣传上映了?她又没几个粉丝。她最大的优势不过就在有‘国际市场’。”   屋里静了片刻。   何叶子还是放不下心里的好奇,她问辛昀伏:“你们怎么打算的?她现在有点不好办啊。”   许如筠的确不好办。她这两年蹿得太快,都吹她是紫微星,指望她摘得国际影后,成功文化输出,但正经大奖才刚捞到一个,就和HLW资本大佬轰轰烈烈地谈了场恋爱,大概向国人反向输出了点“女人要豁得出去才会赢”的西方丛林价值观。然后一朝从云端跌落,现在弃之可惜,用之危险。她名声已经坏了,又有众多落井下石者。而且声势一旦下去,就很难再起来。   何叶子说完,屋里又是一阵安静。她看看滕思宁,又看看辛昀伏,觉得内里有文章。   洛亦莹拿肉桂棒戳戳杯底,她已经完全结束了和许如筠的共情,回头对菲菲说:“喝完啦,再给我来一杯!”   菲菲托着脸正听得起劲,闻言忙应了一声。   辛昀伏缓缓地说:“我和思宁商量了一下,想找个人跟她炒下绯闻,若能假戏真做,让他们结婚,就更好了。”   何叶子马上会意:“这主意好。她现在最大黑点,是被未婚夫玩完甩了,成了个‘没有男人要的赔钱货’。给她找个口碑好、形象好的丈夫,她可以重新当她的‘女神’。就是你们打算从哪儿找这个人?”   辛昀伏说:“我们两个意见不统一,正好也想听听你们的意思。我是觉得,在行业内找,我们比较知根知底,也容易控制。”   何叶子笑了:“业内可不好找。真身家清白、口碑好的,要么早淘汰了,要么还在泥地里挣扎,阿怡找上这种人,更要被怀疑是行情不好倒贴了。我现下能想起来的,家世好的,肯定看不上阿怡。除非七老八十,但……啊,你们不会想和他吧?司钦?”   辛昀伏微笑,给她个默认。滕思宁白了她一眼。洛亦莹和正在调茶酒的菲菲也一齐竖起了耳朵。   何叶子意味深长地笑笑:“我和司钦不熟,听很多人讲过他。他……不好控制吧。”   司钦爆红以后就离开原经纪公司,现在自己开了间叫“山之下”的工作室。他不接偶像剧,挑着接代言,很少出席活动,不拍戏其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他也不大在公共平台和其他明星互动。即使是业内人士,也说不大准他的人脉关系,只通过他参演的剧,大概猜测他和熊宏声、陈睢宁为首的沪圈关系不错。   司钦因为低调,《惊雷之地》时期吸的粉丝大约流失了七七八八,但他近来因为熊宏声制作的一部讲外交官的片子《踏冰》,很受好评,正剧中流砥柱的名头算是打下来了。他成名后绯闻不沾身,名声也好。   辛昀伏想用他给许如筠洗白,想法是好的,但能不能实际操作,又是另一回事了。   何叶子知道滕思宁对司钦的忌惮,所以不想多话。   洛亦莹却不管,她说:“司钦这个年纪,没结婚,也该有女朋友了吧?”   辛昀伏笑说:“好像都没有,所以觉得他合适。”   滕思宁实在忍无可忍:“他合适个屁!阿怡再不争气,也是在国际上有一定名气的,他才出名几年?正经国内都没几个人认识他。都不知道你怎么会想到他头上的。”   辛昀伏重重看她一眼,滕思宁本来还想说她现在爱好捡垃圾,被这眼看住了,气鼓鼓地闭了嘴。   何叶子在旁看着这两人,觉得很耐人寻味。滕思宁女霸王一样的人,什么时候会看手下人眼色了?   辛昀伏继续说:“本来符合要求的人就少,还得尽快找,你将就些吧。”她看向何叶子,“老陆是不是要主持一档文化类综艺节目?”   何叶子马上心领神会:“行,我让他去邀请司钦。这档节目总局拉的赞助,和一般综艺不同,应该能请到他。”   辛昀伏连声感谢。滕思宁嘀咕一句:“便宜他了。”   洛亦莹听到了,笑说:“你怎么这样讨厌司钦?他哪儿得罪你了?”滕思宁冷笑:“就瞧不上怎么了?”洛亦莹说,“他势头真不错的。”她又压低声音,“我偷偷告诉你们,今晚视帝内定就是他。他本来口碑好,又有人气,可惜之前那部和美国打仗的电影只得了个金鹤最佳新人奖,但现在再加个金木兰视帝傍身,妥妥更上一层楼。许如筠找上他,不亏。”   辛昀伏貌似漫不经心地问:“果真定好了?视帝是他,视后是谁?”   洛亦莹说:“白荷。”   何叶子好奇:“白荷是新出来那个?我听说这届是视后大年,连方青回都在入选名单中,怎么会内定她?她是第一次被提名吧?”   洛亦莹点点头,抿了口饮料:“是第一次。”   辛昀伏说:“她是青都文化的艺人。”   何叶子恍然大悟:“高步芸的人?难怪。”   屋里一时又安静下来。   忽听隔壁屋里响起什么人的哭声和含糊却狠戾的骂声。滕思宁皱眉:“又怎么了?”   辛昀伏站起来:“我去看看。”   她出门拐到左边一间屋,也不敲门,直接推开进去。   司老太太跪在一只草编的圆垫上。她身前站了个五大三粗的女人,一身横肉,裹在蕾丝边女仆装里,像套了小甜剧皮的恐怖片。她脸长得还是和善的,一对小圆眼俯看着司老太太,却把人看成了只被拔了毛的鸡,脸上挂着几道泪痕。   辛昀伏不满地说:“辛迪,你这又是干什么?太太今天有客人。”   辛迪见是她,马上堆起笑容:“老太太又拉到裤子上了,我正教导她呢。”   司老太太可怜兮兮地向辛昀伏求助:“先帮我换了吧,我难受。”   辛迪一转头,目光如鹰:“我们怎么说的?你拉身上一次,就要接受相应的惩罚。别跟我哭丧!我收了你儿子和媳妇的钱,就是来帮你改正恶习的。别动!跪着别动!”司老太太又怕又气,仗着有人在,一边发抖,一边想要撒泼耍赖:“我又不是故意的,我都不知道……”辛迪上去对着老太太的脑袋就是一巴掌。   司老太太张口叫了两声,被辛迪两手一上一下抓住肩膀和小腿,把她头上脚下拎起抖了两抖,才放回原位。   “跪好!”   司老太太浑身发抖,昏头昏脑地看着辛迪。   “这就对了嘛。我都说过多少遍了,我是你的教官,只要我在你身边,你的一言一行必须听我指挥。只要不听,我就会要你好看。你看看你现在,不是很好吗?你又看别人做什么?我收谁的钱,就替谁办事。你也不用觉得委屈。我是为了你好。你想变成一个吃喝拉撒都控制不住的老废物吗?想不想?”   司老太太摇摇头:“不想。”   “大声点!”   “不,不想!”   “这就对了嘛。我也不想,但你刚刚是不是又把屎拉身上了?”   “是,是的!”   “那你应该怎么办?”   “罚跪,还有,还有……”   辛迪又上去给了她不轻不重的一巴掌:“还有给我上提一百下你的□□括约肌,你个傻缺!现在把裤子脱下来,屁股对着我,从头开始提。提一下报一次数,报错就再从头来过!”   司老太太又转头看辛昀伏。辛昀伏似乎也没有办法。辛迪转头又对她笑:“我们要训练了。老太太怕难为情,要不请你先回避下?”   辛昀伏摇摇头:“我不知道你们在搞什么鬼。自己注意分寸,可别真伤了老人家。”说完她转身离开,把一直大开的门也关上了。   她在门口掏出手机,回了几条短信,才又返回小茶室。   小茶室的门一直开着,里面的人显然把隔壁屋里的动静都听了去。何叶子默默在旁啜着咖啡。洛亦莹没事人一样拉着滕思宁嘀咕着什么。滕思宁今天一直皱着眉,这时反倒挂上笑意,显得心情不错。   她看到辛昀伏,脸上两块苹果肌得意地鼓了起来。她拍了下洛亦莹,让她别吵,她对辛昀伏说:“刚接到何明的微信,事办妥了。”辛昀伏顿时心情复杂。滕思宁又是兴奋又是鄙夷地说,“阿怡不和司钦炒绯闻,他不配。换个人!”   ?   【评论】   转折点   -完- 第41章 换人   司钦穿了布家的定制双排扣西装,压轴走金木兰颁奖典礼红毯。红毯主持采访了他足足五分钟。到了内场,马上又有……   司钦穿了布家的定制双排扣西装,压轴走金木兰颁奖典礼红毯。红毯主持采访了他足足五分钟。到了内场,马上又有一堆记者纷拥而上,围住他问个不停。   场内外围观的多多少少明白了,这位大概就是今晚的视帝了。   司钦走进休息室,一眼就看到林玦。林玦也穿着布家的定制西服。他的气质其实不合这个品牌,没那么沉稳,所以他着意在妆发和配饰上下功夫,尽力营造出低调的花哨与奢华。   两人见到对方都很高兴。   司钦知道林玦在外总有几分抹不开,便主动上前和他拥抱了下,又用力拍拍他的背:“不是说不来吗?怎么又来了?”   林玦腼腆一笑:“经纪人改变主意了,一定要我来,说我们都被提名,我不参加,如果你拿了视帝,别人会说我小气。”   司钦心里一动。   林玦在这儿没什么相熟的人,见了司钦便不想放他走,拉着他说了好一会儿话,又把一直站他身后的男人拉出来介绍给司钦:“田朴玉,李开悦新签的。我们都觉得他长得像你,你自己看看,像不像?”   那男人和林玦差不多大,身材挺高挑,但有点驼背,看上去畏畏缩缩的。要说相貌,确实和司钦相像,但五官都差那么一口气,稍微眨两下眼,就完全不像了。只能说,是个长相过得去的艺人。   司钦和那男人握握手,男人看着比林玦更腼腆,对着他只说了句:“你好,我是田朴玉。”   司钦笑对林玦说:“他不像我,他有他的特色。”   林玦讥笑:“那坏事了。李开悦就是要他像你,不像怎么成?”   这时,今晚的主持何明像只穿花蝴蝶般落到了他们这里。他说了几句话,就把司钦单独叫到一边。   看何明的神情,他有什么事难以启齿:“钦钦,你可要做下心理准备。”   司钦没马上搭理他,顿了顿,才说:“怎么,流程改了?还是视帝人选改了?”   何明以为他从别处得到了消息,他一脸愧疚:“我也是刚得到通知。上观下了大功夫,疏通了大部分评委,他们决定将视帝给林玦。”   司钦看到林玦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他不确定,毕竟那些人早两周便通知了他,要他做好领奖时的准备,他不信他们会这么不给人留面子,临场派个人通知他几句,就算把他打发了。好嘛,人家的确是这样的。   何明通知完毕,又安慰了几句,就走了。   司钦原地站了会儿,深吸一口气,重新回到休息室。   林玦还在,正兴致勃勃地和他的经纪人萝卜干逗笑。田朴玉在旁含笑看着,像个给林玦拎包的。   萝卜干看到司钦就忙过来拉他:“跑哪儿去了?领奖台词背熟了吗?”   司钦没事人一样地笑笑:“背熟了。”   林玦大马猴似地扑到他身上:“什么词?先背来让我参谋参谋。”司钦笑说:“都要背的。你的呢?背了吗?”   萝卜干奇怪地看了司钦一眼。   林玦嘟嘴:“我又不领奖,背那玩意儿干吗?钦哥,今晚结束后去我开的酒馆?我要单独给你庆祝。”   司钦心想:“他还不知道这件事。”他脖子上挂着林玦一条胳膊出去:“再说吧。”   XXXXXX   高步芸早早地到了晚会现场。她看了下白荷,白荷已经打扮好了,大大方方地给她看。她今晚不走红毯,铆足劲在领奖的时候惊艳一把。   她对白荷很放心,看完她就去后台看瓜嘉裕。   瓜嘉裕便是当初马俊义硬塞给她、要她培养成演员的日本艺人。司钦红后,他就被她打包甩给了旁人。谁也没想到,瓜嘉裕看上去不着调,心思却细,认准了她是个有本事的,在她自立门户后,第一个找上门,毛遂自荐,死缠烂打。   他的坚持没有打动高步芸,高步芸在这方面是个铁石心肠。但他不久后自己组了支乐队,专走中国风,而且号称是大唐传至日本后留存下来的原汁原味“中国风”,和现在国内流行的“国风”和而不同,很有那么点意思。高步芸从中嗅出商机,便把他和他的乐队一起签进来了。现在瓜嘉裕这支乐队在国内已经有了一定名气。意外的是,海外也很吃这种风格。   瓜嘉裕给一部电视剧配乐,获了提名,今晚也要登台演出。   高步芸看到瓜嘉裕时,他已经化完妆,正在习惯性勾三搭四。近年新火的几个男艺人都被他挽胳膊搂肩膀,亲昵地叫“哥哥”。人家不一定比他大。他不管,仗着个矮可爱,圈内男的都可以是他“哥哥”。   他看到高步芸就抛下了哥哥们,开开心心来向她汇报今日工作进程。他的中文口音应该是没救了,讲的话十句里高步芸只能听懂五六句,再连猜带蒙一两句,剩下的放弃。偏偏他又爱说。   “华瑞衡呢?”她刚问,华瑞衡就端着杯咖啡出现了。   瓜嘉裕蹦蹦跳跳地扑过去,把头搁在华瑞衡肩膀上:“抹茶拿铁。华姐姐,这是买给我喝的吗?”   华瑞衡好脾气地笑笑,然后一手抵着他肩膀将他推开:“不是给你喝的。”   高步芸嫌弃地看看他:“今天谁帮他化的妆?”   华瑞衡喝了口咖啡:“梅。不行吗?我觉得挺衬他的。”   两个人并排审视瓜嘉裕。瓜嘉裕乖巧地往下蹲了蹲,两手并拢在胸前,“汪”了一声。   高步芸“啊”了一下,一手揪住他下巴:“知道问题在哪儿了。这亮晶晶的唇釉,全部给我擦掉!”她斜眼又补了一句,“像人妖。”   她扔下人妖瓜嘉裕,又往前面转了圈。华瑞衡很快解决了瓜嘉裕的妆容瑕疵,到前面来找她。   “我要给你提个意见,”华瑞衡说,“尊重审美的多元性。”   她说话很快,别人一小节四拍的话,她的是八拍。高步芸不爱听时,稍微闪个神,话就过去了。她指指前排座椅,椅子上贴有人名:“我刚还看到司钦的名字和白荷一起贴在第一排,怎么换后面去了?”   华瑞衡回答不出来,她没注意到。她说:“我去问问。”她说去问就去问。   问完一圈,她回来报告:“今晚视帝人选改了。”   “改谁了?”   “上观的林玦。”   高步芸冷笑了一下。   华瑞衡不明白她的意思:“临场改动,这有点过分了。”   “过分?那是看司钦老实,得罪不起别人,就得罪他呗。”   “要怎么办?再找评委谈谈?”   高步芸摇头:“他现在明面上不是我的艺人。他演熊宏声的剧获得提名,这奖本来也是熊宏声给他的谢礼。上观要破坏,打的是熊宏声的脸,我们不用插手。”再说,人家有备而来,要插也插不进去了。   华瑞衡还是觉得气愤:“太欺负人了!我去跟司钦通声气,别公布视帝时不是他,有什么表情被拍下来。”   高步芸没做声。她脑子里浮现出司钦半垂眼睑、面无表情的样子。他现在老练多了,已经不会再叫人轻易抓住把柄。   华瑞衡揣摩高步芸的反应,不敢行动。半晌,高步芸说:“不用了,应该会有人提前通知他,我们就别再多此一举了。”   华瑞衡说:“真是太卑鄙了!”   高步芸笑笑:“我一会儿走了,你替我看着点。白荷和瓜瓜结束后,你带熊宏声和陈睢宁他们过来吃饭。我们今晚应该能见到司钦。”   XXXXXX   流程按部就班地往前赶。司钦坐在位子上,觉得自己快变成只有几个固定动作的机器人。微笑、大笑、鼓掌。听说已经有科学家可以按自己的样子造出一模一样的机器人,他什么时候也该给自己弄一台,代替他参加绝大部分宴会活动。   现场来了不少他的粉丝,只要主持人提到他的名字,或者屏幕上闪现他的片段,他们就大喊大叫,帮他助威。他觉得粉丝有时候真的很可爱。可惜今晚,要让他们失望了。   最佳女主角已经揭示出来,是蹿红还不满一年的白荷。   白荷不是科班毕业。她是瓜嘉裕从日本带回来的,最初是他乐队里的一员,后来被发现有当演员的天赋,被高步芸单独摘出来培养。   她才十八岁,在日本已经成名。她是纯血统中国人,一口中文讲得流利。   小姑娘一身白裙,细骨伶仃的身材被衣服上的花球和褶皱衬托得玲珑有致。她有张讨人喜欢的脸,尖下巴,大眼睛。她登台领奖时,她的粉丝们爆发出震天价的喊声。   她已经习惯了,一点不怯场。她朝粉丝们压了压手掌,待他们安静,她含笑讲完了自己的领奖词。   司钦觉得这女孩不错。之前瓜嘉裕也得了最佳配乐奖。他替他们、替高步芸高兴。   马上轮到最佳男主角奖了。林玦坐在第一排,忍不住频频回头,冲司钦挤眉弄眼。司钦不敢有太大动作。□□短炮,都对着他呢。   奖项人选揭晓,林玦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他有点尴尬地在一片鼓掌声中站起来,走向台上。   没什么粉丝鼓掌。他的粉丝大多听说了“内定人选”,都没有来。来的粉丝做足了庆祝准备,不过庆祝的对象不是他。   林玦连要说的词都没看过。他站在台上,随口讲了几句,自己觉得不大合适。   司钦一直盯着他,终于把他怯生生的目光盯了过来。于是司钦微微一笑,鼓励地冲他眨了眨眼。   林玦这才好歹稳住,胡乱讲了几句谢东谢西的套词,结束了这一环节。   林玦下台后,马上给司钦发来短信,表示自己对这安排一无所知。   司钦不知要怎么安慰他,想了半天,回了他三个字:“我明白。”   刚回完,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一回头,见是熊宏声。   熊宏声格外温柔:“待会儿别约人,晚上我们一起去吃饭。”   ?   【评论】   娱乐圈命运多舛   -完- 第42章 颁奖典礼后I   司钦以为是熊宏声公司的人一起吃饭。典礼结束后,他跟着熊宏声和陈睢宁他们的车,到了静安区一幢大楼前。……   司钦以为是熊宏声公司的人一起吃饭。典礼结束后,他跟着熊宏声和陈睢宁他们的车,到了静安区一幢大楼前。大楼十几层,外表看着挺老旧的。从门口进入,大堂倒是布置得不俗。两盏宫灯,一弯石塘,些许风韵。   这儿隐藏着一家会员制餐馆。前台处的小姐听说是“青都文化”订的房间,便笑盈盈地把一行人迎入电梯。司钦这时才知今晚请客的是谁,不由得微微一笑。前台小姐职业素养极佳,硬是等电梯门快关上了,才从门缝里偷瞥了司钦一眼。   电梯停在三楼。三楼布置全是民国时期风格,服务员打扮也朝那个时代的摩登风潮上靠。另一位小姐已经等在电梯门口。华瑞衡和熊宏声、陈睢宁客套几句,服务员小姐将一行人带入到一间包房。包房门口挂着小小一块木牌,上写了“高公馆”三个字。   包房里已经坐了三个人。高步芸和一位五十多岁、剃着板刷头的男人正聊得热火朝天。高步芸旁边坐着一个二十三四的女孩,是她的新助理小应。   两边人碰头,又是一番招呼。板刷头男人张士奇,是业内顶尖编剧,也是那个据传十年磨出一个剧本的奇人。他本是熊宏声邀请的,到得早了。他并不起身,依旧坐着喝茶。   熊宏声对高步芸说:“高总,我把司钦带来,你不介意吧?”   “来都来了,我要说介意,你还能再把人带走?”   司钦作势要走,走到门口,又被熊宏声和高步芸齐齐拉回。司钦借势一笑,握了握高步芸的手,意味深长地说:“好久不见。”   高步芸眼神闪了闪:“你来得正好,我待会儿有事找你说。”   司钦点点头,顺手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   其他人知道司钦曾是高步芸的艺人,对此没说什么。张士奇不了解,他问:“小高,你和司钦认识?”   熊宏声笑了:“何止认识?司钦就是高总一手带出来的。当初为了让司钦演《惊雷之地》,她可没少坑我。”   高步芸说:“怎么回事?今天熊哥看我不顺眼得很啊。”   熊宏声说:“你是今晚大赢家,视后都被你公司的人拿了,还不准我酸两句?”陈睢宁从旁说:“我们六个提名,一个奖没得。步芸,你今晚等着某人酸你吧。”   熊某人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摇头叹息,虽然是开玩笑,但也不乏真郁闷。   高步芸笑说:“什么大不了的事。一般观众除了奥斯卡,谁知道你这个奖那个奖的?顶要紧是剧好,可以让人反复观看回味。现在熊哥的剧有口皆碑,自带金字招牌,还没开拍就有人排队求着要投资,你还不满意?再说,每年都要颁好些奖,只要保持作品的水准,总会有机会。你们就是故意拿我开涮。怎么,是准备灌我酒?我丑话说在前头,我胃不好,已经戒酒好一段时间了。”   熊宏声被她一番话说得心里熨帖,亲自起身给她倒了杯茶,又笑对张士奇说:“你听听这张嘴,多会说话。”   张士奇笑说:“小高说得有一定道理。奖项确实也就那么回事,不必太高看,但也不要太轻看。踏踏实实、一部一部的作品出来,该是你的,总归会是你的。”   这时大家已经坐好。华瑞衡拿过今日食材单去点菜。萝卜干和高步芸助理小应坐在一块儿嘀嘀咕咕。   张士奇接着自己的话,忽然对司钦说:“我看过你演的《踏冰》,你演得很不错。你知道我最喜欢哪里?”   司钦从张士奇对他说话起,就调整了坐姿,认认真真面朝他而坐。闻言,他想了想,说:“是剧中异国葬礼那一段吗?”   张士奇摇摇头:“那段感情大开大合,你爆发力强,演得又不失层次感,好是很好,但那种明摆着的高潮戏,能演得一样好、甚至更好的,我圈内随便数数,也有十几个人。不是那段。”   司钦又想了想,这次想的时间长了点,张士奇正要出言提醒,他忽然说:“其实除了高潮部分的戏,我个人对一些细节处理比较满意。”   张士奇眼睛一亮:“不错。有一场戏,你背着一麻袋土豆,往刚遭遇地震的当地人家里送去,你记得吗?”   “记得。为求逼真,陈导在袋子里塞了真的土豆。”   “塞满了?”   “这倒没有。”   “对嘛。可你赶到人家里、放下袋子后的状态,就是背了一麻袋土豆走了两公里山路后的样子。袋子里土豆少一点,或者走的山路少一公里,多一公里,都不是那个状态。你身边其他背土豆的人就统统不对。”   陈睢宁笑说:“我想起来了。怪不得你小子那时候缠着我问放多少个土豆,走多少公里路,我没让你背一麻袋土豆走个两公里,你还不高兴。你后来怎么琢磨出来那个状态的?”   司钦说:“我哪敢不高兴?你也是被催得急,没那么多时间。我后来雇了个和我的体型、年龄差不多的当地男人,背一麻袋土豆走了两公里山路,我模仿了他的状态。”   菜陆续上来了。一碟碟很是精致,以养生类为主。   司钦和张士奇相谈甚欢。熊宏声看了眼司钦,然后对张士奇说:“我没夸张吧?”张士奇点点头:“有天赋,肯钻研。”他眯眼又打量了一下司钦,“孩子长得还俊。”   一桌人都笑了。   高步芸适时冲萝卜干使了个眼色,萝卜干正和小应研究一道新上的菜,没明白她的意思。   高步芸微一皱眉,就听司钦很诚恳地说:“其实我以前参演过张老师的一部清朝剧。”   张士奇惊讶:“我只写过一部清朝剧,怎么不记得有你?”   司钦苦笑了下:“我那时就跑个龙套,播出后那段还被剪了。不过我看了完整的剧本,心里非常喜欢。你后来把剧本改写成小说,我还参加过你的新书发布会,听你讲剧本与演员间的火花,受益匪浅。”   高步芸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我听陈导说,你演戏从不带剧本到现场,都是背好了才过去,给别人相当大压力,别也是受了张老师的影响吧?”   司钦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   张士奇顿时大为高兴。   熊宏声今晚组这个局,是因为张士奇手上的本子终于写好,准备找演员了。高步芸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主动找上他,愿意提供几个主要演员。熊宏声看中了她公司的顾彤,想让她出演一个重要配角,也不知怎么地,一来二去,高步芸反倒成了饭局的主人。   熊宏声带司钦来,是有意让张士奇看看他是否有成为他新剧男主的可能。他看着张士奇挺喜欢司钦,高步芸也没什么意见的样子,心里便有了底,想青都没什么有名气、又有功底的当打男星,高步芸和司钦关系不错,看来她对男主这块没太多想法,甚至还有意成全司钦。   张士奇和司钦说个不停,他便伙同陈睢宁,要高步芸敲定顾彤的档期。顾彤没了问题,他们进而又谈到女主人选。因为这部剧为谢安传记,女主谢安夫人戏份不多,且其中一大半又是中年以后的剧情,高步芸便建议让方青回来试试。   熊、陈两个互相看了眼,心想外面传方青回要从望春来跳槽去青都,看来是真的。熊宏声沉吟未语,陈睢宁先一步说:“谢妻中年以后的戏,方青回倒确实担得起,但她气场太强,如果选她演,谢安的选择范围就窄多了。”   高步芸轻描淡写:“这个不必担心,内娱虽然没几个压得住方青回气场的当红男演员,但张老师的剧,谁不想演?大浪淘沙,不愁找不到人。”   但这就一杆子判了一众流量男星出局。熊宏声本有点瞩意司钦来演这位东晋风流儒生,听这话心里又是一动。   他说:“方青回无论从外貌、演技、名气上看,都挺配谢妻这个角色,只是戏份有限,我们能给的报酬也不会太高,恐怕请不到她。”   高步芸说:“既然是我推荐的人,熊哥你要,我总会把人领过来。”   熊宏声不动声色地笑笑:“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只是方青回有一定年纪,谢妻十多岁时,我想找个年轻女演员友情出演一下,不知高总舍不舍得白荷?”   高步芸笑了。她也不多话,当即给白荷打了个电话,先叫了人,然后对在座诸人解释:“白荷马上过来。合不合适,你们几位前辈当场考考她。”   几位前辈出其不意,但都挺愉快。熊宏声尤其欣赏高步芸的当机立断。   司钦举起茶杯喝茶,顺带掩饰他的笑,眼角余光带到桌子底下高步芸的一只手,像风中落叶一样细细颤抖了两下,他又忍不住皱了皱眉。   ?   【评论】   等待   -完- 第43章 颁奖典礼后II   和养生为主的餐宴风格迥异,金木兰颁奖晚会一结束,白荷、顾彤和瓜嘉裕等几个艺人牵头,带着一帮工作人员,包痢   和养生为主的餐宴风格迥异,金木兰颁奖晚会一结束,白荷、顾彤和瓜嘉裕等几个艺人牵头,带着一帮工作人员,包了家运动类美式酒吧,又吃又玩。   白荷和瓜嘉裕都是交友广阔的,同是艺人,年轻人之间防备没那么深,稍有合作,看得顺眼的,就彼此都存了亲近的心。加上白荷、瓜嘉裕都得了奖,以庆祝为名,招了许多年轻艺人过来。   五色灯光和烟雾像抽搐的蛇。电音模拟自然之声,不时献上雷霆风水助兴。   瓜嘉裕和人比赛打棒球,对着自动飞过来的球挥了几十棒,接到助理短信,说关明明到了。   瓜嘉裕一愣。他在典礼上无聊时手痒,向关明明发了个晚派对邀请,但没想到对方真会来。   他丢下棒球棒和头盔手套去外面接人。   关明明照例架势不小,带了三十多个人一起过来的。他身材高挑,一身黑色皮衣皮裤,头上还做着发型,妆也没卸,嘴唇上还亮晶晶的。   瓜嘉裕看到他就眼睛一亮,隔了一米多双手捧心,给了他一个飞吻:“我的美人!”   关明明被粉丝捧惯了,但被个有点名气的外国同行这么叫,仍禁不住心下高兴,想怪不得他那些面和心不和的同期竞争者们都喜欢这只小青蛙,他是挺会讨人喜欢的。   他长臂一伸,挂在瓜嘉裕的肩上,顺手又拉了下他的耳朵。瓜嘉裕叽叽呱呱,兴奋地说着什么。他听了半天,猜大概是问他怎么有空过来。   他敷衍说:“正好来上海参加个活动,晚上没事,就来玩了。”他助理胖宽在边上瞟了他一眼,轻“哼”一声。关明明假装没听到,他东张西望,似在找什么人。   他的眼睛忽然定在一个穿白衬衫、牛仔裤的女孩身上,微微笑了下。   瓜嘉裕拽着他去自己乐队成员那里,没拽动,反被他拖着走了。   白荷在一片叫嚣的音乐中辛苦接完了电话,一抬头,就看到关明明半拖着瓜嘉裕走过来。   关明明露出偶像剧男演员专用笑容,也是他为数不多的专业笑容之一:“瓜瓜,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瓜嘉裕一愣:“这要介绍吗?是你不认识她,还是她不认识你?”   关明明笑容不变,朝白荷伸出一手:“你好,我是关明明,久仰大名。”   白荷觉得有点好笑,她伸手快速在他手掌上一拍,没等他抓住,就撤了回来,对瓜嘉裕说:“高姐姐叫我,我得走了。你留下好好招待客人。”   瓜嘉裕抗议:“她叫我了吗?为什么只叫你,不叫我?”白荷不理他,只当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可关明明也抗议:“我才来,你就要走?”白荷一愣。   瓜嘉裕也一脸空白。但他什么话都要接,弄不清楚情况就硬接,他意味深长地笑说:“对啰,小关哥哥这么忙,今晚可是为了见你才来的哦。”   白荷疑惑地看看关明明。关明明很是尴尬:“别听他瞎扯。他请我,我才来的。”瓜嘉裕还没明白自己歪打正着,继续在旁边拱火:“我请了你多少次,你哪次真来的?今天一来就找小白,明明是……明明是……醉虾……什么不在酒?”   胖宽阴阳怪气地说:“醉翁之意不在酒。”   瓜嘉裕高兴了:“对对,醉虾之衣不在酒。”   白荷笑了,她的大眼睛瞬间眯成两枚弯月,脸颊上两个小酒窝忽闪了一下,又隐去。她说:“原来是我的粉丝。”   关明明看得有点呆,没来得及开口,手上已被塞了瓶黑啤。   白荷自己手上也拿了一瓶。她没用服务生递过来的开瓶器,直接拿瓶盖往木桌上一扣,瓶盖飞了。她冲关明明举了举手上瓶子:“今天抱歉。老板叫我,我不敢不去。干了这瓶,下次有机会大家再一起出来玩!”   她说着举瓶便喝。纤细的脖子上隐隐看见一点小关节上下移动着。一条酒液顺着她嘴角流过脖子,她也不管。   很快,一瓶喝空了。   白荷舔舔唇角,冲关明明举了举手上的瓶子,又哥俩好似地拍了他一下:“好好玩!”   她又扫了瓜嘉裕一眼,瓜嘉裕挥挥手:“赶紧去吧,别让高姐姐久等。告诉她瓜瓜很想她。”   关明明等白荷走了才缓过一口气,有点迷醉,又有点后悔,想自己刚才应该陪她喝光一瓶酒,再说点什么,让她多少对自己留下些特别印象。   他的助理代他说出了一句心声:“白荷是这种人啊。”   瓜嘉裕说:“男人婆一个。喜欢她的人可多了,她就有本事把一个个追求者全变成男闺蜜。头疼。这姑娘以后可怎么办啊?”胖宽“哈哈”了两声。   瓜嘉裕像花蝴蝶一样飞到东飞到西。关明明本不是来玩的,随便投了几下篮,蹬了几下赛车,就无聊得直打哈欠。   瓜嘉裕再一次来到他面前时,他就告辞要走。瓜嘉裕不能置信:“才十二点,派对刚开始!”   关明明像开惯战斗机的飞行员对着刚进航空学校的一年级生,露出亲切又怜悯的笑容:“你这玩的都是什么呀?下次来北京,哥哥带你去见识下真正的派对。”   XXXXXX   同一时间,糖心陪着许如筠在一栋小洋楼的包房里等人。真正要等的人没等到,却等来了一个辛昀伏。   糖心忙起身去替辛昀伏拿包:“辛姨怎么跑上海来了?”   辛昀伏咳嗽了两下:“林玦妈妈的病情有点反复,他刚才收到医院通知,不过来了。开悦陪着他。久元呢?”   糖心一撇嘴:“说公司有事,先走一步。谁还不知道他?又赌去了呗。”   辛昀伏微微一笑,没接她的话跟着嘲讽滕久元。   许如筠穿了绿底红心、法式复古风的连衣裙。春寒料峭,屋内温度不高,她似半点感受不到冷,只无聊地转着咖啡杯里的小勺。辛昀伏进来,她眼皮也不撩一下。   辛昀伏不动声色地在她对面坐下,推掉糖心为她叫菜的好意,只点了一杯水果羹。   糖心笑:“辛姨愈发会养生了。”   辛昀伏说:“没办法。事情多,自己不照顾着自己一点,谁又会来照顾你呢?”说完她就看着许如筠。   许如筠打了个哈欠,继续低头玩她的小勺。   糖心只好代她说:“上次滕总介绍过来的几个商务资源,都没能马上签下来。”   辛昀伏点点头:“这个不急。”   许如筠忽然发话了:“现在不签,以后永远也别想签!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糖心等了会儿,见谁也不说话,只好再由她起头:“辛姨,林玦的事我听滕总说了,他们那边知道我们要跟他炒绯闻吗?他们是什么意思?”   “开悦自然是觉得好。”   糖心怀疑,想既然觉得好,怎么见面都不肯。辛昀伏接着说:“你别误会。他们那边没问题,林玦本人感激这两年思宁对他的照顾,很愿意配合我们。是我有点不确定。今晚我特地过来,也是想问问阿怡本人的意思。”   许如筠冷笑了一声:“问我干吗?你们尽管定,定好了告诉我一下。到底要怎么做?最好把步骤一二三四五,详细一点写下来,我背下照做,免得出了纰漏,又往我头上推。”   辛昀伏的水果羹来了,她稳稳当当地拿小勺搅拌着,又吹了口气:“你也不要因为一点挫折,就自暴自弃。你在国内还是有市场的,不然别人犯不着没完没了地黑你。找个人,重新正经谈场恋爱。事关你能否东山再起,你别不当回事。”   糖心也说:“我劝了她多少次。我们回来后,是受了不少冷眼,但那些人捧高踩低,你一朝回升,他们又会围过来。都是惯例,你犯得着跟他们生气?滕总推荐林玦,我也觉得他不错。辛姨,你有什么不确定?”   辛昀伏皱皱眉:“一来是他妈妈身体的关系,我觉得,时候恐怕不会拖得太久。”糖心吃了一惊:“这么严重?”许如筠也终于看了眼辛昀伏。“二来,他身边一直有交往的女孩子。阿怡和他好的话,万一他女朋友闹起来,怕另生枝节,反而不好。”   糖心叹了口气:“那只有和司钦了,他……”   许如筠又冷笑一声:“你们给找的人越来越好了。我离开国内才几年,这司钦又是谁?有人气?有奖项?”   糖心也烦:“本来不是说今晚视帝是司钦吗?怎么变林玦了?”   许如筠说:“背后团队垃圾,被人撬了呗。”   糖心小心翼翼地看看辛昀伏:“他现在和青都文化,真的一点联系都没有了?”   辛昀伏点点头:“表面上看是没有了。背地里,谁知道呢?”   糖心想了想,断然摇头:“应该没有。如果他还是高步芸的艺人,绝对不会发生今晚这种事。他现在的经纪人是谁?”辛昀伏说了个名字。糖心笑了,“是她,老熟人了。我看阿怡就和司钦炒吧。”   辛昀伏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许如筠却不明白:“怎么,你们能直接搞定他经纪人?”   辛昀伏对糖心说:“你先去和他经纪人谈谈,他们能配合最好。如果谈不拢,隔两天陆英礼那边有个文化宣传类综艺,叶子会让老陆邀司钦参加,到时阿怡也去。你们记得自己制造机会,我会让记者盯着。”   糖心答应了。辛昀伏想了想,又问:“你觉得,让阿怡和他假戏真做的可能性大吗?”   糖心摇摇头:“司钦这个人,挺有主意的。他也不太容易受人诱惑。我觉得,可能性接近零吧。”   辛昀伏点点头。她喝了水果羹,又安抚了许如筠几句,让她沉住气,就走了。   她一走,许如筠手中小勺的动静又大起来,戳得杯勺“叮铃哐啷”乱响。她把小勺朝墙角一扔:“气死我了。真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现在我要找个老大不小、成名才没几年的男偶像,也得看人家脸色行事了?我呸!真以为老娘没人要啊。”   糖心跟了她两年,她最风光的时候,她陪在她身边,也有了底气。她淡淡地说:“知道你的能耐,但大老板谁不会傍?有几分姿色的奶茶店小妹妹也会傍,但大老板就能捧出顶尖花旦了?你闯了那么大的祸,破坏了人家的海外布局,难得滕思宁还愿意为你擦屁股,重新替你规划,你还有什么不足?”   许如筠闷声闷气地说:“反正都是我的错。”   糖心骂了她,又安抚她:“你也不要怨天怨地。司钦出头是比较晚,但那也是有原因的。这些日子,我把以前国内的关系重新拾起来,听他们的意思,都十分看好司钦。他和现在口碑最好的熊宏声一伙人关系很好。你不是一直想演熊宏声的戏吗?真有本事,你让司钦给你搭这条线啊。”   一说这个许如筠起了兴致:“说了半天,这个司钦到底长什么样子?你把他的照片给我看看!”   糖心瞪她。   “干吗?我又不看偶像剧。”   糖心叹了口气:“不是长得帅、有点人气的男演员,就是演偶像剧的呀,祖宗。”   ?   【评论】   谢谢大大的坚持   -完- 第44章 那些流逝的时间   高步芸的饭局在白荷来后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就散了。熊宏声家里管得严,有他在的晚宴,最迟不会超过十点散场    高步芸的饭局在白荷来后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就散了。熊宏声家里管得严,有他在的晚宴,最迟不会超过十点散场。其他人都另有安排。高步芸让华瑞衡先回家,自己跟司钦的车,和他一起回去。   司钦已经将高步芸给他租的房间买了下来,不过他现在大部分时间住在北京,今年断断续续在上海住的日子加起来还不到半个月。   司钦表面上看已经有了自己的工作室,背地里,如辛昀伏怀疑的,他有一部分工作的确还和青都挂着钩。随着青都文化不断做大,以及司钦逐渐在业内站稳脚跟,双方都觉得这点合作没什么好再隐藏的了。   他现在的经纪人萝卜干当年离开第三只眼后,马上进入青都。后来他离开青都,成立了工作室,一时没有得力人手,高步芸便把萝卜干拨给了他。   车子到了小区门前,萝卜干频频回头,很是不耐烦。有狗仔的车一路从饭店跟过来。   幸而这块小区保安管得比较紧,出入车辆都要登记,外来车进入不了。   高步芸、司钦、萝卜干和小应四个上去司钦的住处。几个人讨论了会儿工作,小应让司钦签了几份合同,将他的大部分工作内容转接青都负责。忙完,司钦为他自己和萝卜干、小应各调了杯鸡尾酒,只给高步芸一杯牛奶和两块饼干。   萝卜干笑高步芸:“你还是儿童餐?”   高步芸自嘲:“羡慕吗?”   小应鼓起勇气问高步芸:“高总,你真戒酒了?”   萝卜干叹气:“胃都穿孔了,能不戒吗?你的手抖现在好了吧?”   小应跟高步芸不久,第一次有机会和老板闲聊。高步芸和司钦都是会聊天的人,加上萝卜干在一旁捧哏,听他们说话,简直沉浸其中,乐不思返。   还是萝卜干看时间不早,拖她一起走了。   出了门小应才反应过来,她稀奇地回头看看司钦家关上的门,又看看身边没事人一样的萝卜干,她自以为发现了大新闻,脸一下子红了,但手紧紧抓住萝卜干衣袖。   萝卜干莫名其妙:“干什么?发酒疯了?”   小应结结巴巴:“高总……怎么不回去?她……她……和司钦……”   萝卜干嗤笑一声:“他俩?嗯对,他俩关系好着呢。钦哥没红的时候就在你们高总家借住过。他现在这套房平时也由高总打理。”眼见小应的脸越来越红,她撑不住笑了,“逗你的。你真是没怎么带过艺人,不知道助理和经纪人能跟他们多亲密。”   “真没事?那高总怎么还不走?”   萝卜干有点烦了:“步芸家就在附近,走回去几步路。她这会儿不走,应该是钦哥留她了吧。他还有些事情要告诉她。”   小应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他俩要是有什么,我觉得我都不知道明天该怎么面对高总了。”   萝卜干皱眉不知想着什么,没答话。   这时,司钦已经从后方环抱住了和他没什么的高步芸,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他撑了一天,好不容易等不相干的人全走光了,他不必再硬撑了。   高步芸浑身一僵,但她没躲开。她按照他们一直以来的相处模式,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说:“辛苦了。”司钦没做声,闭着眼睛装死。高步芸又说,“没什么,不就一个奖吗?你去演谢安,把大大小小的奖全都拿回来!”   司钦笑了,下巴又在她肩窝里蹭了两下:“这么看好我,怎么又拒绝我?”   高步芸一脸为难,心想:“他这神经怎么还没发完?”   司钦又在她身上赖了会儿,高步芸一动不动,他只好放开她。高步芸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从一根冻硬的人形冰棍恢复成了人的形态。   司钦冷淡地说:“我不知道你的站姿那么标准,不入伍参加仪仗队可惜了。”   高步芸烦恼地拉了下自己的头发:“我想和你谈谈《谢安》这部戏,还有你接下来的安排,我们能别再纠结你的感情生活了吗?”   司钦低头盯着她,很好看地笑了笑:“我有什么感情生活?”   高步芸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断然掉头,生硬地谈起《谢安》,谈这剧的制片人、编剧、可能的投资数额等。司钦问了几个问题,就表示希望能演男主。毕竟张士奇的剧,谁不想演?司钦大致了解过谢安这个人,觉得倒也符合他身上的部分特质。   “最好能再看下剧本。”他说。   “我去帮你弄。”   高步芸又问了下他接下去几天的行程。   司钦吸了口气:“你的事说完了?现在可以谈谈我的私事了吗?”   高步芸狐疑地看着他,怕他又要接着聊前面的话题,她警告他:“司钦——”   司钦说:“我这两周没有任何安排。”   高步芸一皱眉:“不是,你已经很低调了,可两周都……”   “我要动个手术。”   高步芸脸色一下子变了。司钦忙说:“一个肺部微创手术,没什么大不了的。就上个月体检时发现肺部有几处小阴影,医生倾向于是结节。不动手术也行,是我自己为了保险起见,希望切除。”   高步芸隐隐觉得像回到酒精中毒那阵子,脸和身体都是麻的,马上要失去控制了。她一边暗骂自己“小题大做”,一边转身,面朝窗口。   窗帘没拉,底下是被霓虹灯光映照显形的滔滔江水。高行止苍白的笑脸从江水底下浮起,占满了整条蜿蜒的江流。那流动的仿佛不是水,而是时间。   高步芸不想自己看上去像个神经病,更不想司钦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她双手撑住窗台,努力维持着平衡。   司钦在她身后说着什么。她努力去听,听到两句,似要她在他住院期间,帮着管理正之下工作室。   她忙点头:“你放心,有我呢。”   ?   【评论】   抱抱小芸。   -完- 第45章 盖个戳   高步芸难得起了个大早,赶到华瑞衡家里。华瑞衡还在和她的德国丈夫一起收拾行李,马上要出门去武功山野营三天。把恕   高步芸难得起了个大早,赶到华瑞衡家里。华瑞衡还在和她的德国丈夫一起收拾行李,马上要出门去武功山野营三天。把她的一子一女留给高步芸照顾,她是不大放心的,奈何孩子们的付费保姆这周有事请假;免费保姆——她妈,也是高步芸的小姨,在外地农家乐,要明天才回,她只得将心肝宝贝们暂且托付给高步芸。   高步芸在她家里蹭了顿早饭,此时打着哈欠,对着笔记本电脑处理工作。公司已经开门,陆续有电话打过来,她就听到高步芸懒散的声音在她家客厅内响起:   “问清楚是什么台头,‘大使’不行。他们家已经有多少个‘大使’了……少来。现在奢侈品牌稀奇吗?一个个跑来中国讨饭,有韭菜还在乎名声?再说,我们家小白,最年轻的视后,马上要接徐之荣大热系列电影女主,现在是最有前途的女演员,凭什么跟秀星一个台头?要‘代言人’,代言费一分不准少。就这个条件,去和他们谈!”   “白荷时尚晚宴穿什么衣服?你问我……是吗?哪家来打听的?想要跟白荷撞衫制造话题吧……换套衣服。等等,这个思路不错。许如筠是不是也参加那个晚宴……去打听,让白荷和许如筠穿一样的衣服……通稿提前准备。”   “让白荷第一个走红毯,方青回压轴……什么鬼?洛亦莹也参加怎么了?她要抢压轴吗……跟主办方打声招呼。跟小X说,让方青回比预定晚十五分钟走红毯,走完立即撤掉红毯和灯光,把主持人和记者也拉走,留两个我们的娱记,拍下洛亦莹灰溜溜进场的样子……记得提前录好方青回的场内采访,让她进去后直接到会场中心。”   “不准!你跟顾彤说,她马上要进一个电视剧组,合同这几天就签。没我的允许,她不能再乱接戏……哪个导演找她……不准就是不准……为什么?因为她眼光稀烂!你讲不通让她来找我!再去把那个导演找出来,吓唬一下他。要他敢随便用我的艺人,我们法庭上见!”   “演唱会的事不要问我,全部交给张总和杰森去解决……你第一天认识瓜瓜?他天天嚷着要演戏,但你看他真想演过吗?瞎嚷嚷而已……关明明介绍他去演?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去给人家当陪衬……让他安心准备海外巡演,会让他有机会上电视的……当然不是演戏,我到底要讲几遍?你自己听听他的中国话,鹦鹉都比他讲得清楚……我家演员不用配音!而且,他这种自恋狂他能演谁?让他继续好好演自己!”   “哪位领导的亲戚又要进我们公司……挺有来头的……行,把人交给张总和杰森。以后这种人一律丢给他们两个,别再找我!”   ……   华瑞衡的丈夫几次进出客厅,听高步芸的声音逐渐苏醒,愈来愈响。他回到卧室,冲华瑞衡吐吐舌头:“我真佩服你们中国人,你表姐从来不休息的吗?”   华瑞衡笑:“瞎说,我这个中国人不就要和你出去度假了?”   她丈夫凑过来亲了她一口:“差点以为这次去不成了,还好你表姐答应过来照顾孩子们。她看着就十分可靠。”   华瑞衡不予置评。   她大学时去德国留学,认识了现在的丈夫。他们都是学理工的,丈夫的工作赚的钱更多。因为他被派到中国工作,她便辞职带着孩子和他一起回来。   那阵子适逢高行止去世,高步芸刚从医院出来,她大姨家一片愁云惨雾。高步芸的公司原先三个合伙人:她自己、高行止和张之颖。现在一伤一死,唯一全须全尾的那个被暂时困在北京,也没法全身心投入管理公司。高步芸缺人,她正好缺工作,然后,高步芸就看上她了。   她和高家姐弟并不熟。她妈妈家亲戚谁和高家都不大熟,主要原因是高清山。华瑞衡掏摸有限的家族聚餐记忆,关于高清山的,全是他冷漠、不苟言笑的脸。只要和他一桌吃饭,谁也不敢随意说话谈笑,生怕说错一句,遭他奚落。她记得自己向妈妈抱怨过一回,她妈妈十分不屑地说:“理他呢。本事不大,脾气不小,当自己是皇帝呢!”一来二去,大家和高家就疏远了。但她妈妈还是热心,嘴上说“理他呢”,暗中仍是为了她姐姐多少照应着高家。   这次,大概也是她妈妈对高步芸提起的。高步芸找她的时候,身上带着钢钉,整个人苍白而虚弱,说几句话就要歇一歇。偏偏她自己说话又比常人快许多。她们的对话一快一慢,交错进行,还是她被影响得多一点,竟渐渐降慢到常速。   她没有多热爱自己的专业,当初选这个无非是容易在德国找到高薪工作罢了。她现在有了两个孩子,想工作,但又不想那么劳累。高步芸听说她在德国管过一个二十来人的小公司,问她有没有兴趣替她运营公司。她觉得工作不难,条件挺好,高步芸又确实需要一个心腹,便答应下来。   工作内容比她想像得要复杂,但她上手快,硬是在高步芸休养、张之颖缺席的情况下,把青都撑起来了。   后来,高步芸从阴影中走出,张之颖结完婚两头跑,又拉了个叫“杰森”的朋友一起加入,三个合伙人重整旗鼓,她便安心退到高步芸身后。   她现在不用天天准点去公司打卡,不太忙,也不太闲,经济宽裕,家庭美满,她自己很满足于这种状态。   希希和娜娜已经醒了,华瑞衡亲自看他们洗漱、换衣、吃完早饭,然后又叮嘱了一遍高步芸带孩子的注意事项。   高步芸不耐烦:“行了行了,我都记下来了。你们怎么还不走?再不走吃午饭了。”   华瑞衡看看她。她的表姐和她差不多大,但可能是东方水土养人,看着比她年轻多了。她自己肤色偏黄,她干脆晒成小麦色,晒得脸上一片雀斑。她表姐却随着年龄增大,室外徒步减少,变得越来越白。肤质如玉,脸上、脖子上连一条细纹也没有。她的五官偏浓艳,即使嘴唇缺少血色,近看久了,也有种蚀人的感觉。华瑞衡在她身上第一次知道,原来美貌也会让人心生恐惧。   她忽然问:“司钦今天几点手术?”   高步芸滑动鼠标的手一顿,接着若无其事地说:“早上十点。”   “你真的不去医院看他?”   高步芸恹恹的:“他不让我去,死要面子。”   华瑞衡觉得好笑,还想再问几句,她丈夫把行李都装上了车,在门口叫她。   她又叮嘱了高步芸几句,轮番亲了两个孩子,出门坐上了车。   他们一走,高步芸就情不自禁地看了眼手表。   还有一小时四十分钟,司钦就要上手术台。   司钦不想她去,说是怕自己手术前后的样子影响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其实还是怕她担忧过度,身体哪里又出毛病吧。   她曾经把他吓坏了。   高行止猝然离去后的几个月,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她假装去公司上班,推拒高太太每日来看望自己。她没日没夜地把自己锁在卧室里,在一部接一部的电影里昏昏度日,落下了酗酒的恶习,饮食和睡眠也愈来愈不规律。   司钦忙完一阵后,抽空来她的lofter看她。他说是滕哲飞让他来看看。她一听这个名字就红了眼睛,表情也变得恶狠狠的。她没办法不迁怒。司钦从此没再在她面前提过这个人。   她好像拉着司钦看了两天电影,依稀记得有《天堂电影院》三部曲,有《天才雷普利》,有《大鱼》……她火速爱上裘德·洛和尤恩·麦克格雷,又一一淡去。司钦大概也从莫妮卡·贝鲁奇身上重温了下少年时代的激情。他们一起喝了不少酒。   她看累了,就东倒西歪地找个地方躺一会儿,等醒来,又急急忙忙找出下一部片子观看。她像超级玛丽,从一块空中浮砖跳到另一块上头,生怕一个来不及,就从砖与砖间的空隙中跌落,在现实里面摔个粉身碎骨。玛丽有很多条命,她没有。   有一次她醒来,看到司钦正倚着床脚,呆呆地看向前方地上乱丢的一堆垫子。他没有眨眼,开口就问:“你醒了?”   她“嗯”了一下,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司钦转过头,背朝她,似乎抬手擦了下眼角,回头对着她时,他微笑说:“要不要换个地方住住?房子我已经给你看好了。”   她脑袋昏沉沉的,胃部因为空虚和酒精而灼烧。她单觉得司钦笑得真诚而美好,不会害她,只会为她好。她稀里糊涂地便点头答应下来。   司钦找的房子本来在他现住处楼上。他也是那时买的房,诚心邀请她当他的邻居。但一牵涉到钱,高步芸的脑子就清醒过来。她好不容易还清了房贷,不愿这么快又背上债。她拒绝了司钦的提议,自己经过一番寻找和评估,卖掉原来的lofter,买下了司钦公寓附近的一套相对经济的房间。   她确定了装修风格,就将新房装修事宜全部交给高太太,省得她总想着跑来照顾她。她自己则重新投入工作。那之后不久,司钦就向她表白了。   她完全没想到司钦会真的对她感兴趣。高行止曾怀疑过她对司钦“目的不单纯”,她也曾顺着他的思路展开过一些幻想。然而司钦在一通例行工作汇报后,突然说想和她同居,仍像当头砸下一颗照明弹,前途瞬间光明得让她双眼刺痛、晕头转向。   最初的震惊过后,她觉得自己意外又不意外。意外是她听了这话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似地内心狂喜,手指打颤,仿佛原地一跳能脱离地球引力直蹿上空。不意外是从实际情况考虑,司钦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艺人飞升成当红一线大明星,差点遭人陷害一朝回到解放前,却又有惊无险,反而更壮大了声势,这番颠簸中,始终有她保驾护航,他对她动心也很自然。何况他老大不小,突然红了,又没法正常找女友谈恋爱,身边最顺眼又无危险的女人,大概就剩她了,不选她选谁?   她在飘飘然的欢喜中严肃地思索了一番,从心底深处夸赞司钦的好眼光,然后拒绝了他。   诚然,司钦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比起酒精,他更能安慰她时不时浮躁暴动或抑郁沉闷的心。但他像一个巨大的旋涡,一旦爱上,势必被卷入其中,而她现在没法在他身上、在所谓的“恋爱”上投入太多精力。滕思宁还在蹦跶呢。   娜娜不知什么时候爬到她大腿上,伸着一双胖乎乎的肉爪扯她脖子上挂的一串五颜六色的老琉璃珠子。希希跑过来,一脸生气,想让娜娜下来,娜娜不听他的,他又抱不动她。   希希看高步芸从娜娜手中一颗颗拨出琉璃,忙说:“对不起,我没看住她。她爬得太快了。”   高步芸看一眼客厅远端的积木小屋,心里赞同小男孩最后一句话。   她又看了看手表,还差一个小时三十五分钟。她忽然焦躁难耐起来。说是微创手术,但只是不用开膛,膛里面的操作还和过去一样,不然也不会用到全身麻醉了。麻醉不会出问题吧?动手术的真是主任医生?会不会为了教学临时换了实习生操刀?切出来的是结节,不会是……   高步芸忽然站起,顺手举高了娜娜。娜娜不知她要做什么,高步芸自己也不确定。两人面面相觑的时候,高步芸的手机响了。   希希紧张地看着她们,终于忍不住对高步芸说:“布丽,你的电话。”   高步芸将娜娜放到桌上,瞥了眼手机,一把按掉。她同时下了决心,对孩子们说:“收拾一下,我带你们出去玩!”   娜娜马上开心地叫起来。希希也很高兴,不过他小小年纪,已经学会装腔作势,故作矜持地推说:“这不好吧,我作业还没做完。妈妈让我们这几天乖乖呆在家里。”   高步芸不理他,习惯性下命令:“去,自己换衣服。有什么作业,一起带上!”   希希见她坚持,这才欣然服从,高高兴兴地去换衣服了。跑了几步,他又回头确认:“布丽,我们去哪儿玩?迪士尼,还是欢乐谷?”   高步芸一愣,说:“去医院。”   XXXXXX   司钦入住的私人医院在华山路一家花园饭店里面,一般入住饭店的客人也不知道这儿有几栋漂亮的小洋房里面竟是医院。   高步芸自己开车,带着小男孩和小女孩到了医院。   她没想到司钦的病房里有那么多人。单她认出来的,就有司钦妈妈、他继父、郭维妮、萝卜干,还有司钦的一个助理小李子。   司钦已经准备好,就要被推去手术室。一屋子人仍围着他,有要他别怕的;有阻挠别人要他别怕,怕反而引起他担心的。来推床的男护工和小护士努力穿过人群:“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高步芸个子高,从一众人头顶望过去,正好与坐在床上的司钦四目相对。司钦无奈地笑了笑。   郭维妮先顺着她哥哥的目光看到了高步芸。她排开人群,接着看到了高步芸牵着的两个小孩。   郭维妮立刻被两个小混血儿吸引过去,捧着自己的脸直呼“可爱”,又问他们是谁。高步芸像介绍大人一样地介绍两人:“路德维希,刚上小学一年级。雅娜,幼儿园,忘了中班还是大班了。”   高步芸见郭维妮恨不得将两个孩子贴到她自己脸上,便把孩子们先丢给她,自己挤到司钦身边。   司钦已经被转移到推床上,他对男护工说了几句,男护工帮忙把病房里其他人请了出去。男护工对司钦说:“五分钟,不能再多了。”司钦朝他点点头:“谢谢,兄弟。”   病房里一会儿功夫只剩下司钦和高步芸两个。司钦神态轻松,微笑拉过高步芸一只手,一点点扳开她下意识紧握的手指:“你还是来了。”   高步芸仔细地看了看他,一瞬间她分不清他是真的要动手术,还是在演一场戏。她说:“我想还是要亲眼看看你才能放心。”“现在放心了?”“更不放心。唉,还不如不来。”   两人都笑了。   高步芸想例行安慰几句,司钦忽将她张开的手指又握拢到一块儿,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我看了好几个医生,都说是肺结节,没必要动手术,但我怕万一,还是坚持拿掉。我会活得很久,所以你不要担心。让我陪着你好不好?你要做的事,我即使帮不上什么忙,也想陪着你一起。”   高步芸勉强一笑:“我要做什么事?你别瞎想。”   “我瞎想什么了?你不是要当王牌经纪人?不是要网络一大票实力派演员给你赚钱?”   “呵呵,既然这样,你像以前一样陪着我就行,何必要成为男女朋友?”   “绝对不行!”司钦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脸色一沉到底,“你身边这位子我不占,就该别人占了,到时肯定会影响我的心情,说不定我一气之下犯傻,就离开你了。你舍得吗?”   高步芸一直知道司钦是个执着的人,不然他不会默默忍受十年籍籍无名的龙套生涯,于黑暗中匍匐前行,为自己撕咬出一线光明。但她以为他的坚持是隐忍的,是丝丝渗透的,不知道原来他也可以这样咄咄逼人。   她决定过来之前,心里已经有了觉悟。这时碰到他老调重弹,还耍起无赖,她只稍微犹豫了下,便坚决点了点头:“行,我答应你。”   司钦眼睛一亮,指指自己的嘴唇:“不能光说。来,盖个戳!”   高步芸忍笑,凑上去吻了下他。他的嘴唇很软,好像某种Q弹的食物,让人沉迷于柔软的同时,又担心就这么陷下去,不知会落到哪里。   有人敲门,男护工的声音在外响起:“快五分钟了!”   两人这才分开。于接吻上经验丰富的司演员指了指自己被舔得又红又湿润的薄唇,笑说:“用吻盖的戳,以后有人反悔,只好再用吻补盖回去。”   高步芸好像确实从这个吻中获取了些力量,她小题大做地一把握住他的手:“一定要活着出来!”   她亲自将床推到病房外。男护工和司钦家人聊上了,恋恋不舍地又说了几句,才推着司钦上电梯。“没事没事,”他再次安慰一帮大惊小怪的男男女女们,“上去睡一觉就下来,你们不用紧张。”   电梯门慢慢关上,高步芸踮起脚。司钦从男护工身后探出大半个脑袋,冲她眨了眨眼。   ?   【评论】   幸福的泪水   -完- 第46章 离婚男女   马上要到午饭点,薄晓铃被女儿打发到医院附近的一家自助快餐店来抢座。她不是第一次在这家店吃饭,却是怠   马上要到午饭点,薄晓铃被女儿打发到医院附近的一家自助快餐店来抢座。她不是第一次在这家店吃饭,却是第一次一个人来。   郭维妮时间掐得准,她入店时,店里还没几个客人。   她开开心心地捡了张靠窗的四人方桌,刚要坐下,就听到背后有人叫她:“晓铃?”   薄晓铃已经好多年没被人这么叫过,她好奇地转身,结果看到司征英一个人正坐在她身后的桌子旁。   司征英比当年诚然老了许多,但因为他不时在各路媒体上出现,薄晓铃对他的“近相”并不陌生。司征英认出她,脸上不由得涌起一股欢喜。薄晓铃受他影响,也欢喜了一下。   司征英冲薄晓铃招招手,薄晓铃习惯性地走到他面前。   “坐!坐!”   薄晓铃在司征英对面坐下。   司征英穿着件灰羊绒衫,打扮休闲。他真是老了很多,气派却也大了许多,容颜依旧有昔日英俊的影子,让薄晓铃不由自主地想像了下她儿子老了后的模样。她直到这时才隐约觉得有点不妙,她想:“我怎么就和他坐到一张桌子上来了?我们和好了吗?我是不是不应该坐啊。”   司征英认真看了她好一会儿:“你比以前胖了。”   薄晓铃忍不住乐了:“你怎么能说我胖?现在不是不能当面说女士胖。你是不是大老板?这也不知道。”   司征英一愣,随即也笑了:“我的错,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服务员这时端来了司征英点的一锅潮汕粥,外加一盘小菜。服务员很年轻,放下粥和小菜,又递来一张纸和一支笔,请求司征英签名。司征英随意挥笔签了。   那服务员还想说什么,司征英微一皱眉,旁边桌上忽然过来一位男士,把服务员请走了。   薄晓铃还在回头看那个被请走的服务员,就听到司征英好声好气地问她:“你一个人来这里吃饭?”   薄晓铃忙回头:“不,不是一个人。我女儿待会儿也会从医院过来……”薄晓铃隐约察觉司征英似乎不大高兴,她越说越小声。   “谁生病了?”司征英问。   半天没听到答复,司征英奇怪地一抬头,见薄晓铃一张圆脸憋得通红,是想说什么又不好说的样子。司征英心里有点无奈,他说:“司钦病了?还是伤了?”   薄晓铃睁圆了眼睛:“你知道了?”   “我猜的。他没事吧?”   “没。前几天动了手术,再休养一周就能出院了。一点小病,她们让我别乱说。你也别……别乱说。”她再次越说越小声,头也低了下去。   司征英盯着她头顶的旋儿看了半天,心情莫名好了起来:“没事就好,我不会乱说的。”   薄晓铃像懂得察言观色的小动物,又抬起头,小心看了他一眼:“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司征英说:“妈髋骨骨折,给她换了个新的。昨天刚动完手术,也住在这里。”薄晓铃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出于对她的了解,又比划着解释了一句,“髋骨,就是这个部位。”薄晓铃立即皱起了五官,仿佛自己的那个部位也骨折了。   “妈都多大年纪了,还能手术?你请人好好看护她啊。老人家最经不得摔的。”   司征英看了她一眼,她一点没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还在那儿皱着眉一个劲儿担心他的老母亲。   “对了,你不点?”   “我等我女儿她们来了再点,我不知道她们年轻人爱吃什么。”   “你就干等?总得喝点什么。”司征英伸长脖子看了看,也没招呼隔壁桌的男人,自己站了起来,“我去给你拿点喝的。”   店里这时已经人头济济,几台自助饮料机前全排了长队。司征英在打酸梅汁的机器前排队。马上有人认出他,引发一片小小的尖叫。   司征英一走,薄晓铃马上感到了坐立不安。她想起他们离婚那阵子引起的多少鸡飞狗跳,觉得自己不该没事人似地坐在这里和司征英聊天,但让她当着司征英的面主动离开,似乎也做不到。   薄晓铃回头看了看,看到司征英被几个年轻人围在中间,刚才那位男士又站起去为他解围。   薄晓铃一咬牙,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等司征英好不容易捧了杯酸梅汁回来,薄晓铃已经跑得影都没了。   司征英还以为她去了洗手间,坐下等她。没把她等来,倒等来了高步芸和一个方脸女孩。   方脸女孩仿佛有点怕他。她眼睛闪闪烁烁的,大着胆子递过来一张字条,她说:“司先生,我妈妈让我把这个给你。”   司征英接过条子,见上面是薄晓铃的笔迹,字写得有点潦草:“谢谢你帮助司钦。”   他知道这说的是他找司钦当中洲集团代言人的事。因为高步芸在,他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继续没事人一样地吃饭。   高步芸和他道了别,把郭维妮拉出了小店。   郭维妮还在频频回头,边看边拍胸口:“他就是我哥亲爹?好吓人!”想了想,她又说,“他好像挺讨厌我?”   高步芸让她“别瞎说”。她也转头看了眼,透过贴着花花绿绿纸条的玻璃窗,看到了有几分落寞神色的司征英,以及司征英桌上那杯酸梅汁。   她问郭维妮:“阿姨喜欢喝酸梅汁?”   郭维妮犹豫说:“不知道,不过她挺喜欢吃酸的东西。”   薄晓铃在街拐角探头探脑地等着她们,一见只有她们两个,立即开心地笑起来。郭维妮拉着她妈大谈司征英,她妈看了眼高步芸,一脸尴尬:“你可别对你哥、你舅舅他们说我们见面了。我们本来也只是碰巧遇到。”   高步芸插话:“嘴巴干了,要不要买点喝的?”薄晓铃忙阻止:“快吃饭了,喝什么呀?别浪费钱了。”   郭维妮想起了什么:“对了,妈,你喜欢喝酸梅汁吗?”   薄晓铃爱怜地拍了下女儿的额头:“小没良心的,你妈喝不惯外面的饮料,实在要喝,只能喝酸梅汁。你连这个都不记得。”   高步芸暗暗笑了下,心想:“这倒有意思了。”   XXXXXX   司老太太就住在她大孙子楼下的病房。老人家最近可倒了大霉,本来挺有精神的一个人,动完手术,连抬眼皮都觉得吃力了。   但有失必有得,老太太睁眼后,叫了两声“辛迪”,马上有人凑过来告诉她,辛迪不在。   “辛迪不在”,这四个字听在她耳朵里,宛如终身□□的劳改犯听到了大赦,她不由得泪眼婆娑,嘶哑着嗓子嚎了几声。告诉她这个好消息的人显然产生了误解,要派人去叫辛迪过来。老太太吓得脸色刷白,一个劲摇头阻止。   辛迪还是来了。但她的技能在医院使不上,她又怕脏,不能像护工般一把屎一把尿地贴身照顾老人家,所以她只呆了两个半天,就被通知不必来医院了。   临走,她亲热地趴在老太太耳边,告诉她:“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你自己把把关。你不会在这儿住一辈子,总会回来的。太太和我在家里等你。”   司老太太听得很郁闷,但她这年龄,有一日算一日,能有几日不见辛迪,也是好的。   司老太太在医院住了几日,虽不能动弹,但被人伺候得跟太上皇一样。每日里来看望她的人络绎不绝,礼物快把病房塞满。最令老太太高兴的,是整年见不了几面的司征英破天荒几乎每天都来看她,尽管每次来不是呆个五分钟,就是干脆在她的病房指点起工作来。   她后来才听她的小护工说,她大孙子司钦这几天也在这家医院。相比滕思宁的儿子,她觉得自己更喜欢司钦。至少在司征英和薄晓铃离婚前司钦也的确是她心爱的人。可惜自从那两人离婚后,她就没再见过司钦本人。   司钦因为身份特殊,连入院都是保密的,不太方便来病房看她。尽管如此,他还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严密保护下,下楼来探望了她两回。   司老太太知道自己的孙子成了大明星,但知道归知道,并未真正把电视盒子里蹦跶的那人和现实生活中的人联系到一块,所以乍然见到大活人,又是高兴,又是伤心。   司钦很会哄老太太高兴,很快哄得她开颜大笑,但老人家让他以后常上门看望她,他却又微笑不答。   司老太太又找身边的小护工去楼上问问,想知道司钦今晚还过不过来。但小护工去了一圈,回来说司钦已经出院了。   司征英当晚过来看望老太太,发现她难得情绪低落。司征英忍不住开了句玩笑:“终于发现你这是在医院,不是在游乐场啦?瞧你一天天高兴的。”   司老太太唉声叹气:“我想念我孙子。”   司征英一皱眉:“他没来看过你?”   “大的那个。”   司征英不说话了。   司老太太犯了小孩子脾气,拿一只枯瘦的手拍了儿子几下:“那么好的孩子,你怎么舍得不要?你不要,我要!去去去,把人给我找回来!”   司征英抓住老太太的手,无奈地说:“妈,别闹了。我愿意认人家,人家不愿意认我呢。”   司老太太直着眼睛发了会儿呆,又连连叹息起来。她不能太怪司征英。当年司征英决定和薄晓铃离婚另娶,她虽然觉得薄晓铃可怜,但也确实瞧不上她,一心盼望儿子攀上高枝。她甚至在薄晓铃闹出自杀的时候,和滕思宁一起奚落过她。她现在也只能叹气。   司征英忽然说:“妈,前几天看你高兴,我没舍得问。你这次好端端的,怎么会从楼梯上摔下来?”   老太太浑身一抖,目光闪烁:“我走路不当心,我自己走路不当心。”   司征英一皱眉:“妈,你别怕。你是我妈,要是谁敢在我家里对你不敬,我也不会对她客气的。”   老太太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连连摇头:“你别瞎想,真的是我自己不当心。你可千万别去怪思宁。家里难得太平几天,我可不想因为你又被她唠叨!”   司征英见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又郁闷,又觉可怜。   这时,门口传来两下敲门声,一个圆不溜秋的护工推开门,往里探了探头,她说:“阿姨,我来给你擦洗身体。”   司老太太一乐:“小丁来了。进来,快进来!”   司征英站了起来:“妈,那我走了。”   老太太不耐烦地挥手:“去吧,去吧!”   司征英往门口走,正好和推着辆车的护工碰上了。司征英往左边一让,护工往右边让。司征英又忙往右,护工也往左。接连几次,谁都没能往前移动半步。司老太太在后面说:“你们两个跳舞呢。”   两个都笑了。司征英只是提了提嘴角,对面护工却“咯咯咯”笑出了声。   这个是不久前由医院推荐给司老太太的小护工,上任一天,马上得了老太太的欢喜。说“小”,也只是对老太太而言,实际也快三十了。不过她长得圆头圆脑,眼睛圆圆,鼻头圆圆,连说起话来自然嘟起的小嘴也是圆圆的,看着也确实显小,而且天真喜人,让人不自觉地对她放下戒备。   护工笑完就说:“我不动了,司先生先请。”她双手贴紧裤腿,摆了个“立正”的姿势,当真一动不动,一对圆眼却盯着司征英,笑意源源不断地从中流出。   司征英看了下她的胸牌:“丁松衣,这么好笑吗?”   丁松衣摇摇头,没回答,却是憋笑憋得嘴角抽动。   司征英觉得莫名其妙。他绕过丁松衣和她的推车,堪堪走到门口,就听身后一声巨响,夹杂了他母亲的叫声。他一回头,看到丁松衣已利落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正快手快脚地把落在地上的东西放回推车上。司老太太心疼地抱怨:“小心点,年轻人毛手毛脚的。”   丁松衣吐了下舌头,抬头见司征英在看她,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那样子特别像一只偷苹果不成从树上摔下来的小熊猫。   司征英恍惚了一下,随即面不改色地转身离开。   “丁松衣啊。”他想着,眼前浮现的却是大儿子曾经的经纪人、前两天刚在自助餐饮店遇到过的高步芸。他不禁笑了一下,喃喃自语:“手脚倒快。”   ?   【评论】   大大辛苦了   -完- 第47章 知之为知之   高步芸翻看着笔记本电脑里的讯息。前两天张士奇过六十岁的生日,林玦送了他一个成年男子巴掌大小的金碗,碗……   高步芸翻看着笔记本电脑里的讯息。前两天张士奇过六十岁的生日,林玦送了他一个成年男子巴掌大小的金碗,碗底刻了一个“安”字。张士奇大概觉得好玩,拍了张金碗的照片,在私人朋友圈里放出来,结果还是被人截了图,发到各大娱乐网站。不少人猜测,林玦在竞争“谢安”这个角色。   就在金碗照后,林玦又被人拍到在机场的VIP室看《淝水之战》。接着在采访中,被问到“获得视帝之后最想挑战的角色”时,他毫不避讳地说:“很想试试‘谢安’。”   如果只是“有意向”,很少演员会亲口承认想要某个角色,因为变数太多,万一没演成,不免被人做文章。林玦回答得这么明确,舆论大哗,很多人,包括业内人士,也猜测林玦方面已经拿下了张士奇十年巨著的男主。   这两天娱乐版沸沸扬扬,基本都在讨论林玦和《谢安》。   萝卜干坐在高步芸旁边,也在翻手机。她越看越气:“看这些人的嘴脸,以前明明那么瞧不起林玦,一口一个‘偶像’、‘爱豆’,死活不承认人家是演员,不过拿了个视帝,就改了态度。现在更好像他已经笃定拿下‘谢安’了,连‘最年轻的老戏骨’这种话也说出来了。”说到这她又有点疑惑,问高步芸,“这部剧跟林玦又没关系,是不是上观又在背后操纵舆论?”   高步芸说:“明摆着的事。还记得我当年怎么帮司钦拿到那部抗美援朝的电影的?一样的套路。”   萝卜干“哦”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想了半天:“那我要不要……也放点风声出去?”   高步芸五根手指在桌上轮流敲了一遍,她说:“先不用。”   萝卜干有点急了:“可我上次去探陈睢宁的口风,他答得言不由衷,好像不太乐意用钦哥当男主,万一……”   高步芸瞟了她一眼:“你探陈睢宁的口风有什么用?他又做不了主,最多吹吹风。这剧你别管,我会跟着。”她不给萝卜干说话机会,看了看时间,又说,“差不多了吧?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萝卜干是来司钦家里接他去录综艺的。她看了眼手机:“再过五分钟吧。我刚经过钦哥卧室,他好像还在和人打电话。”   高步芸将电脑设置为“保护”模式,起身往司钦卧室走去。   她敲了下门,不等答应,就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司钦已经换好衣服,他的银灰色小行李箱也端端正正地贴墙而立,随时准备出发。他还在和人通电话,不知道在说什么,看样子对方令他颇为愉快。   见到高步芸,他才匆匆忙忙地说:“好了,我要挂了,等我回来就去你的酒馆,一言为定!”   高步芸微笑要说什么,司钦已经飞快地跑到卧室门口,迅速往外一张望,然后关上门,把高步芸按在门上亲了会儿。他百忙之中还没忘了一手垫在高步芸脑后,防她撞到脑袋。   司钦像偷腥的猫,馋着嘴边的食物,瞅准时机,先舔几下、咬两口,缓一缓心痒,为来日的放口大嚼留足期盼。   自认吻技卓绝的司演员小露身手后,离开他的地下经纪人几厘米,目光从她红润得恰到好处的嘴唇,上移至她起了些水光的眼睛。他等她的评价,等待中又咽了口口水。   高步芸被这下突袭弄得有些腿软。她眨了两下泛水光的大眼睛,在司钦再度贴上来前,开了口:“林玦?”   司钦立马离远了,似笑非笑地说:“叫谁呢?你最好解释一下。”   高步芸半点不解风情地解释了:“林玦的电话?”   司钦点点头,却是没了调情的心思。正好萝卜干在外敲了几下门,提醒他差不多要出发了。   司钦应了一声,回头见高步芸脸色古怪,他说:“林玦什么都不知道。他所有的宣传都交给李开悦做,他不过问。我也不会和他多谈我工作上的安排。”   高步芸说:“你也可以像他一样。”司钦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他的确可以像林玦,像很多艺人一样,只管演戏,至于戏外那些肮脏的争斗,自然有人为他冲锋陷阵,为他收拾残局。   “不要。”司钦刮了下高步芸的鼻子,“圣人教导我们:‘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我不管别人怎么样,我只管我自己。我身边人为谋求我的利益做下的事,无论好坏,我都要知道。”   高步芸摇摇头:“你就会给自己找麻烦。”   司钦已经戴上鸭舌帽,一手拉了箱子,笑着又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不麻烦。”   “你确定这次要参与?我有其它的法子可以……”   “你那些法子才麻烦,也危险。”   “你不怕他发现后不再理你?”   “我相信他是正人君子,我以后会补偿他的。你能让我出门了吗?”   萝卜干又跑过来敲门:“车到了,其他人都在车上了。钦哥你要不要先上趟洗手间?”   高步芸不太甘心地往旁边挪了挪,却又被司钦抓住亲了口,然后打开门出去。她听到他一本正经地对萝卜干说:“你没再忘什么东西了吧?那走了。”   XXXXXX   司钦不是第一次录综艺,这次文化类综艺还是室内的,不会太累,正好当他术后缓冲了。   他和一干身边人当天下午到了杭州,在酒店休整了一个小时,便去录制基地报道。   相比当年他第一次录室外真人秀时,身边只跟了个小助理,如今可大不一样。连妆发带助理,不算保镖,一行也快十个人了。更不要提无处不在的粉丝。   司钦已完全适应大明星的身份,微笑和粉丝们打了招呼后入场。倒是现场工作人员大吃一惊,没料到他这么早就来了。   负责现场调度的本来算好他起码迟到两个小时,已经准备了小游戏,要帮召集来的观众捱过漫长的录制前时光。这时一看不好,便抄起手机一通联络。   司钦在酒店中就化好了妆,一进演播厅先拍摄了一组宣传照。拍完造型师上来补妆。台里一位小领导也带人过来,热情寒暄了一番。   刚刚客套完,门口声势浩荡地又进来一群人,虽没粉丝尖叫助威,但看气势尤在司钦他们之上。总调度瞪了瞪眼睛,小声冲旁边技术人员说:“今天见鬼了,怎么许如筠也到得这么早?”技术员说:“陆英礼好像也到了。你快看看其他人来了没?总不至于要这三位等其他人。”   这综艺最大牌便是这三个人。作为节目发起者之一,同时兼任主持人的陆英礼上午就来了。司钦和许如筠也都提前到场,过了遍演播流线。反而是原定与他们同台的另几位小艺人,过了预定时间点还没有到。   陆英礼和许如筠是熟人,见面就热聊了一通。他和司钦不熟,但搭起话来,给旁人一种错觉,仿佛两人是多年师生。   陆英礼是老江湖了,几句话下来心中对司钦已经有数,觉得他虽然现在势头正盛,但态度谦虚,尊敬老前辈,是个有野心的;但他的尊敬又很有分寸,不会过度,叫人觉出谄媚,是个有骨气的。也许,真有几分本事。   搭过脉,陆英礼也知道了待会儿录制中该对司钦采用什么态度。傲是傲不得的。过分调侃也不妥。正常前后辈形式的谈话即可,适当的时候还可以捧他两句。   陆英礼转头找到总调度,问起时间。总调度本想再拖会儿,最好拖到其他嘉宾来了为止,但陆英礼主动问,他不敢瞒,只能上前说:“过了十分钟,还有四个人没到。一个到了,正赶着化妆。要不要先喝口茶?”   陆英礼点点头,总调度还没舒出一口气,他又对左右两边的司钦和许如筠说:“我自己带了普洱过来。朋友家乡寨子里六百年的古茶树头春料子做的,已经存放了五六年。我们边喝边录。”说完,他自己起身去音频台戴耳麦。司钦和许如筠忙跟在他后面。   总调度也跟着陆英礼,边走边陪笑:“陆导,是要分开录吗?”   陆英礼看都不看他:“我是主持,不是节目导演。不过你要问我,我觉得既然看不上我们的节目,不参加也没什么。有司钦和阿怡,也不怕没有年轻人看,对不对?”   司钦一到音频台,脱下西装戴耳麦,他的工作人员立即展开凌波微步,将他周身围了个水泄不通,挡住一片炽热的闪光灯和尖叫声。   负责给司钦戴耳麦的小姑娘手忙脚乱,面带桃花,一连失败三次,才总算帮他把耳麦戴上。   司钦回到演播室沙发上时,陆英礼和许如筠已经调好了音。   陆英礼笑看着司钦:“小老弟,很受欢迎啊。”司钦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耳麦,忽听许如筠笑了一声。   他抬眼看看许如筠。她本人和大荧幕上的形象几乎没有任何差别。她骨骼纤细,一张脸像水墨工笔画出来的,清秀干净,神气却又有点大漠风沙磨过似的傲狠。   她身上的故事不少,但司钦看着,觉得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女孩子罢了。   节目在陆英礼的示意下开始正式录制。他们只需对几样文物进行讨论就行。   这三个人中,陆英礼和司钦都深谙语言艺术,对文物鉴赏又有一定知识储备,对话滴水不漏,尽职尽责地扮演着自己在这档节目中的角色。许如筠事先背熟了剧本,时不时插两句“妙语”。   司钦听了几句,便知道陆英礼有意让她出风头,便也瞅着机会,抛给她一个梗。   许如筠接过来后,似有意似无意地瞟了他一眼。   他们录得很快,不到半小时,就录完一集。   中途换造型时,萝卜干小声提醒司钦:“糖心想找你和许如筠炒绯闻,我拒绝了。你小心点,别被她缠上。”   司钦微微一笑。   录第二集 时,陆英礼不知被导演交待了什么,半脱稿自由扯淡起来。司钦天南海北地配合着他。中间扯到许如筠演过的一部电影,陆英礼抛了几个问题,许如筠和司钦一一回答,颇有点老师考较学生的意思,气氛融洽。   导演现场发挥,让司、许二人演一个电影中的片段。那几位迟到的小艺人借机进入演播室,充当群众演员。   期间,司钦的耳麦几次掉下来。有一次,许如筠不耐烦,亲自帮他挂上去。她说:“你用的透明胶带不行。粘性差,而且容易过敏。”   录完这段,现场观众反应良好,连陆英礼在内,大家也都觉得好。   他们一口气录了四集,等录完,已到晚上。   司钦和他的耳麦斗争了半天,终于得到解脱,只觉耳后一阵阵发痒。   “哎唷,你过敏了。”听了好半天的一个声音忽又在他身后响起。   “有吗?”他一手拉了自己耳朵,四处找镜子。一枚手机附带的工具镜子照到了他耳朵处,果然泛红了。细看,皮肤上似还有一粒粒小疹子。司钦不禁一皱眉。   许如筠收回手机,说:“正常。我以前用节目组备的胶带,也常过敏。我带了抗过敏药膏,不是激素,无副作用的。你住哪间房?我晚上让助理给你送去。”   司钦没想到她攻势来得这么快而直接。他揉了两下自己的耳朵,笑说:“谢谢你。我不记得自己住哪间房了,一会儿再让人把房间号给你。”   许如筠几不可见地挑了下嘴角,说不清是得意还是不满。   陆英礼在前面叫司钦,让他晚上一起吃饭。司钦答应了,又回头问许如筠:“一起去吗?”   许如筠离了演播室,就从一个言辞敏捷、从善如流的艺人变成了个蚌壳,她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又深深瞟了司钦一眼,在一群人的拥护中风一般地离开了。   司钦的助理小李子从旁说:“老板,人家这明星架子可比你足多了。”司钦笑说:“我看她助理拎包也比你有样子,你赶紧学学。”小李子不服气,“她的包没分量,我拎的可都是重家伙。”   司钦在酒店换了衣服,卸了妆,趁还有时间,赶紧跟高步芸通了个视频电话。   “你在哪儿?”司钦问。   高步芸今天没去公司,一整天都窝在司钦家办公,现在也还在他家。   司钦听说,就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然后一下子扑到床上,露出一只眼睛看着i-Pad屏幕,堂而皇之地撒娇:“一直录到现在,喉咙哑了,肚子也扁了。”   高步芸的脸凑近了好些。司钦会意,撅了嘴巴也凑过去,还把眼睛闭上了。高步芸盯着他的嘴巴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说:“你是不是妆没卸干净?嘴巴上还有唇彩的亮光。”   司钦一愣:“有吗?唇妆不用卸,吃点东西就掉了。”   “谁说的?唇妆不卸,以后嘴唇容易色素沉淀和干燥起纹。你当心再过几年唇龄就到六十岁了。”她吓唬了司钦一通,满意地看着司钦扯过几张纸巾,擦掉了亮晶晶的唇彩。   没了碍眼物,她开始谈正事:“见到许如筠了?她怎么样?”   司钦想了片刻,高步芸想知道的肯定不是许如筠的待人接物和业务能力。他说:“目的明确,不浪费半点时间。她刚刚问我要房间号,说晚上让助理来给我送抗过敏药膏。”   “你过敏了?”   司钦找到机会,忙拉着耳朵凑到i-Pad前。高步芸看了几眼,什么也没看出来。她觉得司钦耳垂挺大,福气应该不错。   “你给她了?”   司钦叹了口气,盘腿坐起来:“我说忘了,一会儿让人给她。”   “嗯,一会儿我找人给她送房间卡。你就别再管了。”   “你那边呢?人到了?”   “二十分钟前办完了入住手续,五分钟前去西湖边谈项目了。”   司钦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笑说:“你这是雇了私家侦探,还是另有线人?我能知道是谁吗?”   高步芸一口拒绝:“不能。”她等了会儿,没等到司钦接话,怕他生气,便又柔声补充了句,“好了,说了这事你别再管了。晚上少喝点酒,早些休息。”   他俩通话的时候,许如筠已经换了套休闲运动装,准备好了出去吃饭。   糖心进来的时候,带着一脸神秘笑意,见到她又不由得一愣:“你就穿这样去吃饭?”   许如筠随便看了自己一眼:“我跟陆英礼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又不去勾引他,还不准我穿点自己觉得舒服的?”   糖心不赞成地说:“你说话能不这么难听吗?司钦也在。”   许如筠冷笑一声,拿出根烟点上:“人家不是拒绝你了?”   糖心笑着扬了扬手指间夹的一张磁卡:“拒绝我的是他的经纪人,但你猜怎么着?刚才司钦让他的一个小助理给了我他的房间卡,还说麻烦你了。你老实告诉我,你和司钦间发生什么了?”   许如筠吐了口烟圈,她倒没料到司钦会将房间卡给她。她问他房间号时,虽然用了借口,但暗示挺明显的,他当时的回绝,也很明显。经过半天接触,她觉得司钦不像是听不懂话的糊涂虫。那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将自己问司钦要他房间号的插曲告诉了糖心。糖心皱眉:“你够大胆的,万一司钦是真心拒绝,你不是自掉身价?他要说出去……”   “他不像是这种人。”   “你又知道?”   “我不知道。”   两人安静了片刻,都在想司钦这个人,但想的方向不大相同。糖心拿不定主意,她说:“我本来想约狗仔来,拍下你深夜从司钦房里出来的照片,管他们愿不愿意帮我们炒作,我们自己先造一波势。反正只要我们先否认,你就吃不了亏。但现在看司钦的样子,他似乎对你很有好感?那要不再等等?没准你们能成真呢。”   许如筠又冷笑了一下。她回想司钦的表现,大到临场抛梗给她,小到眉梢眼角处的情绪转折,几乎毫无破绽,看着却又纯出自然,没有一星半点的矫饰……她说:“你还是让狗仔来。”这人段位高,还是速战速决。   糖心以为她还是排斥司钦,暗暗叹了口气。   晚上,陆英礼请客,除了司钦和许如筠外,节目组一些重要幕后人员也在。   许如筠挨着司钦坐。席间,两人不过交换了只言片语,全是些无意义的客套话。司钦和陆英礼,和节目组的其他人倒是打成一片,推杯换盏,热热闹闹的。   许如筠等司钦酒意上头,偷偷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司钦没有显露出半分异常,仿佛她踢的是别人的腿。   许如筠等了十分钟,又踢了他一下。这次她踢得很轻,临收脚前还往上蹭了下他的腿。司钦正拿着调羹,从面前的盅里舀鲍鱼汤喝,他好像被按了暂停键。司钦对着手上调羹足足看了五秒,这才微微勾起唇角,拿舌尖舔了口汤,然后含笑慢慢喝光了汤,又舔了几下调羹。   许如筠这下放了心,又暗觉好笑,她想:“原来是个闷骚。”   这顿饭吃到晚上十一点。陆英礼又邀司钦去做按摩。司钦装醉,又有一干人护驾,将他救回酒店房间。   许如筠回房换了件性感的吊带裙,重新化了妆,拿了瓶红酒再次离开房间。糖心提前给她清过了场,她肆无忌惮地拎着瓶酒,坐电梯往上两层,再走过一段长廊,停在“1303号房间前。   她没有敲门或按铃,直接拿糖心搞来的房卡刷了一下,就进了房。   “进去了!”就在1303房斜对面,狗仔蔡立从鱼眼外窥孔处收回目光,冲后面说,“徒弟,你人呢?”卫生间里传来一声痛苦的回答:“我在这儿!”   “你还没好?”   “师父,我快不行了。我怀疑我食物中毒了,今天都第几次了?再拉下去我要休克……嗯——”   蔡立又嫌弃又有点担心:“要不你先回去?”   他这一建议遭到激烈反对。   一会儿后,一个细高挑、面色蜡黄的男青年摇摇摆摆地走了出来。蔡立吓了一跳:“怎么成这副鬼样子了?你真的不回去?”小徐摇头,咬牙坚持:“拜托,许如筠一回国就找了司钦当接盘侠。这种劲爆新闻,怎么能少了我?”   蔡立忽然转头朝门口看了眼。小徐一愣:“怎么了?不是刚进去吗?司钦就算是闪电侠,也不会那么快吧?”   蔡立说:“我有种预感……”他话没说完,忽然转身从床上拿起相机,朝门口冲去。   在他打开门的同时,斜对面的房门也开了。许如筠往外走了几步,蔡立一个滑步到了她面前,扎着不标准小弓步,从下往上连按快门,将她和她身后的房间号一起拍了进去。   许如筠僵立不动,居高临下地看了蔡立几眼。蔡立对她龇牙一笑,没事人似地继续拍。   许如筠想了想,决定当没看见。但她刚要走,就听见房里传出一个男人慌张的声音:“怎么了?我好像听到快门声……”   蔡立没料到房里那人竟敢出来,一边对着门口一阵猛按快门,一边将相机贴在脸上,一路飞奔,朝安全口跑去。   小徐动作慢了几拍,等他拿上相机冲到门口,他师父已一溜烟没了影。许如筠还没来得及离开,臭着脸直挺挺地站着。一个男人一脸惊愕地站在她身后。   小徐见了男人,情不自禁地叫了声“卧槽”,又不由自主地按了下快门。   等他想到逃跑,已经晚了。逃的路被那男人堵住。他一转身,想缩回房内,又被人拎着领子掼到地上。   还好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倒也不怎么疼。就是他的肠胃不争气,惊惶之下,又放出一阵消化不良的气体。   他听到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也不知是在吼谁。   在熏天恶臭中,许如筠的脸也仿佛更臭了。   ?   【评论】   隐藏的快乐   -完- 第48章 河东狮吼   “熊宏声怎么会在那间房里?”滕思宁难得来趟公司,一来就听到了条大新闻。   告诉她这条新闻的人是她弟弟滕……   “熊宏声怎么会在那间房里?”滕思宁难得来趟公司,一来就听到了条大新闻。   告诉她这条新闻的人是她弟弟滕久元,望春来的副总裁。近些年滕思宁懒怠管公司的事,望春来基本上都交由她这个弟弟打理。   滕久元年近五十,和滕思宁的圆润相反,他整个人是扁平的。个子中等,难得没有肚子。肤色因长年沉溺酒色及作息不规律,呈现出污浊的白色。一双眼睛原来是他身上唯一和他姐姐相似的地方,也未老先衰,眼皮耷拉,圆眼成了三角眼。   他解释说:“我有个朋友,手上有十几部早年的IP。熊宏声不是抱怨他下手太迟,现在网上火一点的IP都被人捷足先登了吗?我就想着撮他和我这个朋友见面谈一谈。万一他看中了哪个IP,我也参与投一把。人是我出钱请来杭州的。好巧不巧,我秘书帮他定的酒店,和阿怡住的撞了。”   滕思宁咬着嘴唇,要笑不笑地说:“酒店那么大,他怎么就能正好碰到阿怡?他俩不会……”   滕久元知道姐姐在想什么,刻意讨好,将狗仔“捉奸”那幕加油添酱描述了一遍。滕思宁想到熊宏声一个“正经人”,居然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不由得哈哈大笑。滕久元也陪着她笑。   笑了阵,滕思宁抬手擦擦泪花,吩咐说:“那些照片,你都扣下了吧?”   滕久元忙点头:“蔡立本就是收到糖心通知后才过去的。拍到熊宏声,他没敢发,问了糖心,糖心又问了我,我让他们先不要发。”   滕思宁点点头:“糖心是个懂事的。”   滕久元问她:“那我们到底要不要发?蔡立搞到个大新闻又不能发,挺不高兴的。我给了他们点钱,算安抚。”   滕思宁又点点头:“做得好。”   滕久元见她没再追问自己许如筠和熊宏声住同一家酒店的事,心里松了口气,又问她:“那我们到底要不要发?”   “什么?”   “熊宏声的照片呀。”   滕思宁看了他一眼:“你不正和他谈合作?”   滕久元“哼”了一声:“还谈个屁!他抓住了蔡立的一个小徒弟,一心以为是我们在讹他。我给他道了八百遍歉,他不甩我,也不跟我那朋友见面了,还威胁说要告我。呵呵,要我说,等林玦那部戏开机了,我们就把他那些照片放出去!”   滕思宁看起来和他想法一致:“姓熊的惯会假模假样地装正经人,我早看他不顺眼了。不过辛昀伏说沪圈现在他是老大,林玦那部戏也还没定……”   “又是辛昀伏,现在你全听她的了?”   滕思宁瞪他一眼:“不听她,听你的?沪圈原来上观是龙头,我们收购后全部交给你管,你看看你管成什么样子了?”   滕久元对此有许多话要说。他是望春来集团副总裁,明里暗里多少活儿,哪有空去管个上海的小公司?他也不能说完全没尽心。上观拍古偶起家的,他丢了好多古偶IP给上观,也塞了好些有身家背景的男女演员过去,这些年把上观上上下下喂得肚满肠肥。他们自己不争气,没搞成功一部作品,让熊宏声那帮人抢了风头,也能怪他?   想到滕思宁半年前将上观转交给了辛昀伏打理,他更是忿忿不平。   他慢条斯理地对着滕思宁抱怨了一通辛昀伏,滕思宁装聋作哑,末了许了他些好处,把他打发了。   滕久元自我安慰着,虽气辛昀伏,但从滕思宁处出来,回到自己办公室,气好歹消了。   他办公室比滕思宁的还大,用一张屏风隔成一大一小两间,小的放了秘书的办公桌。   秘书王桉正在打《王者荣耀》,见滕久元进来,连忙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敲打键盘,将进入休眠模式的电脑唤醒。   滕久元摇摇头,忍不住说了她句:“你没事,不会自己找点事来做做?”   王桉看看他:“你去滕总办公室了?她说你啦?”   “她没说我……哼,你说你整天都在想什么?连酒店都会订错!”   “你还说我是不是?人还不能犯错了?是不是滕总说你,你气不过,又来找我的茬?我去告诉她,都是我的错,要她只管来找我!”   “你给我坐下!你看看你这副样子,以为我们是□□啊?”   “你们本来就是……”   这时,一阵电话铃响起,滕久元和王桉互不相让地瞪着对方。终究是滕久元让步,气呼呼地接起电话。   电话是滕思宁打来的,说刚才忘了问他是谁订的酒店。滕久元心情复杂地说:“是一个新进来的秘书。”   滕思宁说:“连酒店都不会订,你趁早把人开了。”她顿了顿,又说,“辛昀伏怀疑她别是对家派过来的奸细,故意订错……”   滕久元不愿再听下去,消下去的气“噌”一下又冒上来,但他说起话来依旧慢吞吞的:“又是那个女人!姐,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动她,但你转告她:少打我身边人的主意!我这秘书是我兄弟大丰的女儿,知道人家家里什么情况吗?她吃饱了撑的给人当奸细?我看辛昀伏那病秧子自己倒像个奸细!”   “行了行了,她又不知道。”   滕久元气鼓鼓地挂了电话,一杯新泡的热红茶恰逢其时地递到他鼻子底下。   王桉脸还拉着:“喝茶,消消气。”   滕久元见她给自己泡的是招待一般客人的普通红茶包,且茶水溅到了杯盏上,不觉又好气又好笑。他接过杯子,摇了摇头。   王桉说:“辛昀伏不是上观的人?怎么跟你们也有关系?”滕久元没回答她,她自己得出了结论,“原来上观真是望春来的子公司。那女人怀疑我是奸细?她抗日神剧看多了吧?”   滕久元抽出支烟,还没点火,王桉高声说:“室内不准抽烟!”   滕久元动作一僵:“臭丫头,上次是你报的警?”“不是我。”“那是谁?”“你觉得我像是会出卖同事的人?”   滕久元点燃了火。王桉焦躁地说:“辛昀伏是不是怀疑我是奸细?她怎么这样?”   滕久元惬意地吐出口烟:“别理她,她恨不得我姐身边人都出事,只剩她一个能人。妈的,心理变态!”   他没想到,这个他看不上的人这会儿正坐在滕思宁的办公室。辛昀伏已经从糖心处了解了事情经过。她一来就撺掇滕思宁查了滕久元的秘书,虽然秘书的嫌疑解除了,但她仍然觉得这事不是纯粹的巧合。   “糖心跟我说,是司钦的助理把司钦房间卡给她的,然后她给了阿怡。阿怡进去后,浴室里有人在洗澡,她就自己找杯子倒酒,边喝边等人。她以为等的是司钦,谁知道从浴室出来的是熊宏声。熊宏声见到她大吃一惊,一开始他没戴眼镜,还把她当贼。所以不会是熊宏声故意引阿怡去找他。糖心后来拿这事直接去问了司钦,司钦说他倒是想让助理给她房间号,不过忘了。”   糖心提起这段,仿佛恨不得地上有个洞好让自己钻进去:“他真是体面人,这时候还顾忌我们的脸面。其实是我误会了。萝卜干拒绝拿他和阿怡炒绯闻。他们是真心的,从头就不想和阿怡有任何不清不楚。都是那个‘助理’给我司钦的房间卡,才让我相岔了。绝的是这个‘助理’,根本是冒充的。后来司钦把他带过来的所有人都给我看了,根本没这个人!”   辛昀伏讲完,滕思宁因为想像熊宏声在房间中见到许如筠时的慌乱,又笑倒在办公桌上。辛昀伏盯着她,心里只觉不可思议。   滕思宁大概感受到了她的无声斥责,勉强收住笑,一边揉自己笑酸的腹肌,一边说:“糖心也是个糊涂鬼,这都能叫人骗了。她现在搞清楚是谁在恶作剧了吗?”   辛昀伏摇摇头:“她觉得司钦不会做这种事,熊宏声也不会……”   滕思宁“哼”了一声:“阿怡怎么说?”   这回轮到辛昀伏不屑,但没有太表现出来:“她能有什么看法?不过是又发了通脾气,说了点难听话。”   滕思宁眉毛一挑:“什么难听话?”   “无非还是那些,不要把她当鸡什么的。”   “她不就是鸡吗?”   辛昀伏皱皱眉,把她的思路拉回来:“你觉得这真是个恶作剧?”   “不然呢?如果有人故意安排阿怡和熊宏声在酒店私会,也该安排人拍下照片,这时总有动静了吧?有吗?哪里都没有吧。”   辛昀伏蹙眉思索,这也是她想不通的地方。如果这是一个陷阱,那落入其中的两个人起码有一个要倒霉。许如筠已经霉运连连,多一件酒店私会知名已婚制片人的事,是想在她的层层“罪状”上再加一条,彻底弄垮她吗?如果这事针对的是熊宏声,熊宏声现在最大的竞争对手该是上观,但她并没有对他动过手。非但没有,为了帮林玦抢到《谢安》男主,她供着他还来不及。   滕思宁不高兴像她一样左思右想,她按铃叫进来一个下属。   外面有些乱哄哄的,滕思宁皱眉:“怎么回事?”下属面无表情地说:“有人在室内抽烟,不知谁报了警,警察来抓人罚款了。”   滕思宁“哦”了声,也不当回事:“今天有什么大新闻吗?”   下属一愣,想了半天:“美国总统好像又向□□喊话了……”   滕思宁不耐烦地打断她:“娱乐版块的。我的妈呀,久元都从哪儿招的这些人!”   下属板着脸又想了会儿:“那就没有了。”   “没有知名制片人、导演出轨女明星?”   辛昀伏瞪了滕思宁一眼,滕思宁毫不在意。“没有。”滕思宁得意地看了辛昀伏一眼。下属却突然“啊”了一声,把另外两人都吓了一跳。   下属抱歉地看了两人一眼,放低声音说:“刚才我进来时听到她们讨论,说司钦被拍到和张士奇一起吃饭。她们猜测,司钦可能也在争取演‘谢安’。今天上午最大‘娱乐’新闻应该就是这个了。”   下属出去后,辛昀伏说:“这么一来就解释得通了。如果阿怡和熊宏声这事曝光,熊宏声一向良好的声誉会受损。他知道阿怡是望春来的人,也知道蔡立跟我们关系紧密,他多半以为这是我们设美人计要挟他,让他用上观的当家小生演《谢安》男主。但他这人有点驴脾气,越是这样,他反而越要反其道而行之。”   滕思宁消化了下,还是觉得这是个恶作剧。再说,她可不惯着熊宏声的“驴脾气”。他们手上有熊宏声的“绯闻照”,不怕他不听话。   辛昀伏的声音很冷:“但愿,是我多虑。”   司钦和张士奇一起吃饭的视频是被长年跟踪他的一伙狗仔拍到的。狗仔们并没认出张士奇。   视频上传网络后,是司钦粉丝认出了他,然后惊喜万分地宣扬出来。   因为近来《谢安》选角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大家自然而然将这次吃饭与这剧的选角联系到一起。本来一些被视为权威的影视网站已经差不多公布林玦会演谢安,这一来波折又起。   作为林玦的经纪人,李开悦自是不会对这些议论置之不理。于是“饭局视频”传出后三个小时不到,关于司钦前段时间突然消失、是否是去医院整容的猜测如尘土飞扬,处处弥漫。   滕思宁现在虽已扳不动司钦,也少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但看到他的许多负面新闻,依旧很是高兴。她忍不住对辛昀伏夸奖李开悦:“那谁,林玦的宣传经纪,反应很快,是个人才。有些大导演不喜欢整过容的演员。多买点水军,最好能将‘司钦’和‘整容’关联起来,以后让人一搜前者,就能看到后者。”   可惜她没开心多久,司钦的一些老剧片段忽然被挑出来大夸特夸,夸的人大多带了这么个标签——“整容式演技”。   “司钦”这个名字,很容易和“整容式演技”关联上了,连带之前的“整容”传言,全为这一新标签的热度做了贡献。   滕思宁沉下脸,不说话了。   差不多同一时间,辛昀伏最担心的事发生了。许如筠和熊宏声的照片被人捅到了网上。   滕思宁第一反应便是打电话找滕久元。滕久元没接。她怒气冲冲地跑去他办公室。他人不在,一个满头红发、穿了鼻环的女孩子正皱着眉头在房间里给香薰机添加精油。   她捏着鼻子问:“小滕总呢?”   王桉愣了愣:“他去外面抽烟了。”   滕思宁头也不回地离开,心里愤怒,想滕久元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公司里招。她打手机给滕久元,这下倒马上接通了。   她吼:“你去网上看看!你到底有没有给蔡立钱?不是你自己吞了吧?”   滕久元好脾气地辩解:“我刚问过蔡立,他说现在传的阿怡和熊宏声的照片,不是从他们那儿流出去的。”   “那是从哪里?”   滕久元也不知道。   辛昀伏拍拍滕思宁,要她冷静,她说:“是长焦镜透过酒店窗子拍的。我们被人算计了。”   XXXXXX   “你再说一遍!”熊宏声也在对手机那头的人吼。   那头经过变声器过滤的声音再度响起:“熊先生,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果不想这件事进一步发酵,希望你还是重新考虑下《谢安》的选角。”   熊宏声对着手机“哈哈哈”干笑了三声,直接挂断。   他坐在车上,气得快炸了。他倒不怕这件事影响到他的声誉。他行得正走得端,实在不行,他会报警以证清白。只是……   他透过车窗看了眼自己的公寓大楼,心里直发怵。他想:“河东狮吼,今晚怕不好过。”   ?   【评论】   越来越喜欢剧   -完- 第49章 难兄难弟   高步芸赶到熊宏声家时,熊宏声一手拎了只冰袋,正在家门口徘徊。他不时拿冰袋去捂一下右侧额角上的乌青。   ……   高步芸赶到熊宏声家时,熊宏声一手拎了只冰袋,正在家门口徘徊。他不时拿冰袋去捂一下右侧额角上的乌青。   他看到高步芸,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你来了。”   高步芸不是头一次见他这副模样,忍笑安慰了几句。熊宏声催促她:“你快进去跟她解释一下,我已经被她剥夺了说话的权利。”   高步芸直直看着他:“进去前,容我问一声……”   熊宏声烦躁地直抓头发:“我发誓,我跟许如筠没有半点关系!我就是中了别人圈套!那些人的手段,你可比我清楚!”   高步芸低头,拿出手机,给熊夫人拨电话。整个过程,她一直保持着垂头的姿势,说话声音也似比平时轻。   熊宏声急得上蹿下跳。他生平谁也不怕,就怕他这位夫人。总算他夫人卖好友面子,高步芸刚切了电话,他家的门就从里打开了一条缝隙。   熊宏声不知他太太是否就等在门后面,怕她听到自己声音生气,小声拜托高步芸:“你让她别生气。她身体本来不好,千万别又气病了。我真的是冤枉的。”这么说着,这位在外以“刚硬”闻名的大制作人,竟红了眼眶。   高步芸向他笑了笑,快速推门进去。   熊宏声对着再度紧闭的门看了几秒,又徘徊起来。   他指望高步芸三言两语就能解除误会,让他太太放自己进门,但过了半个小时,门仍旧纹丝不动。   他知道熊太太是个小性子,因为身体不好,常年在家,更添了许多疑心病。平时无事她尚且要疑神疑鬼,更何况今天这阵仗?显然凭高步芸的口才,也不能马上解救他于水火。   他实在待不下去了,觉得再对着自家的门,他都快生出心病来了。   外头有狗仔堵着,不能出去。他也不想出去。如果熊太太明白了他,他要第一时间冲回家里。   他想了想,庆幸陈睢宁和自己住在同一栋楼里,他的家就比自己低了两层。   他也不乘电梯,直接走楼梯下去,到了陈睢宁家门口。   陈睢宁倒是在家的。熊宏声按了两下铃,他就出来开门了。他脸色红红的,似刚从床上爬起来,浑身由内而外散发着腾腾热气。   熊宏声有点惊讶:“你这么早就睡了?”   陈睢宁没说话,单对着他笑,又做贼似地看了看他身后左右。   熊宏声愈发摸不着头脑:“怎么了?干吗鬼头鬼脑的?”   陈睢宁一把将他拉进屋:“没事,你小声点。”   他屋里客厅一片狼藉,空掉的酒瓶、酒罐和烟头扔了一地。客厅里空无一人,但几间卧房中都亮着灯,橘黄的灯光伴随着男女的呢喃调笑一起流泻而出。   熊宏声马上明白过来,手里拿着冰袋狠狠指住陈睢宁:“你又干这种事!”   陈睢宁厚脸皮地笑笑,不由分说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你的事我听说了。许如筠?你可以啊……黑啤?”熊宏声闷闷接过一罐黑啤。   其中一间卧室中忽然传出一个宏亮的男声:“老陈,又有客人?”陈睢宁笑回他:“不是客人,是老熊,来躲风头的。”   那几间卧室先后传来几声笑,有男人调侃,也有女人特意伸出半个身子来看这位和许如筠传绯闻的已婚制片人。   熊宏声低着头,保持非礼勿视。陈睢宁笑着挥手,赶人回房。他自己也从冰箱里拿了罐啤酒,打算花点时间陪老友聊聊。   熊宏声知道他事情干到一半出来的,对他说:“你去干你的,别管我。我现在回不了家,借你这儿坐一坐。”陈睢宁还没回答,他忽又变了脸色,一下子跳起来,“不,我不能坐你这儿。万一她来找我,我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说着一头冲出门,原地转了两圈,也不知该去哪里,最后仍是由楼梯返上两层,坐在了台阶上。   陈睢宁穿上完整的一套睡衣,趿着拖鞋,拿着两罐啤酒,跑来坐到他旁边。   熊宏声一边说着“你真不用管我”,一边从陈睢宁手中接过啤酒。   陈睢宁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熊宏声长吁短叹,把在酒店遭遇许如筠和狗仔的事又说了一遍。他越说越来气:“他们以前弄司钦,现在干脆将手伸到我头上来。滕家声势早不如前,那个姓滕的女人霸道程度倒分毫不减。”   陈睢宁说:“饿死的骆驼比马大。”他沉思片刻,又皱眉,“你真觉得这次是滕家在威胁你?”   熊宏声目光阴郁:“除了滕思宁,还有谁?”   陈睢宁说:“滕思宁方面想让林玦演《谢安》男主,上观的人最近都拼命巴结你和张老师,连我都收到过李开悦送来的礼。我按你说的,跟她捣糨糊,吊着她。圈内混过一段时间的,谁不知道你是根吃软不吃硬的棒槌?他们犯得着在这个时候攻击你吗?”   熊宏声冷笑:“那帮□□出身的,霸道惯了呗。我和许如筠几天前就被拍了这些照片,当时不放,偏等司钦和张士奇一起吃饭的事被大家知道了再放,摆明了是怕我用司钦。我今天还收到恐吓电话,警告我不重新考虑《谢安》选角,就要进一步发酵这事呢。”   陈睢宁摇摇头:“我还是觉得滕思宁不会那么傻。你别忘了,司钦跟以前也不一样了。他现在身边,可是有个厉害人物。”高步芸抢注《惊雷之地》商标的事,在陈导这儿过不去。   熊宏声忽然明白了老友的意思,惊讶地说:“你怀疑高步芸从中挑拨?这个绝不可能!”他见陈睢宁仍不相信,干脆挑明,“反正《谢安》选角快宣了,我现在告诉你也无妨。张士奇很喜欢司钦,那次我们一起吃过饭后,他就跟我说,其他人他不管,但谢安一定要司钦来演。”   陈睢宁愣了愣:“高步芸知道?”   “她自然知道。萝卜干告诉我现在司钦的经纪约又签还给了青都。我也是怕了她的手段,所以张士奇一跟我说,我转头就告诉了她。”   张士奇和一般编剧不同,他对于选角是有最终决定权的。既然他已经钦定司钦来演他的男主,司钦方面自然没必要再多此一举,去挑拨熊宏声和望春来系了。   陈睢宁忍不住骂了一声:“这个滕思宁,真是又凶又坏!”过了会儿,他又说,“至于吗?老实说,张老师的剧本文学价值自然毋庸置疑,但他老人家没事爱掉个书包,而且,这剧本写了十多年,按‘三年一代沟’来算,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还能不能接受他的剧。我这个当导演的对这剧都心里没底,滕思宁倒是对我们信心十足。”   熊宏声自嘲地笑了笑:“也可能不是对我们有信心,单纯就为了扼杀一切让司钦更上一层楼的机会。”   两人谈到滕思宁压制司钦十年,又谈到司钦爆出来后那两起可疑的人命官司,都感叹这圈子人心诡谲,越闹越不像话了。   老哥儿俩正感叹,忽听楼下有杂沓脚步声,紧接着有人粗鲁地砸门,一个男声毫不客气地喊:“警察,把门打开!”   陈睢宁先反应过来,他推了把熊宏声:“快回去!别说你刚才跟我在一起!”   熊宏声也明白了,又惊又气:“有人告发你?他们怎么知道……”   陈睢宁苦笑:“滕家能捏造你和许如筠的绯闻,派人盯着我又是什么难事?他们大概以为我也可以决定《谢安》的选角,单弄你不保险,也得顺便关照下我呢。”   熊宏声气得直拉他:“你和我回家去!”   “别闹了,在我家抓到了鸡,我这主人能逃掉?再说,今天是我拉几个朋友过来,也不能把他们丢下不管。”   熊宏声还不肯走,陈睢宁听底下忽没了动静,急得直推他:“你快走!他们进屋里没找到我,说不定就出来搜了。我怕什么?我十年前就离婚了。一个老光棍,还不能给自己找点乐子?你已经和许如筠闹绯闻了,还经得起这种?我老妹子要被你气死了。走,快走!”   熊宏声听他说得在理,终于别转头跑了。   陈睢宁将地上的两只空酒罐从窗户处扔下,然后才手插睡衣口袋,装作没事人似地踱回自己家中。   熊宏声几步就跑到家门前。门仍旧关着,他既委屈又不甘,明知没用,仍是上前拧了下门把手。没想到,门竟没锁!   熊宏声愕然进屋,就听到里面传来两个女人的笑声。熊太太说:“我说什么来着?总算还没有太呆。”   熊宏声原地站了会儿,就见高步芸笑着出来,她说:“怎么不进去?你放心,她其实心里明白的,只是气不过你让人钻了空子,被别人泼这种污水。你怎么了?”   “老陈出事了。”   “陈导?”   “有人告发他聚众□□。现在警察来了,恐怕他也要上明天新闻了。”   高步芸反应很快:“知道了。要是有攻击性太强的舆论出现,我会让人压一压的。你先进去,今晚好好陪嫂子。”   这一刻,熊宏声心里是庆幸的,想幸好身边有高步芸这么个能人。他说:“这次真谢谢你,只好先欠着你这份人情。”   他想现在陈睢宁可能已经被警察带走了,又想自己如果没跑出来,仍在老友屋内,将会造成什么后果。他气得浑身打颤,走到熊夫人面前时,他对自己说:“我决饶不了滕思宁那贱人!”   高步芸看着他进去,偏头想了想他刚才告知的情况,耸耸肩,走了。   ?   【评论】   期待更新   套娃   -完- 第50章 母亲与姨妈   上午十点,《谢安》一口气官宣了包括男女主在内的十几位演员名单。男主谢安扮演者司钦。女主谢安夫人年轻……   上午十点,《谢安》一口气官宣了包括男女主在内的十几位演员名单。男主谢安扮演者司钦。女主谢安夫人年轻时扮演者白荷,中年后换成方青回。   林玦收到李开悦通知,看了官宣阵容后,放下了手中一沓谢安相关的打印资料。   他没失落多久,就接到了司钦电话。   司钦也挣扎了好久,想到底要不要给他打这个电话。自从他大火、两人的粉丝群又水火不容后,他和林玦见面,就默契地不再谈双方的工作,仿佛这样一来,两人的关系就能够炼精升华,不再受他们背后团队互相攻击的影响。林玦恐怕真打算将掩耳盗铃进行到底,但司钦经历过前一阵的“视帝换人”事件,觉得自己这次再不主动说点什么,他和林玦如履薄冰的友谊怕是要维持不下去了。他挺喜欢林玦,至今感激他,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林玦接起电话,司钦没多客套,开门见山地对他说:“那天颁奖典礼结束后,熊宏声带我去和张士奇老师一起吃饭,我那时才知道他的《谢安》写完了,正在选角。张老师问我对谢安怎么看,想不想演。我自然非常想演。那天以后没多久,我经纪人就跟我说,张老师指定要我演谢安。我知道你可能在争取这个角色的时候,已经签了意向约。”   林玦的声音很平静:“也就是说,网上传我要演谢安的时候,真正的谢安已经定了你。”   司钦顿了顿,他说:“对不起。”   林玦皱眉,忙说:“别,你道什么歉?有保密合同,你也不能泄露啊。”   “你别生我的气。”   “什么话!”   “也别躲我,以后我们该怎样还是怎样。我知道很多人说,这行业有同等竞争关系的人成不了朋友。像我俩,都算优秀青年男演员吧,长相各有各的帅,演戏各有各的好,论冲突肯定有冲突,但每年那么多戏,也不一定非要来个瑜亮之争对吧?我知道你向来不管你团队其他人的工作,但我还是要跟你说一声,这次真不是我对不住你。”   林玦似是不知道怎么应他这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钦哥,要是张老师没有先定了你,知道我在争取这个角色,你还会和我争吗?”   司钦想也不想:“争,干吗不争?我想演这个角色,你也是凭实力混出来的,不需要别人让,我们各凭本事、光明正大地争呗。不过我要是没争到,一定不会怪你。我最多让你请我喝酒,当然得是顶级好酒。”   林玦笑了:“你这浓眉大眼的,怎么也这么狡猾?”   司钦也笑:“不生气了?”   两人把话说开,林玦也没那么愤懑伤心了。结束电话后,他想了想,觉得既然自己与“谢安”这个角色无缘,与其让别人演,不如让司钦演。   这天他本来没事,计划白天在家研究下谢安,晚上回父母家看他妈妈。现在谢安不用他研究了,他将所有相关资料打个包,发到司钦邮箱,然后提前出发去看他妈。   路上,李开悦打了几个电话给他,他一个都没接。   他父母家离他自己的住处不远。大白天,老林先生还奋斗在工作岗位,发着最后的光与热。老林太太则因为身体缘故,从来没上过几天正经班。前一阵,她身上又长出瘤子来,手术切片出来是恶性肿瘤,幸好恶性程度比较低,也没扩散。   林玦进门时,闻到家里一股浓郁的中药味。辛含锦正倚在沙发上看韩剧。她眼睛红红的,身前茶几上一堆揉皱的纸巾。   听到动静,辛含锦回头看了眼。看到儿子,她又高兴又烦恼:“你不是晚上来吗?”“没什么事,就早点过来了。”“你现在这么空?先等等!”   辛含锦抽空说了几句话,眼睛又回到电视上。电视里一个女人躺在病床上,一口气接不上来就过去了的样子,一个男人跪在她床边,拉着她一手边哭边说个不停。   林玦被辛女士刚才无意间一句话刺了心,但知道这位惯来如此。她身体不好,他不与她计较。   他回到这儿,比在自己住处更无所事事。他不爱听男人哭哭啼啼,到自己原来卧室,歪倒在床上玩手机。   李开悦没再骚扰他,倒是辛昀伏给他发了条微信,问他在哪里。他如实说了。   他打开一个手游玩了五分钟,忍不住又关掉去网上搜索“谢安”。各式宣传稿和评论山呼海啸般打到他面前。他想到自己花费在这个人物上的心思,还是有些难过。   他不是第一次竞争一个角色失败,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但这次,他受了李开悦那些宣传的骗,以为自己百分百拿下这个角色了。   辛含锦看完了最后的片段,跑过来找儿子。她笑容满面,一开口又没好话:“你现在怎么这么空?工作没出什么问题吧?”   林玦懒得和她解释,反正也解释不清。他敷衍地“嗯”了两声,重新玩起手游。   “哎唷,你这么大人了,还玩游戏啊?有时间多看看书。你自己上次不是说,有些剧本要有一定文化功底才能参得透,那以后你看过几本书了?”   林玦连“嗯”也不给她了,专心在小屏上厮杀。   辛含锦摇摇头,又问他中午想吃什么:“我不知道你这么早过来,家里没什么东西。你想吃啥,我给你去买。”   林玦皱眉:“行了,你还吃药呢,瞎折腾什么?我待会儿自己叫外卖。”   辛含锦也皱眉。她皱眉时脸上神情和她儿子一模一样,不过林玦看不见。辛含锦很反感叫外卖,又说外面餐饮店做东西不干净,又说饭盒不环保,说来说去,坚持要自己做。   林玦被人联手杀掉了一回,他说:“要都像你,送外卖的不失业也难。行了,辛姨一会儿过来,等她来了再说吧。”   辛含锦又在儿子身边坐了会儿。她一个人嘀咕半天,东家西家轮翻说了个遍,也没听到儿子太多回应,便起身去给他打了杯苹果汁,又被他嫌多事,不好好歇着。她只好回自己房里继续看韩剧。   她看得有点心不在焉,堪堪看完一集,辛昀伏就到了。她听到拖鞋“啪啪啪”击打着地板,一路欢快地从儿子卧室窜到门口,接着是儿子亲昵的叫声:“辛姨!”   她赶忙关了电视,慢吞吞地起身,也去迎接客人。   辛昀伏一点没有客人的自觉,她到这儿跟到自己家似的,林玦替她挂好了风衣,她自己倒了杯热茶,两人就迫不及待地头碰头小声交流起来。   “姐姐,”辛含锦笑,“你怎么也来了?小玦叫你的?这孩子真不懂事。”   辛昀伏随口问候了她几句,便拉林玦在客厅沙发上坐下。   辛含锦跟过去:“你们中午想吃什么?小玦说等你来再说……”辛昀伏一愣,低头看了看手机:“还早。你别忙,快去躺着,过会儿我们自己叫外卖。”   不等辛含锦再发表高见,辛昀伏已转向林玦,拉着他的手说:“这事不能完全怪你悦姐,我也有责任。我没想到司钦团队这么快就拿下了张士奇和熊宏声。”   林玦本能地维护她:“不怪你,你每天有多少事要忙?是李开悦办事不行。本来她想替我争取这个角色,就该让张老师见我一见,见了面,说话也好,试镜也好,反正是条正经争角色的路子。偏偏她爱弄这些邪门歪道,唬得我也以为自己已经拿下这角色了。今天被人官宣打脸,平白做了回小丑!”   辛昀伏知道事情可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李开悦何尝没请求过张士奇,让他见见林玦?可人家大编剧不乐意见。她没说出这些话,只捡好听的安慰林玦:“这角色丢就丢了,我之前帮你争取一位大导的电影男主,这几天正好定下来,明天就宣。这脸能找回来。”   林玦果然高兴了,忙问详情,辛昀伏卖个关子:“明天就知道了。”   林玦不依。他一米八几的大个子,钻到辛昀伏怀里撒娇,拧麻花一样揉搓她,非要她立即说。辛昀伏被他闹得笑个不停。   辛含锦满脸笑容,纵容地看着这两个人闹,见辛昀伏有点脸红气喘了,才阻止林玦:“你辛姨身体也不好,你别多闹她。”   林玦一听,马上乖乖从她身上爬下来。   辛昀伏缓了下呼吸,还是把大导名字告诉了林玦,林玦一听拍起掌来,又凑过去狠狠亲了下辛昀伏的脸颊。   辛昀伏笑说:“你姨妈还有点本事吧?”   林玦真诚称赞:“太有了!”   辛含锦趁两人心情好,见缝插针又问起中午吃什么。辛昀伏不饿,问过林玦后,马上下单点了两个披萨。等辛含锦反应过来,外卖小哥已经在路上了。   林玦和辛昀伏两个人似有说不完的话,辛含锦插不下嘴,在旁边干坐着,不时给他们加点热水。   她和辛昀伏两个人差了两三岁,但辛昀伏年轻时是个大美人,她却普通得叫人记不住长相。同样身体不好,辛昀伏花大价钱保养,到如今还能拖着点青春的影子;辛含锦经过几场手术,已经亏下去,真正老了。   林玦无意中扫过家中橱柜上的玻璃镜子,看到了他们三个。他和辛昀伏看着就是一个圈子的,而辛含锦一人坐在外边,无论怎么努力融入,也是个外人。   林玦没心没肺地想:“这要叫个完全不知情的人来猜,肯定猜辛姨才是我亲妈。”   中药似乎熬好了,辛含锦艰难站起来,走去厨房。   她一走,林玦就将司钦刚在电话中跟他说的话转告给辛昀伏,他又说:“《谢安》已经官宣选角,这事其实无所谓了,但他怕我生他气才告诉我的,要是对他有害,你可千万别往外说。”   辛昀伏听得很有兴味:“他跟你还是挺好的?”   林玦若有深意地对着她笑了笑:“我们两个好,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辛昀伏含笑摸了下他的头:“我也希望你们好。我之前看你的面子,也不是没给他牵过线、找过活。但你要知道,他现在已经爬到了这个位子。他是科班出身,在正剧道上,比你更有优势。有时候,我们不得不……”   林玦忙捂住了双耳:“别,你别跟我说!我只管自己演戏,其它的一概不知!”   辛昀伏笑了笑,不说了。   林玦这才放开双手。他想到什么,又笑了:“钦哥从前那个厉害的经纪人,是不是又回来了?”   “他跟你说的?”   “没有,我猜的。他之前的宣传跟没有一样,有时我看别人雇水军骂他,我都着急。我还注册小号替他反过黑。可我看最近,他的宣传突然变强了。唉,看来我以后的道路不好走啊。”   林玦边说边开玩笑一样地觑着辛昀伏。辛昀伏目光闪动,她说:“回来就回来吧。反正她做强,首当其冲的倒霉蛋也不会是我们。要斗,就让她们斗去!”   ?   【评论】   谢谢作者大大   -完- 第51章 刚巧碰上事   高步芸睁开眼时,还以为自己仍旧在老家的小破床上,她习惯性地伸手,去寻找刚被高清山狠狠揍了顿的弟弟。没有……   高步芸睁开眼时,还以为自己仍旧在老家的小破床上,她习惯性地伸手,去寻找刚被高清山狠狠揍了顿的弟弟。没有找到。眼前的场景像是微微晃动了下,梦里阴暗、模糊的东西消散了,她置身于明亮、清新的卧室中。   空调开得过低,裹着被子仍感到寒瑟。   高步芸睁眼发了会儿呆,就打开床边的留声机。放出的却不是音乐,而是高行止的说话声音。他以前经常远程指导她操作某个软件,有些难度较大,她就录下他的话慢慢研究。现在,她提取了所有他的声音,刻制成盘,一个人时偶尔听听。   高行止好像也才刚醒,打着哈欠断断续续地说明着什么。他的声音这样真实,似乎高步芸一个电话过去,随时能向本人进一步询问细节。   高步芸听了好一会儿,才关掉留声机,缓缓起身。   站在盥洗台前的人一身白棉睡衣,脸色苍白,浑身上下唯一有生机的地方似是脖子上挂的一串老琉璃珠子。   有些伤痛,即使是时间,也没那么容易平复。高步芸以为她已经接受了高行止的离开,可天知道在什么时候,她又突然一下子不愿意接受了。   高步芸蹲在浴室地板上,抱着自己哇哇大哭。她除了很小的时候,从来不会这样哭,因为哭不解决任何问题,甚至不能减少不痛快。但现在她没办法,她想改变时间,她想回到过去,她什么也做不到,只好任由自己无能狂哭。她非常憎恨这种感觉。   她精力比以前差了很多,大哭没多久,就哭不动了。她动念要不要喝点酒,让自己好受一点,但她家里没有酒,想到要去买酒,又感一阵心烦。   她振作起来,迅速洗漱完毕。她拿起手机时,心里还在盘算,以后是不是可以在家中摆放些低酒精度的水果酒。   手机里有一条司钦刚发过来的微信,问她起床了没有。   她发过去一个“伸懒腰”的表情包。   司钦马上回复:“我觉得也差不多了。给你叫了早饭,你吃完再去公司。”   几乎是掐着点,有人按响了门铃。   司钦叫的是桃园眷村的早点,有她喜欢的粢饭、油条和杂粮粥。   高步芸吃了东西,心情平复了不少。   司钦去《谢安》剧组试妆,今天会回来,两天后再出发正式进组。从他出院后,只要他不在高步芸身边,就每天坚持为她叫早餐。高步芸没拒绝,安然受之。她倒想看看他能坚持多久。她反正已想好了台阶,一旦他有放弃的苗头,就赶紧搭好了让他下。   司钦知道高步芸不喜欢在短信中抒情,所以交待了必要的事后,就不多话了。   高步芸确认了三遍他回程的时间,心中很明白他在期待着什么。   司钦直到下午上飞机前才又发给她一条微信:“马上出发。我说,你不会要逃吧?”   她正在和顾彤说话,回复说:“你对自己的魅力很没有信心啊。”   司钦说:“恰恰相反。”   高步芸“哼”了一声,不回复了。   顾彤气得跟个包子似地坐在她对面。顾彤个子小小,长得眉清目秀,典型的江南女孩外相,内里却跟个燃烧的火药桶一样。她参演一个新人导演的电影,已经开拍一周,被高步芸逮回来,并严厉恐吓了那位导演,人家现在对她避之唯恐不及。她的助理说不过她,华瑞衡懒得理她,都将她丢给了高步芸。   高步芸的理由冠冕堂皇:“你马上要进《谢安》剧组,陈睢宁和张士奇都不喜欢演员轧戏。”   顾彤冷笑:“我先答应了焦白。而且,我们都知道,这个根本不是原因!”   高步芸喝了口水果茶,暖一暖有点不舒服的胃:“哦,那什么是原因?”   “原因就是你觉得焦白的电影根本不卖座,我去参演,既没钱,又没名,纯属浪费时间。可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走流量路线的人。我喜欢表演,喜欢通过我的表演,去揭露人性的黑暗面,让大家不要完全沉浸在□□乐之中……我真不明白你当初为什么一定要签我。”   高步芸说:“我喜欢你的表演方式,不成熟,但已经非常有自己的风格。我看好你能成为一个表演大家,所以就签了。”   她这么诚实,顾彤一股冲天怒气,发到一半,进不得,退不甘,她苦恼又愤怒地瞪着高步芸。   高步芸喝口茶继续说:“我们先把焦白和你签约的那部电影的合法性放到一边,就说内容。你跟我说这片子立意高大上,剧情真实曲折,导演、演员、摄影和后期都是真正有水平的。那我问你,为什么这样一部片子,你会觉得赚不到钱?”   “这是部文艺片,和商业片……”   “既然改编自真实事件,又有以上你列举的诸多好处,为什么不能吸引观众?观众看新闻八卦尚且津津有味,你们花那么大力气修改打磨出来的东西却只能满足自我,你觉得这没有问题?”   顾彤一时没有话说。   “我不太清楚你学校老师怎么教你的,但作为一名审美大路化的观众,我告诉你,我们喜欢恶俗无厘头的东西,但也会被真实事件引发共鸣。画鬼容易画人难,真实的故事讲好很难,但也别套张‘文艺片’的皮,划道观影门槛,就随便糊弄人。这道门槛,拦住的只会是你们自己。”   顾彤有气无力地反驳:“焦白他不是……”   “我问他要过完整剧本,他跟我说只写了一半,剩下的要‘临场发挥’。我让他阐述大概剧情,他跟我说了两次,说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版本,然后第三次阐述时,他说剧情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得去自己体会‘下面的东西’。我问他,他下面到底有什么东西,他回我‘不是东西的东西’。”   顾彤笑了,这的确像是焦白会说的话,她说:“你没明白……”   高步芸再次打断她:“是你没明白。我再说一遍,我不反对你去拍些能反映人性的写实主义片子,我还巴不得能有那类片给你拍,但前提是——得让大多数观众满意!你可以只求自我满足,不顾其它,但你既然签了青都,我就得对你负责。到现在为止,我没有逼你拍过任何你不屑拍的片子吧?以后也不会。但你得相信我的判断。另外,你听下这个。”   她又放了几段电话录音,是她就焦白那部电影的题材,询问了几个审核相关人士,他们无一例外地告诉她:这种牵扯到宗教,且立场不正的,百分百通不过。   顾彤没想到高步芸是真的研究过后才不让她参演焦白的那部电影,她低头咬着自己的指甲,不说话。高步芸的声音又在前方响起:“你志向可嘉,但请认准了路再迈步,别有道就走,误入歧途,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   高步芸又和她确认了下她去《谢安》剧组的时间,把她打发走了。   她看看表,司钦的飞机差不多该落地了。她干脆提前离开公司,去司钦的公寓。   回去路上,她想起司钦前两天抱怨好久没吃味道像样的牛排了,便改道弯去山姆买肉眼牛排,顺便再补充点海鲜。   正在冷冻柜前挑挑拣拣,她的手机响了,来电人是瓜嘉裕。   瓜嘉裕虽然见面话多,但平时很少打电话给她,她接起来时也没当回事。   瓜嘉裕的声音有些嘶哑:“高姐姐,北京场的巡演结束了。”   高步芸手上动作一停:“出什么事情了?”   瓜嘉裕顿了顿,才笑说:“你怎么知道的?是有些麻烦。”他后面一句话高步芸没听清楚。   她放下手中的三文鱼袋,皱眉问:“到底什么事,你不找杰森,不找张之颖,直接来找我?”   瓜嘉裕和杰森关系好得已经可以同穿一条裤子,张之颖也宠他,他俩现在都人在北京。相比之下,高步芸对瓜嘉裕的评价一直不太高,为防他蹬鼻子上脸,对他态度也不冷不热。   从瓜嘉裕接下来的话里,高步芸勉强听出,他昨晚演出结束后,被朋友拉去参加了一个狂欢派对,他在派对上不知吃了什么东西,他怀疑自己误食毒品了。他告诉了杰森,但杰森自己多年吸食□□,听了只觉得他大惊小怪。他没告诉张之颖,怕她打他,对他失望。他说他现在好像有瘾了,不知该怎么办,只好来找她。   高步芸皱着眉弄明白了事情,问他:“谁找你去的派对?”   “关明明。”   “你把你的情况跟他说过吗?”   “我……我没说。跟他说干吗?”   外界很多人想当然地以为一个乐队主唱多多少少都会沾点黄赌毒,没那些玩意儿怎么有灵感呢?怎么当得起万千青少年的崇拜呢?高步芸冷笑着想:“这小子还怕别人知道他其实是个乖宝宝。”   高步芸命令他:“在北京呆着,我马上过去找你。”   “我……瘾……怎么办?”   高步芸直接挂了电话,打给他助理,让她找几个人,去瓜嘉裕房间,将他绑到床上。不许他动,也不许他说话。她马上过来。   助理显然受到了打击。高步芸也不管她,她把推车里的东西扔回原位,冲出超市。   司钦等飞机落地后,第一时间打开手机。高步芸差不多两个小时前,发过来几条微信,问他晚上想吃什么,又自说自话地决定给他煎牛排。他回了条:“好。”   小李子拿了两个人的行李,奇怪地看看他:“什么事情那么开心?”   司钦脸上的笑容止不住:“告诉你你也不懂,小孩子。”   小李子“切”了一声。   事实证明,秀恩爱死得快。司钦很快收到高步芸的语音留言,说瓜瓜出了点事情,她要马上去北京。   司钦打电话过去,问她瓜嘉裕怎么了。高步芸简单说明了下。   “关明明组的派对?我听人说过,他们那帮人玩得很大胆。你小心点,别贸然行动。”   高步芸答应了。   司钦走到接机口,一些从黄牛处买了消息的粉丝冲上来。小李子等几个人挡在司钦身边。好在人不是很多,其中好些熟面孔。她们叫司钦名字,表达喜爱之情,又问他《谢安》什么时候开拍。司钦拣着回答了几句,没放下手机。   高步芸忽然在手机中说:“你抬头往自动扶梯上看一眼。”   这个机场起飞平台比到达平台只高了一层。司钦随意仰头,就看到高步芸正站在自动扶梯上,一点点升高。她穿绿白竖条纹衬衫,同款中裤,戴着大号墨镜。身边没有行李箱,不知是已托运还是根本没带。   司钦转了转脖子,好像这一仰头只为了活动酸胀的颈部。“一路顺风。”他不动声色地说了句,然后挂了电话,大踏步向前走去。   粉丝好像看出他心情不怎么好,也不再问他话,但没放弃追着他跑,边跑边拍照。   高步芸看着底下司钦带了一大条尾巴一溜烟地走过。她身边有个女人兴奋地询问是哪个明星,自来熟地还问到她头上。   “不认识。”高步芸礼貌地回了一句,快步走向登机口。   ?   【评论】   看到这章眼泪哗哗的   期待ing   痛,思念小高弟弟   -完- 第52章 枫会   事实证明,瓜嘉裕没有怀疑错。他的确在不知情的时候,误食了一种新型毒品。食入剂量不大,但已经上瘾。   高病   事实证明,瓜嘉裕没有怀疑错。他的确在不知情的时候,误食了一种新型毒品。食入剂量不大,但已经上瘾。   高步芸上飞机前就联络了一个开私人诊所的朋友。那人接待过许多明星,对瓜嘉裕这种情况处理得滴水不漏。   高步芸对外发公告,说瓜嘉裕以前跳舞时拉伤大腿肌肉,现在旧伤复发,为了确保接下来的巡演顺利,这几天要动个小手术。原定的几场演唱会取消,尚未定今后是否补上。   如何退票,如何应付粉丝与媒体,自由瓜嘉裕团队的人去做。除了瓜嘉裕从日本带过来的一个助理,其他人都不明真相。   高步芸了解了下瓜嘉裕的治疗计划,并没有全程陪同的意思。   临走前,她和瓜嘉裕谈了谈。   瓜嘉裕刚打过针,现在一切良好,精力充沛,但他穿着私人诊所里派发的病号服,一脸煞有介事,是打算接下来好好努力,弥补自己身体亏损的样子。   他连说带比划,手舞足蹈地向高步芸描述了那天的情形。   据他所说,他和关明明这段时间走得很近。自从上次他邀请关明明参加了他的庆功宴,关明明就一心想着礼尚往来。这回,他到北京巡演,他来履行诺言了。   瓜嘉裕那天其实很累,现场麦不好,他发了几次火,表演结束后也没完全消气。关明明约他,他不想去。但关明明说自己开车来接他,他不好意思拒绝,还是去了。   关明明把他带到一处带园林的私人府邸。他们到的时候,派对已经开始了。   灯光幽暗,瓜嘉裕看不大清周围人的面孔,但也认出了几个熟人,全是圈内同行。十来个女孩子在一个泳池里表演节目。一些着装暴露的男孩和女孩穿梭屋内,递送饮料。   关明明像主人一样带着瓜嘉裕到了吧台边,自作主张,要了两杯“今日特饮”,然后指了指泳池方向,对瓜嘉裕说:“喜欢哪一个?随便挑。今天哥哥付钱。”   瓜嘉裕虽然经常被娱记拍到去夜店,实际也就做做样子,好“融入大伙儿”。他见关明明来真的,便有点害怕。   关明明见他推三阻四,以为他别有所好,又问不知谁拿了只i-Pad,调出一长溜男孩名单,让他选。那上面甚至有几个小明星。   瓜嘉裕脸都绿了。他不习惯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人的好意,灵机一动,说自己是个慢热的人,想先从旁观察一番。   关明明马上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让他跟着自己。   随后,关明明点了一个“午夜烟火”套餐。两个喝完酒,关明明从服务生手里接过一张房卡,就带着瓜嘉裕到了二楼一间房。   瓜嘉裕坐在房子一隅的单人沙发上,亲眼看着关明明吃了药,和三个女孩子一起战到差不多天亮。其中两个被他用烟头还是什么东西烫的浑身起泡。另一个像是新手,总往瓜嘉裕跟前凑。关明明以为她看上了瓜嘉裕,便大方送给了他。女孩子可怜兮兮地看着瓜嘉裕,瓜嘉裕只得收留她,并象征性地往她身上撒了点烟灰。   “我真的想不起来我什么时候吃下那些毒品的了,”瓜嘉裕说,“那天晚上我就吃过两次东西,一次是‘今日特饮’;还有一次是关明明半夜叫的夜宵,在套餐服务内。除此以外,就是点烟时吸了几口。”   高步芸看他神情闪烁,第一百零一次向他保证:她不会将他的话说出去。   瓜嘉裕终于磕磕碰碰透了最后的底。他半夜出门透过一次气,他在走廊上居然碰到了关山鹰。他是真没想到,关明明他爸会和他参加同一个派对,也不知道这位大导演点的是什么套餐。   高步芸故作没事人一样地说:“不奇怪,有其父必有其子。”   瓜嘉裕一脸准备从飞机上往下跳伞的表情:“他后面跟着一个女人,我瞧着……”高步芸皱眉,已经对这样的对话方式感到疲倦:“又是哪位明星?”“像是吉琳。”   高步芸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睁大了双眼:“是我想的那个‘吉琳’?”   “你想的是第三只眼的吗?我还跟她说过话。”   “你确定没认错人?”   “第一眼是她,但她老了太多,好像又整过了,所以……我不确定。但她看到我了,我觉得她认出我来了。”   “你是明星,她认识你不奇怪。”   “哦。”   高步芸见再没什么好说的,就嘱咐瓜嘉裕在这儿好好戒毒。   她走到门口时,瓜嘉裕忽然跑过来抓住她:“高姐姐,你需要的话,我下次可以再约关明明去那里,想清楚……搞清楚?想清楚吉琳。”   高步芸狠狠挣扎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咬这块甜饼。她像摸小狗一样摸了下瓜嘉裕的脑袋,笑说:“谢谢你这份心意,但你不是这方面的人才,别深陷毒窟脱不了身。你就给我好好巡演,好好挣钱,不该你管的事不要管。”   瓜嘉裕明显松了口气,开开心心地送走了高步芸。   XXXXXX   高步芸离了诊所,奔赴青都在北京的办公处。   新办公处地段偏远了点,但自占一片地,以前是一家老厂房。装修进行到一半,到处是砖石和灰尘。连着办公处的一家阅读茶舍倒已经整装完毕,开门接客。   高步芸记得张之颖跟她说过一声,要弄个茶室,方便接待客人,但她早忘了这事,头一回看到这个地方,惊讶之余,也有点小欣慰。   茶舍生意很不错。工作日下午,仍坐满了,还有人在外面排队等位。年轻客人居多,大概全冲着明星来的。   张之颖抱怨,说现在闲人真多,以后要每天限流了。   人再多,一间腾给老板们的包房总是有的。   张之颖一进屋,就叫了两壶茶,她喝桂花龙井,替高步芸叫的云南古树红茶,然后又叫了八小碟茶点。她说:“你胃不好,喝点暖的。”   张之颖在备孕,人比上次见面时又胖了。高步芸知道她年纪大了,自然怀孕概率低,正采取人工手段。张之颖曾详细告知过她备孕细节,她听得毛骨悚然,想这又是何必?真喜欢孩子领养一个呗。但人各有志,她只能鼓励与祝愿。   高步芸把瓜嘉裕的事和张之颖说了,张之颖竟也知道他和关明明参加的那个派对。   “好像是有这么个叫‘枫会’的俱乐部,非会员闯进去了也不知道别人真正玩的是什么。这里头的水深,瓜瓜什么都不懂,你别跟着他瞎掺和。到底吉琳是不是跟这个俱乐部有关,我会替你留意着。”   “谢了。”高步芸给张之颖倒了杯茶。   这时,她手机震动了下。司钦问她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她想了想,回他:“瓜瓜的事比较复杂,可能今天回不来。”司钦没马上回复。   抬起头,张之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可以啊。”   高步芸莫名其妙:“我怎么了?”   “谁跟我说兔子不吃窝边草的?说说吧,你和司钦怎么回事?”   高步芸张口抵赖:“你能别老捕风捉影好吗?我外面应付记者,里面还得应付你。我们原来什么关系,现在还是什么关系。”   张之颖张口结舌。高步芸说得跟真的一样。她又好气又好笑,“呵呵”了两声:“你怎么回事?司钦可主动找我坦白过了,说以后万一闹出来,让我担待点。”   高步芸脸一红。饶是她脸皮厚,也经不住前脚撒的谎后脚就叫人拆穿,尤其她刚才义愤填膺,装得可像了。不过即使这样,高步芸也不肯在人前服软,她马上找到一个攻击点,大声说:“他不会想要公开吧?他疯了,你也不知道好好教育教育他。”   张之颖叹了口气:“你情我愿的事,要我教育什么?还是说,他其实没得手啊?”   高步芸不胜其扰:“你孩子怀上了没?有空担心下自己的事行吗?”   张之颖不依不饶:“你别公私不分。我怀孩子那是私事。司钦,别人不知道,我们还能不知道?他一直可算是青都的艺人。他感情不稳定,闹出事来,可是公司的损失。所以你今天必须给我交代清楚!”   “我交代什么?他不都跟你倾诉了?”   “他那不叫‘倾诉’,没那么温情,他就是通知我一声,怕万一出事我好先有个心理准备,知道该怎么应对。”   高步芸已经很熟悉张之颖了,知道她闻到骨头味了,就不会随意掉头。其实也没什么,司钦既然已经说了,她就再添两句。张之颖想知道,就让她知道好了。   张之颖边听边往嘴里塞东西,高步芸说完,实在忍不住:“你这是已经怀上了吧?”   张之颖不理她。她听得面色泛红,双眼发亮,笑容中似乎带出一股淫邪,面孔底下却很冷静:“行啊,步芸,你真给我们经纪人长脸。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高步芸瞪着她:“你们已婚妇女是不是都容易染上催婚催育的毛病?”   张之颖正经了些:“你别搞人身攻击啊。我是看你和司钦都不小了,按正常人的逻辑问一声。”   高步芸冷笑:“‘正常’?你觉得演员是‘正常人’吗?”   张之颖顿了顿:“司钦和他们不一样。”   “那是曾经。他当初在这个圈子的边缘,随时可能脱落,当然可以活得像个社畜,遵循我们一般人的生活准则。可他现在人已经在圈子中心,这圈子有它自己的三观,他只要想再进一步,就不可能完全与它背道而驰。你也说过了,他是青都的艺人,我还没把他捧到他应得的位置,即使他要一意孤行,拿自己的事业冒险,我也会尽全力阻止。或者至少,我自己不会成为他出格的导火索。”   张之颖深深看了她一眼,似在探寻她的真意:“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合着明星还不能恋爱结婚了。”她连着举了几个例子。   高步芸想她可真会举例,例子中一大半男星结了婚就过气了,或者过气了才结婚。只有一个还在一线,但他老婆也是明星,两人比赛着炒作,一会儿好了,一会儿分了,一会儿又好了。据说每一次“感情波折”都写在行程表中。   张之颖挖空心思又想了几个,也都不妥当,她淡淡地说:“你到底为什么答应他?”   高步芸瞪她一眼:“我后悔了不行吗?”   她是真的后悔了。她之前只和滕哲飞谈过,两人的交往进展缓慢,多数时候半死不活的,让她以为她能够较好地掌控男女关系的进度。但和司钦在一起后,他的攻击性太强,她像坐上过山车,手中方向盘沦为摆设,完全不听她指挥。   张之颖小心翼翼地给她倒了杯茶:“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我觉得司钦挺认真的。”   高步芸耸耸肩:“他想谈恋爱,我陪他,应该也不会持续太久。给他接两部爱情戏,移情别恋是迟早的事。”   “这你不亏了?”   “张同志,你封建思想很严重啊。和大明星谈恋爱亏吗?”   “可惜。”   “可惜什么?可惜不能给人当一辈子地下情人?还是可惜不能被人各种围观和攻击?”   高步芸把自己说服了,就不愿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张之颖绕着弯子探了探高步芸的态度,估摸两人都有分寸,这事影响不到公司,也就掀过了。   “说正事。”张之颖一副伤了朋友后急于补偿的嘴脸,她笑得有几分谄媚,“林玦公司宣布他即将参演关山鹰的一部玄幻电影。他是男主。许如筠是女主。”   高步芸皱眉听着。张之颖说:“但这片男主有两位红颜知己,投资方觉得,一位定了许如筠,另一位最好也有点咖位和话题度。你不总嫌我们捞不到好的电影资源、打不进核心电影圈吗?现在机会来了。投资方问我,有没有兴趣让白荷参演?”   高步芸眉头皱得更紧:“这片不是望春来系负责制作?怎么会让小白有机会加入?”   “他们负责制作,但投资不多。这片投资大头是倪磊。”   高步芸顿时了然,笑骂说:“他一个搞房地产的,怎么三天两头往影视圈投钱?怕别人注意不到他在洗钱吗?”   张之颖一脸高深莫测:“我哪儿管得着人家的兴趣爱好?他只是那么一提,到底行不行,单他说了也不算。我只问你有没有兴趣让小白去。”   高步芸手指在桌上轮流敲打一遍:“去,干吗不去?”   “你可想好了。小白现在势头不错。她观众缘好,再演几部年轻人喜欢的剧,稳扎稳打,过个几年就是妥妥的一线花旦。这次机会是不错,但林玦和许如筠的团队都不是省油的灯,别没捞着好处,反惹一身腥。”   高步芸冷笑:“富贵险中求。滕思宁想做什么就让她去做,我还怕她不动手呢。”   ?   【评论】   可怜的司钦   -完- 第53章 雨天   关明明被胖宽唠叨得烦死了。就因为他邀请瓜嘉裕去了趟枫会派对,胖宽说了他足足三个小时。   关明明心里委屈!   关明明被胖宽唠叨得烦死了。就因为他邀请瓜嘉裕去了趟枫会派对,胖宽说了他足足三个小时。   关明明心里委屈,想瓜嘉裕圈内人称“夜店小王子”,是个会玩、也玩得开的,他看准对方是同道中人,才向他打开这道门。谁知瓜嘉裕徒有其表,不说与他同乐,完事后居然还找来公司老板,陪同去“戒毒”了。偏偏那家戒毒所的院长是胖宽的熟人,第一时间向他透了消息。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什么主意,”胖宽横眉冷对,“我再告诉你一遍:别想着用青蛙钓荷叶。你懂事的话,就离青都的人远一点!”   胖宽说完去解放膀胱了。关明明再一次咬牙切齿地想,要不是这孙子擦屁股能力一流,他早让他卷铺盖滚蛋了。他是含金匙出生的大少爷,进娱乐圈后也一帆风顺,千万人捧,这死胖子却敢把他当作笨蛋,动不动教训。   到底意难平。胖宽一走,关明明就打开手机,想也不想地拨了一个号。铃响三声,对方接了起来。   关明明柔声说:“白荷,是你吗?”对方没马上回答,像在斟酌回复,他说,“我是关明明。你上次说要请我吃饭,还记得吗?”   对方回复了:“关大少爷啊。真抱歉,小白在工作,没法接电话。我是她助理小宣,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   关明明一腔热血瞬间冷却:“她什么时候结束工作?”   “这个属于商业机密,不方便告知。”   “这也算商业机密?”   “唉,甲方说是就是啰。请问你找小白有什么事?我可以转告。”   关明明冷冷地说:“不必了。”他切断了电话。   他知道很多艺人的手机都由身边助理或经纪人管理,从联系人到联系内容,都要过问,他没想到青都也采取这种方式。他同情了下白荷,觉得比起她,他还是要自由许多。   今天是北方少见的那种阴雨天。被训了半日,又联络不上心爱的女孩,关大少爷对着雨迹密布的窗户发了会儿呆,决定出去找点乐子。他习惯了众目所瞩,受不了一个人孤孤单单太久。   他戴上帽子和墨镜出门,下楼时听到胖宽在洗手间里打电话,大嗓门穿透几道屏障在走廊内闷闷回响:“……怎么又是他?不准,当然不准他进来!让他滚,实在不行我给你找几个人来帮忙……”   关明明一溜烟跑到车库,也不管天雨路滑,全凭心情开了辆骚包的红色敞篷车。自然,蓬没有真的敞开。   关明明一上车就大音量放起了自己的歌,他一边给自己合音,一边将车开出大门。   雨越下越大了,甬道两旁的树木在风雨中簌簌抖动。关明明开惯了这段路,车一出门,就加速到80里/小时。冷不防一个人影突然从道旁窜出,双臂横张拦在道中央。   关明明不肯拐弯,怕撞车。他急踩刹车,车没能马上停在原地,擦着石头路蛮横地继续朝前冲。   那男人动作快点,其实是可以让开的,但他虽然浑身发抖,却硬是没有动。   关明明只要转一下方向盘,也还来得及避开他,但关大少爷临场应变力不足,已经完全慌了。   没能刹住的车就这么撞到挡道男人,将他撞飞了出去。   XXXXXX   白荷并没在工作。她难得偷了浮生半日闲,和她的男朋友一起挤在一间小屋里吃零食,喝可乐,看港片。女艺人照例应该节食,不过白荷年轻,天生体质又不易胖,所以由着自己吃喝。   窗外雨声渐密。厚实的天鹅绒窗帘隔绝了天光,屋内只亮着两盏壁灯,光线昏暗又呆板,远不如电视屏幕上□□团伙火并时的光线来得流动闪烁、变化多端。   白荷的男朋友唐小南是现在和关明明齐名的男偶像。他没关明明的娱乐圈背景,全靠粉丝捧上的星光大道。他没比白荷大几岁,单看脸,五官柔和,剃干净胡子,真是安能辨我是雄雌。   两人看一会儿屏幕,转头亲一会儿对方。唐小南的嘴唇厚嘟嘟的,色泽红润,让人想到玫瑰花苞,白荷把它亲得更红、更湿,好像自己平白欺负了人家。她喜欢死唐小南现在这副样子了。   片子没多大意思,到后来,白荷把唐小南压在身下亲吻。唐小南闭着眼睛,口齿不清地笑斥:“你是什么豺狼虎豹?”   白荷来了劲,向他龇了龇牙,改吻为咬,咬得唐小南又笑又躲,威胁要反攻了。   电视里传来一连串枪响,不知谁死了。唐小南的手机也大声震动,他接起来躲到一边,说了几句话。   白荷调低了电视音量,满屋子顿时满满的雨声,偶尔传来唐小南闷闷的应和声。   唐小南挂了电话,抱歉地看着白荷。白荷冷冷地说:“你公司又突然给你加活了?他们是一年到头都不准备让你休息了,是吧?”   唐小南说:“要去给部美国动画电影配音,得先走了。”   白荷失望透顶,不肯接受唐小南的劝哄。唐小南走出去,关上门,没隔几秒又开了,他探进脑袋:“我可真走了,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   话没说完,白荷已经飞扑过去,两人抱在一起狠狠亲吻。吻完,白荷喘着气恨恨地说:“你等着,我一定让高姐姐把你签过来!”   XXXXXX   高步芸没有回上海,她还要在北京多留至少一天。张之颖和倪磊通了话,倪磊那边完全赞同拉白荷进关山鹰的玄幻电影《大世纪》。但他也说了,这电影总制片人是关太太钱琳。只有她同意,这事才能算定下来。   高步芸让倪磊帮忙约钱琳,结果说是三天内都约不到人,要第四天才有可能约到,暂时也还定不下来。   高步芸对张之颖自嘲:“她把我当什么洪水猛兽?我就不信她忙到三天抽不出十分钟时间和我见个面。”   张之颖说:“她也算滕思宁的周一茶话会常客,忌惮你不是应当的?她脾气真好。要是我,直接拒绝——不见,见个鬼!”   高步芸还是打听到钱琳第二天的行程。她倒不是完全糊弄她,的确排满了。高步芸一眼从上看到下,觉得下午插画课程这儿可以趁虚混入。   她查了下那家花艺教室,以教中式插花为主。   她一个电话打过去,预约第二天下午去试听课。   教室在一栋摩天大楼中。进门处白沙黑石,包夹着一溜蜿蜒的青石板。转过一面人造影壁,里面是一间开放式大教室,教室中央一条长桌,按预约人数摆放了今天上课要用的花材和工具。   预约总共不到十人,高步芸来得晚,其余人都到了。钱琳坐在一排最末一个。高步芸对她笑了笑,也不去理会她的脸色,在她身边坐下。   高步芸刚进保险行业时,为了迅速拓宽人脉,曾参加过各种活动,其中就包括插花。日式、欧美、中式,她都尝试过。中式最难,因为不单是顺着心意来,好看就万事大吉。主枝使枝客枝丛枝,所用花草、占余方向、各自距离、构建图形,插的不是花,是中国社会从古至今森严的社会等级秩序。明明是所有插花方式中使用工具和人力干涉最多最复杂的,但要求营造的却是“天然”效果。中国人本来有修仙成佛的文化底蕴,只要有所需求,人力改变山川大河位置走向都不在话下,取三五花枝树叶,营造一方自己心中绝美的自然景观,也没什么稀奇的。   高步芸本来最喜欢中式插花,一方面一步一步都有规矩方圆,可以依傍;一方面又可以随心所欲,占取自然。   今天这课教的是“筒花倒挂”,有一定难度。   老师穿着汉服对着投影反复讲解,高步芸不耐烦,翻检了下花材,自己先动手插上了。   其余人忍不住好奇,听一会儿课,瞄几眼高步芸。   老师停过一次,说大家不要着急,讲完理论知识,就会带大家一步步做。大家基本都听话,主要是不想走弯路,但不听话的照样不听话。老师太年轻了,没怎么碰到过这种老油条学生,只好装瞎,继续讲课,再不停了。   插花用的竹筒一千多年前的五代时就有了。陶谷《清异录》载:“每春盛时,梁栋窗壁,柱拱阶砌,并做隔筒,密插杂花,榜曰‘锦洞天’。”   现在上课自然不用那么麻烦,每人配发一只双隔筒,表面被凡士林涂得滑不溜手。   高步芸在下隔筒搭建了个以重瓣粉百合为主花的直立式景。在上隔筒干脆舍弃主花,全用各种形态的叶子,穿插点红豆、黑柳和黄莺,横拉一条枯枝,做个平出倒挂景。上下呼应,粗看有点不伦不类,细看又似自有秩序,别具一番活泼意态,像是从画框内泼到墙上的水彩。   老师讲完课,带着底下学生动手。她看到高步芸的作品,又惊又喜,问了她许多问题。高步芸真真假假地敷衍。   一个老师同时教好几个学生,有时会突然顾不过来,只能让人等。高步芸不知怎地就当起了助教。   钱琳几次在帮主花塑形时或没缠密钢丝,或手指用力大了,造成主花折断。高步芸帮她另外淘了朵莲花,将层层莲瓣折卷成玫瑰的形状,让她重新塑形。   钱琳凡事力求完美,不放过一点细节,动作就比旁人慢许多。高步芸替她修剪了一片龟背叶,让她照着她这片剪其余的。她又帮着扒拉好了所有的黄莺,让她可以直接取用。   等这堂课结束,高步芸和钱琳捧着花艺教室为她们打包的今日课程用花束,自然而然一起坐到了大楼一层的星巴克。   拜大雨所赐,店内没有完全坐满。两人拣角落沙发位子坐了。   高步芸不打算绕弯子,开门见山将来意说了。   钱琳已经从倪磊处知道了青都有意为白荷争取《大世纪》的女主之一。从她个人角度,觉得这实在是个有趣的尝试,但她不得不顾虑到她的合作方——望春来和青都间可能存在的错综复杂的关系。   高步芸简单分析了下白荷参与其中后双方的好处,钱琳没马上回答,高步芸问她:“你有什么顾虑?不妨说出来。也许只是误会,解开就好。也许真有问题,那我倒要重新考虑,很可能收手,你也不必纠结了。”   钱琳笑了:“我想你知道,我这个‘制片人’,这次几乎是个光杆司令,底下的人,都是望春来和上观那边的。”   高步芸神色不变:“望春来操作过很多大电影,他们的营销手段和宣传渠道都比较成熟。由他们把控,我很放心。”   钱琳试图看到她心里:“那真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望春来和青都关系不怎么好。”   高步芸无奈地笑了笑:“这是大家太捧我了。望春来扎根内娱多少年了?青都不过是家才成立两三年的小公司。我们在一些小地方可能存在竞争,但双方对公司的定位、未来规划,肯定是大相径庭的,说不上是对手。”   “我算是思宁的老朋友,她对你一直是赞赏有加的。不过她这人爱钻牛角尖,她很不喜欢你捧红的那个艺人。你现在还是他的经纪人吗?”   高步芸如有所悟:“你指司钦?我也听人说过,他和滕总的关系有点……不可描述,”她说着冲钱琳笑了笑,“不过司钦红了后就自立门户了,现在我这儿只有他一部分宣传约。我这两年都不怎么见到他人了。如果滕总因为司钦曾是我捧红的艺人,而对所有青都旗下艺人有成见,那我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钱琳半信半疑。她远不是滕思宁亲信,滕思宁当年对第三只眼做的恶她也是从别人口中拼凑得来的信息。她想了想,还是说:“白荷现在势头好,她能参演,老关和我是求之不得。但正如我刚才说的,我希望高总能先和望春来那边沟通一下,思宁如果觉得没问题……”   她发现高步芸对着她笑得有点古怪,似怜悯,又似蔑视。她不由得一愣:“怎么?”   高步芸透过窗户看了会儿外面阴沉沉的天空和不断砸下来的雨,她叹了口气:“看来他们说对了。”   钱琳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高步芸接着说:“《大世纪》的另一个女主定了许如筠。许如筠和她的美国未婚夫分手后,是打算主攻国内市场了吧?听说滕总挺看好她。滕总新近的密友洛亦莹都快收许如筠当干女儿了,许的这个角色,也是她出面跟关导争取来的。我不想通过滕家把小白弄进这部电影,也是不想小白一上来就被人压一头。她到底行还是不行,说到底总要大荧幕前的观众说了才算。我找上你,是想求个公开竞争的机会。不过就像他们告诉我的,在关导面前,有人是专拿甜头的,有人是专干苦活的。我不该求着干苦活的人,去尝试拿点甜头。”   这话就说得很露骨了。钱琳脸涨得通红,目露凶光,她强忍怒气,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你怎么敢……怎么敢拿我和那个贱货放在一起比!”   高步芸半点没有被吓退的意思:“有什么不敢的?我在为我的艺人争取权益,姿态摆得再好看有什么用?权益都是真刀真枪,一寸一寸地抢过来的。”   她看了看钱琳脸色,似乎有触动,她干脆再来几句猛话:“你就是这样不屑争抢,只知埋头苦干,才让别人有机会寄生在属于你的地盘上,一点点把你剥削殆尽。我怎么敢?呵呵,再过几年,恐怕的确没人会再拿你们相提并论了。许如筠既然看中了《大世纪》的女主角色,滕总怎么不让她来亲近你呢?”   钱琳半天没有言语。   雨仍旧没有要停的意思。咖啡店里的人来来去去,换了好几拨。她们刚插的鲜花花瓣,边缘都有些萎了。   钱琳终于重新组织起了语言:“这事容我再考虑一下。”   高步芸说:“行。”   钱琳站起身,离开咖啡店。她的车子停在楼下,但她这时觉得很想在街上走一走,透透气。   她的伞在车上。她随意拿风衣兜帽往头上一遮,捧了花,就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起来。   穿过好几条街,她才意识到不对劲。雨下得不小,照理自己该湿透了。可她的衣服基本是干的,只有脸上被扑面雨丝打湿。她一转头,就看到高步芸。她撑了把大伞,跟在她后面。巨大的伞面,同时遮住了她们两个人。   钱琳莫名其妙:“你跟着我干吗?”   高步芸冲她眨眨眼:“你不是要考虑吗?我等着你考虑完,然后第一时间告诉我结果。”   钱琳气乐了:“所以你打算一直跟着我?”   “对啊,我得一直跟着你。”   “我考虑不完呢?”   “那我一直跟着。”   “你这个人……”   钱琳无语片刻,突然朝前跑了起来。高步芸一愣,但她只迟疑了半秒,就追着跑过去。她自认大多数时候看人都很准。钱琳这样的女人,她以前做保险时见得多了。她知道她的话已经扎到人心里去了,这时候就得紧盯着,不然一回头,她又缩回自己的乌龟壳中,当作无事发生了。   她不怕被人当无赖。正如她自己相信的,自己的权益就得放下姿态,一刀一枪地去抢夺。她现在还没有摆高姿态的底气。钱琳也没有。   钱琳体力见鬼得好,以前可能是校运动队的。高步芸跟着她跑过两座天桥,气都喘不过来了。   她撑着膝盖,狼狈不堪,正想要不要去地下车库堵车算了,钱琳却停下来了,在前面靠墙等她。   高步芸深吸一口气,向她走去。她的伞早就收起来,浑身都淋湿了。她竟然还抱着那束花。   钱琳指着她大笑。她也觉得这情形又狼狈又好笑。路人像看西洋镜一样看她们。   钱琳说:“上一次这么疯,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事了。”   高步芸不放过任何一个鼓动她的机会:“女人会疯是好事。怕什么呢?自己开心就好。”   钱琳大大地点头:“对,自己开心就好。”   ?   【评论】   喜欢小高柔性   -完- 第54章 天砸金饼   见完钱琳后,高步芸又被白荷逮住,陪她说了一晚上体己话。   等她终于坐高铁回到上海时,司钦已经返……   见完钱琳后,高步芸又被白荷逮住,陪她说了一晚上体己话。   等她终于坐高铁回到上海时,司钦已经返回剧组了。司钦坐飞机走的,所以这次他们没能碰上。   高步芸下了高铁直奔公司,坐在出租上时,收到司钦短信,问她吃过早饭了没。她说还没有。司钦让她去公司旁边一家咖啡店取,他已为她点好了早餐。   高步芸向来很厌烦男人怀带目的地献殷勤,仿佛准备拿网密密束缚她。但对于司钦,不知是他做得太讨巧,还是她此时心怀愧疚,她竟隐隐起了点受宠若惊的心思。   但她依旧回他:“3,感动死我辣。但你拍戏累,不必再分出精力为我做这些,我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司钦说:“我这次都没见到你,还不准我找点当人男朋友的感觉?”   很快,他又发来一条:“放心,我持久力很强,不会半途而废的。”   高步芸拿手半遮住脸,又好笑又感动,心脏好像被他裹满奶酪后放进烤箱里烤了半天,柔软得一塌糊涂。   高步芸去咖啡店取了司钦通过APP定的早餐——花生奶油厚吐司、培根蛋卷和牛油果牛奶。司钦对她的口味把握精准。   高步芸把办公室门关上,一门心思地吃完了早餐,然后才通知开会。   她、张之颖、杰森,三个老板外带一个华瑞衡,通过视频开会。高步芸和华瑞衡在高步芸办公室。张之颖在家,化完妆还没出门,捧着手机进了洗手间。杰森狂欢一夜,还没上床,脸上顶着残妆,生无可恋地看着她们。   高步芸酝酿情绪,准备扔一颗炸弹:“昨天,我们亲爱的小白拉着我说了一晚上悄悄话,害我差点错过今早的高铁。”张之颖说:“别显摆了,我还和小白一起泡过三次温泉呢。有事说事。”杰森说:“你们最好是真的有事。”他说完打了个哈欠,嘴巴张开似乎就不准备闭上。   高步芸扔了:“小白说唐小南希望离开他现在的公司,进青都文化。”   众人静了静,杰森哈欠打到一半,张着嘴,一脸傻相。   安静过后是爆发。杰森像打了鸡血一样,上蹿下跳,兴奋得忘乎所以,高步芸真担心他下一秒会猝死。他列举了一堆数据,反复证明唐小南现在的商业价值,以及青都签了他以后的好处。张之颖也兴奋,她本来就特别喜欢这个弟弟。她好奇唐小南即使要离开现在的公司,为什么会选中青都。   高步芸说:“他是小白男朋友,听她吹的,昏头了吧。”   “什么!”   “WTF!”   张之颖和杰森齐齐惊叫。张之颖一脸八卦,兴奋得了不得。杰森做作地捧心在床上翻滚,嚷嚷着他的“老婆”被小白抢了,但没多久又含笑夸赞:“小白,干得好!”   这两个男女鬼哭狼嚎,丑态百出,引来小应敲门进入,疑惑地问高步芸:“高总,你叫我?”   高步芸摇摇头,让她出去,守着门别让其他人进来。   华瑞衡见那边两位安静些了,这才见缝插针地提出了一些实际问题——唐小南和他现在的经纪公司签的是什么约?何时到期?如果他半途改旗易帜,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高步芸说:“终于有个明白人了,我刚还以为青都高层齐齐沦为追星族了。”   杰森马上说:“我找朋友去打听一下,下午应该就能知道。即使要出一点血,唐小南也值得。我看我们得快点联系律师……”   高步芸实在忍不住,嫌弃地看看杰森:“你缓缓,我没说要签他。”   杰森好像亲眼看着她把一颗刚发现的恐龙蛋给砸了。他呆滞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大叫:“WTF!我耳背,亲爱的你再说一遍!”   张之颖从最初的激动中恢复了些,她远不像杰森那么情绪化,她问高步芸:“你怎么想的?”   高步芸冷淡地看了眼杰森:“首先,我想重申一次青都招艺人的要求——好演员、好演员、好演员!只要满足这三个字,无论男女、老少、美丑,鼎鼎大名还是籍籍无名都行。其它条件,也都是基于这一条件之上的。”   杰森似要说什么,高步芸瞪他一眼:“的确有一些和‘好演员’不搭边的人混进来过,但他们什么情况你们比我更清楚。不过是人情产物。他们一定要来,就来,来了也是用他们自带的人脉,在他们原有的圈子混,青都不会为他们花费多一分的心思。但唐小南不一样。他不是演员,我看过他最近的一部剧,相当可怕。他在唱歌、跳舞、综艺等其它方面也没有突出才能。在我看来,他就是一个资本撞上机缘后捧出的偶像,个人魅力远大于职业技能。但他粉丝众多,我们又无法对他弃之不顾。所以我们签了他,之后肯定要为他专门量身定制一套运营方式。而且,这种偶像的新陈代谢是很快的,并会越来越快。唐小南现在的公司肯定不会白白放手,那我们得花多大的代价才能真正把人搞到手?他又是否值得我们花费这些时间和精力?”   她依次看过张之颖和杰森:“丑话说在前头,我对运营偶像艺人半点兴趣也没有,但机会难得,我觉得你们应该了解一下。如果你们真的想要他,立个军令状,我就去争取。人进来后,全交给你们负责。”   张之颖默默思考。杰森烦躁不安,缺少睡眠引发的暴躁不安全借机倾泻出来。他一会儿神经质地笑说唐小南半年可以给公司创造多少收益,一会儿哭丧着脸评估他们可能的竞争对手。   华瑞衡听了半天,觉得杰森和张之颖似乎都没能给出什么有用的意见,她说:“要不要先找唐小南本人聊一聊?现在只是听小白转述。”   杰森马上点头。他还是倾向于签唐小南。至于高步芸要把唐小南丢给北京分公司,他巴不得如此。   张之颖态度模棱两可。她内心也希望签,能榨多少是多少,她还不信红到唐小南这程度的,能说垮就垮了。但她有别的顾虑。青都说到底还是高步芸的公司,她话语权最大。现在她摆明了要当甩手掌柜,那以后唐小南进来,他相关的收益、损失,怎么分配?她不想为了一个艺人使合伙人离心。   高步芸大致已经明白了她的两位伙伴对这事的态度,她说:“行,我会去找唐小南本人谈谈。之颖,你和我一块儿去。杰森,你快点将唐小南现在的合约情况弄清楚,具象化他的商业价值,和瑞衡一起做份PPT,今明两天发到我们四人的群里。对了,还有一件事——”   她顿了顿,双手合十:“我可拜托你们每一位,小白和唐小南在谈恋爱的事,绝对——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XXXXXX   司老太太又闯了祸。   这些日子滕思宁重新兴起减肥的念头,家里厨房端出的菜清淡无味,且几乎不沾油水。司老太太嘴馋,实在忍不了,自己买了肉,亲自动手做红烧肉吃。谁知她一边烧肉一边看电视,一心两用,把肉烧焦了。厨子赶来的时候,警报铃刺耳欲聋,半个厨房都被浓烟盖住了。   滕思宁下来指桑骂槐,冲着所有人发了通脾气,上楼了。辛迪不快地看着司老太太,叫她去自己房里等着,她要和她好好“谈一谈”。   丁松衣恰在这时赶到,忙拉着老太太了解情况。老太太又急又怕,说不清楚,还是一旁厨子说了经过。厨子没怎么当回事,笑说:“是我不好,没在旁看着,看着就不会出这意外了。”   辛迪自丁松衣进来脸色便不大好看,但她依旧挤出一脸笑容,亲亲热热地说:“小丁,你怎么又来了?夫人不是说你重感冒,可以在家休息一阵了吗?”   丁松衣心想:“我感冒还不是她害的,她自然希望永远别看到我。”她淡淡地说:“一点小毛病,哪里这么娇贵了?先生把他母亲托给我照看,我可不敢疏忽大意。”   辛迪干笑了两声:“还是小心点好,别把感冒传给了老人家。再说,这儿不还有我吗?”   丁松衣上上下下看了看她,一言不发,来到司老太太旁边,扶住她:“你想吃红烧肉了?这两天身体情况还可以,我带你出去吃吧。”   司老太太紧紧拉着她,好像得了依傍,说话底气也足了:“去,去!”   她们说走就要走,辛迪不笑了,张开双臂拦住她们去路:“小丁,你这也太自说自话了吧?我是先生和夫人雇来管教老太太的。她今天闹出这事,还没检讨,你就想把人带走?”   丁松衣气笑了:“‘管教’?你别失心疯了。快让开!信不信我告诉先生?”   她以为祭出司征英,辛迪怎样也会有所顾忌,谁知她寸步不让,反逼近一步,问到司老太太脸上:“我刚才跟你说的话,这么快就忘了?乖,回你房里等我!”   丁松衣死拽住司老太太:“你别听她的。你是这里的主人,你不愿意做的事,谁也不能逼迫你去做!”   辛迪说:“老太太,你还不走?我们以前的话都白说了?先生整天在外面忙,担着多大的压力。夫人在内给他撑着,他才无后顾之忧。你呀,一把年纪,别再任性了。惹夫人生气,对先生有什么好处?”   老人家本来想事情慢,被她们一边一个,说得没了主意。   丁松衣是义愤填膺。辛迪好像自己一手□□好的娃娃被人半路抢夺,又要带坏。她说得舌敝唇焦,见司老太太竟似要向丁松衣靠拢,不由得怒气勃发。   她还在犹豫,忽然看到滕思宁不知什么时候又出来了,正倚在二楼楼梯栏杆上,冷冷地俯视下方。她那表情像在说:“这条狗看着凶,原来半点用处都没有。”   辛迪不再说了,抡起手臂,对着丁松衣扇了过去。丁松衣哪里是她的对手?被她在脸上扇了两下,肚子上踹了一脚,倒在地上。辛迪犹不肯甘休,弯腰一把抓住她头发,往她身上胡乱拍打。司老太太早放弃丁松衣站到了一边,她浑身发抖,还打了个冷嗝。厨子也看呆了。他偷偷瞥了眼滕思宁,见她没注意自己,便偷偷溜了。   辛迪揍了丁松衣一顿,见她不再碍自己事,才站起身。她先仰头看了眼滕思宁,滕思宁正一脸解气地看着地上蜷成一团的丁松衣。她心里松了口气,然后走到司老太太身边,一手搭在她肩上,揽着她回房。   她边走边说:“你看,小丁因为你挨打了吧?你什么时候能懂点事,别给人找麻烦?”   司老太太说不出话,一路打着嗝。   丁松衣在地上躺了会儿。待力气稍微恢复,她不急着起来,先拿出手机,对着自己拍了几张照,按键发送。   “你在做什么?”滕思宁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边。   滕思宁看着这张似曾相识的年轻脸庞上布满伤痕,心里说不出得痛快。她怎么不知道,司征英故意让这么个酷似他前妻的女人来家里照顾老太太,是给她一个警告,让她别做得太过分?但她滕思宁向来不接受任何警告,想怎样就怎样。这女人自己拎不清。一个工具人,还幻想能对她的家庭产生什么威胁,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丁松衣拍完照就干脆仰躺在地板上。她这时既不生气,也无委屈,冷漠地注视着滕思宁。   滕思宁反倒好奇起来:“上次冷水没把你浇明白?你还回来做什么?”   她歪头看了看丁松衣:“你没表情的时候,一点不像那个又贱又蠢的女人,他怎么会想到用你来刺激我?他是从哪儿找到你的?还是……你自己犯贱找上他的?”   丁松衣淡淡说:“缘分而已。”   滕思宁脸色一下子变了,对着她一阵猛踹。   丁松衣护着自己,她想:“司征英怎么还不来?”她□□了几声,滕思宁以为她说了什么,没听清,凑过去问:“嗯?说什么?”   屋里忽又传来司老太太的叫声,惊恐得很。丁松衣没办法,一咬牙,从地上爬起,拨开滕思宁的手,朝声音来处冲去。她很快趴在一扇门上,又敲又踹,试图把门弄开。   滕思宁双手抱胸,讥笑地看着丁松衣。她都想对丁松衣说:“放心,老太婆死不了。你现在这么护着她,她转头可未必把你当人。”   司老太太的叫声越来越大。滕思宁觉得吵。她正要过去让辛迪收敛点,冷不防身后有人说:“你到底在做什么?”   滕思宁一听到这声音,心头狠狠一沉,有股大祸临头的预感。   下一秒,司征英从她身边穿过,来到丁松衣身旁。另一个男人,是他的助理兼保镖,与他一块儿来的,司征英吩咐他把门直接踹开。   屋子里,辛迪抓着司老太太的一双手,正往一只煮开的铁茶壶里按。   司征英上前,一脚踹翻了辛迪,把吓瘫在地上的老母亲打横抱起。   辛迪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她忌惮着保镖,却又不甘心,嚷嚷着:“司先生,你无权这么对我。合同上写明了我的义务,是你们付钱让我这么干的!”   滕思宁看到司征英迎面朝她走来,她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就擦过她肩头走向外边,似乎是多看她一眼都觉得恶心。   滕思宁却笑了。她怕过头,反倒豁出去了。她转身追着司征英跑了两步:“征英,好久不见了。你不在家吃完晚饭再走吗?晚饭有烧焦的红烧肉,你妈亲手做的,你肯定喜欢。征英,这就走了呀?你今年还回不回来……再见啊!一路顺风,不用惦记我……”   司征英走得很快,一次没回头。丁松衣跟在他身边小跑,倒回了好几次头。她看着滕思宁的目光有几分诧异。   滕思宁还在跌跌冲冲地往外走,楼上下来一个人,从后抱着她腰,将她拖了回去。   辛昀伏叹气:“你何必这样?”   滕思宁呆呆的:“我怎样了?他现在完全不爱我,也不需要我了。他晾着我,给我找不痛快,我没法晾他,但我还不能给他也找点不痛快?”她忽然盯住辛昀伏,笑了,“小丁真是好样的。刚才是征英送她来的吧?她知道他没走多远,所以发几张照片,又把他叫回来了。他还真是……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地就中意那款长相的女人呢。”   她咬了咬嘴唇,还是说:“他当初娶我,是看中我的家世。但我奇怪,他也追过你,是看中你什么了?”没办法,她现在太不痛快了,只有让别人更不痛快。   辛昀伏脸色变了,她颤抖地说:“多久以前的事了,那时我还不认识你……”   滕思宁却不听她解释,“嗷”一声扑过去就拧她、打她,似要将一腔怨恨全发泄到她头上。   辛迪从老太太房里出来,模样狼狈。她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她愣愣看了会儿滕思宁打辛昀伏,便走过去,拍了拍滕思宁:“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夫人,我们合同上可不是这样说的。按规定,你必须赔偿我……”   滕思宁又重重抽了一记辛昀伏,听她呜咽一声,似再没气息。   她对辛迪说:“去叫医生。医生来了,我们再谈。”   辛迪不甚关心地看了眼辛昀伏,不甘不愿地去打电话。   司征英抱着司老太太坐在汽车后座上,也正往医院赶。司老太太吓昏了一阵,已经醒来。她惊慌失措地看着儿子,第一句话竟是问他:“你没骂思宁吧?”   司征英奇怪地看着她。司老太太急了。尽管她平时对滕思宁横挑鼻子竖挑眼,巴不得看她好戏,却打从心底里害怕儿子真的跟她闹翻。老人家不上网,与时代脱节,对司征英现在的社会地位一无所知,对他与滕思宁关系的认知还停留在他们刚结婚那会儿。她见司征英不说话,以为他犯倔,忍不住用受伤的小手重重捶了他一下:“你这人!思宁是小孩子脾气,要人哄着才行。她也是为我好,不想我老了就变得痴痴呆呆的,才找人管着我。是她找的那个人,误会她的意思,失了分寸。我没什么的。你快点跟她赔个不是,妈真的没什么的。”   这下,连正开车的保镖与坐在副驾驶位的丁松衣也向老太太投来怪异的目光。   司征英的脸微微红了,老太太还在苦口婆心,劝他赶紧给滕思宁认个错。司征英别转脸,不忍看她。   司征英将司老太太送入私人诊所,留丁松衣看着她,他自己急着赶回去工作。他在车上吩咐保镖:“既然她一心要我不痛快,那我不给她点回应,岂不是辜负了她?”   保镖问他:“先生想怎么做?”   ?   【评论】   可怜的老太太 唉   -完- 第55章 好儿子   滕久元压低声音说了半天电话,终于挂了。王桉一直竖着耳朵,可惜一个字都听不清楚。滕久元拉开抽屉,翻……   滕久元压低声音说了半天电话,终于挂了。王桉一直竖着耳朵,可惜一个字都听不清楚。滕久元拉开抽屉,翻寻了好一阵子,然后站起来拿外套往外走。   王桉叫住他:“你去哪儿?再过十五分钟你有个会。”   滕久元停下来看了看表:“我去楼下银行一趟,来得及。”   王桉看着他走出去,又等了会儿,正要打开手机玩游戏,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中间夹杂着滕久元的声音:“你们这又是做什么?”   王桉杯子里的水快喝完了,她去饮水机盛了点水。滕久元的声音更大了,似在努力为自己辩解。   王桉在快点开始玩游戏和了解下老板发生了什么之间狠狠摇摆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出去了解下情况。   滕久元正在和两个警察纠缠。王桉稀奇,随便问旁边一个女孩:“他今天没抽烟,你们谁又报警了?”女孩说:“不是我。”   他们的公司小群里这时有人发消息:“大条了,我好像听到警察说有人告发老久吸毒,他们要带他回去检查。”   王桉跟风发了个“震惊”的表情包,还来不及写上几句,滕久元一眼看到了她。   他跟警察们说了两句话,然后朝王桉走来。王桉莫名有点心虚:“干什么?不是我告发你的。”   滕久元根本没听见她说什么,他一把抓了她手臂把她带回办公室。他一手带上门,一手从裤子后面的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给她。王桉愣愣地接过卡。滕久元又发了条短信到她手机上。   “我没时间跟你解释了。我被人坑了,这次被带走,也不知道要几天才能出来。你用这张卡,转十万块钱到我发你的那个账号上。我一走,你马上去转!”   办公室门被推开,警察看了眼滕久元:“还要再请你?”   滕久元被带走了。   办公室里像炸锅一样,大家七嘴八舌,都无心工作。   王桉看了看手机,到游戏上集体做特定任务领取额外奖励的时间了。她先进游戏,雷打不动地领到了奖励的水晶石,再拿着滕久元给她的招商银行卡离开办公室。   她打开滕久元刚发她的短信,上面有招行卡的密码,还有另一家银行的转账号码,收款人为“邵楠”。   王桉离开办公大楼,并没有直接去银行。她打了个电话,铃响两下,对面有人接了起来。   王桉也不打招呼,开口就说:“滕久元让警察带走了。”   对面那人过了会儿,才说:“为什么?”   “说是有人坑他,诬告他吸毒。不是你吧?”   那人好似叹了口气:“不是我。你就为了说这事?”   王桉举起手中银行卡,迎着光眯眼又确认了一遍:“滕久元被警察带走前,匆匆忙忙地给了我一张银行卡,还要我尽快转十万块给一个叫‘邵楠’的人。你认识‘邵楠’吗?”   “不认识。滕久元还说什么了?”   滕久元没说其它的了。那人让王桉把滕久元给她的银行卡和转账相关信息都发给她,然后让她照滕久元的意思,去汇那十万块钱。   王桉大声说:“真转?万一是赃款呢?”   “才十万,就算是赃款,你又能怎么样?你不想干了?”   教育完王桉,高步芸挂了电话,继续写她的邮件。没多久,王桉就将她要的东西发了过来。   高步芸找了一个私家侦探,把东西转发过去。这侦探罗路还是高行止的大学同学,高步芸以前帮她一个客户调查她老公外遇时找过他,双方合作愉快。   罗路动作很快,没等到下班时间,就把他调查到的关于邵楠的信息发给了高步芸。罗路有点社交恐惧症,不太喜欢直接与人交流,所以他的调查报告图文并茂,异常详细。   高步芸没把邵楠这人太当回事,所以一直到回家,吃了东西,洗了澡,在等待与司钦视频通话的间隙,才打开翻了翻。   只看了几眼,她就深皱眉头。她本能地拨了个电话给罗路。铃响一声即被切断。马上有条信息发给她,发件人是罗路:“有问题你写好发给我。”大概是觉得不太礼貌,他很快又发来一条,“用语音也行。”   高步芸倒并没有什么必须得和他通话才能了解的。她刚才过于震惊,想再向本人确认一下事情的真实性,其实没有必要。罗路的报告已经写得非常清楚了。   邵楠,今年四十岁,二十年前从外地到上海来打工。他老婆梁美凤,比他大三岁,早他几年到上海,在一家按摩店工作。他上来后,也在那家店里做事。夫妻俩都考到了按摩师的执照。他们有个女儿叫邵晓凤,今年十四岁,还在念初中。   夫妻日子过得还行,他们本来打算再攒点钱就回乡下买房子种地。但两年前,梁美凤得了尿毒症,没法正常工作不算,治病的钱如流水般花出去。邵楠为了给她看病,借了一屁股债。   邵晓凤今年放寒假的时候,突然跟她爸爸说,有位大明星看到她抖音上的自拍视频,觉得她条件不错,他正好开公司,要录制一个选秀类综艺,想让她去北京面试。邵楠自然不相信这等鬼话,无论邵晓凤怎么截屏给他看那明星与她的私聊,怎么对他各种分析,他就是认定了——没有这样的好事。但梁美凤经不起女儿的痴缠,给了她一笔钱,让她买高铁票去北京参加明星公司的面试。   这次面试很成功,邵晓凤当场被录用,还签了两个广告合同,带了笔“预付款”回家。   母女俩开心得跟过年一样,邵楠也傻了眼。生活太苦了,有一点点甜头,他忍不住也开始幻想能够借此打开局面,苦尽甘来。   邵晓凤第二次接到上京要求时,她已经开学了。但有了上一回的“成功”,她父母都全力支持她去。他们本来还想陪她同去,但一人工作太忙,一人身体太差,最后仍只能放小孩子一个人走。   结果就出事了。   邵晓凤开头几天还和她妈联络,说下自己的情况。她说自己大部分时间是在陪明星应酬他的圈内外朋友。她又暗示那位明星好似喜欢上了她,想和她交往。   之后,邵晓凤忽然断了联络。无论她父母怎么打电话,她都不接。   女儿失踪两天,邵楠急得要去北京找人。幸好第三天中午,她自己回来了。她跟父母说自己被公司开除了,怕他们失望,没敢接他们的电话。邵楠夫妻当时没多想,只要女儿没事,就万事大吉。   谁知这事没完。几个月后,邵晓凤在体育课上晕倒,下身大出血。邵楠夫妇被学校告知:他们的女儿流产了。   邵楠逼问女儿,她这才说出,原来那位明星招人面试综艺节目根本是假的。她去北京参加他组织的宴会,不知吃了什么东西,等清醒后,就发现自己被好几个陌生人睡了。那明星当初和她签的也不是什么正经广告合同,而是让她参加一个叫“枫会”的俱乐部,定期陪一些对未成年感兴趣的客人。那些客人大多非等闲之辈,她要是“伺候”好了,以后肯定也是条出路。邵晓凤有点小脾气。她家里虽穷,但她是独生子女,从小被父母当宝贝一样捧在掌心里养大的,她哪儿受得了这个?她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轻,说出去的话没人信,别还反被那明星的粉丝倒打一耙。她就当自己被狗咬了,吃下这记闷亏,回了上海。她没想到自己会怀孕。她是故意让自己流产的。   邵晓凤安慰她父母,想孩子既然没了,那正好一切从头来过。她以后不想那些邪门歪道,正经毕业去找份工作,一家人一起渡过难关。   但邵楠压力本来大,再经受这么个意外,险些疯了。他哭天喊地,跑北京去向那明星讨要公道,被人揍了一顿。公道没讨到,反被人塞了一堆他女儿“接客”的照片,警告他别再乱说话,不然就把这些照片发到公共平台,让他女儿这辈子没脸见人。   邵楠将这些照片砸在女儿脸上,失控地打她、骂她。女儿学校那边,在经过几次讨论后,也决定将邵晓凤开除。   梁美凤受不了这个刺激,病情加重。她又拒绝治疗,很快一命呜呼。   邵晓凤觉得是自己连累了父母,她将自己在明星那儿受到的待遇详细写出来后,服药自杀了。不过她没自杀成,成了植物人。   邵楠一个月之内,老婆没了,女儿又醒不过来。欠下的一屁股债没还清,女儿的巨额医药费又砸下来。   邵楠不肯放弃女儿。他先和女儿班主任谈了谈,不怕丢脸,将女儿写的“日记”给她看。班主任大为震惊,主动去与校领导谈,好歹保留了女儿学籍。班主任还号召学生募捐,但杯水车薪,哪里救得了邵晓凤?   邵楠把他乡下的老母亲接过来,让她暂且照顾邵晓凤,他自己再次上京。他也不求揭露那明星恶行,讨还公道了,他只要他能施舍点钱,救邵晓凤一命。   哪知就在几天前,那明星开车将邵楠撞了。邵楠截了两条腿,现躺在北京的医院里。   那明星的经纪约可能在望春来。滕久元这十万,估计是付给邵楠的医药费。就是不知道,这是“头笔费用”,还是“整笔费用”。   罗路的报告到此为止。他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将邵晓凤写的那段日记的扫描件也给高步芸弄来了。   高步芸匆匆扫了眼那份文字记录。她有点难以相信,这会是发生在现时、现地的事情。   但又一想,她冷笑起来。当年她和高行止一起出车祸的时候,她也不信。怎么会还有这种人?仅仅为了这么点事,就伤害他人的性命?他们怎么能?他们又怎么敢?   她还是天真了。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黑暗依旧像垃圾堆里的老鼠一样疯狂繁衍。   司钦打来电话的时候,她还在想,那对父女以后要怎么办?   司钦刚洗过澡,头顶一块浴巾,浴袍半敞,露出一大片白里透红的肌肤。   他很敏感,看到高步芸就问:“怎么了?”   高步芸也不瞒他,将罗路调查到的事说了。   司钦沉吟了会儿:“我和关明明不太熟,只听说过他经常玩出格。那邵晓凤,出事的时候才十三岁吧?”   高步芸没想到这个,一愣之后,心里又是一阵冒寒。   司钦说:“你打算怎么做?”   高步芸说:“关明明背后有他爸爸、陆英礼那些人,还有滕家的势力。单这件事,大概只能扳倒关明明,但肯定动不了望春来。所以我不想马上曝光这事。”但她真的很是不甘心啊。   司钦想了想:“你知道有个叫‘河一狸’的记者吧?”高步芸没做声。司钦提醒她,“写过毛豆子死因真实分析的那个。”   高步芸“啊”了一声。   那个自媒体人是最近两年突然冒出来的。他在微信、头条、知乎等多个平台都有账号。他不时发两篇文,针砭时弊。其中有五分之三是娱乐圈相关的内容。因为这人引用的料特别足且真,文章又条理清晰、言辞犀利,很快吸引到千万粉丝。   这人从不接受采访,身份神秘。是男是女都没人知道。现在很多人说他是前YS主持人,退下来后专门为百姓发声。也不知道这传言是怎么来的。   司钦说:“我有个朋友,碰巧认识河一狸。你把邵楠相关的资料给我,我让朋友转发给他。至于他要怎么处理,就随他了。”   高步芸回忆了下河一狸写毛豆子的文章,她点点头:“也好。”   司钦凑近看看她:“还有事?”   高步芸觉得他很可亲近,不由自主地也凑过去一点,两人隔着屏幕贴了下脸。高步芸懒懒地说:“我想起今天下午钱琳给我打电话,说《大世纪》敲定白荷了。”   “好事。”   “然后我们聊了几句,聊到关山鹰身上。钱琳跟我说,她看男人没眼光,老公确实不争气,她也认了。幸好她还有个好儿子,天生当大明星的料,以后不会老无所依……钱琳她,也挺可怜的。”   司钦看她的目光温柔得出水:“谁不可怜啊?路都是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第56章 昏招   不知司钦的朋友有没有将邵晓凤的“日记”交给河一狸,反正河一狸没有在他任何一个公众账号上发表过相关巍   不知司钦的朋友有没有将邵晓凤的“日记”交给河一狸,反正河一狸没有在他任何一个公众账号上发表过相关文章。高步芸也没问司钦。   高步芸忙着白荷的电影,又要拉唐小南入伙,百忙之中让罗路查了下邵楠父女的现状,想着哪怕杯水车薪,自己能帮一点是一点。据罗路写给她的新报告,邵楠已经出院回了老家,邵晓凤被转去了他老家县城里的医院。人仍旧没醒。但有人替邵楠还了债,也付了邵晓凤的医疗费。罗路没查出是谁付的钱,应该不是关明明方面的人,因为邵楠一谈到关明明,依旧咬牙切齿。   高步芸心里倒是怀疑一个人,她几次想找人问问,是不是他给了钱,但始终没找到时间。然后她发现好像有点不对了。   《谢安》已经拍了一个多月,这个人不知怎么了,突然减少了与她的联络。早餐在她的要求下,本来就时叫时不叫,现在是完全不叫了。也没温馨短信提醒她要按时吃饭,要早点回家,要早点睡觉……每天固定时间的视频通话,在一次司钦说他有点累,跳过去后,再没有过。她主动打电话过去慰问了一下,他倒和往常一样说说笑笑,但挂了电话,他也没再主动联系过她。   高步芸对着张之颖剖析自己对司钦的感情,很是分明洒脱,同时宽慰了张之颖和她自己。但现在司钦真的要“生变”,她又完全不分明、不洒脱了。   她别扭了几天,还是让小应调整了她的工作安排,择一天上午,买了高铁票,直奔象山,亲自去探班。   她选的时候刚好,司钦正拍“桓温设宴”那场戏,算是个高潮。她放下行李,就直奔拍摄现场。   现场的景按当时建筑风格一一还原。司钦身披鹤氅,手执羽扇,正坐在一张矮几前侃侃而谈。   司钦不大拍古装戏,高步芸也是第一次亲眼见他穿古装。司钦五官轮廓深,被漆纱笼冠一修饰,眉眼温润了些,更具古意,是与平时不同的俊美。   这人连说话声音也不一样了。他平时嗓音低沉,但字字分明,这时说话却带着几分含糊的鼻音,说不出的风流勾人。高步芸后来听人说,这就是谢安出名的“洛下生咏”了。   这场戏司钦起码有七八千台词,但一条就过了。   高步芸在边上看得胸口发热,双脚发软。   司钦没看到她。他下来后先跑去导演那里,和他一起看拍完的片段,两个人就此聊了几句。小李子先看到高步芸,跑来提醒了下,司钦才知道她来了。   他双眼一亮,露出温暖的笑容。然后,他迈步朝她走来。   高步芸莫名紧张起来,觉得这个男人像司钦,又不像司钦。他身上还带着剧中人的气息。   “什么时候到的?”司钦问了一句,就凑上来,小声说,“你可别这么看着我,别人都要看出来了。”   高步芸晕晕乎乎的:“看出什么了?看出我是谢安粉丝了?那你快告诉我他都写过些什么文章,我回去找来背一背。”   司钦笑了,还带着点鼻音。   他们没能聊上几句,各自被人叫走了。   等两人再次见面,已是晚上。   高步芸特意把晚间空出来,想和司钦两个人过。但司钦说答应了和陈睢宁他们一帮人吃饭,不好爽约,他拉着高步芸一起去。   高步芸很不喜欢这种吆五喝六、拼命灌酒的饭局,但她是为了司钦来的,自然要多和他待在一起,所以还是去了。   这实际是个小杀青宴,一部分演员完成了戏份,第二天就要离组。   司钦俨然已成为一群演员里的大哥。好几个男演员说到后来,都含泪和司钦拥抱,舍不得离组。陈睢宁也红了眼眶。   高步芸含笑默默坐在一边。她右首坐着萝卜干,左首坐着剧组一个女配。那女配向她献了一晚上殷勤,各种抱怨她自己的经纪公司:“大是大,说出去挺有面子,但也只能撑撑面子。里面一个经纪人带几十个艺人,没点背景人脉,谁能想到你啊?你如果还不肯和他们同流合污,就更没戏了……”   高步芸趁她上洗手间,问萝卜干那人戏怎么样。萝卜干“哼”了声:“连我都瞧不上。”“她风评不是挺好?”“营销出来的,我都被她骗了。真好能一场三句台词的戏NG个三十多回吗?小白和她对手戏最多,都快被她气死了。”   那女配回来再唠叨,高步芸就不怎么睬她了。   她看了几次手表,一顿饭吃了快两个多小时,司钦第二天一大早就有戏,他们今晚没多少时间能独处了。她实在忍不住,偷偷给司钦发了条短信:“什么时候走?”   短信刚发过去,司钦就站了起来,说他出去抽根烟。他的手机放在桌上,高步芸眼睁睁看着它震动了一下,司钦已经走了。   高步芸吃了两口菜,摆脱女配纠缠,也走了出去。   她看到司钦斜倚在小店门口的一堵墙上抽烟。她正要走过去,却发现司钦不是一个人。方青回不知什么时候离席的,现在人在他身边,冲他说着什么。两个人靠得很近。方青回手指上夹着根烟,没点,却突然咬在嘴里,凑到司钦面前,烟头碰触他的烟头,点着了。   方青回深深吸了口烟,然后定定地注视着司钦。司钦转过头,也看着她。氛围一下子暧昧起来。   高步芸呆呆看着他们,直到身后有人高声喊:“钦哥,你在这啊!”她才蓦地里惊醒过来。   司钦回头,看到了她。不知道他原本想做出什么表情,但在看到她后,他就呆住了。   高步芸受不了与他对视,转身就走,走得太快,自觉脚底生风。   方青回推推司钦:“我觉得你这个计划好像不怎么灵,你要不要追过去解释一下?”   出来抽烟的几个剧组演员缠住了司钦,方青回在旁帮他解围。等他好不容易回到餐桌边,高步芸已经不见了。问萝卜干,萝卜干说她先回去了。萝卜干还抱怨司钦:“她很少探演员班,她过来一定是有事要和你谈,你怎么跟故意避着她似的?你们没吵架吧?”   司钦离开饭局,奔回旁边酒店。他看到了高步芸发给他的那条留言。   他是故意冷落高步芸几天的。她果然自己找来了。但还不够,他想要她更眷恋自己一点。明明是两个人的恋爱,却只有他一个人唱独角戏,也太寂寞了。   他本来和方青回商量好了,趁这次高步芸过来,当着她面做场暧昧一点的戏。他们都觉得,以高步芸的性格,多半会忍不住当场发作,给方青回一点颜色,然后把司钦抢回去好好“爱护”。但没想到,戏才开场,高步芸就喝上了醋。而她喝醋的表现不是发飙,却是自己忍气吞声地跑掉了?   在司钦回头看到高步芸的瞬间,他有点慌了。   他跑到高步芸的房门前按铃,按了半天没有人应。他打电话给她,也没人接。他一边继续打,一边跑到底楼前台,想问前台拿高步芸房间钥匙。前台却告诉他,那间房的客人刚刚退房走了。   司钦这下子真急了,心里还不肯相信他把事情搞砸了。他打电话给小应,让小应帮他联络高步芸。但小应也联系不上她。小应也急了,问他高步芸是不是出事了。   司钦想了想,决定连夜开车回上海。高步芸身体不好,那次车祸摘了脾,后来饮酒过度又切了一部分胃,她本来就跟个玻璃人一样,她辛苦跑来看他,大晚上的又带着情绪乱跑……一瞬间,司钦脑补了高步芸的许多惨状,把他自己吓得半死。   他坐上自己的车,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都在打战。手机里突然来了条短信。他抖抖索索地打开,见是高步芸发过来的,她说:“我很好,你别再乱打电话找人了。”   他心里一喜,立即一个电话拨过去,想好要心平气和地与她谈谈,开口却是压抑不住的咆哮:“你在哪儿?!”   高步芸好像也得了社交恐惧症,急急切了电话,然而过了几秒,还是发了个地址给他。   她还在那家酒店里。   司钦在车内平复了五分钟,然后才下车。   高步芸在酒店的清吧里。她不是一个人,有个瘦小的男人坐在她旁边。男人很兴奋,手舞足蹈地向她述说着什么。高步芸手里握着杯酒,努力集中着注意力。   司钦一眼看到了高步芸手中的酒。他走过去,盯着那杯酒,似恨不得立即用眼神让它蒸发掉。眼角余光带到旁边的男人,认出他是一个小众先锋派导演,好像姓焦。   司钦说:“你又喝酒了。”   高步芸似乎调整好了情绪,她抬头,给了他一个标准职业化笑容:“就一盎司,没关系的。”她随即对一旁的焦白说,“我不能保证什么,一切等我看完你的剧本后再说,可以吗?”   焦白沉着脸:“你现在就看。”   司钦皱皱眉。高步芸有些神经质地冲焦白一笑:“你确定?”焦白一下子没能说出话来,高步芸立即说,“我现在不会看。你坚持的话,我只好请你圆润地离开了。”   焦白阴沉地看看她,又看看司钦,终于还是站了起来。他还带走了他的剧本:“我明天把剧本寄到你公司。你现在这样子,别把我剧本糟蹋了。老子生平第一部 写完整的剧本呢。”   焦白一走,司钦二话不说,就把高步芸带回到他自己的房间,并在房外挂上了“请勿打扰”的牌子。   高步芸很久没沾过酒了,稍微喝了几口,就有点要醉过去的意思。这使得她能够比较平静地面对司钦了。   司钦双手插兜,站在她面前,低头沉沉看着她。她不太敢回视他,更不敢深入探究。   她暗暗深吸口气,还是决定先下手为强:“你是想和我分手了吗?可以,没关系的。”她还想要谈几句方青回,轻描淡写一点,但她实在没这能耐。心脏针刺一样得痛。   司钦感到自己的手指又在打战了,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他说:“我就完全不值得你争取一下,对吧?”   高步芸没听懂,脑子里还在跟方青回作斗争,努力把刚才她和司钦在小饭店前的一幕抹掉。   “不管是谁,只要和我有一点暧昧,你问都不问,就先选择和我分割清楚,对不对?我们好歹‘谈’了那么多天恋爱,你就没有一点舍不得?”   高步芸这次听懂了。她觉得很委屈,想出轨的明明是司钦,为什么反而是她挨训?可是,那算出轨吗?心里的刺痛消失了,以往的机灵劲又回来了,一个新鲜的想法忽然闪过她脑际,她差点跳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求证:“你和方青回……是假装的?”   司钦苦笑了一下,把他原先的计划和盘托出,然后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只盒子,放在高步芸的手上:“本来想看你吃醋,等你大声说爱我、离不开我,死都不会让我被别人抢走后,再送你的。”   高步芸抖着手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只白冰镯子。镯子外头套了只镶嵌红、绿、黑三色宝石的狮子头,里面将她的名字刻成了三朵莲花的样子。   高步芸惊叹了一声,将镯子戴到右手上。她又抬头看了司钦一眼,没说话,脸却红了。这副样子和她一贯的自信、淡定大为不同。司钦一下子气全消了。   他绕到她身后,把头搁在她肩膀上,一手环住她腰,一手托起她的手腕,和她一起看镯子。她的皮肤雪白,与冰种竞相争辉。他贴着她耳朵说话,声音带一点点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鼻音:“前一阵张老师的太太来探班,手上戴着这种镯子,我想你戴肯定更好看,就向她打听了商家,定了一个让他们送来。果真好看。你喜欢吗?”   高步芸脸上烫得可以煮鸡蛋了,她低着头努力“嗯”了一声,又怕司钦没听清,嘶哑着嗓子说:“很喜欢。”   司钦心里有点惊奇。她是知道错怪他后感到愧疚,才刻意表现得那么顺从的吗?这也太……小女人了。好可爱!   他作势要吻她,她马上转过脸来迎合。他抱起她时,她僵了片刻,但也没有反对。   司钦热血沸腾,想要不就这么着吧。如果她还不是很喜欢他,那就叫她喜欢,喜欢得离不开他。如果她是不相信他,认为他们的关系只是一时的,那……就随她去想吧。反正又不是她以为这样,就真会这样了。时间会证明一切。 第57章 跳海   午夜时分开始下雨,一直到凌晨四五点,雨时大时小,乌云不肯散去,该亮的天灰蒙蒙的,也不肯睁眼。   被……   午夜时分开始下雨,一直到凌晨四五点,雨时大时小,乌云不肯散去,该亮的天灰蒙蒙的,也不肯睁眼。   被褥下的人消停了好一阵,又不安分地蠕动起来。好一会儿,两张人脸才从下面钻出来,都脸色红润,像刚喝了十全大补汤。   两人腻歪着,仍不舍得松开彼此。   现在是最好的时刻,他们既不完全融为一体,意识不到两人的亲近;也不独立一方,太过清晰地知道他们的差异。他们的身体刚刚分开,皮肤里好像还有触手在拖拉对方,想要挽留缠绵的体温。   司钦先挣扎着坐起来,他看了眼放在床头柜上的手表,声音沙哑地说:“还有一个小时,我得起来了,宝贝儿。”话是这样说,人却不动。   高步芸脸贴着他的肚子蹭了蹭。她觉得司钦的肚子太硬,枕着不舒服。她调整脑袋的位置,想让自己枕得舒服些。   司钦垂眼看着她,一只大手像揉宠物似地轻轻抚摸过她的头发:“我答应苏乙接拍他的一部电影。这片结束后就拍,大概要两三个月。”   高步芸一愣:“那个香港导演?”   “嗯,谢嫣导演介绍我们认识的。”   苏乙是成名几十年的香港大导。虽然现在港片江河日下,已经没什么市场,但饿死的骆驼比马大,多年经营,一度连HLW也为之折腰,隔三差五,还是会回光一闪,蹦出两部佳作。   两人又聊了几句司钦近期的工作安排。这些话应该昨天说的,司钦自作聪明,险些搞砸了高步芸这次探班,没来得及说,赶在这时候完成任务似地倒出。   高步芸还是没给自己的脑袋找到最佳位置,便也坐了起来,歪靠在司钦肩头。司钦侧转一点身子抱住她。两个人都懒洋洋的,不想起来干正经事。   还是萝卜干一个电话,唤醒了司钦。她吧啦吧啦地交待了一番今日行程,又问他是不是和高步芸吵架了,昨天小应深更半夜打电话来向她打听高步芸行踪。   司钦抓抓头,应付说:“我们是……争了几句,不过没大事,已经和好了。”   “她人去哪儿了?我联络不到她。”   “她昨晚就回上海了吧。你让她有点私人时间行不行?别总烦她。”   高步芸好奇地听司钦与萝卜干讲电话。可能因为她在旁边听,司钦和萝卜干说话的样子都有些不同了,尤其是提到她的时候,总好像在暗戳戳地得意着什么。   高步芸心里“哼”了一声。   司钦挂断电话,真的要起来了。他拍戏从不喜欢让别人等他。萝卜干马上要过来送早点,高步芸既然已“人在上海”,自是也要快点走了。   司钦这时有点后悔:“不该说你回到上海的。你找个地方吃了早饭再走,不许饿着肚子上路。”   两人搂搂抱抱,身上像粘了丝液,总断不开。高步芸忽然想到《魂断蓝桥》中女主人公对男主人公说的一句台词,她说:“每次和你分别,都像是一场小小的永别。”她想把这话告诉司钦,再一想,他们又不是在战争年代,也不是生离死别,没必要。   这么一纠结,理智迅速回笼。   她简单洗漱完毕,赶在萝卜干到来前走了。   司钦几乎一夜没睡,但精力充沛,好几场戏都超常发挥。陈睢宁看着他,直觉得可惜。他说司钦今天荷尔蒙爆棚,应该安排拍爱情戏的。司钦赶忙收敛了一点,冲导演嬉皮笑脸地说:“我和夫人间的爱是细水长流的。像这样烈火焚原的感情,还是留给朋友和政敌吧。”他说得大伙儿都笑了。   方青回找了个空档,偷偷问他:“人哄好了?”   司钦点点头,尚心有余悸。   方青回说:“这事能这么收场最好。我后来想了想,我不该答应你的。万一她没那么喜欢你,或者她太喜欢你了,把我骂得狗血淋头,以后大家见面多尴尬?”   司钦忙说:“她喜欢我的。”然后他又向方青回道歉,无端把她卷进来。   方青回其实很高兴司钦把她当心腹,将这事告诉了她。她这些年见过的恋人们多了,并不在意偶尔帮他们个小忙,充当恋人们间的催化剂。   司钦拿她当知心前辈。他问过她,觉得他和高步芸能长久吗。方青回当然觉得他们长久不了,但司钦正在热恋中,她聪明地表示:“这个说不准,又没有定式,得看你们自己。”司钦就当她支持他们了。   除了方青回,这里其他人都不知道司钦和高步芸的情人关系。萝卜干觉得高步芸这次的探班妖里怪气,不知她到底来干吗的。她本来要趁机和高步芸说下苏乙的电影,也没来得及说。   两天后,熊宏声也跑来探班。   司钦晚上没戏,和熊宏声两人约了喝酒。聊得好好的,熊宏声接到一个电话,心情就不好了。   他扶持的一个新导演洪波正在东海边一个渔村里拍部网剧。现实主义题材,讲当地渔民发家史的。他请了几位大牌演员来客串,也给新导演壮壮声势。谁知其中最大牌的那位在海外飞机误点,赶不回来了。   熊宏声和司钦熟,也没避讳,当着他面联系了几个候补,偏偏人家这两天都有安排。   熊宏声在电话里关照洪波:“我再联系几个,实在不行,你找个我们的工作人员或者群演顶上。”   司钦忽然问熊宏声:“什么时候拍?几场戏?”   熊宏声一愣,接着脸上浮起些惊喜:“不多不多,就三场戏。前面两场没几句话,相当于走个过场。最后一场稍微麻烦些。快的话,半天就能拍完。”   司钦笑了笑:“那你让陈导帮我空半天,我去客串。”   熊宏声本来没想劳动司钦,一是他知道司钦入行以来从不轧戏,《谢安》一剧对他无疑又意义重大,客串可也是轧戏;二是司钦现在身价、地位不一样了,“客串”是要消耗人情的。他这部网剧请的大牌要么是明日黄花,要么是指望转型的人气偶像,司钦两者都不沾。熊宏声以后还要用他,不想在这部剧里消耗他的人情。但司钦本人主动提出帮忙,又不一样了。   都是熊宏声公司的剧,他很快替司钦协调出一天空闲,让他去渔村客串。   司钦演的是个小恶霸,只讲义气,不讲道理,为了帮几个朋友的忙,就为难一帮渔民。   头两场戏的确是走个过场,司钦都一条过了。   最后一场比较麻烦。他们坐船出海,在东海上拍。司钦要在船上和人吵一架,然后大打出手,最后从船上跳到海中。   洪波找了替身拍跳海的戏。   司钦见有几个娱记模样的人,鬼鬼祟祟地在片场晃。他问洪波:“有狗仔混进来了,不碍事吧?”   洪波兴奋地来回找人:“哪儿?哪儿呢?我都拍半个多月了。除了开拍那天花钱请来的记者,还没怎么看到过有人来拍现场。那几个人是听到消息,跟着你来的吧。”   司钦又确定一遍:“能让他们随便拍?”   洪波长臂一挥,在船上迎着风,自觉有股劈波斩浪、不管不顾的豪情:“我们这剧又不是靠场面取胜的特效片,他们就是从头跟拍到尾,估计也不知道拍的是什么。随便拍。最好拍完多上传几次,让更多人知道我们这剧。”   司钦当大明星也没几年,很能体会新人吆喝作品的不易。这剧是熊宏声的,后期宣传不会差,但因为从导演到主要演员,基本是新人,要想宣传出效果,投入肯定也不低。他既然主动来帮忙了,干脆好事做到底。   司钦跟导演请示,跳海的戏不用替身,他自己跳。   洪波一口回绝,怕他出事。他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但司钦一手搭上他肩膀,让他放心,说自己不是第一次跳:“以前上综艺也跳过,还是大冬天跳的游轮,船比这高多了。现在是夏天,没事。”   他一副老大哥的口吻,苦口婆心地教导小弟:“你不是要噱头吗?哥今天一跳,我们这剧明天头条就稳了。我人都在你手里了,你可好好利用,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洪波心动了:“那我去跟熊哥请示一下。”   司钦不耐烦:“你怎么婆婆妈妈的?跳个海而已,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我跟着熊哥拍戏,什么苦没吃过?快去准备。早点拍完早点结束。唉,我这次是豁出去了。你以后成名,再拍什么好的,可别忘了我。”   洪波感动坏了,连连点头,说“一定”“一定”。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因为剧中时节是冬天,司钦穿了厚厚的棉袄棉裤。他跳海前先跳了一套操,活动开手脚。   他其实没跳过海。他成名前参加的那次户外综艺,确实有游轮跳海环节,但他觉得太危险,又不是拍戏,不值得拿生命冒险,所以没跳。   这天风很大,他站在船上,往底下看了两眼,就觉得头晕眼花。他尽量让自己别多想。   他希望洪波靠谱,让他能一次跳完,可别NG、跳个没完没了。   那个找过来的替身是个专业特技演员。他穿一身潜水服,先试跳了一次。   司钦看着他笔直地落到海中,过一会儿,才从海里冒头,他大声说:“导演,笔直跳太疼了,能不能换种跳的方式?”   可洪波抠细节,一定要人尽量笔直地跳入海中。   特技演员又喊:“那行吧。钦哥,到时夹紧双腿,不然蛋疼!”   一众人大笑。司钦也和大伙一块儿笑。   洪波叮嘱他,下去后千万等他喊“停”再浮上来,不然白跳,还要再来一次。   万事俱备,只等司钦往下跳了。   司钦反复告诉自己:“没事,死不了。”他跳了。人几乎是笔直地落入海中。但他为追求美感,没有夹紧腿,就好像一个人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因躲避追捕而自然跳海。   海水冰凉。他身上的棉衣裤吸水很快,像绑在身上的铁块,重重地把他往下拖。他双腿蹬得过猛,又遇冷,抽筋了。但他谨记着导演的话,等他给了“停”的号令,才敢浮上去。   后来他终于浮上来时,腿抽得好似上面所有筋脉都打成了一个结。   他跳海的时候,萝卜干正在和高步芸打电话谈他新电影的事,萝卜干还不知道他要亲自跳海。等她听到身后海面上一群人鼓掌,一问才知道司钦跳完海了。   “怎么回事?”高步芸从电话里也听到了不寻常的闹声。   萝卜干还没从震惊中恢复,不确定自己是要发怒、要安慰,还是不当回事,她报告说:“司钦跳海了。”   高步芸手一抖,手机滑到地上摔碎了屏幕。   熊宏声也是在傍晚赶来的路上看到新闻,才知道司钦自己跳海了。他又感动又后怕,跑来安慰了司钦几句,就把洪波及一干导演组人员拉到边上痛骂一顿。   从船上跳到海里这事,就跟高空跳水一样,是需要一点专业技能打底的。以前不是没有明星跳水综艺,不是有人跳死了吗?今天司钦万一也死了怎么办?或者跳得骨折、跳得内脏破损了怎么办?   洪波没想那么多,听熊宏声一顿骂,也隐隐后怕,更觉得司钦这人实在很讲义气,这个朋友可以交。   熊宏声骂完了他,也默默在心中替司钦记了一笔人情。他心想:“这孩子真是好样的。他都已经是大明星了,还和默默无闻时一样有拼劲。我这次欠他大了。”   高步芸比这些人多了解一些司钦坚持自己跳海的原因。她换了新手机后,先让萝卜干带司钦去医院体检,确定他没有内伤,她才自己打电话给他。   她拨通电话后叹了口气,不太确定自己要说什么。   司钦说:“放心,我没事。”他只有这么做,心里才好受点。熊宏声算是他的伯乐,但他为了高步芸,算计过熊宏声。熊宏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他希望他永远不要知道真相。   高步芸说:“现在好受了?”   司钦想了想:“好了一点吧。”   “跳海什么感觉?”   “蛋疼。”   “没裂开吧?”   “下次你自己检验。”   高步芸闷笑着,却是一边用手指抠弄着脖子上的老琉璃珠子,一边对自己赌咒发誓:她以后真的再也不能让司钦替她干脏事了。有什么报应,她一个人受着就好。   ?   【评论】   抱暖的两人终于身体交融,期待   -完- 第58章 哈丽的乞求   司钦跳完海,回组继续拍戏。大概是听说了他的“壮举”,陈睢宁贴心地挪了几场重头戏到后两天拍。司钦随他啊   司钦跳完海,回组继续拍戏。大概是听说了他的“壮举”,陈睢宁贴心地挪了几场重头戏到后两天拍。司钦随他安排,戏少,多出来的时间,他基本是一个人待在酒店房内琢磨台词。   但这几天注定不太平。跳海回组后没几天,又有个人过来看他。   这也是个老熟人,叫哈丽。   司钦有阵子没见她,她看上去又不同了。这个女人像变色龙一样。当年他们初次遇见,她还是一个片场的工作人员,相貌比一般工作人员惹眼些,手脚勤快,脑袋也聪明,懂得工作之余勾搭艺人给自己找乐子。再次相见,她成了高级会所里陪人销金的应召女郎,且卷入了一起□□案,她的同伴莫名失踪。这之后她也消失在他的生活中,直到不久前,他有意识地寻找,把人引上门来。   司钦在酒店的清吧内,靠着角落的沙发,半眯着眼看她。昏暗闪烁的烛光下,她妆容完好,皮肤细腻如瓷,一点看不出一两个月前还是个憔悴不堪、鬼模鬼样的女人。   哈丽说她下一部戏刚好也在这里拍,听说他在,就过来看看他。   司钦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哟,当演员了。老刘投拍的戏?”   哈丽点点头,掩盖不住脸上笑意:“一部低成本电影,也不知能不能上映,就拍着玩。”   “什么题材?”   “讲上世纪三十年代一个歌女的。”   司钦随口问了几句,哈丽随口答,谁也没真正放在心上。他们的关系不尴不尬,可能双方都觉得需要不相干的话题润滑一下,才好切入正题。   果然,润滑完毕,哈丽就堆砌出感激的笑容。她这么一笑,眼角密密的全是皱纹,岁月提前降临到她身上。她说:“真是谢谢你,赎我出来。”   司钦摇摇头:“是老刘赎你的。他钱不够,你自己贴进去些,和我没关系。”   哈丽有点急了:“我明白,和别人我肯定这样说。这里不是没别人吗?”她确认似地看了圈周围,小声说,“谢谢你给我补的那些钱。老刘还一点不知情,以为就他那些钱,马总就卖他面子,放了我呢。谢谢你。”   哈丽眼睛红了,司钦垂眼说:“没关系的。”   “怎么会没关系呢?我这个年纪、这个模样,要再不能从那里脱身,一辈子就烂在里面了。老刘这个人,对我也就那样。如果我不贴补那些钱,他多半就放手了。”   “我也不是别无所图,单纯帮你。”   “我明白,但还是谢谢你。”   “我也谢谢你,帮我联络。”   哈丽深深看了他一眼。她似乎很想说什么,但忍住了。   两人默默喝了几口酒。哈丽鼓起勇气,再次开口:“我知道这有点过分,但我实在想不出,除了你,还能求谁了。”   司钦好奇:“什么事?”   哈丽紧张地又喝了口酒。她酒量一定很大,喝六十度以上的朗姆酒跟喝白开水似的:“吉琳昨天又给我打电话了。她现在的情形,实在是很不好。她……她……”   她小心观察着司钦的面部表情。她什么也看不出来,咬了咬牙,继续说:“她现在不能出来。马总卖药给她,她吸得多了,现在身体垮了,脸也不成样子,几乎没什么像样的客人。马总就让她去接些没人愿接的活儿。她前几天又逃走过一次,但没成功。他们暂时没拿她怎样,但她吓坏了,说这次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钦哥,你去枫会,要是碰到马总,能不能替她说说情?”   司钦听得一皱眉,心里忍不住反感,想他为什么要去为吉琳求情?他那活蹦乱跳的小助理已经成了一抔骨灰,埋在冷冰冰的地下。他对吉琳的任何一点同情,都对不起毛豆子。   哈丽见他无动于衷,也知道没什么希望。她还想说两句,司钦打断她:“你今天找我,就想说这个?”   “是的。我知道吉琳做错了事,但她也是没办法。她要不按那些人说的去做,她根本没活路!”   “也许吧,但我没法原谅她。”   “她真的是没办法,那些人……那些人……”   “好了。”司钦扯出两张纸巾递给哈丽。他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他已经明确拒绝她的请求了。哈丽犹豫了一下,接过纸巾,搓起鼻子。   司钦的声音低沉好听,还带一丝丝鼻音,他说:“我那个助理姓毛,大家都管她叫‘毛豆子’。她应该和你差不多大,死的时候才二十出头。如果她人还在,让我去替你朋友说情,我可能会去,可能不会去。但她不在了,那我肯定不会去。我不管你的朋友多么可怜,多么身不由己,她害的是我的助理、我身边的人。所以……抱歉。”   哈丽吸了吸鼻子:“不不不,你没什么好抱歉的,是我强人所难了。对不起。”   司钦目光温和地扫过她的脸:“她有你这样的朋友,已经是她的幸运了。”   XXXXXX   司钦又在剧组拍了一周戏。他亲自跳海终于让洪波和他的处女作有了名字。   高步芸趁机宣扬他的敬业,挖出他过往拍戏时吃过的苦、受过的累。有些司钦自己都不记得了,看得津津有味。她这一带头,好些公司也开始吹自家的艺人“敬业”。从此,吹敬业也成为艺人宣传中不可或缺的一环。不知什么时候起,青都的宣传方式成为行业内的风向标了。   不过高步芸手上的艺人都是十足有料,她踞着金山银山吹宝藏,心里不虚。跟风的往往拥一堆塑料,吹得就很可笑了。艺人不用配音用原声;拍戏不迟到;亲自下水拍游泳的戏;亲自骑马拍驰聘的戏;乃至亲自背了台词,拍戏时不说“一二三四五六七”,也都成了敬业的表现。   这一周司钦哪儿都没去。一周后,他去北京参加录制了一个活动,然后与赶来的苏乙见面,双方把他要拍的那部警匪片敲定下来。   高步芸本来要自己过来,但她和唐小南公司的谈判进入白热化阶段,又要给瓜嘉裕谈一档新综艺,相比之下,司钦这部电影没什么变数,基本板上钉钉。她事先和萝卜干确认了细节,就全权交由她出面了。   双方签了合同,又一起吃了饭。席间,推杯过盏,相谈甚欢。苏乙是土生土长的香港人,从小吃惯了好的。司钦这次请他,在一座旧日王府改建的饭店,菜式及用餐流程全依照满清贵族家的来,纯粹吃个新鲜。   餐后,司钦向萝卜干使个眼色,萝卜干将陪席的人们一起带走。司钦则带着苏乙,从王府后门出去。他们一人坐一辆人力黄包车,十多分钟后,七拐八拐地来到胡同里一个四合院前。   苏乙是典型广东佬长相,个子不高,皮肤微黑,眼窝凹陷。他六十出头,一头短粗白发,根根竖起,穿着花衬衫,戴着□□镜,看上去还是个对世界充满好奇心的老宝贝。   他还在向司钦确认他“预订”的东西这里真的会提供,院门打开,两排十六个男女将他们接进去。   苏乙心情大好,搓着双手偷偷和司钦咬耳朵,指认迎宾队中他认出的几个小艺人。   苏乙不由得感叹:“接人都用艺人,这地方不简单。”   两人在门口领了牌,去一层换好衣服,不知情的人看着,以为他们是要去泡澡。换完衣服出来,他们被领去不同的房间。   司钦不知苏乙点了什么套餐,他进房间后,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立即迎了上来。   男孩身着特殊衣物,看来已经准备妥当。他白皙的脸上有两块乌青,不知是不是故意化上去的。他看人躲躲闪闪的,似很害怕,这则肯定是装出来的。   男孩给司钦端了杯暗红色的水过来,司钦没接。他指挥男孩:“你把水放下,人转过去,背对着我。”   男孩照做了,还冲他露出个可怜兮兮的笑。受过专业表演训练的司钦心中也不由赞了句:“真会演。”下一秒,他举手劈在男孩颈后大椎穴上,把人给劈昏过去。   司钦推了把男孩,翻他眼珠瞧了瞧,确认人确实昏了,才呼出一口气,开始打量所处房间。   房间大约二十多平方,窗帘拉得严实。房中除了一张大床、几件简单的家具,就是满墙挂着的SM道具。很多奇形怪状的,司钦也看不出来能干什么。   他关了灯,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功能,在房里一寸寸排查针孔摄像头。还真被他找到了一只,隐藏在一根震动棒后面。   他查完也没打开灯,而是找了个角落蹲下。   司钦并不想在枫会里点什么套餐,但又不能什么都不点,纯粹陪苏乙来。他在圈内圈外都是“单身”,即便不是,苏乙也肯定不会让他单纯来看自己寻欢作乐,那太不讲义气了。所以司钦干脆点个重口味的,也因为他点的服务人员是男人,他打昏了也不会感到太内疚。   那男孩的装扮和整个房间的氛围都令他毛骨悚然,刚吃下去的王府佳肴在肠胃里隐隐有造反的趋势。   他打开手机玩了会儿游戏,然后百无聊赖地翻了遍朋友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朋友圈里分享的不是生活,大多是广告。他翻了一圈,对高步芸发的两条多看了会儿。高步芸发的也差不多是广告,但因为发的人,广告也似有了生命的热度,能够诠释出创造者的性格。   高步芸仿佛感知到有人在偷窥她的朋友圈,恰在这时候发来一条短信:“要疯了。”   司钦马上回她:“给你揉揉太阳穴。”   “揉完了,说吧。”   高步芸发来一个“大笑”的表情:“唐小南跟我说他不要走偶像路线,他要当正经演员。我缺正经演员吗?好吧,缺的。但我要怎样才能在不伤他自尊的前提下让他明白:我可以挂羊头卖狗肉,但我真的没办法把狗肉点化成羊肉啊!!!!!!”   司钦双手打着字,嘴角就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高步芸什么都和他说,还真不拿他当外人。   可惜她还是不大喜欢用聊天软件与人交流,发泄了一通后,就单方面结束了对话。   司钦很无聊地又去打了会儿游戏,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起来开灯。   他皱眉看了会儿倒在地上的男孩。他还干干净净的,他不能这样离开。他在墙上寻觅了几样工具,在男孩身上留下了一些印记,又将房间弄乱。   他再看看时间。他订的套餐是两小时的,已经快到了。   他厌恶地扫了眼整个房间,开门走了。   大概是时间还没到,门前空无一人。司钦记得来时的路,直接去更衣室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他换衣服的时候,听到隔着一堵薄墙,旁边也有人在更衣。他换好了衣服,故意又等了会儿,听隔壁那人先走了,他再出来。   没走几步,那人却又回来,似忘记了什么东西。   司钦和他打了个照面,两人都是一愣。司钦觉得这人脸熟,但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他肯定不是演员,看他的年龄和气派,倒像是当官的,且职位不低。能进枫会订套餐的,无论是不是会员,都不会是寻常人物。   那人明显认出了司钦,冲他微微一笑。他拿完遗忘的东西匆匆走出来时,甚至还对他点了点头。   司钦离开更衣室,在单人休息区等苏乙。苏乙订了三个小时的套餐,希望他出来时还能自己走路。   司钦等了会儿,没等来苏乙,先等来了枫会的总经理。   ?   【评论】   难道又要被套?   -完- 第59章 各自欢乐   说起来,这位枫会的总经理倒也是熟人。司钦一见面,就认出来了。他不记得他大名,只知道很多人管他叫“……   说起来,这位枫会的总经理倒也是熟人。司钦一见面,就认出来了。他不记得他大名,只知道很多人管他叫“马小六”,现在是一家颇具规模的选角公司老板。熊宏声剧里好些三番以外的角色,都交给这家公司选。   司钦在不同场合遇见过马小六几次,但每次都相隔八只脚,从没像今天这般面对面、把人看得清清楚楚。   马小六身材高大,几乎赶上司钦。他一张圆脸盘,保养得圆润滑腻。眼睛狭长,眉毛修刮成细细两条,秀气地伏在眼睛之上。他看身胚像是东北大汉,但眉目、气质,又显出古怪的柔媚,十分不协调。   司钦毕竟混圈久了,一眼就看穿了这个人的本质。   马小六看到他就眉开眼笑,亲亲热热地过来拉他的手,好像司钦是他失散多年的兄弟:“哎呀,真的是你。之前我听说你订了我们的套餐,还不敢相信。钦钦啊,以后再要订,直接打电话来找哥哥我,哥帮你订。”   司钦任由对方滑腻腻的手抓了自己的手不断摇晃,还拿大拇指若有意若无意地上下刮擦他的皮肤。马小六看他的眼神有股难言的亲昵。司钦全身长了汗毛的地方全在发抖抗议,但谁叫他点了那套重口味套餐呢?难怪马小六拿他当同道中人。   他一手拍拍马小六肩膀,趁势将另一手抽出来,塞到自己口袋中。他不冷不热地说:“我是陪一个朋友来的。他不大来大陆,听人谈起过‘枫会’,很是好奇,托我帮他联络。我也是第一次来,完全不清楚其中门道,胡乱点了个套餐。见笑了。”   马小六脸上笑容更深了几分,心里大概在笑他假正经。他的嗓子粗,嗓音却又有点甜腻:“一回生二回熟,以后多来几次就弄得清楚了。”   两人各怀鬼胎,假模假样地互视一笑,差不多同时开口。马小六一摊手,让司钦先说。司钦也不客气:“我不知道原来马总是枫会的老板。”   马总连连摇手:“挂个‘总经理’的虚衔,替人打工而已。对了,你说陪朋友来,不知是哪位朋友啊?”   司钦说:“苏乙。”   马小六嘴角抽了一下。司钦给了苏乙枫会的联络方式后,特意和他错开时间,各自预订。他们一个大陆,一个香港,马小六大概没想到他们两个是商量好了一起订的。马小六心想:“这可有些糟糕了。”   司钦很敏感,看了马小六一眼:“怎么了?”   马小六笑了两声,先让司钦坐下,然后吩咐服务生沏两杯安神花茶送进来。   马小六一边和司钦套近乎,一边拐弯抹角地暗示,他虽然是滕家提拔上来的,但自从滕老爷子故去,他和滕思宁姐弟理念不合,这些年已经越走越远。枫会虽有滕家投资,但是他一手攒起来的,真正的大老板也不是滕家的人。   司钦听明白了,他笑着说:“马总,其实我和滕家没什么。都是上辈人的恩怨,滕思宁想不开,非要找我麻烦。我对她,是能躲则躲。”   马小六连连点头:“你不容易。她毕竟是你长辈,况且又是个女的,”说到这,马小六忿忿地嘲笑了一声,“好男不跟女斗嘛,我们除了让着她,还能怎样呢?”   司钦很少在外人面前提及滕思宁恶意打压自己的事,现在稍微提了几句,面露无奈之色,马小六顿时大起同病相怜之情,狠狠抱怨了滕思宁一通,又向司钦再三保证:枫会跟滕思宁不是一路的,她甚至不清楚枫会到底是干吗的。他让司钦以后尽管带朋友来玩。   司钦似乎也被他打动,透露了点心声:“听说,关导和陆导他们也是马总这里的常客?”   马小六细眼微眯,大有深意地看了看他,嘴巴几乎贴到他耳边说:“他们何止是常客?钦钦啊,你以后没事就来哥哥这里玩玩,哥哥介绍京圈的大佬们给你认识。我可太喜欢你的戏了。你这样的资质,就该上大荧幕!”   司钦稳稳端起一杯茶,笑说:“那我可提前谢谢哥哥了。”   他明明刚和人玩了两小时SM出来,现在又和他扯淡着暧昧的交易,但仍旧一脸正气,派头十足。马小六喜欢死了他这副调调。   但他仍不太放心,怕司钦因滕思宁的缘故,还是对他心存芥蒂,故意敷衍他。他眼珠一转,请司钦赏脸,出席他一个朋友公司成立十周年的内部庆祝活动。结果司钦想也不想,让他把时间、地点发过来。   马小六大乐,又抓住司钦的手,边刮擦他边说:“好兄弟,哥哥记住你了。”   苏乙出来的时候,马小六已经提前走了。司钦后来知道,按惯例,如果有“大人物”来枫会,要第二次来,总经理才会出面接待。司钦是个例外。   苏乙是自己走出来的,但他兴致不高,低着头,神色郁郁。   两排人将他们送出四合院。司钦叫司机把车开到胡同出口,他和苏乙并排走出去。   司钦奇怪,问苏乙:“怎么了?货不对盘?”   苏乙摇摇头。他叹了口气,露出几分天真的烦恼神情。这位大导也是被捧惯了。他说:“还有没有和枫会一样的俱乐部?下次我们换一家。”   “这我得打听一下。”   司钦看了看他,没再问下去。苏乙自己却忍不住,絮絮叨叨地抱怨起来。   货很对盘。苏乙前两个半小时简直是在云端里度过的。可惜他到底年纪大了,精力不够,结束得早了。他又出于职业习惯,开始和陪自己玩的小姐聊天,意图了解人家身上的故事。那小姐偏偏是个很有故事的,一上来就给他爆了个猛料。   她说自己得罪了枫会的高层,他们很快要对她施以惩罚。惩罚手段就是抢她身上的卵子。实际上他们已经给她打了催生卵子的激素针,要不是苏乙这单从天而降,其她小姐都不乐意接,得她上阵,他们早就对她采卵了。现在他们虽然对她说不会再这么对她,但她不相信,他们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她!   那小姐说到后来情绪崩溃,苏乙几乎是逃着离开了那间房。   苏乙对着司钦一脸悲愤:“我只是来玩玩,怎么会遇到这种事啊?这俱乐部的人也太没人性了。完了完了,我今天睡觉大概要做噩梦了。真是作孽……你说俱乐部的人知道她对我这么胡说八道,会不会找我麻烦?”   司钦安慰了他几句,然后沉默地陪他走到了胡同口。苏乙满脸挂着颓丧,他看了苏乙一眼,似随口问了句:“那人叫什么?”   “谁啊?”   “那个小姐。”   苏乙神情茫然地想了会儿:“她告诉过我的。我一吓,给忘了。”   XXXXXX   照例是周一下午茶会时候。这次的茶会地点是辛昀伏选的,比较特别。   滕思宁和六七个女太太围坐在一间洛可可风格的房间内。其她女太太身边都有男孩相陪。男孩或者清秀,或者可爱,个个能言善道,把太太们逗得不时发出尖笑。   滕思宁身边没有男孩,只坐着一个辛昀伏。辛昀伏还和其他人说说话,互相逗笑几句,滕思宁却板着脸,看上去与周围人格格不入。   她事先知道辛昀伏的安排,没有阻止,一半是对司征英的报复意识作祟,一半也是好奇,想看看现在自己身边的同龄人都在玩什么,闹到了怎样不堪的地步。   辛昀伏说今天过来的男孩都是枫会的人,算自己“家里人”。她横挑鼻子竖挑眼,觉得没一个顺眼的。   辛昀伏见几个女太太已经领着人离开了茶桌,她凑到滕思宁边上,问说:“你觉得怎么样?”   滕思宁白了她一眼:“这就是枫会里最高档的货色了?这俱乐部竟然还没倒闭,看来大家都不怎么挑。”她顿了顿,又忍不住皱眉,“男孩子,又不是演戏,一个个涂脂抹粉的,再好看也倒胃口,何况也不怎么样。”一个叫田朴玉的男孩离她近,她说话并不刻意压低声音,男孩显然都听见了,但装作没听见。他目光与滕思宁碰到一块儿,他还冲她笑了笑。滕思宁估摸着他没比滕哲飞小几岁,心中更瞧不起人了。   辛昀伏知道滕思宁骨子里是个保守的人,暗暗一笑,说:“大多不是明星,不可能像明星那样好看。”   滕思宁“哼”了一声,愈发看桌上的几位女太太也不顺眼了起来。辛昀伏怕她又说出什么中听的话来,连忙将她拉走。   滕思宁还不服,甩开她要往回走:“不是你拉我来开开眼界的吗?还不准我品评两句?”   辛昀伏不放她走:“谁拉你来开眼界了?是拉你来解闷的。”   滕思宁冷笑:“解闷?就那群娘娘腔?我本来没什么,看见他们倒添了胸闷。司征英那老小子再不好,我也不至于这么糟蹋自己吧。”   辛昀伏心里有点瞧不起她,想:“司征英从来没爱过她,以前和他的前妻缠杂不清,现在又请了个跟他前妻长得相似的女人住到他的外宅,美其名曰照顾他的母亲,其实不就是他的情妇?也就她这种自轻自贱的人,还会对他念念不忘。”   她咳嗽了两声,一手抚胸。滕思宁不由得放松了力气,不再挣脱。辛昀伏小声说:“自然不会让那些货色来陪你。你跟我来。”   滕思宁也起了几分好奇,就跟着她走。   辛昀伏打开一扇房门,冲滕思宁努努嘴。滕思宁无所畏惧,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   房间里有个高个子男孩,正一个人懒懒地在打台球,听到动静,他一抬眼,然后笑了:“总算来了。”   滕思宁认出他,张口结舌。辛昀伏在她背后一推,笑着轻语:“他,还算不辱没了你吧?”   关明明没听清辛昀伏说什么,他又对着滕思宁微微一笑。   滕思宁脑子里一团浆糊,直到关明明跑来拉她手的时候,她还是难以摆脱一股荒谬的感觉。她很想问关明明:“孩子,你这到底是为什么?”   ?   【评论】   乱乱乱   -完- 第60章 焦白   上海这边一档大型户外真人秀综艺,一共六个常驻嘉宾,高步芸替瓜嘉裕拿下了一个。望春来那边有摇   上海这边一档大型户外真人秀综艺,一共六个常驻嘉宾,高步芸替瓜嘉裕拿下了一个。望春来那边有意争,但最终一个常驻名额也没拿到。六个人选中,瓜嘉裕是第一次参加真人秀综艺,他不是名气最大的,不是地位最高的,甚至不是粉丝数最多的,但节目制作费公布常驻嘉宾名单时,他永远排第一位。任何一张集体宣传海报上,他永远是C位。   文化娱乐公司的影响力起伏,可以在转眼间上天入地。青都本来冒头快,这次综艺塞人,在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局面下,有了这么个结果,聪明人已然意识到:情况有变,望春来系已无法一家独大。   高步芸对这一结果早有所料,众声沸沸,给她发来祝贺邮件时,她的心思已经转移到别处。   电影资源,依然是青都的一大短板。但在不完满中,也有要面临两难选择的时候。   高步芸手中现在有两部电影。一部导演祝荔,是徐之荣的师弟,也是现在沪圈力捧的新人。他自己写了个本子,讲一个北方男孩来上海工作后娶了上海女孩,双方家庭因南北差异不断闹矛盾,最后勉勉强强磨合在一块儿过日子。是一部适合春节档的轻喜剧。电影名字叫《上海女婿》。题材老套了点,但安全,且剧本情节流畅,笑点清新,只要运作得当,可以想见又是一部高票房片子。徐之荣自己投了点钱,又拉来了几个财大气粗的投资方。他感激高步芸之前借白荷给他的系列电影配戏,这次投桃报李,邀请司钦来演这部男主。   高步芸还没和司钦聊过这片,但私下里已调好了他的档期。   司钦要进电影圈,这片简直是天赐跳板。   然而现在她有点犹豫,犹豫的触发点是那个作孽的先锋派导演焦白竟然真的完成了一部剧本,还不依不饶地寄到了她公司。   高步芸自认看人很准,但她毕竟不是神仙,对焦白,她就看走眼了。   她原先已判定他是个无病呻吟、矫揉造作、故弄玄虚的半吊子导演,人生的终极目标是把观众搞得和他一样稀里糊涂,人生的最佳归宿可能是某广告公司的外聘摄影剪辑师。但她在睡前瞄了眼他写的剧本,结果一口气读到凌晨三四点。她反复读了三遍,惊叹之余,不得不承认,焦白大概就是大众推崇的那种天才。   这是一个全新的故事,讲的是一个患有亨廷顿舞蹈症的乡下女孩小时候被人渣幼师□□却不敢出声,等她明白自己得了绝症后,鼓起勇气去大城市找她当律师的小舅舅,要揭露那个幼师的真面目。她的小舅舅实际也是个人渣,当然在帮助她的过程中有了质的转变。期间,又有一个老牌男艺人的第十八顺位情妇因被甩心理失衡,故意捏造男艺人“恋童”,想借助社会舆论打压报复;还有一个受境外势力资助的女权组织闻风而动,浑水摸鱼……   这虽然是一部彻头彻尾的女权主义题材电影,但其中每个角色都活灵活现,如有神助。除了女主诺,高步芸还特别喜欢她的人渣小舅舅。她把那个角色翻来覆去地咀嚼,简直欲罢不能。这也让她面临了两难的选择。   高步芸通宵读了剧本,第二天就上门拜访焦白。   焦白住在市中心一栋三层高石库门房子里。大门就和人不一样,生生在一排黑漆木门里弄出了田园茅舍风。进门好大一个院落,各种植物,枝繁叶茂。门边一口浅水池,一只巴掌大的乌龟静静地趴在池中央一块石头上。高步芸经过浅水池入门时,乌龟迅速把脑袋缩入龟壳。   门内沿墙铺排了一条水沟,沟中种植了白莲。主人不惜血本地用着干冰,让沟上烟雾缥缈。屋内也尽是植物,几只翠鸟在树墙上飞来窜去。   屋中央一张巨大的红木书桌,上面乱哄哄堆着许多纸墨文书。其它家具也都是古中国风格的,数量不多,风格迥异。   焦白上面穿了件贴身小背心,下面穿了条肥大的中裤,夹脚拖“啪嗒啪嗒”地打着拍子。他把高步芸迎进屋后,就把她扔给他太太,自己转过影壁,做工去了。   焦太太年纪很轻,高步芸怀疑她是否高中毕业了。她穿一身飘飘然的白色汉服,乌黑长发垂到脚踝。   焦太太不大认生,她端来茶点后,就在一片电钻声中和高步芸聊上了。她是天马行空地扯淡,但高步芸和生人谈话从来有的放矢。   聊了约莫半个小时,高步芸至少确定了三件事:一、这女孩是货真价实的焦太太,半个月前刚嫁给焦白。二、焦太太父母都在海外做生意,一年见不上一次,她从小由奶奶带大,她奶奶一年多前去世了,这屋子就是她奶奶留给她的。当然,留给她时远不是现在的样子。焦白改变了屋子的气韵,让老房脱胎换骨。焦白的改造还没结束,他现在正在做一张“流水台”,做成后用来摆饭菜会很好看。   “现在他晚上就住这里,和我一块儿。”焦太太欣慰地说,“彤姐姐不拍戏的时候也会住这儿。”   高步芸确认似地问:“顾彤?”   焦太太点点头。   第三点,焦太太有遗传病亨廷顿舞蹈症,她小时候也被一个变态老男人跟踪过大半年。焦白的新剧本,无疑是以她为原型写的。   高步芸听影壁后电钻声停了些时候,便抬腕看了看表。焦太太说:“我给你再添些水。”   她将玻璃茶壶中剩下的一点水倒在高步芸的盖碗里,正要拿着茶壶往外走,高步芸“啊”了一声,一把抓住她手腕。她小臂上一圈乌青,紫得狰狞可怕。   焦太太不大好意思地放下袖管挡住。高步芸看了眼影壁方向,悄声说:“他弄出来的?”   焦太太一脸稚气,她俯身说:“你别告诉彤姐姐。他也不是故意的。他有时写不出东西,或者写东西被人中途打扰,就会发疯,自己都没办法控制的。我昨天不当心扰乱他思路了。他已经向我道过歉,我没关系的。千万别告诉彤姐姐,我怕彤姐姐生他气,不爱搭理他了。”   焦太太的心事都写在脸上,高步芸看得暗暗心惊,她想:“这小姑娘那么喜欢焦白?怎么她谈到顾彤,跟谈下一任焦太太似的?顾彤这又是怎么回事?”   焦太太一去不复返。不久,影壁后传出来古怪的□□。   高步芸愣了愣,然后气乐了。她就奇怪,前两次与焦白接触,他不像是个好相与的。她搅黄了他的电影,带走了他的女主角,又对他亲自递上来的“平生第一部 完成品剧本”不屑一顾,他怎么就肯乖乖地答应她上门拜访呢?原来是要给她个下马威。   高步芸有那么一刹那,想起身离去,干脆再打击焦白一回,但她只稍微挣扎了一下,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她整理了下心情,起身来到影壁旁边,伸手敲了敲影壁。那边的声响停了停,又照旧继续。   高步芸像隔着屏幕开视频会议,声音清冷好听、一本正经:“焦导,我待会儿还有点事,能不能先谈下你的剧本?”   焦白的声音沙哑,还气喘吁吁的:“正忙着呢。实在着急,你过来,我们面对面谈。”焦太太叫了一声。   高步芸当没听到:“那我就实话实说了。你的剧本……”她故意顿了很久,那边节奏也缓下来,似在等她出招。她笑了笑,诚恳地说,“天才之作,是我入行以来就一直在期待和寻找的作品。中国不乏国际知名导演,但大多都习惯老老实实地讲故事,一旦脱离这种‘脚踏实地’的叙述方式,就乱七八糟,连三流导演都不如了。但你的这部剧本,让我在叙述中看到了无与伦比的想像力,表达也清晰有力。如果让我来个类比的话,我会说,有点姜文的《鬼子来了》和王小波青铜三部曲的意思了。”   她过于激动,不得不咬住嘴唇,抑制自己的情绪。   她想过,自己也许不应该表现得太过在意这剧本,免得让焦白得意忘形,坐地起价,但她还是决定这么做了。不仅仅是因为这作品值得,而是她判断焦白吃这一套。当然,她也不怕和他讨价还价。   焦白一声不吭地听完她的评价,果然得意极了。他笑说:“我写的第一部 剧本,全须全尾的,能不好吗?可惜,从演员到幕后人员,我都已经有了。这次就不和高总合作了。”   高步芸手指在影壁上轮流敲打着,她笑说:“演员都是谁?女主的话,肯定是我们家顾彤吧。”   焦白似乎“哼”了一声:“你不是不许她拍我的电影吗?我怕打官司,不敢用她。”   高步芸叹了口气:“她要听到你这么说,可要伤心了。她当初为了演你的电影,可和我大吵了一架,差点离开青都了……说起来,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我欠你人情?”   “要不是我阻止你拍那部不知所谓的电影,你不但白白浪费时间和精力,也没机会写出这个剧本来。所以于情于理,你是不是该回报我些什么?”   焦白似乎被她的逻辑打倒了,一时没有出声。   高步芸再接再厉:“这样,你跟我说说演员定了谁,我帮你参谋下合不合适。”   半晌,焦白说:“上观的林玦演小舅舅。一个叫陈菲的ZX女学生演诺。其他都是我上一部流产电影里的人。”   高步芸讽刺说:“焦导这是要拍偶像电影?”这次,她不等焦白回答,抛下句“我走了”,就往门外走去。   没等她到门口,屋里几只鸟惊得翅膀乱拍,身后一阵风逼近,她被人打横抱起,扔到了红木书桌上。   桌上茶水倾倒。一只墨水瓶子滚落到她身上,瓶盖没拧紧,蓝黑色墨水很快将她的衬衣下摆弄污了。   焦白爬到桌上,压在她身上,居高临下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   高步芸没经历过这种,惊得直推焦白。焦白看她乱了方寸,愈发高兴张狂,低声说:“高总,你想塞人进来演我的片子,不必拐弯抹角。你不说我欠你一个人情吗?行,我陪你睡一次,还让你塞一个演员进来。够还你人情了吗?”   高步芸这时已冷静下来:“滚下去!”   焦白举着双手爬了下去,他嬉皮笑脸地冲高步芸伸了伸舌头。   高步芸眼角余光瞄到桌上一方砚台,很想拿起来砸到对面那个人渣的脑袋上,叫他头破血流,但她只是整理了下自己的衣物,顺带梳理自己凌乱的头发。   焦白不错眼地看着她,还吹了声口哨,他说:“高总的手势很可以啊。你还没回答我,我这还人情的方法怎么样?”   高步芸冷笑:“你是不是忘了,你把完整的剧本都发给我了?”   焦白面色一变,他不太确定地说:“那又怎样?我写的东西,只有我能驾驭。”   高步芸说:“你写的?你申请版权了吗?我可以用我公司的名义申请版权,一旦申请下来,没我的同意,你就没机会拍这部电影。即使你已经申请了版权,我也可以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弄个相似的,赶在你前面找人拍完,保证你卖的每一个关子,观众都会提前知道。”   焦白定定地看着她:“你不是这种人。”   高步芸是真的笑了:“我能把滕思宁的眼中钉捧红,能让青都文化在两三年内崛起,你觉得,我应该是怎样的一朵白莲花?”   焦白不说话,似在默默衡量着什么。   高步芸找不到右脚拖鞋,干脆赤着一只脚走到玄关,套上了自己的鞋。她说:“焦导,写剧本、拍电影,你是行家,但一部电影能够出来,并获得最大收益,单靠你一个人或你的制作团队,是绝对不够的。上观的强项是拍俗烂偶像剧。他们背后的望春来偶尔会拍现实主义题材的片子,但前提是,这些片的导演是已经成名的大导,或者愿和他们签卖身协议的新人导演。而且他们都是彻头彻尾的商人,没人会理解你写的剧本。你不妨问下上观的人,打算怎样宣传你这部电影?如果遇到审查问题,他们又打算怎样解决?你应该……还没和上观签约吧?”   焦白阴郁地摇了摇头:“我问过熊大哥,他建议我再等等。虽然我看不出有什么必要。”   高步芸说:“你该谢谢他,不然你就要求着我拍部仿作,来挽救你那可怜的、被改得面目全非的原作了。”   焦白怒了:“我和辛昀伏说好了,他们不会不经我同意改动我的剧本!”   高步芸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当然,大家都是这么保证的嘛,反正像这样的口头约定又不算数。”她见焦白又要说什么,一手往下压了压,“好了,你今天情绪比较激动,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   她往门口走了几步,乌龟吓一跳,再次把头缩入龟壳。她想起来什么,又回来了,她说:“你怎么说服上观拍这部片子,还承诺让林玦来演的?你该不会……提到了我吧?”   焦白实际就是对辛昀伏说,高步芸盯着他这部片,才引起了她的注意。他没告诉高步芸,但高步芸显然看出来了,并毫不掩饰地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他恨恨地想:“这女人跟魔鬼一样!”   高步芸笑得十分开心,她挖苦说:“上观那帮人,整人还行,艺术鉴赏力则为零。我就说辛昀伏怎么舍得让林玦出来演一部大女主电影中的男主,原来是你用我作饵。那女人应该很迷信我,觉得我能看上的,都是好的。焦导,你也很懂得利用她的心理嘛。”   她不顾焦白难看的脸色,笑着摆摆手,真的走了。   一出门,她脸上的笑容就了无踪迹。   ?   【评论】   -完- 第61章 曝光   小宣打从关山鹰的房前经过。房门开着,《大世纪》的工作人员进进出出。一个女孩从小宣身边掠过……   小宣打从关山鹰的房前经过。房门开着,《大世纪》的工作人员进进出出。一个女孩从小宣身边掠过,拿了一沓纸进屋交给糖心,糖心又拿给关山鹰,关山鹰特意戴上眼镜看。   小宣眼尖,马上辨认出那沓纸是什么东西。她气得不行,又不能直接闯进屋里去质问,想了想,只能跑远点,给华瑞衡打电话诉苦。   这已经是小宣进这个组后打给华瑞衡的不知道第几个电话了,华瑞衡也很无奈。   “又是飞页!光这几天就临时给许如筠加了多少戏了……还有前两天小白的那场高光戏,听说糖心联合了一帮人去向关导反馈,说会激起观众逆反心理,要求删掉……他们太过分了!华姐,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也得想想办法啊!”   华瑞衡的声音听上去一点波动也没有:“关山鹰很看重这部作品。他又不是没话语权的小导演,应该不会任人拿自己的心血开玩笑。”   “不不不,关导比预料中的好说话许多。你是没见到许如筠身边那群人,苍蝇叮蜜糖一样盯住他不放。滕思宁也来探过两次班了。就怕他经不住这一波又一波的……对了,高总会来探班吗?她让我盯着许如筠和林玦那边,一有事直接和她说,但这两天我都联络不上她。”   华瑞衡说:“这两天司钦他们的剧要杀青,她去他们剧组了。你有事跟我说就好。”   小宣悻悻地挂断电话,想她不是跟华瑞衡说过好几次了?有用吗?   小宣是不大懂公司成员结构的,单知道华瑞衡是高步芸请来的高手,在青都举足轻重。华瑞衡看着也是有本事、沉得住气的。但小宣总觉得,和望春来一帮惯会偷鸡摸狗、给人使绊子的老狐狸们相比,她太一本正经,也就不能懂得他们的门道,予以有力还击。要治那帮没皮没脸的小人,还是得高步芸出马。但高步芸近来时不时失联,真叫人心急。   这时,白荷的手机又开始震动。小宣替她回了几句,对方态度强硬,要马上见到本人。   小宣看了眼那人的微信头像,叹了口气,只好去找白荷。   白荷这天下午没戏,她跑去观摩林玦与许如筠的对手戏。那二人拍完,白荷做东,邀请他们和自己一起吃晚饭。   林玦以为她要叫什么好的,提前贡献出一瓶Chateau Lafon Rochet。没想到,白荷点的是KFC的套餐。三人便就着洋酒吃炸鸡。白荷放开肚皮吃。林玦只吃汉堡。许如筠意思意思,吃了杯土豆泥,就不吃了。   白荷挺不好意思,一定要再给许如筠另叫。她选了几家口碑不错的西餐厅,许如筠都不喜欢。最后,许如筠也不好意思了,趁糖心不在,也任性一回:“谁爱吃那些东西?帮我点个麻辣烫,再加几根烤串。”   白荷一听来劲了,给自己也加了份餐。   小宣在林玦房里看到白荷时,白荷吃得满嘴油光,还在和许如筠两人喝着啤酒猜拳。林玦则抿着洋酒,从旁笑眯眯地看着她们。   白荷赢了一局,她口无遮拦地说:“许姐姐,该我问了。我一直好奇,你当初是怎么混进HLW的?是你公司的人找了剧本,主动和那边的人谈,让他们投拍?还是他们看上了你?”   许如筠说:“郎有情,妾有意,就凑一块儿了呗。怎么,你也想去那儿?”   白荷一脸天真:“谁不想啊?那可是HLW!不过我没想过一直留在那儿。拍两部作品,体验一下,留个纪念,就足够了。所以许姐姐,我特别羡慕你。”   许如筠冷笑:“高步芸不是很厉害?让她替你操作一下。实在不行,我帮你介绍个金主,拍一两部戏是可以的。不过,你长得太洋气,恐怕在那边吃不开。”   白荷没听出她的恶意,或许听出了也不在意,她太一帆风顺,深信自己的能力,愿意原谅任何因自身的不如意而射向她的明枪暗箭。她笑说:“你蒙我呢。要这样就能成,HLW一年到头不全被我们的演员占尽风头了?成功总是不容易的,更何况一个出生平平的中国女孩要在美国出头。放眼全中国娱乐圈,现在也只有你一个人做到过。姐姐,我们快点继续,我已经想好下一个问题了。”   她这话倒让许如筠愣了会儿,忍不住重新打量眼前的女孩子。   但白荷下一句话贼忒兮兮地溜出来,泄了她的底,她说:“快猜,快猜,我非常好奇你和你的犹太前男友之间的恩怨情仇。”   她此言一出,许如筠在心里骂了声娘,林玦也暗暗咋舌,想:“年轻人,真是什么都敢说。”   小宣则再偷听不下去,瞧了瞧大开的门,直接进去对白荷说:“高总找你。”   高步芸是压制白荷的一道急急如律令。白荷玩得再疯,只要高步芸找她,她立地就能从花孔雀变成小白兔。   她跟着小宣出去了片刻,然后回来向林、许二人告辞。她依依不舍地拉着许如筠的手:“好姐姐,我们明天继续。”   小宣怒其不争地剜了她一眼,把她拖走了。   白荷像一阵风,在的时候好像还不觉得,一走,屋里顿时冷清许多。   林玦和许如筠本来不熟,刚才夹着白荷,热热闹闹的,仿佛十年老友。白荷一走,顿时露了馅,相对无言。   林玦不擅社交,也不勉强自己,打开手机,在一边刷朋友圈。   许如筠想白荷,想她的美貌与天真无畏,想自己是否也有过那样傻大胆的时期。她被触动了心绪,不由得回想起她的前男友,她可笑、妄生的爱情,以及那两个她从没见过、可能永远也不会见到的孩子。   她一边流连自己五光十色的过往,一边吃光了剩下的烤串。她想:“糖心见到要疯了。”   手机上来了两条短信,是《大世纪》主投资人发来的又一次邀请。前两次她若拒还迎地打发掉了,这次却真正没有了心情,打发也懒得打发。   她拿纸巾擦擦嘴,突然问林玦:“你有很多女朋友?”   林玦一愣,从手机上抬头,疑惑地指了指自己,样子看上去有点傻。   许如筠点点头,自顾自地说:“思宁姐曾想让我们两个炒绯闻来着。不过上观的那位辛女士说,你女朋友太多,怕会惹出麻烦,建议我换一个炒。你真的有许多女朋友?”   林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说:“像吗?”   许如筠歪头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外界给林玦贴的标签是“风流、花心的小生”,但许如筠也算有一定阅人资历了,怎么看他都更偏向于“内向、文艺的宅男”,还有点傻。   她摇摇头:“不像。”   林玦沉默了一下,说:“没有许多,正式交往过八个吧。”   许如筠张大了嘴,眉目很灵活:“哎哟喂,那也不少了。”   “不是同时交的,是一个接一个交的。”   “哼,男人。”   林玦想顺着她开几句男人就是花心、就是管不住下半身的粗俗玩笑,但许如筠眼睑半垂,屋中昏黄的光将她的睫毛尖镀成金色,依稀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搞的,不知不觉地就认真起来:“都是我的错。她们一个有一个的好,我和她们每一个交往时,都希望她就是最后一个了。我不擅长和陌生人建立关系,找到一个人,把她变成女朋友,进而谈婚论嫁,结成共度终生的良人,是件复杂、繁琐又漫长的事。一次次失败,一次次重来,很消耗精力的。我都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许如筠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吐露心声,对着他看了会儿,才说:“所以你的毛病在哪里?”   林玦不快地看了她一眼:“我疑心病太重,而且越来越重。我总怀疑,她们是出于某种目的才接近我的。”   许如筠眼珠转了转:“都是圈内人?”   “对。”   “怎么不试试圈外的?你应该有不少女粉丝吧?”   林玦一手遮脸,笑说:“饶了我吧。粉丝一旦变成身边人,对你的要求就不同了。她们本来也够苛刻了。”   许如筠又建议:“那其她圈外人呢?家里人应该帮你介绍过吧?”   林玦摇头:“她们是另外一个世界的物种,光想着怎么向她们解释一件又一件事,就够我烦到禁色了。”   许如筠黔驴技穷,有些同情地看了会儿林玦。她突然拍拍手站起来,轻轻踢了他一脚:“吃饱了,去外面散会儿步?放心,就在酒店外面的花园里走走,不出门。”   林玦和她在一起,没什么好不放心的。许如筠名气比他大许多。   今年夏天好像没怎么热就要过去了。   许如筠和林玦各自戴着帽子和口罩,披着薄薄的外套,在黑漆漆的酒店花园里绕圈消食。   他们聊了几句正在拍的电影,又聊了几句半途退席的白荷,又无话可说了。   林玦用眼角余光瞥着许如筠,觉得她很神秘。可能她那段闯荡HLW的经历给她镀上了光环,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似有深意。林玦和她对戏也好,像这样和她并肩而行也好,不自觉地就会有点紧张,担心自己哪里出错,遭她耻笑。他上次有这种紧张感,好像还是在和司钦拍《惊雷之地》的时候。   花园里突然跑出来几个小孩子,哇啦哇啦的,把他们吓了一跳。林玦本能地挡在许如筠身前。   一个小男孩追着另一个小男孩打,打人的男孩反倒在哭。   许如筠不甘被挡,从林玦背后一个箭步蹿到男孩子们的面前,虎着脸教训:“怎么动手打架?住手,都给我住手!”   男孩子们见到生人,吓得一动不动。只有打过人的还在委屈地抽泣。   许如筠凶巴巴地问打架情由。打人的不说,被打的嬉皮笑脸地说:“他没有爸爸。我实话实说,他就打我。”打人的又照着他脑袋抡了一巴掌,嚎哭说:“你才没有爸爸!”   许如筠强硬地命令其他看戏的男孩将这两个拉开。她简单地评断是非:“每个人都有爸爸。没有爸爸,人是怎么生出来的?”   被打的不服气:“可从来没见过他的爸爸。每次大家出来玩,他只有妈妈,其他人都有爸爸妈妈。”   许如筠见他还敢挑战自己的权威,怒了:“你就是个笨蛋!人家爸爸工作忙不行?谁都跟你爸爸一样,天天跟着还没把你教好。自己回家问问你妈妈,人都是怎么生出来的。”   她痛斥被打的男孩一顿,又好言安抚了打人的几句,然后将他们统统赶走。   被打的跑远了又回头笑对许如筠说:“我认得你,你是演电影的。我要告诉妈妈你骂我。”   许如筠大声说:“去去去,去把你妈和你爸都找来啊!”   那小子笑着逃了。   许如筠骂了几句,也笑了。她还挺享受管教小孩子的感觉。   林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许如筠过足瘾回来,发现他双眼亮闪闪地盯着她,好像她突然成了什么天上掉下来的宝贝石头。许如筠心里别扭,又好奇,问他:“你怎么了?”   林玦忽然张开双臂,飞快地抱了她一下,又松开。他高昂着头走到她前面。   许如筠莫名其妙,追上去连珠炮一样地问他到底怎么了。   林玦没回答她,但他的眼眶湿了,他说:“没什么,我就是高兴。”   XXXXXX   小宣越来越有怨妇架势,她和白荷坐在保姆车上,一刻不停地抱怨,从许如筠背后团队到滕思宁、洛亦莹,从关山鹰夫妇到剧组工作人员,连青都的人也没能逃过。   把白荷送到目的地后,她又忍不住抱怨唐小南:“他不知道你在这个剧组,处处有眼睛盯着吗?上周才见过,现在又要见。你们干脆同居得了。”   白荷装没听见,笑嘻嘻地让她两个小时后再来接她。   小宣没好气,怒怼她一句:“用得着两个小时?我以为他撑死十分钟了。”   白荷差点被自己绊倒。   唐小南在他朋友的小屋内等白荷。朋友是位讲究生活品质的女性,她房里摆满鲜花,香薰机送出水润的木香。   白荷和唐小南的见面却没那么温馨。两人一周不见,一见就迫不及待地滚到一块儿去了。   唐小南当然不止十分钟,但加上前戏,也远没有两个小时。完事后,白荷搂着唐小南汗湿的肩膀,拨弄他挑染了银色的头发。她本来想告诉他小宣的那话,开开玩笑,但还是算了。   她看得出,唐小南心事重重。她的男朋友长相柔美,为迎合现在的市场,也刻意往中性偶像的路上发展,但实际上他的观念非常传统,有时甚至可以说食古不化。他总觉得他自己可以解决工作上碰到的所有问题,没必要将困难和挫败告知女友。让女友担心的男人,是没用的男人。   白荷一般很尊重他的想法,但想到她昨天和张之颖、杰森他们通的电话,她忍不住说:“事情应该快谈成了,你再忍几天。”   唐小南翻身起来,给自己点了支烟。他说:“我知道,离雀领的心理价位还差三千五百万。实在不行,我自己出钱补上。”   白荷看着他光裸、白皙的后背,心里变得很柔软。她难得柔顺地趴在他背上,低低说:“谢谢你这么信任我。”   唐小南笑了:“也不是光信任你,好多人跟我说过高步芸培养艺人的方法,我还挺心动的。虽然我觉得她现在看不大上我,也仅把我当成棵摇钱树,但我会让她刮目相看的。”   白荷从他嘴里拿过烟,自己吸了一口:“你一定可以的。我们说不定很快就能同演一部戏,光明正大地爱个你死我活,让你的粉丝花钱看,气死她们。”   白荷出道以来众星捧月,几乎没挨过骂。只有一次,不知哪个小报怀疑她和唐小南在交往,唐小南粉丝替偶像辟谣的同时,将她骂了个狗血淋头,她们百分百肯定是青都在利用唐小南帮她炒热度。白荷嘴上说不介意,心里却始终耿耿于怀。   唐小南稀奇地转头看她:“你在意她们?”   白荷不当心露相,她嘟了嘟嘴,随即若无其事地一笑:“反正你都是我的人了,挨她们几句骂也没什么。”   唐小南皱皱眉,将她拉到自己身前,认真地看她的脸。白荷被他看得有点恼羞成怒:“看什么?说了不在意。谁在意谁是小狗!”   唐小南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他接着忽然双眼定定地看住白荷,“你想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公开我们的关系。”   白荷吓一跳,心里觉得这不大好,偏偏忍不住作死地挑衅说:“哦,你敢吗?”   唐小南二话不说,捻灭烟头,打开手机微博,编写了一段话,又添加了一张他和白荷私下拍的合影。那是白荷生日,他按她的要求戴着长长的兔耳朵,□□上身跪在床上。他脸上、身上还沾了几处奶油蛋糕。白荷一手举了瓶红酒,一手搭在他肩头。他表情可怜又讨好,白荷则一脸强占良家男孩的霸道嚣张样。   眼看唐小南的手指要点上“发送”,白荷“嗷”的一声扑上去抢他的手机:“别,千万别发!”   唐小南大叫一声,倒在床上:“我发出去了!”   白荷又惊又怕地盯着他。唐小南笑了:“其实还没有。”白荷再次扑上去又笑又打。   两人闹了一阵子,这段图文进了草稿箱。   白荷经受了一番刺激,体感到了后怕,但又有些感动。她不怀疑,如果刚才她不阻止,唐小南真会把他们的关系就这样公开了。可以想见,现在网上会有多么热闹。   她抱住唐小南,向他贴近。唐小南似乎从肌肤相触中领会了她的心声,他说:“本来不想这么早告诉你的。我想早点摆脱偶像身份,成为一个真正的演员,也有一点,是因为演员不必顾及许多。我们不用在戏里,也可以光明正大地谈恋爱。”   白荷不大肯定地说:“是吗?”   不等他们进一步探讨这个问题,她的手机响了。这支手机是工作专用,会联系她的基本是青都内部人士。她不敢不接。   打来的人是小宣。她倒了一天的霉,现在开口也是一股丧味,她说:“打开手机看看,你和唐小南的关系曝光了。” 第62章 殃及老板   杀青宴结束得很晚,高步芸盯着萝卜干和小李子将司钦送回房,顾彤和方青回也各自被人接走,然后她才回到自……   杀青宴结束得很晚,高步芸盯着萝卜干和小李子将司钦送回房,顾彤和方青回也各自被人接走,然后她才回到自己的酒店房间。   剧组很多人知道她在戒酒,没逼她喝酒,让她端着酸梅汁冒充葡萄酒混了一晚,所以她现在头脑十分清醒。司钦事先服了从日本带过来的解酒药,三分醉,七分装,应该也没什么事。   高步芸回房后就换下酒宴上穿的服饰,换上一套她定制的汉服。汉服模板参考的是方青回在剧中的一套戏服。   她的头发长了,垂到腰际,倒省了戴头套的麻烦。   她对着穿衣镜中的自己三百六十度地端详了一番,看时间差不多了,就给司钦发了条微信。司钦过了十分钟才回她:“张老师来了,再等等。”   高步芸想着一会儿在司钦房中的约会,满心期待。   她想自己是真的有些过了,就算已经顺其自然,接受了和司钦的情侣关系,但她现在的热情和投入程度,也大大超出了安全范围。她一度指望过司钦把控下他们的关系,毕竟这事要曝光了,他才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但司钦比她还靠不住。他非但不懂得适度降温,反而热衷于煽风点火,生怕他们疯得不够厉害。   张士奇在司钦房里呆了足足四十分钟。他没看出司钦醉了吗?有什么话不能以后说?   高步芸又等了一个小时,司钦还没给她回信。她再要发信询问时,他的微信来了。   他写道:“你过来。”   高步芸将毛绒斗篷衣裹在自己身上,出了门,直奔司钦房间。他们住在同一层,但要拐两个弯,穿过一道悬空走廊,才到司钦住的那块。   高步芸拿着房卡,推门进去。   房内亮起灯。床上被罩叠得整整齐齐,还没人睡过。地上箱子大开,东西整理到一半。   高步芸含笑叫了声“夫君”,没人回她。她又叫了两声“司钦”,同样石沉大海。   司钦不在房间里。   高步芸有点摸不着头脑。她打了个电话给司钦,房内没有手机铃响。那么说,司钦是自己带着手机出去了?   高步芸先以为他是去送张士奇了,但久等不至,她也有点急了。   她这两天忙,没怎么睡好觉,又路途奔波,理应很疲倦,但脑子里惦记着和司钦的cosplay偷情,感到手脚轻便,浑身有发泄不完的精力。   高步芸决定先回自己房间一趟,不行再来这里,要还找不到人,就去找酒店保安调监控。   她很快回到自己房间,一开门就察觉到气氛不对。果然,下一秒有人从身后捂住她嘴,搂着她转了个身,用背把门顶上,又很快上了锁。   高步芸闻到熟悉的气息,浑身颤栗,她的声音都在发抖:“谁?”   她身后的人说:“夫人莫怕,是我。”说完笑了声。   高步芸也忍着笑,文绉绉地说:“夫君深夜不睡,莫非有什么烦心事?”   她身后人拉着她走到窗前,一弯腰,一盏玻璃灯被点亮了。玻璃罩里是安定晃动的蜡烛火苗。她身后人穿着谢安的戏装,面目如玉,含笑看着她。   这个不知是司钦还是谢安的男人装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对她说着什么狡兔死、走狗烹,他如今功名已达人臣之极,再不急流勇退,恐遭主君忌惮,惹上杀身之祸。这个人问她:可愿与他共同退隐?   高步芸到底输在“专业”二字上。她已经极力忍耐兴奋之情,仍在对面人身上重重抽了下,欢脱地抱怨:“说什么呢?我是你妻子,自然与你共同进退。”   司钦忽然站起,将幞头扯下来扔到地上,又准备脱衣。他说:“既然如此,那你证明给我看。”   高步芸一愣:“怎么证明……等等,这句台词……”   司钦等不及脱衣,干脆先脱裤子:“当然是用你的身体证明。”   好好一段谢安与他夫人间的文戏,没到十分钟就变了味。高步芸不依。司钦由不得她不依。高步芸被他搓揉得浑身发烫,又想笑又想叫,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等等,你这算是‘霸王硬上弓’吗?”   司钦正在啃她脖子,闻言抬头,呆呆地说:“你想玩强迫的?我倒不排斥。”   高步芸没想好,但司钦是行动派,他解下腰带,绑住她双手,二话不说,身体力行了。   高步芸的脑筋平时是不到睡着不会歇息的,但她现在简直连自己在哪儿都快分辨不出了。心里有个声音弱弱地发出警告:“喂,快乐过头了。”接着又有个声音说,“管它呢。”这个声音后,她就彻底失控了。   她和司钦两个也不知在一起胡天胡地了多久。好像是窗帘外的白光已能将屋中朦朦胧胧照出个轮廓的时候,司钦起来了。   他忙了片刻,又俯下身在她脸上轻轻吻了一下。她不由自主地一哆嗦。司钦贴着她耳朵说:“我回房了。萝卜干会翻检我的房间,我的戏服先放你这儿,一会儿我让小李子来拿。”   高步芸享受着带鼻音的华丽、低沉的嗓音流过自己的耳膜,她呆呆地问:“小李子?他知道我们的关系?”司钦“嗯”了声。   高步芸有点不满:“到底有多少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司钦啃了口她的耳朵:“放心,都是可靠的人。”   高步芸色令智昏,本来还要发表两句意见的,也忘了,转头冲他妩媚地一笑,然后挥手跟他道别。   司钦又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离开。   他一走,高步芸就钻进被窝,好让他留下的气息更密实地包裹住自己。她睡着了也在微笑,梦中也有人对她摇头说:“快乐过头了。”   高步芸没睡多久,就被一阵接一阵的手机铃催醒。对方见她不接手机,竟直接打到酒店前台,让转酒店室内电话。   高步芸接起酒店电话,张之颖的声音炸雷一样轰到她耳畔:“看到新闻了吗?小白恋爱的事被曝光了。”   高步芸一脑子缠绵悱恻,还没完全清醒:“小白恋爱了?”   电话那头静了静,接着传来更响亮的吼声:“你最近怎么了?谈恋爱谈傻了?我可警告你:小白和唐小南的事已经让我焦头烂额了。你可别在这时候再给我整出点幺蛾子。公司再有当红艺人曝恋情,我立即跑去天桥自杀。我警告你,我做得出来,我真做得出来!”   高步芸的脑筋渐渐恢复了正常转动,她皱眉问:“怎么回事?谁放出来的消息?”   张之颖憋着一口闷气:“雀领。我们谈得差不多,就差三千万的差价了。我觉得还可以压一压,所以就晾了他们两天。反正小南心已不在他们那边,他们总要放人的。谁知道他们破罐子破摔,竟给我来这招!”   “小南不是说雀领不知道他在和白荷恋爱的事吗?”   “之前应该是不知道。雀领这次的公布方式,还有他们曝光的照片,和他们惯有的风格差太多。加上他们那边一公布,蔡立关于他俩的报道立刻出来。我觉得是蔡立帮助策划的这一出。”   “所以又是滕思宁在背后搞鬼?”   “基本可以肯定。我早跟你说了,让小白参与关山鹰的电影,和许如筠正面竞争……”   高步芸不要听她的马后炮,打断说:“蔡立拍到的照片,确实能证明他们是男女朋友关系吗?如果不能……”   她一边接听电话,一边翻看手机。微博瘫痪了,她另找了几个平台刷,满屏都在议论白荷和唐小南的恋爱关系。她刷到他俩的一张合照——唐小南戴着兔子耳朵,白荷拿了瓶酒。   张之颖听她突然没了声音,她说:“你刷到了?唉,那个小孩子。蔡立那边是没有拍到明确的照片。但雀领那个声明一发,小南的粉丝疯了一样攻击小白,不肯相信事实,反认定是雀领和我们在联合炒作,那孩子大概是不肯叫小白吃亏,干脆自己公布了。”   唐小南的文案很简单,只有三个字:“现女友。”   高步芸死死盯着这见鬼的文案,不知道该夸唐小南有种,还是该骂他脑子里缺根筋。好一会儿,她才透出一口气,告诉张之颖:“你稳住,先别去死,要死等我回来再死。”   XXXXXX   当天下午,高步芸在上海办公处,和白荷两个人进行了一场谈话。张之颖飞机误点,后来才加入她们。   她进高步芸办公室的时候,白荷好像哭过了,眼眶还是红肿的。她很委屈地叫了声“颖姐”。张之颖忙过去安慰她,又瞪了高步芸一眼:“真有你的,把我们大明星叫到办公室来说话?上海就找不到其它有屋顶的地方了吗?”   她看出高步芸状态也不怎么好。她没化妆,眼睛下黑眼圈明显,整个人疲倦而烦躁。不过高步芸又不必频频出镜赚钱,她对她没有怜悯。   白荷不敢完全接受张之颖的好意,她难得怯生生地表示:“颖姐,这次是我们闯了祸。事情已经发生了,说多少句抱歉也没用。你们给我们派活吧。我和小南商量过了,佣金你们随便扣,扣到你们觉得补上了公司的损失为止。我们都没意见。”   张之颖听她这么上道,心里高兴,但嘴上仍旧说:“你这孩子,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她又对高步芸说,“这次的事往好了想,提升了小白的知名度。而且,雀领出了这么招,是铁了心不要小南了,更方便我们入手。”   她没想到,高步芸冷冷地回了她一句:“雀领不要唐小南,谁说我就还要他?”   张之颖一愣。白荷急了眼:“高姐姐,你不能……小南很期待加入我们的。他还说过,雀领实在不肯放人,他自己出钱补上谈判差价。”   高步芸对此听而不闻,她心想,人真的不能贪便宜。唐小南明明不符合青都招聘艺人的要求,就为了他身上巨大的商业价值,她违背原则,想把人弄进来。结果还没进,就出了这种事。唐小南立地贬值不说,把个白荷也搭进去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我想过了,青都还是不适合用偶像艺人,我不想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安抚艺人、粉丝和媒体上面。”   白荷说:“可是你在我身上……”   “那是因为你值得。”   “小南也会是个好演员。”   “那就先让他证明自己,再来找我。”   可能她语气中的轻蔑刺激了白荷,白荷忍不住也冲了她一句:“凭他的商业价值,如果他能像专业演员一样演戏,你以为他还会选青都?”   这句话说完,屋子里静了静。   张之颖这时候倒不好偏向她了。她笑了两声:“小白脾气也变大了。这还没成腕呢,就瞧不上青都了?怎么着,这次我们若真不签唐小南,你要跟他一起投奔望春来啊?”   白荷觉得自己口不择言,也有点后悔,但又拉不下面子道歉,她虎着脸说:“我可没这么说过,我只是想……”   “你想?”高步芸打断她,“你凭什么以为,你想的,我们就一定会帮你实现?”   高步芸的声音不大,但白荷一时竟不敢再反驳她。高步芸看着她的目光很疏离,似正在评估什么。她以前从未用这种态度对待过她,拿她单纯当了一件商品似的。白荷心里不大舒服,又很委屈。   高步芸见她不再还嘴,神色稍微缓和了些,她说:“签不签唐小南,是公司上层的决定,轮不到你说话。现在你出了这种事,我也不要求你赔偿什么损失,只希望你摆准自己的位置,尽快调整好心态,投入到工作中去。关于你和唐小南的事,不要再自作主张,之后,我会让小宣告诉你该怎么应对。你这段时间,还是好好琢磨怎么演《大世纪》中的角色。你现在无论声名、地位,还是心态,都差许如筠一大截。我可不想片子出来,你被影评人和观众一边倒地贬低,真成了别人的洗脚婢。”   高步芸说完,又等了几秒,见白荷没什么要说的,就打电话将小宣叫进来,让她接白荷回剧组。   白荷出去了,张之颖才长吁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你至于吗?看把孩子吓的。我还没见小白这么憋屈过。”   高步芸捏了捏鼻梁,让小应冲两杯咖啡进来。她说:“这就憋屈了?你看看网上评论,她从今后要好好学学,怎么忍受憋屈了。”   张之颖笑了:“你不会生唐小南粉丝的气,迁怒本人,才不想签他的吧?”   高步芸冷笑:“粉丝像疯狗,逮着我的艺人骂,这不算,还胡乱造黄谣。不是说‘粉丝行为蒸煮买单’吗?我就迁怒了,怎么样?”   张之颖分辨不出她的真假:“唉唉唉,都是小孩子。小南也是为了保护小白才公开的。论起来,他自己损失才大。”   “所以,我们为什么还要签这么个商业价值已经不明确的偶像艺人?”   张之颖深皱眉头:“你真觉得这事以后,他会走下坡?”   “你觉得呢?”   真说起来,这两人都没带过偶像。张之颖撞大运,捧红过一个葛丰,勉强和偶像沾边,结果惨烈。她们实在也判断不出这事走向。   但高步芸觉得自己已经吃亏了。她的精力何其宝贵,竟白白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小应端咖啡进来的时候,说唐小南本人打电话过来,想约高步芸见面。高步芸一口回绝:“不见。以后这个人或者他经纪人要求见我,都找借口替我回绝掉。”   张之颖还在纠结:“真不签了?都谈到这个程度了。”   高步芸一脸疲乏地看着她。   后来,她们决定还是再听听杰森的意见。出乎她们的意料,杰森竟然赞同高步芸,也觉得不要签唐小南了。   张之颖瞠目结舌,手指着屏幕中的杰森:“你不是很爱他吗?你这心变的,会不会太快了点?”   杰森不理她:“我爱的人多了去了。你们没实时追踪进展吗?唐小南好几个大粉已经集体脱粉,之前买的他代言的产品也都退了。退不掉的在要求商家开□□。稍一耽误就给人刷恶评。那些商家都疯了,已经找律师,要求雀领赔偿损失了。雀领太沉不住气,还没解约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在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要我说,我们没必要趟这淌浑水。我们没捡漏个大流量的运气,就不要勉强了。”   高步芸嗤笑了两声。张之颖翻了一个白眼:“这都什么粉丝?就没有真爱粉为偶像勇敢公布恋情摇旗呐喊的吗?”   杰森说:“有啊。平时不出钱、墙头一大把的粉丝就是这么吹的。”他逼尖了嗓子叫,“Giegie好棒,和那些为了臭钱隐婚的贱货们不一样。Giegie勇敢飞,南瓜永相随!”高步芸和张之颖都被他逗笑了。杰森叹了口气,“打肿脸充胖子也好,自欺欺人也好,真圣母也好,这干人不是粉丝中的核心消费群,她们的态度根本无所谓。唐小南的价值,在疯得一塌糊涂的那帮人手心里。其实也能理解,就说之颖你吧。你老公要全靠你养,还在你赚辛苦钱的时候发条申明,说他找到真爱了,你不抽死他,难道还想再给他花钱?那得多贱哪。”   张之颖赶紧阻止他:“别说了,光想想我血压就要飙升了。”   一番商量下来,三人集体同意放弃签唐小南。   张之颖负责通知雀领,他们似也挺高兴。高步芸他们一直猜测雀领在解约前来这么一出到底意图何在,这下子差不多清楚了。雀领老板痛恨唐小南的背叛,宁可自伤八百,也要搅黄他的康庄大道。   两家公司,十几个人,为了这事奔忙了小半年,结果谁也没落到个好。   高步芸及时止损,摆脱了唐小南,就把精力放到修复白荷名誉上面。   对于唐小南那些暴起攻击白荷的粉丝,她酌情分成几类——情况不严重的,雇水军对骂;严重点的,联系平台封号、删文;很严重的,报警处理。一番密不透风、大刀阔斧地收拾下来,至少明面上,粉丝们不敢再无所顾忌地攻击白荷了。   高步芸又让狗仔适时放出几张白荷与唐小南的正常约会照片,引导舆论指责粉丝的蛮横与卑劣。她还接触了几个有影响力的女权号,让她们发声,支持女演员自由恋爱。   从结果来看,白荷暂时没有因为这次恋情公布损失什么,反而声名大涨,又多接了几个代言。钱琳征得高步芸同意后,请了几个记者到《大世纪》剧组来探白荷的班,单独采访白荷。一时间,《大世纪》的热点全在白荷身上。   唐小南最终与雀领解除了合同。他没再找下家,而是自己成立了工作室。但因为恋情,他元气大伤。他身上的快消品代言几乎掉光。演唱会门票卖不动,取消了好几十场。他降低身价去演劣质偶像剧,在剧组还和灯光师动上了手……   “白糖恋”曝光一个月后,青都官宣签入一名刚毕业的ZX男学生程洋。高步芸给他排面,几乎让公司所有签约艺人集聚一堂,欢迎新人。白荷也在。好巧不巧,同一天,唐小南发布了一张微博照片,他一个人瑟缩地蹲在海边看夕阳西落。   唐小南可能没什么用意,只是随手分享下自己的生活照。他以前也不是没分享过。但别有用心的媒体硬把程洋入青都的照片和他这张并列对比,感叹高步芸说到做到,对有演技的无名新人和对无演技的过气偶像的态度,可谓天差地远。   写的人和读的人都不乏扒高踩低的,说着说着就讽刺起唐小南的自不量力,好好的偶像不当,非要挤进青都当演员,结果两头落空,还平白给青都的艺人做了嫁衣裳。   有人专门截取了白荷和程洋的喝酒照,打赌说,唐小南落到这个地步,白荷也不会和他长久的。   又有好事的人将这些网上言论专门截给高步芸看。高步芸当时正陪司钦对苏乙电影的台词,心里觉得不妥,但反正不是她在落井下石,也没往心里去。   谁知第二天,一些尚自顽强留守唐小南的粉丝就陆续放出高步芸的黑料。   她们接受了前次的教训,只放有锤的黑料,对不百分百肯定的,则用小号公布,暗戳戳散布。   高步芸在保险公司任职期间的“坐牢史”,占据了她黑料的C位,被人加油添酱,一遍又一遍地传播和讨论。   XXXXXX   滕哲飞踏入办公室,就察觉手下的销售们情绪异常亢奋。他还没开口问,有人就忍不住,摇头晃脑地拿了手机给他看:“滕总,白荷的公司老板以前在我们这儿做过啊。”   另一个人说:“应该说的就是我们公司了。她怎么会坐牢?我昨天也跟招聘网站的人买了名单,这两天打算打电话招人,不会有事吧?”   滕哲飞呛了一下,差点把一口咖啡喷了出去:“买名单的那个,我们来谈一谈。”   ?   【评论】   精彩   -完- 第63章 信任   高步芸将《上海女婿》和《跳舞的女孩》的打印剧本放在自己左右膝盖上,举棋不定。   司钦在香港呆了两个……   高步芸将《上海女婿》和《跳舞的女孩》的打印剧本放在自己左右膝盖上,举棋不定。   司钦在香港呆了两个多月,已完成苏乙那部警匪片《阿正》的大半拍摄,他回上海参加两个活动,拍三本杂志,调整几天,就要去墨西哥和日本完成收尾部分。   司钦在隔壁打电话,已经打了半个多小时,不时有大笑声传来。   说话声消失了,人终于回来。   司钦穿着浴袍,头上搭了条毛巾,头发还没吹,已经干了大半。   他走到高步芸身前,弯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他们交往时间已经不短,但真正在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数。每隔一段时日相见,双方身上都似又有了新变化,宛如久别重逢。高步芸被额头上柔软、湿润的碰触激起心内一连串快乐、颤栗的涟漪,又好像风铃轻晃了一下。   司钦的声音低沉淳厚,吐字带着点港腔,他说:“滕哲飞来的电话。他看到了关于你的八卦,有点不放心,又不敢问你,所以向我来打探情况。”   时隔数年,高步芸迁怒的心思已经放下,她不太感兴趣地说:“哦,我没事。”   司钦仔细看了看她。她面无表情,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惊,抬眼问他:“你没告诉他我们在一起了吧?”   司钦紧紧盯着她的双眼,拖长声音说:“没——有——”   高步芸说:“别告诉他。他到底是滕思宁的儿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现在这样挺好的,要是曝光了,会有点麻烦。”她忽又笑了下,“张之颖真经受不起了。”   司钦心里想:“他们都说她无情,她有时候,还真的没心没肺。”   他还想着滕哲飞在电话里半遮半掩地探听高步芸的情况,明显余情未了,又想借着他这个亲哥哥搭桥,期待着发生点什么。   高步芸的心思已完全转到左右膝盖上方的剧本上去了。她让司钦在自己身旁坐下,说这两部戏的拍摄时间可能相撞,一个要赶春节档,一个打算赶海外三大电影节,他只能二选一。   高步芸难得抉择不下:“你想演哪部?”   司钦有点惊讶。他听高步芸详细讲述过这两个故事。论故事本身,他更喜欢《跳舞的女孩》,但这部明显是主打女主的,里面的男主小舅舅再精彩,也是用来衬托女主的绿叶。他自《踏冰》后彻底站稳脚跟,挑演的全是大男主戏。   高步芸深知他。司钦沉得住气,在没出头的时候,能够踏踏实实地演好一个又一个龙套、配角。但他之所以能忍,是因为他对自己具有十足信心。真金不怕火炼,如今炼出来了,以他的心性,恐怕很难再让他心甘情愿地为别人配戏了。   尽管如此,高步芸还是把两个剧本都交到他手上:“你先别急着回答我,看完剧本再说。”   司钦有点不乐意:“现在?我们难得能凑一块儿。我明天下午就要走了。”   高步芸无奈地看着他:“那你把《跳舞的女孩》看了吧。早看完,早睡觉。”她窥探了下司钦的脸色,又补充一句,“明天早上也可以做嘛。”   得了这句保证,司钦埋头啃剧本去了。   高步芸怕他饿着,给他舀了碗红枣银耳羹,坐在旁边陪他看,随时满足他的任何一个小小的要求。   司钦像大爷一样地享受着高步芸的陪读。但高步芸太不济事,一到十二点,就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她隐隐感到有人把自己抱到床上。过了不知多久,又隐隐感到有人躺到了自己身后。   她意识朦胧地问了句什么,身后人伸过一条胳膊搂住她,如低音贝斯般的声音说:“睡吧,明早跟你说。”   到了第二天早上,司钦让她在半梦半醒间先履行了昨晚的诺言,然后抱着她去浴室洗澡。   两人上下交叠着躺在满是泡沫的按摩浴缸里。高步芸问司钦剧本读得怎么样。司钦说写得太好了,他哭掉了足有半公升的眼泪吧。   高步芸在上面,看不到他的脸,她费劲巴拉地转头:“所以你想接哪部?”   隔了好一会儿,司钦有点为难地说:“我选《上海女婿》。《跳舞的女孩》好是好,但重点不在我身上。”   “莱奥纳多在《被解救的姜戈》里也演过配角。”   司钦笑了声:“可我不是他。那个导演,也不是昆汀·塔伦蒂诺。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如果你问我,我不会选这部。”   高步芸发了会儿呆。她本来犹豫不决,经过一晚上,倒有了明显倾向,但她不愿意强迫司钦做出选择。司钦和白荷、顾彤、瓜嘉裕他们不一样,他太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了。而且他以往选的剧,通常反响都很不错。   但她依旧不大甘心。这个角色太不同寻常了,在国内可能十年八年也未必能碰上一个。   高步芸忽然起身,跨出浴缸,快速冲了一把,然后离开了卫生间。   等司钦收拾好出来,她已经叫了早点,等他一起吃。   早点是苏州汤包、牛肉粉丝汤和荷包蛋。是司钦喜欢的中式风味。天气已经有点冷,东西热乎乎地吃下去,肠胃很舒服。   高步芸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等他差不多吃完,她说:“你今天上午没安排,陪我去一趟焦白家里。他已经同意让青都来负责他这部电影的制作了。”   司钦一愣:“青都开始制作电影了?”   高步芸点点头:“先试试水。”   司钦想了想:“如果你需要,那我就接这部。”   高步芸冲他笑了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吃过早饭,两人换好了出门衣服,高步芸开车,将司钦带到焦白的家。这是她第二次造访这里。   这次,焦白带着焦太太,双双出门迎接。   焦太太见到司钦很激动,焦白干脆把太太交给司钦,让他俩在一边说话,自己和高步芸到另一边签合同。   焦白的律师事先已看过合同,也挑剔过了,他此时瞄了眼,就大笔一挥,签了。他边签边笑:“上观突然对我这个项目没兴趣了。你怎么做到的,高总?”   高步芸微笑不语。她知道辛昀伏会选中这个项目是因为自己感兴趣后,便选了好几位拍先锋电影的新导演,不时和他们碰个头,再放出些风声,让人以为她看中焦白的新片不过是误传,她心仪的另有其人。她又让人将她之前拉回顾彤、毁了焦白一部电影的事迹多多宣扬。辛昀伏果然退缩了。   高步芸说:“我之前让你问上观的两个问题,你问了?”   焦白看了她一眼:“问了。”   “怎么样?”   “那帮人,一塌糊涂。”   想起那些人的回复,焦白仍忍不住生气。那之后,他还试了好些公司,但要么给他吃闭门羹,要么提议他将剧本改得再“接地气”点。他回头认真审视了一番,不得不承认:高步芸的某些做法虽令他极不痛快,但她倒真是个识货的。与其把他的心血交给不懂的人乱搞,还不如委托给高步芸。   司钦对焦白家里的布置很感兴趣,焦太太主动领他去各处参观。   焦白见他们转过了影壁,掏出烟往嘴上一叼,向后靠在椅背上,斜眼看高步芸:“你男朋友?”高步芸眼皮一跳。焦白没放过这个微表情,不怀好意地笑说,“他对你那些黑历史怎么看?你不择手段、靠勾引男客户上位,我一点不意外,不过把自己搞到坐牢,我还真是没想到。”   高步芸没怎么翻看过这些天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她的黑历史,听到这话愣了下,想:“我什么时候勾引过男客户?”   焦白得寸进尺,又凑上来,笑说:“你勾不勾引合作导演?我倒不介意。”   高步芸看着他的神色冷下来。她把他们刚签的合同在桌上敲了敲:“看来我上次还没有说明白。焦导,请弄清楚身边人的位置。做宣发的,别拉来演戏;陪床的,别拉来做剪辑;合作伙伴,别随便开有色玩笑。我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过一过二不过三,已经两次了。”   焦白认真和她对视了一会儿,把脸转过去:“切,真没劲。”   楼上传来脚步声,还有模糊不清的男女说话声和笑声。焦白朝头上看了眼:“他就是你说的合适演小舅舅的人?”   高步芸谈到正经事,来了兴致:“你觉得他怎么样?”   焦白摇摇头:“帅过头。而且,帅得太正气。完全不合适。”   高步芸皱眉:“我觉得挺合适。小舅舅怎么说也是个有点名气的律师,平时上法庭、见客户,不能太流里流气,内外得有反差,才会给人惊喜,对吧?我觉得司钦可以演出这种感觉。”她心里补了一句:“他其实挺衣冠禽兽的。”   焦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这么想他演,他还真是你男朋友啊?”   高步芸冷笑:“你以为我是你?兔子不吃窝边草,我不会对身边人动手。”   焦白吸着烟,没说话,看表情,似乎又觉得了无趣。高步芸等了会儿,正不耐烦要催,他忽然开口:“对小舅舅这个角色,我心里没什么固定人选。你是资方,你想用他,我没意见。不过你今天特意把人带来我这儿,就只是来征求下我的看法?”   高步芸笑说:“实不相瞒,你这部预订开机时间和他的另一部电影冲突,我让他自己选,他选了另外一部。小舅舅原型就是你吧?我带他过来,待会儿我们一起吃午饭,你在席上给他讲讲这个人物,尽可能讲得有吸引力一点,把他争取过来。”   她见焦白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她,又拍拍他的肩膀:“拜托了。我没法完全理解男人的心理,由你来讲,可能更打动他。”   焦白没再发表什么意见。   不久,焦太太带着司钦从楼上下来,高步芸提议四个人一起去外面吃午饭。她打电话联络了一个开私房菜馆的朋友,开车将人带到那边。   焦白坐在二楼房间里,往窗外一探头,左邻右舍均是寻常人家。正对面三楼有人违规搭建了鸽子棚,“咕咕”声不断。焦白对高步芸说:“高总路道粗,这家店平时得提前至少三个月预约吧?”   高步芸笑而不语,没说这家店的女主人曾是她的保险客户,因她的提议,才在离婚时敲了她丈夫一大笔竹杠,这家店能开起来,用的也是男方给的钱。女主人感谢她,只要她带人来,可以免预约。   这里没有点菜一说。女主人中医世家出身,自己也会点医药知识。她进来给人相面搭脉,然后根据每个人的身体状况,自己下去配菜。   高步芸担心焦白又出幺蛾子。他这次倒没犯病,吃饭的时候,老老实实地和司钦讲述了《跳舞的女孩》的诞生经过,又分析了小舅舅这个人物,以及他和周围人的关系。期间,因为喝了酒,两个男人很快热络起来,到饭局结束,已然称兄道弟。   焦白对司钦说:“兄弟,你这是找到好经纪人了。我是没想到,高总会是这么‘娇惯’艺人的。你好好把握机会,别让她失望。”   他说完还偷偷冲高步芸甩了个眼色,比口型说:“我够意思吧?”   饭局完了后,高步芸先带司钦去与萝卜干汇合。车上剩下他俩,司钦夸了几句焦白,说这个新认识的“大哥”很有意思。   高步芸说:“你还是想接另一部?”   司钦盯着她的侧脸看了会儿,他说:“就接这部吧。”   高步芸微微一愣。她其实看出来,刚才在席上,焦白的话没有太打动司钦。司钦的品味很接地气,这也是为什么他自己选的剧总能打动观众、收获可喜成果的原因。焦白的剧本对他来说,确实有些“文艺”过头,虽然打动了他,但也超出了他惯常接戏的舒适区。再加上这是部女权题材的片子。所以他不选这部,高步芸是可以理解的。   “为什么?”   “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我是死马当活马医,但没抱什么希望。你不会是觉得这片子对我很重要,所以才答应的吧?我以为你不看人情选片。”   司钦思索了片刻,正好车停在一个十字路口,他说:“我是真的觉察不到小舅舅这个角色比上海女婿强在哪里,但你很少表现出对一部作品、一个角色这么强烈的偏爱,尤其在你并不怎么欣赏原创者的情况下。我的确不看人情,但我相信你的眼光。”   高步芸咬着嘴唇,脸上发热。她斜眼看了看司钦,心想,这真是司钦到目前为止对她做出过的最炽热的表白。她突然心跳过速,对他的爱意汹涌而出。   司钦笑说:“你干吗?马上转绿灯了,唔……”高步芸解开安全带,将他按在座椅上,既温柔又热烈地吻他。   XXXXXX   下午,送走司钦,高步芸收到了几张照片。她对着照片估量片刻,就在微信中下令:“发吧。”   不久后,《大世纪》剧组又有两名演员曝光了恋情。   滕思宁和辛昀伏躺在一间房的两张床上做按摩。滕思宁打开手机,看到了林玦和许如筠手牵手逛街的照片,她得意地对身旁的人说:“我说让阿怡去勾搭林玦吧?看,网上对阿怡的评价差不多都翻转了。小妮子真争气,这是自己下手了,哈哈。”   辛昀伏听着这话,却把头深深埋入按摩床的脸洞中。她的脸憋得通红,似有什么难言的痛楚突然击中了她。她的按摩师一愣,忙说:“放松,放松。”   ?   【评论】   小司好棒   -完- 第64章 片场特权   许如筠早早进了片场,坐在化妆间里听人摆弄。她自带妆发师,没用剧组配备的。林玦进来过一次,晃弧   许如筠早早进了片场,坐在化妆间里听人摆弄。她自带妆发师,没用剧组配备的。林玦进来过一次,晃晃悠悠地走到她身边,嘴上和她的妆发师闲聊,暗地里,却趁人不注意,悄悄勾了她的手指。   许如筠八百年没谈过这么纯洁的恋爱了。两人八字还没一撇,单是这样背着人的肌肤轻碰,就让她怦然心动,有种蜜蜂见到了大片花海的感觉。她的感情如果有脸,现在一定在流口水。   林玦的手机震动,他拿起来看了眼,脸色一变。   许如筠被妆发师按着半边脑袋,歪脖子看着镜中林玦,想问他怎么了。林玦没看她,直接走了出去。她听到门口传来他的声音:“辛姨,我看到了,抱歉……”   声音渐渐远去。   今天第一场戏,是许如筠和林玦剧中角色的初遇。许如筠状态很好,林玦却迟迟入不了戏。关山鹰不是个谆谆善诱的导演,不耐烦引导他自行领悟,而是直接将自己的要求强加在他头上,拿他当提线木偶,一个表情也要符合他的想像。一场戏下来,林玦累得够呛。   许如筠见他一个人走开,便跟了上去。   林玦来到摄影棚外,默默点了支烟。许如筠在棚内,可以看清他小半边身子。她盯着他看了会儿,也走出去,貌似不经意地踢了他一下。   “怎么了?前两天还好好的。是不是倒回去拍我俩的开头,你不习惯?”   毕竟,他们一起已经拍了好几场情深似海的戏。   林玦却有点突兀地说:“我俩有什么开头?”   许如筠一愣,随即明白了。她冷笑:“都是演戏,别太当真了。”   林玦不说话。   许如筠心里涌上来一股怒火。花海没了,眼前只有被人洗劫一空的蜂巢。   许如筠又气又委屈,想林玦肯定是为了他们的约会照被公开的事,这人没准怀疑是她这边故意叫人拍的。她在心里狠狠骂林玦:“怂货、孬种、被害妄想症、没长几把的男人……”   待回到片场,她脸色依旧铁青。糖心手里抓着只手机朝她走过来,她满脸忧心忡忡,看看她,又看看她身后,她小声说:“你刚才去找林玦了?”许如筠一回头,林玦跟着她回来了。他低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许如筠看到他就来气,她尖刻地说:“你们开心吧?要买鞭炮来庆祝下吗?”   糖心皱皱眉:“又发什么神经?刚才倪磊给你发短信,请你晚上吃饭,我替你回了。”   许如筠一听火了,两道细眉竖起,骂说:“你还管我交友了?”她一把从糖心手中抢过自己的手机,飞快给倪磊发过去一条短信。   倪磊很快打来电话。许如筠对他格外热情,糖心在旁拦不住,急得直跳脚。她几次看向旁边的林玦求助,林玦冷漠地直视前方,似打定主意不管许如筠的事。   许如筠定好了和倪磊出去吃饭的时间,把手机扔还给糖心,面无表情地进了休息室。   XXXXXX   辛昀伏这时也到了片场,不过她没去找林玦,而是领着一个高个青年,奔赴同时拍摄的另一组。高个青年戴了顶鸭舌帽,大半张脸藏在帽檐的阴影中,只露出一张涂得红润润、亮晶晶的唇。   另一组主导拍摄的副导演接到辛昀伏电话,已经迎出来一段路。   双方见面寒暄了几句。辛昀伏笑说:“曹导,人我带来了。妆在车上化了,你们直接让他穿衣服戴头套,拉去拍吧。”   她身旁的青年摘下帽子,以曹导为首,好几个关山鹰团队的老人见了都围上去,众星捧月一般。几个女人更是大惊小怪:“明明都长这么大了?我还记得你上次跟关导到片场时,才到我膝盖高。”“人家是大明星,你断网多久了?”“知道归知道,但亲眼看到本人,还是不一样的嘛。”……   关明明习惯了这种场合,他礼貌地和一群“看着他长大”的男男女女们招呼。辛昀伏目光一扫,看到白荷一个人坐在一边,正捧了剧本默念,没理会因他们到来引起的骚动。   关明明被人带去换衣服。他这次是友情客串,演男主的一个好友,因被下药,失了神志,想要非礼男主青梅竹马的未婚妻。   关明明也看到了白荷,不由得咽了口口水,但又有些心虚。他拉拉辛昀伏袖子,小声说:“辛姨,真的没关系吗?我爸他……不会骂我吧?”   辛昀伏笑说:“小祖宗,对自己的魅力这么没信心?你让我帮你找机会接近小白,机会我可是给你了,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的了。”   关明明又看了白荷一眼,白荷正好抬头,目光茫然地看着空中一点,嘴上喃喃念着什么。她的妆容将她身上勃勃的英气遮掩了不少,强调了楚楚可怜的特质。关明明看了一眼,觉得自己的魂都飞了。他对辛昀伏说:“谢谢,我会好好把握的。”   白荷对着新到手的飞页,心中其实是很不愉快的。原来的剧本上根本没有这场戏,是突然加出来的。她看到和自己演对手戏的关明明,心中难免不多想。   关明明有段时间对她穷追不舍,后来她和唐小南恋情曝光,他才好歹消停了。按理,就算关山鹰或者钱琳要求他来客串,他也该避嫌,以免双方尴尬。他没避开,那么所为何来?   她听说过有些男演员在演亲密戏时故意占女演员便宜的。她自己倒从未遇见过。若在以往,突然碰到这种情况,她肯定第一时间求助高步芸,但现在,两人的关系十分微妙。   自那日在办公室冲了高步芸后,白荷还没机会和她好好谈谈,一直是华瑞衡、张之颖和小宣教导她如何行事。   唐小南粉丝对她的辱骂攻击好歹被高步芸压下去了,但没想到,那些女人丧心病狂,竟挖掘出了高步芸的黑历史。高步芸对她自己遭受网暴一事,远没有对她来得上心,这让她更加愧疚。张之颖和小宣也不止一次数落过她,说她公开恋情,高步芸头发都掉了一大把,生怕她的艺途就此毁了。   白荷现在战战兢兢,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可能不再给高步芸添麻烦。   关明明很快就装扮好出来。白荷走位,准备对戏。她看到辛昀伏正凑在曹副导耳边,不知说着什么,两个人脸上的笑容都带着股私相授受的诡异味道。曹副导还含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关明明,冲辛昀伏比了个“OK”的手势。白荷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关明明含情脉脉地盯着她,亮晶晶的嘴唇开开合合:“妹妹,我还没背台词,待会儿你带带我。”   白荷心想:“早听说小关是个绣花枕头。算了,就那几句台词,后期配吧。”   曹副导喊“Action”,白荷一秒入戏。关明明对着她,明显一愣,似奇怪眼前人怎么变了。   曹副导喊“Cut”,笑说:“明明,你别急着给情绪,等小白主动提到她心上人似被蛇妖迷住那儿,你药性发作,再把情绪放出来。”   关明明的台词只有三句,二长一短,主要是肢体表演。他大概太急于进入“主题”,前面简简单单充当背景板的戏也演岔了,五官乱飞,情绪总是不到位。   这是电影,不比电视剧,演员脸上微小的表情变化也会被成倍放大。   曹副导也没料到关山鹰的儿子会连这种程度的表演都不过关。他一连NG了六七次,见关明明不耐烦,白荷面无表情,他只得哄着关明明,让他尽量别做任何表情。   辛昀伏在旁边也看得暗暗摇头。   被要求别做表情后,戏总算顺到了关明明药性发作、企图非礼白荷那里。   关明明这会儿突然来劲了,仗着身形、体力的优势,一把将白荷扑倒。白荷感到关明明一双咸猪手在自己身上乱摸,嘴巴还凑上来,顿时恶心得不行。   按剧本,关明明没有吻她,她略事挣扎,这段就完了。但曹副导总不喊停,她想着一次性过,强忍着。   好不容易副导喊停了,却指出白荷这段表情不对,要惊慌多点,而不是纯粹厌恶。   关明明嬉皮笑脸地说:“曹叔叔,我的表情对吗?”曹副导说:“你这段可以……只是干吗不亲上去?”关明明假装惊讶,“要亲吗?”曹副导笑说,“亲吧,亲吧。”   白荷不干了,从地上爬起来,还试图讲道理:“曹导,剧本没这么要求吧?”   曹副导说:“剧本只是参考,要根据现场拍摄情况来的。好了好了,咱们明明可是偶像巨星,他肯牺牲色相,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很多人笑了。不知哪个女人在旁边说:“小白艳福不浅,两个最有人气的男偶像都亲过了,再被那些丑八怪女粉撕也值了。”   白荷气得要死,但又不能真因为这么段戏和剧组闹。如果是别的演员要和她共演这出,她不会这么反感,但关明明司马昭之心,她气得都要脱离角色状态了。身边的这些剧组工作人员,也让她非常不适。   她转头寻找小宣。小宣正好不在。   没等她再多想,曹副导已经喊“Action”了。   关明明再次将她扑倒。他上次得了甜头,这次更肆无忌惮,还在白荷耳边轻笑:“你站起来干吗?让我再扑倒一次吗?我扑你扑得都硬了。”   白荷感觉到了,她没法再在角色状态中了,关明明要吻她,她拼命转着头,就不让他得逞。   关明明不得已,向曹副导告状。曹副导有点不满地让白荷头摆动幅度别那么大。   白荷努力给自己心理暗示:“我就当被猪舔了口,回去多漱漱口,还能长疮怎么地?”但想是这么想,每次关明明一压着她要亲,她的身体下意识就开始反抗和逃避。   连着NG了三次,曹副导不乐意了。他把白荷叫到一边,耐心训导:“小白,你虽然也不是什么专业院校毕业的,但演戏经验总比明明多吧。这是怎么回事?演戏而已。你要在这条道上走下去,这种戏以后肯定还会有,你怎么办?”   白荷拉长了脸,心想:“骗傻子呢,谁看不出你们的龌龊心思?”   曹副导以“过来人”的姿态教育了半天,见白荷仍没表示,也生气了。他大手一挥:“继续拍!这场不过,就一直拍到过为止!”   大伙儿全安静下来。   白荷感受得到众人的目光,仿佛自己成了众矢之的,她委屈得红了眼眶。反而是关明明悄悄安慰她:“你别躲了,我不作弄你了。我就随便亲几下,我们快点结束这场戏。”   白荷不说话。   关明明这次的确没有太过分的举动。白荷也就不怎么挣扎,让他顺利亲到了自己。哪知他得寸进尺,把舌头伸了进来。   曹副导叫着“好”,不想下一秒,白荷吐了。关明明躲闪不及,也吃了几口她的胃里酸水,恶心得不行。   白荷吐了哭,哭了吐,不肯再拍了。关明明似受到打击,也不知躲去了哪里。   曹副导气得骂骂咧咧,对着白荷话说得很不好听,什么既当又立,什么装腔作势。剧组不少人之前在网上围观过唐小南粉丝辱骂白荷,私下也议论过那些话,曹副导这时在气头上,也不管真假,专拣难听的出来说。   白荷是第一次在真实生活中听人这样攻击自己,她被其中饱含的恶意惊呆了。她一个人跑去休息室,背后还跟着曹副导的骂声:“耍什么大牌?有本事辞演啊。本来这片就许如筠一个女主,还不知道使了什么腌臜手段挤进来,发通稿称是‘双女主’电影呢。背后脱衣服倒肯,对着镜头被男人亲两下,跟要了她的命一样。装什么白莲花……”   小宣跟着白荷进了休息室,见白荷这次不同往常,脸色苍白,神情呆滞,双眼却亮得反常。她急得团团转:“小白,小白,不就让关明明亲你两下吗?他长得那么帅,我们也不亏,对不对?之前你和唐小南的事,要不是高总及时处理,你差点被关山鹰踢出组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又……唉。”   白荷的目光缓慢地转到小宣身上:“什么踢出组?”   小宣一脸懊恼:“高总不许我们跟你说这个,怕影响你的情绪。但小白啊,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能碰到点挫折就当甩手掌柜,让别人为你收拾烂摊子吧?”   小宣说个不停,白荷这才明白,原来她和唐小南公布恋情,她除了受到南粉攻击,还差点掉了手头的工作。许如筠团队背后拱火,要关山鹰把她换掉,幸亏高步芸及时压住了这股针对她的网络戾气,钱琳又坚定站在她一边,一场危机才消弭于无形。如果她被踢出剧组……白荷简直不敢想舆论会怎样说她。怎么会这样呢?   小宣发泄完毕,自己心里略好受了些,她说:“你调整一下,我去跟曹副导道歉,想办法让他再拍一遍。”   白荷点头,僵硬地说:“好,你去吧。”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8` 0` 8`0`t``x``t . c`o``m   小宣开门,正好有个人准备敲门,两人都吓了一跳。白荷听到小宣说:“这谁买的?曹导?”另一个陌生的声音说:“辛姨请大家喝的。”   小宣拿了杯贴有“白”字的喜茶放到白荷面前,又拍拍她的手,小声说:“别气了。你好好拍完这部片,更上一台阶,以后当个留名影史的大明星,跟他们几个关山鹰的老跟屁虫置什么气?”她说完再次出发,找曹老跟屁虫协调去了。   白荷的妆已经花了,她索性又任性地流了几滴泪,觉得胸口没那么闷了。她叹了口气,拿起面前的喜茶喝了两口。是她喜欢的草莓芝士口味,喝下去酸酸甜甜的。   她这么一闹,肚子也饿了,不知不觉间喝下去一大半杯,小宣却还没有回来。   她的两个手机都在小宣那儿,她想出去看看,站起来,人却一晕,险些摔倒。她心想:“怎么回事?刚补充了能量,还能因低血糖头晕?”   这时,休息室门又开了,一个人走进来。白荷以为是小宣,转头抱怨:“你怎么才……”她一愣,进来的人是关明明。   关明明看着她的目光很古怪。他关上门后,“咔哒”一下,将门上了锁。   这天晚上十点左右,高步芸正在网上查阅几位外国导演的作品资料,突然接到小宣的电话。小宣在电话里哭得一抽一抽,告诉她:白荷出事了。   ?   【评论】   等待小高的怒火   -完- 第65章 要爱情还是要一亿人民币   那天,瓜嘉裕纯属心血来潮。因为他巡演的地方离襄阳很近,结束后,狐朋狗友照例拖他去夜店狂欢,他不愿……   那天,瓜嘉裕纯属心血来潮。因为他巡演的地方离襄阳很近,结束后,狐朋狗友照例拖他去夜店狂欢,他不愿去,便找了个借口,说去《大世纪》探班,推脱了。   既然这么说了,反正没事,他就真往《大世纪》片场跑了趟。   合该凑巧。他到了后想给白荷一个惊喜,打听明白她在休息室,便直接找过去。   休息室外一个人都没有,他还纳闷,想白荷难道真在休息?他上前推门,门还是锁着的。   他这时已经察觉到不对劲,正要敲门,听到里面有什么东西跌落的声音。他忙拍门,大声叫:“小白,小白,瓜瓜来看你啦!”   他连拍带喊快半分钟,是猪也该吵醒了,里面却毫无动静。   他正准备踹门,门从里面开了,出来的却是一个叫他绝想不到的人。   瓜嘉裕自上次枫会派对后,就再没和关明明联络过。两人照面,一个惊讶,一个尴尬。瓜嘉裕随即装出一脸高兴,拉着他的“小关哥哥”要说两句体己话。关明明却像受了惊的兔子似地赶不及地溜了。   瓜嘉裕连忙进休息室,见白荷穿着戏服,好整以暇地端坐在椅子上,他先松了口气。他拍拍胸脯:“吓死我了。干吗不回答我?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白荷看到他,明显放松了,眼神都涣散起来,她说了句“你来了”,脸就砸到化妆台上,昏了过去。瓜嘉裕这时才发现,她手上紧握着一把水果刀,刀锋把她的手心肉割出血来。   高步芸从小宣口中了解了大致经过,马上订机票,当夜就赶到了襄阳。   白荷的手做了处理。她也不知道,只管昏睡。等她醒过来,人已躺在酒店。   她看了眼周围,虽然窗帘拉得半丝缝隙也没有,但她感觉时间已经不早。有人在外面房间说话,听声音像是高步芸。   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走到门边,开了点门。外面的声音更清晰了。她高兴地想:“真是高姐姐!”   “我明白我明白。其实明明喜欢白荷,我之前也听那小丫头提到过,她对明明本人印象也不错的,但那时已经和小南交往了……”   “我明白,所以我犹豫要不要跟你说这事……”   “我明白他不是这种人,但树大招风。明明怎么说也还是个小孩子,他出名早,涉世不深,难免轻信,容易被身边有心人钻空子。拿这次的事来说,我不信他会自己想出来给白荷下迷药……”   “瓜瓜当时多了个心眼,把白荷喝剩下的喜茶一起带走了。送检的结果,里面确实放了迷药……”   “放心,我没打算对外公布。一来在这部电影上面我们也投注了心血,不想它因为这点肮脏伎俩,再遭受非议;二来也牵扯到明明的名誉。本来我犹豫要不要跟你说,但再一想,还是给你提个醒。白荷的助理告诉我,这次的茶是辛昀伏请客买的……”   “那你自己去剧组打听……”   “我明白,可出了这种事,你要我完全心平气和也不可能……”   “行,这次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就算了。不过网上那些声音,你来解决,还是我来解决……”   “行,那交给你了。琳,没有下一次。再见。”   高步芸挂了电话,对屋中另一人说:“今天晚了,你先回去睡吧。明天华经理会带人过来与你交接。”   小宣委委屈屈地应了,闷头出去。   外面门一关,高步芸便朝白荷睡觉的房间走来。白荷连忙蹿回床上,钻进被窝装睡。   高步芸进来,看到床旁拖鞋换了个方向,便说:“你醒了?”   白荷睁开眼睛,默默看了她一眼,坐了起来。   高步芸在床边坐下:“没吃亏吧?”   白荷摇摇头:“我握着水果刀,他不敢靠近。后来,瓜瓜就来了。我们僵持了会儿,他耐不住走了。”   高步芸点点头:“这次你真该好好谢谢瓜瓜。”“他人呢?”“回去了,他明天一早还有工作。”   白荷的一簇头发翘了起来,高步芸伸手压住,又替她捋了捋一头长发:“小宣还是没有经验,不知道人的下限可以有多低。她这段日子心态不是很好,我骂了她一顿,放她几天假。明天,你华姐会过来……”   白荷实在忍不住:“华姐亲自来给我当助理?”   高步芸笑说:“你想得美。不过特殊时期,这片子拍完前,她都会在组里守着你。”   白荷眼泪汪汪,她一把抱住高步芸,满腔委屈,都发泄出来。她暗自庆幸,高步芸还没有放弃她。   高步芸轻拍她的脑袋,任由她哭了会儿,一抽一抽地倾诉曹副导和关明明他们怎么联合起来欺负她。   高步芸一声不吭地听完,她说:“那你现在想怎样?不拍了?”   白荷整个人从床上弹起来,红着眼说:“干吗不拍?都吃了亏,要再半途而废,这亏不彻底白吃了?”   高步芸笑笑:“你有这份志气就好。”她想了想,又说,“关明明就是个雷洞,踩哪儿都会炸,不过他是关山鹰和钱琳的独子,我们先不忙动他。姓曹的其实人不坏,但是个炮仗,一炸起来就无所顾忌,而且他那年纪、那背景的男导演,对所有女演员都那副死样子,我们犯不着专门为了他整点事出来,以后自有机会收拾他。归根结底,你这次的麻烦,还是滕思宁、辛昀伏那帮望春来系的人搞出来的。辛昀伏大约是要报复我找人曝光林玦和许如筠的绯闻,居然连在奶茶里下药这等下三滥手段都使出来了……这些话说给你听,是让你心里有个底,但不用你管。你现在只要好好拍戏,在业务上堂堂正正地把许如筠、林玦他们压下去,其它的我会替你料理,保准叫你出气。”   白荷听她这么说,顿时放下了心,但仍有点忿忿不平:“下药属于违法犯罪行为了吧?我们既然有证据……”   高步芸冷笑:“下药这种事,辛昀伏能自己动手?打击个替罪羊,何必呢?再说,她让人下药,是为了关明明。这片子没拍完,以后我们说不定还要借关山鹰和钱琳的力,所以现在我们还不能动关明明。”她看了眼白荷,“你放心,滕思宁弄我的人,我礼尚往来,也不会叫她的人好过的。”   XXXXXX   高步芸从来不对公司艺人瞎许诺,白荷很快就明白了她这话的意思。   白荷与关明明加出的那场戏,因钱琳干涉,被取消了。不知现场哪个“有心人”,录了曹副导生气时大骂白荷的几段话,偷偷放到网上。没多久,唐小南粉丝先发现了,便想大肆宣扬。可不知什么原因,总宣扬不起来。   有几条帖子,刚形成点热度,就被无情删去。发帖人大叫不公,存证控诉。   眼看终于有闲得没事的路人关注讨论了,冷不丁《大世纪》剧组另一位女主角又爆出一个大料。有娱乐网站记者图文并茂地表示:许如筠现正跟《大世纪》最大投资方老总倪磊恋爱。几张不甚清晰的图上,两人笑着从酒楼走出,男方一只手全程亲昵地搂住女方的腰。有传闻,倪总为许如筠一夕怒投一亿人民币,许如筠不到三天,就花了个精光。   闲人们的兴趣一下子转移到许如筠身上,猜测倪磊和林玦,谁才是许如筠的正牌男友。   许如筠的名声前两天因为和林玦约会诡异地好了些,现在出了这事,顿时又受到公众质疑,更受到林玦粉丝的谩骂。   白荷在关明明那事过去后第三天,也是网上讨论“要爱情还是要一亿人民币”到最高潮的时候,再次和林、许二人演对手戏。   白荷和林玦婚后没多久,许如筠扮演的蛇妖正式上门挑衅。   这场三人还未撕破脸。只有许如筠已经暗下决心要破坏林玦的家庭。而林玦对她的突然出现心慌意乱。白荷窥破了丈夫近来在意的另一名女子,也是茫然无措。   尽管白荷事先做足功课,但她这几天情绪波动仍明显,状态不稳定,一会儿好,一会儿不好。   相较于她,同在舆论漩涡中的许如筠,导演一喊“Action”,她立马进入角色。关山鹰临场来了灵感,要加台词和动作,或要改一种演法,她也能马上做到位。   白荷在旁边看着,心里忍不住感叹:“难怪人家能扬名国际。真有点本事,才能抓牢机会。”   这天的戏结束,许如筠主动来勾搭白荷。本来白荷已经走了,许如筠从后方赶上来,一把勾住她脖子:“晚上再一起吃饭吗?今天我请。”   白荷脚步顿住。   关明明之事后,她问过高步芸,以后自己该如何和许如筠相处。高步芸告诉她,看她自己喜欢。如果她觉得许如筠好,那就照常相处。只是不要提她自己和青都其他艺人工作上的事。   白荷还是喜欢许如筠的,也愿意相信关明明的事和她无关,她事先也并不知情。但她和喜欢的人相处时,向来口无遮拦,兴头上来,说不定把自己银行密码一股脑儿地都说出来。若喜欢还要遮遮掩掩,便不是真的喜欢,不处也罢。   许如筠见她没马上接话,神色也有些不对,便小声说:“姓曹的故意为难你了对不对?别理他。他要真有本事,怎么不出去自己导剧,成天跟着关老师呢?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你告诉我,我替你去骂他。”   白荷笑了:“哇,你怎么这么好!”   许如筠也笑了,拿肩膀顶了她一下:“晚上吃什么?”   白荷看到华瑞衡朝她走来,她叹了口气:“今晚可能吃不成了。”许如筠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华瑞衡:“你们有事?没事可以一块儿吃。”   白荷有点奇怪,想明明上次许如筠对她还挺冷淡的,她不知道她最近的“两个男友”都和青都有关吗?怎么反而上赶着来讨好她了?   这时,她看到了许如筠身后的林玦。说起来,林玦在片场存在感不高。几次注意到他,他都跟在许如筠身后。   白荷自以为了然地一笑,也想到了不落痕迹地摆脱许如筠的方法。她凑到许如筠耳边,说:“我今晚真的不行,但我懂你的意思了。”   许如筠装傻:“什么意思啊?”   白荷冲她身后的林玦喊:“上次晚饭吃到一半,今晚继续?许如筠说她请客!”   上一回三个人是在林玦的房间里聚餐。这一回,地点不变,人少了一个。   许如筠挂了电话,抱怨说:“这个小白,自己说要一起吃饭,诓了我来请客,她人又不知跑哪儿去了。”   林玦打开酒,看了她一眼:“下次罚她再请。反正她只要在剧组,就逃不掉。”   许如筠“哼”了声:“早知道她不来,我也不来了。”没等林玦开口,她又说,“怎么还是上回的酒啊?”   林玦闷闷地说:“不是没喝完吗?你喜欢酒,下次来上海,我带你到我开的酒馆。任意好酒,随君品鉴。”   许如筠一听,这是舍不得她,又转过来了?   她请客,格调和白荷的大为不同。不再是KFC炸鸡块,全换成了米其林三星餐厅大厨的拿手好菜。   两人几乎没怎么说话,听着威尔第和德彪西的大提琴曲,就着烛光,把东西吃得一干二净。那瓶Chateau Lafon Rochet也终于见了底。   许如筠不小心打了个嗝,忙以手捂嘴。林玦看看她,两个人都乐了。   林玦趁机说:“你又惹到谁了?怎么连倪总都编排上了。”   许如筠不明他意思,本来已经燃上来的情思又降了点火:“无风不起浪。我约倪总的,我以为你听见了。”   林玦脸上一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你给我一点时间。”   许如筠冷笑:“你上次约我的时候,原来没考虑清楚啊。”   林玦盯着她。她说刻薄话时,眉目格外灵动,明明还是女孩的心性,却又装得世故老成。他跟个受虐狂似的,被她这样讽刺两句,心里又痛又痒,希望她不要停。   他说:“他没有真的给你一亿人民币吧?”许如筠看看他,不做声。林玦惊讶,“真给了?”   许如筠说:“他喝多了吹牛,要投资我看中的一部片子。本来是随口说说的,被我咬住不放,当着许多人面,他自己下不来台,就答应把钱给我了呗。分批打款,还没收全呢。”   林玦真的问出好的来了,自作自受,耷拉了脑袋,瞬间没了精气神。   许如筠恨恨地想:“做出这副死样子刺激谁呢?那老头自己蠢,赶着送我钱,我不要白不要。我又没跟他上床,以为老娘的床随便谁都能上的吗?矫情,讨厌!”   她对着林玦运了半天气,憋出一句话:“现在还要考虑吗?”   林玦忽然赌气似地瞪住她:“考虑,但有个条件:我考虑期间,你不能再随意和人吃饭,也不能拿别人的钱!”   “稀罕……那我也有个条件。鬼知道你要考虑多久,我得先收定金。”   “我没有一亿人民币。”   “有我也不要。今晚你来找我,敢不敢?”   林玦盯了她半天,红着脸点了下头。   许如筠这才松了口气,又觉委屈:“我知道李开悦和辛昀伏管你管得紧。你愿意考虑,说明你不是随意玩玩的,所以我给你时间。但你也得先向我证明,你真的有勇气,你值得我等。”她露出一个特别恶劣的笑,“你可小心点,说不定我已经联系好了狗仔,就等着明天继续编连续剧呢。”   林玦这次没理她,他表情很认真:“抱歉,我以前谈恋爱,都会尊重公司的意见,但你和她们不一样。谢谢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来……付定金的。”   “真的会有狗仔蹲点哦。”   “哼,悉听尊便。”   ?   【评论】   真心可贵   -完- 第66章 熟面孔   方青回很少麻烦司钦什么事,所以她一开口,司钦估摸着自己可以帮这个忙,就答应下来。其实也不算事,不过……   方青回很少麻烦司钦什么事,所以她一开口,司钦估摸着自己可以帮这个忙,就答应下来。其实也不算事,不过是有人托方青回邀请他参加一个饭局。但司钦自毛豆子出事以来,就几乎不再参加陌生人的饭局,所以显得难能可贵。   饭局地点在北京近郊一个小花园里。司钦接了方青回一起来的。两人在花园门口下车,看到两个警卫一左一右守着门。他们见到方青回,同时敬了个礼。   司钦和方青回在小花园中逛了圈,来到一处两层楼高的回廊式建筑前,有人将他们迎上二楼。   已经到了不少人,正在里面说话。   他们一进去,看到围着一张气派的八仙桌,坐了六七个人。   司钦一眼看到其中一位相貌堂堂、眉心一点红痣的,瞧年纪在四十五到五十之间,但实际应该更大些。   方青回和那人交换了个眼神,就和他右手边的一个人打招呼去了,谢谢那人今天的款待。   司钦看到那个人,暗吃一惊,想他不就是自己在枫会的更衣处碰到过的那人吗?没想到这次邀请他的阮建行,竟然就是他。那位眉心长痣的,大概是他的好友“祝部长”了。这次便是祝部长托方青回给他和阮建行牵的线。   阮建行冲着司钦微微一笑:“来了,坐!”   他表现得好像第一次见到司钦本人。司钦尽管心中有许多猜测,面上也配合着他。   席上除了方青回,还有个女的,年纪大约十七八岁,和阮建行长得很像,可能化了妆,比阮建行俊多了。按理说,如果出身在阮家,应该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但不知为什么,司钦见过的好几位“大家闺秀”,从长相到穿着打扮,都有股浓浓的网红味,眼前这位似乎好些,但也摆脱不了这股味。   一行人围桌坐好。阮建行坐了主位,他一边是祝部长,一边是那个女孩。方青回挨着祝部长。司钦则挨着她。   他们坐下没多久就开始上菜。每人手边有张印刷精美的“今日菜单”。司钦瞄了眼,见差不多全是中餐,什么“三丝蛇羹”,什么“龙井虾仁”,连“开水白菜”都有,但上菜方式很西化,一人一份,从前菜上到甜点。司钦想:“步芸肯定喜欢这样的饭局,不会感染到幽门螺杆菌。”   一顿饭吃得有些安静,主要是阮建行和祝部长在交流。两人显然有阵子没见,便逮住机会了解下对方现在的情况,以及彼此认识的人。期间扯到几句民生和国际形势问题,又不动声色地带过。   方青回算最闹腾的,全靠她来维持一点热闹的场面。但就连她,也是等到上甜点的时候,才找到机会暗示阮建行介绍下他的女儿。   阮建行第二次主动看向司钦,笑了笑,又转头对那女孩说:“阮珀,你自己说。”   阮珀有点紧张,但好歹得体地做了自我介绍。她小学时去了美国,最近才回来,走留学生引进路线,准备考ZX,也就是司钦的母校。   方青回笑说:“姑娘,其实你要当导演,B校的导演系可比ZX的出名得多。关山鹰、陆英礼都是B校导演系毕业的。你一定要考ZX,是不是对ZX有什么执念?”   她边说边笑,目光在阮珀和司钦间来回看。懂的人都懂了,但大多不敢表示,自认没和阮建行熟到能胡乱开他女儿玩笑的地步。司钦虽然当红,暂时没听说过什么黑料,但天下乌鸦一般黑,演戏的,又有什么正经人?   阮建行听后没什么表示,倒是祝部长含笑斥了句:“青回,就你会说。”   阮珀忙说:“没关系的。其实青回姐说得没错,我执意考ZX,除了Z校综合实力是国内同类型院校中最强的以外,也因为我个人确实对ZX毕业的人特别有好感。”她深吸一口气,看着司钦的眼睛说,“钦哥,我以后可以在你拍戏的时候去探班吗?我对国内导演的拍摄方式很感兴趣。”   司钦点点头:“当然可以。只要没有要求保密的场合,你都可以来看。”他想了想,已经卖了方青回面子,干脆好事做到底,“我马上要拍的一部电影,导演还不是很有名,但非常有才气。你感兴趣的话,我让我同事把可以探班的时间表发给你。”   阮珀大为高兴,打了个响指,欢呼“Great”,当即要加司钦微信。司钦只好加了她。   方青回感受到司钦的好意,心里夸他会做人。至于阮珀会怎样纠缠司钦,她并不担心。混到他们这个地位的人碰到人纠缠不休的事多了,都很有经验,只要自己不想吞饵,就绝对不会上钩。   阮建行一直微笑看着女儿,这时便对祝部长说:“现在的孩子,比我们小时候可大胆多了。”祝部长不知想到什么,也微微一笑:“可不是?都很有活力。”方青回看了祝部长一眼。   阮珀憋了一顿饭,因距离司钦远,又是头回相见,没好意思主动招呼他,现在打开道口子,便源源不断地同他交谈起来。   桌上明显分为两派:阮建行和祝部长一派,阮建行请来的陪客们围着他俩,神经紧张地适时附和一些话;阮珀、司钦和方青回一派。相比于另一派的一本正经,他们这儿可活泼热闹多了。   阮建行一直暗暗观察着司钦,他刚才受冷落时,没表现出丝毫不适,现在和阮珀交谈,也不卑不亢,只拿她当个单纯的热血学生。他成熟,又幽默,让阮珀看着他的目光越来越亮。渐渐的,原先围在他和祝部长周围的几个年纪轻点的,也被司钦吸引,加入他们的交谈中。   阮建行暗暗点头,想司钦到底是司征英的儿子,和一般的戏子不一样。司征英放他出来演戏,大概也是无可奈何,就当让孩子玩一把票了。   他原是不赞同女儿考ZX的。他自己和这个行业接触得多,所以比一般人更清楚纸醉金迷背后的腐烂与龌龊。但他拗不过女儿,才暂时松口,想好了以后一定搞破坏。但这时他又改了主意,觉得趁年轻,让她多摔几个跟头也好。   临走的时候,阮建行将人送到花园门口。方青回上了祝部长的车,阮珀扒着车窗口,两个女人还在恋恋不舍地说话。   阮建行想再试探司钦一次。他和司钦握了握手,笑得很有深意:“没想到会在家里再次看到你。阮珀上次跟我提到你,逼着我请你吃饭,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   司钦似一点没接受到他“亲密的暗示”,仍客气地说:“青回姐叫我,我不敢不来。好在来了,认识了不少朋友。阮珀的事您放心,我尽量安排她多看几位实力派导演的现场,对她的考试,应该会有帮助。”   他似铁了心地不打算和阮建行聊枫会的事,又对阮珀完全公事公办的态度。阮建行对他更满意了。   这天晚些时候,他和祝部长在电话里闲聊,谈到司钦,他开玩笑一样地说:“怪道人家都说,这圈子没有意外,能混得好的,都是人精。看到司钦,我竟然想给他一个四字评语——后生可畏。”   XXXXXX   阮珀也是个行动派。司钦原想等年后《跳舞的女孩》正式开拍,再找一天让她来探班。但她等不及,不知从哪儿弄到了这片的试拍日期,微信询问司钦能否来观摩。   司钦问了焦白,焦白听说是年轻女孩,长得还可以,便表示:“随时欢迎。”   阮珀探班时的打扮比饭局那天好许多,网红味几乎没了。她像个好学生一样,安静地站在一边观摩,手里还拿了本子记录。萝卜干事先得了司钦指示,不敢怠慢了这位,时不时站到她身边,以便满足她的需求。   司钦一投入工作,很快就隔绝了身边的真实世界。等他结束拍摄,卸妆换衣,在手机上向高步芸报备完毕,才突然又想起了这么个人。   他问身边的小李子:“阮珀走了?”   小李子一直尽职尽责地盯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孩子,防她有什么奇怪的举动。他摇摇头:“我刚还看到她在和导演聊天。”   司钦这时也看到了阮珀和焦白。阮珀正举着本子问焦白什么问题,焦白难得正经地跟她分析着,竟然很有为人师表的样子。   司钦暗暗笑了笑,正要朝他们走过去,小李子忽然推了推他:“那是——哈丽?”司钦目光稍稍偏转,看到哈丽微笑向他走来。哈丽本来有些迟疑,司钦看到她后,她才大方坚定起来。   司钦冲哈丽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从另一道门离开了房间,来到走廊。小李子自觉地挡在那道门前。   哈丽状态不错,比上次两人见面时又年轻了一点。她说自己正好在附近拍戏,听说司钦在这儿,就来探班。   司钦说:“我们也太有缘了。”   哈丽笑笑:“我知道,每次巧得跟事先安排好了似的……那个,你传给我的《专业发声课程》,我好好看了,对我帮助非常大,谢谢。”   “以后大家是同行,你需要什么帮助,尽管开口。绕口令练了没?拣一个读来我听听。”   哈丽拣了段近来最常练习的绕口令背给他听。司钦点点头,又给她讲了几点练声技巧。   哈丽上次只是在朋友圈里抱怨了一句“练台词好难”,她没想到司钦会发给她一套专业练习课程,现在又会实实在在地给她指点。如果不是她听好几个同行谈过司钦为人,知道他有默默关注身边人,并给予他们帮助的习惯,她几乎要猜测司钦是否在追她了。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她知道司钦真的喜欢起人来是怎样的,但这不妨碍她仍旧觉得窝心。   “她活下来了,”哈丽突然说,小心观察着司钦的脸色,见他没什么排斥,才继续说,“她以后不会有小孩了,但好歹命保住了。她让我跟你说:谢谢你,最后关头还是帮了她一把。以后如果你有需要,她会随时配合……我也是。”   司钦沉默了会儿,才点点头。   哈丽笑了笑,忽又想起什么,咧了咧嘴:“对了,还有件事。老刘看到你给我传那套课程,好像有点误会。”   司钦皱皱眉:“需要我向他解释几句吗?”   哈丽尴尬地阻止:“不用不用。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是真误会还是假误会,但他似乎因此产生了点想法。你当心点,他可能会让人写几篇捕风捉影的文章,炒作下我们两个的绯闻……他这人,总动些歪脑筋。我阻止不了。如果他发的通稿里有任何不利于你的言论,你跟你经纪人说,尽管攻击我好了,没关系的。”   司钦笑了:“行,我明白了,谢谢你的提醒。”   哈丽走了后,司钦回到临时会议室。大部分人都撤了,焦白也不见影踪。只有阮珀还站着翻看笔记本,她脸上似带着几分怒意。司钦看了眼守在门旁的小李子,小李子翻了个白眼,双眼看天花板。   司钦走到阮珀身边,问她今日收获如何。阮珀见到他,顿时转怒为喜:“大有所获。”她随即狡黠地一笑,“而且,我和焦导谈好了,我付他一笔钱,这部片子拍摄期间,我可以随时来参观学习。谢谢你提供给我这个机会。”   阮珀又向司钦挪近了点,从下往上魅惑地看了他一眼。她一手抓着笔记本,故意让他看到她刚做的紫色系指甲:“希望不会打扰你。”   司钦看着她的目光忽然有了距离感,他笑说:“也许是我想多了,你这不是在追我吧?”   阮珀没料到他这么直接,脸上一红,她瞥了眼一旁的小李子:“这取决于你的态度。如果你喜欢我来探班,那么Yes,我在追你;不然就是No,我仅仅是来观摩学习的。”   她自以为说了段俏皮话,司钦却懒得和小女孩玩文字游戏,他说:“就当我自作多情好了,我还是先声明一下,我有喜欢的人了,打算过一辈子的那种。”   阮珀大吃一惊,她的城府还是浅了点,忍不住质问:“谁?刚才来找你的那个?”说着她狠狠瞪了眼小李子。   司钦没理她,背朝她挥挥手,走了。   ?   【评论】   好看的,从澳门旧事到这里,真的从不失望   小司值得   -完- 第67章 烟雾弹   一到年末,高步芸忙疯了。公司几个艺人忙着拍戏、录制综艺和到处走台。正当红的白荷和瓜嘉裕、常青树……   一到年末,高步芸忙疯了。公司几个艺人忙着拍戏、录制综艺和到处走台。正当红的白荷和瓜嘉裕、常青树方青回不说,连顾彤也接到不少商业活动邀请,都需要盯着。《跳舞的女孩》年后就要正式开拍。这是高步芸头一次以制片人的身份参与一部电影的拍摄,实际操作起来,比想像中更烦。高步芸几乎是后悔了,咬牙对自己说:就熬过这一遭,以后少头脑发热,自己出钱出力去拍电影。但在对制片的滔滔悔意中,她又萌生了另一个想法。此外,就是组织员工年末聚会、论功行赏等一系列杂事。   司钦那边,很多事他自己工作室的人处理了,倒省了她力气。   青都因为过去一年赚得盆满钵满,几个高层合伙人本来考虑将年末聚会放在海外。但业务太好,造成工作时间紧张,综合考虑之后,还是选在了宁海温泉乡。   高步芸先跑去北京分公司,和那边的员工们吃了饭,发了奖金,送了鸡汤,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和上海这边的几个重要合作伙伴吃了饭,再赶去宁海。   她到那边时已是晚上,大家饭吃得差不多,奖也开过了。她中午刚和人吃过一顿,实在没胃口,就尝了几口点心,吃了一只员工贴心剥给她的虾,然后以可乐代酒,对大家说了几句滋养心灵的套话,在群里发了一波红包,圆满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行程。   华瑞衡有点喝多了,比平时奔放许多。她抓着高步芸,说替她安排好了房间,今晚和她一起睡。立刻有人说:“睡什么睡?今晚通宵狼人杀,来不来?”很多人附和,华瑞衡傻笑着,也没意见。   他们定的木屋别墅。一幢幢只容两到三人的小木屋散落在山头。大伙儿七嘴八舌,商量去谁的屋里玩比较合适。   华瑞衡察觉到高步芸要走,立即抓住她手腕:“你别想溜!”   高步芸很无奈:“我还有些事,要先走一步。”   华瑞衡认定她在找借口,这么晚了,她在这种地方能有什么事?高步芸只能偷偷告诉她:“司钦一会儿过来,我和他……”   她没说完,华瑞衡已经大声嚷嚷开了:“司钦不是在录制电视台迎春晚会吗?他那边结束了?太好了,让他一起过来!”恰好司钦发来的消息没马上收到回复,耐不住打了电话过来。华瑞衡看到高步芸手机上闪过司钦和他的来电号码,一把将手机抢过去,“司钦?是我,哈哈。”   高步芸目瞪口呆,想不到华瑞衡喝醉后跟变了个人似的,分寸全无。她不好和醉鬼计较,暗暗庆幸没一个冲动告诉她司钦和她的关系。   华瑞衡自顾自和司钦通了电话,说了足足三分多钟,聚着的人差不多散光了,她才将手机还给高步芸。   “人呢?不是说好一起玩耍的吗?”   “你要不要紧?”   小应还没来得及离开,被华瑞衡抓住,小应同时对她和高步芸说了大家约定玩狼人杀的地方。华瑞衡说:“司钦有事不过来,可惜了。”   小应笑:“想什么呢?他忙著录晚会,肯定不会过来。小白都不来。”   高步芸向小应使了个眼色,让她快点拉走华瑞衡。小应跟她久了,很能体察她的意思。谁知华瑞衡一心想着别落下高步芸,走没几步,忽然回头,又朝着高步芸跑来,一把抓住她:“可逮到你了。往哪儿走?”   高步芸正回短信,忙将手机塞入包中:“你先去,我上个洗手间。”   “我也要去!”   无奈,三个人一起在酒店大堂寻找洗手间。高步芸快速解决完出来,洗了手就往外冲,听到身后华瑞衡叫她,她死活不回头。   她自己开车过来的,但实在太累,怕出事,找了附近的代驾。代驾已经找到她的车,在车旁等了会儿。   高步芸坐到后排,说了个地址,就闭目小憩。车启动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她报的地址也在宁海温泉乡内,离青都定的温泉酒店不过二十分钟的车程。似乎只是打了个盹,司机就叫她了。   高步芸透过车窗,看到山路转角上静静地挑出一只明黄色灯笼,灯笼上的旅舍名和她微信上收到的一致。   她戴上帽子和口罩,指点代驾将车开入旅舍内的停车场。   这家私人旅舍共设六个独立小院。高步芸走入其中一个,小院呈四合院式,四面都是和式拉门房,中间一方温泉池。   小院灯火通明,但静悄悄的。司钦头顶一块白毛巾,正闭眼靠着温泉池壁静坐。   高步芸的睡意已然被夜寒驱散干净。没有风,她可以感到自己的脸颊冻得脆绷绷的,鼻尖发酸,像一只红彤彤、酸溜溜的苹果。她入院后就去主屋找司钦,没见到人,回到外面,才看到温泉中泡得惬意的人。   她一下子站住了,一路过来的焦躁和憋屈轰然消散,她好像闯入了什么名家浮世绘,不自觉地屏息静气,生怕惊动画中风物,而在极端的小心翼翼之下,心里慢慢浮现出一种狂喜。   司钦在温泉里坐了没多久就睡着了。他这一阵可太累了,戏里戏外,几重身份,他一向自负精力过人,现在也有点吃不消。好不容易结束了年前所有工作,他自己开车,直接赶来宁海。   有温暖的气息在他耳边轻啄。他睁开眼,察觉到有人在偷吻他。他看也没看,就吻了回去。   几分钟后,两人一起泡在温泉中。高步芸从冰箱里拿过来两瓶生牛乳,搁在温泉池旁。   他们似乎一直在联系,但又真真切切有段时间没有独处过了。本来两人都觉得年前没机会再见了。   高步芸笑说:“我刚刚差点把华瑞衡杀了。”   司钦从睡梦中醒来,又恢复了生龙活虎。天时地利既然都有了,接下来自然要追求人“合”了。   高步芸知道他一旦开始就没完没了,想先和他好好地说两句话,问问他焦白的电影拍摄情况。结果说着说着,又歪到角色扮演上。司钦先扮了苏乙警匪片《阿正》中的警察,接着扮焦白剧本中的人渣律师。因为律师还没正式开拍,业务尚不熟练,所以又倒回去扮演警察,并自加了番外情节——警察执行任务中遇到高中同桌、也是他的初恋情人,两人旧情复燃,没想到,那位高中同学竟是□□派来的间谍。警察识破后自然非常愤怒,决定要严惩间谍。   高步芸只要一遭遇司钦扮演的角色,就荷尔蒙喷发,简直到了无法控制自身行为的地步。司钦的警察要罚她,她象征性地躲了几下,被他从茶室的墙柜里拉出来,就地正法了。   两人对这个警察捉坏蛋的游戏乐此不疲,折腾到差不多凌晨两点,才消停下来。   温泉水脏了。司钦把水放掉,抱着高步芸去浴室从头到脚又冲了一遍。   两人消耗过度,这时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尤其司钦,他前一天忙著录制晚会,连晚饭都没吃就跑过来了。   高步芸让司钦等着,她去前台搞食物。司钦黏着她,死活不肯跟她分开。   “饿死啦。”“我也是。”“我去弄吃的。”“我也去。”“你不能去,会被人看到。”“那你也不能去!”“饿死啦。”“我也是。”……   便是如此这般的循环。   最后高步芸终于脱身,戴了口罩去前台弄吃的。前台值夜班的女孩子礼貌又遗憾地告知她没有吃的。高步芸怎么会轻易放过她?后来把人家的宵夜弄过来一大半。   一大半也就是一碗方便面、一根火腿肠和两只鸭下巴。但无论是高步芸还是司钦,都吃得津津有味。   在方便面的香气四溢中,还下雪了。高步芸高兴坏了,跪在屋里的榻榻米上,半个身子探出去,拿手接雪。   司钦匆匆将剩下的食物扫荡完,对她说:“我们出去散散步吧。”   两人没敢离开旅舍,就在舍内花园中牵着手兜圈子。两人都没戴口罩,因此闻到了院中梅花扑鼻的香气。司钦侧头看看高步芸。她的睫毛又密又长,像两只黑色的蝴蝶,栖息在脸上。即使光线黯淡,她的脸依旧黑白分明。   高步芸说:“看那么久,还能看吗?”   司钦想说:“何止‘能看’,简直漂亮极了。”但想必许多人都夸过她“漂亮”,他想说点不一样的。即便已获得她的认可,雄鸟在雌鸟面前依然有炫耀争宠的本能。   他想了半天,认真地说:“我觉得你像梅香,又冷又美。不能没有冷,没有的话,美就俗了;也不能没有美,没有,就太冷漠了。现在这样刚刚好。”   高步芸笑死了:“说的什么鬼?”   司钦也笑,边笑边咯吱她,要她说他夸得好不好。   高步芸没办法,只能战略性地说“好”,说“特别好”,说“独一无二,从来没人这么夸过”。说完她愣了愣,忽然想起这番拿她比梅花的言论,高行止小时候好像说过一次的。   那时她也念高中了,班里有一点姿色的女生多少都有了追求者,就她没有。当时她一个经常一起上下学的朋友先她一步发觉不对,怀疑是她的相貌不讨男生喜欢,所以才没人追。高步芸被她一说,也有点好奇,回家问高行止,以男生的眼光,她好看吗?还是个小屁孩的高行止不可一世地告诉她,这是毋庸置疑的。他的原话好像是说:“姐,你那些女同学,就是庸脂俗粉。拿花来比,她们是高速公路边的野花,长得乱七八糟,还都是灰;而你是名士苑中的梅花。”   “为什么是梅花?我喜欢吊篮。”   “因为你们都冷冷的,捂不热。”   司钦听出高步芸在哄他,用力拉了拉她的手:“我是不是夸得太没有文化了?”一片雪花正好掉在他的睫毛上,他用力眨了两下,将它眨落,神情特别无辜。   高步芸深深看了他一眼,漆黑发亮的大眼珠子,像是要洞穿他的心脏,她忽然捧住他的脸:“你最好了,最最好了。”她心里又默默加了一句:“我都快要离不开你了。”   两人散完步回到小院,依旧没有睡,虽然已经没有力气动真格的,但依然在床上缠绵到了天色发亮。   高步芸也是和司钦成了恋人后,才发现自己竟然这么有精力。每次只要和他在一起,她就跟装了顶级续航电池的机器人似的,可以整夜整夜地不眠不休。她自己已经知道不正常。她以前潜意识中还拿司钦扮演的角色当挡箭牌,一腔热情全向他们发射而去,似乎这样子,就能和司钦本人提前进入平平淡淡、相敬如宾的安心状态。但现在已快不行了,两者间的界线越来越模糊,她骗不了自己多久了。   “算了,”她想,“人生除死无大事。大不了被狠狠抛弃。也不是没有痛彻心扉、心灰意冷过。胃都割了好多呢。大不了再来一次,死不了。”   他们赖到日上三竿,高步芸才出去退房。   依高步芸的意思,这就该分道走了,反正两人都有车。但司钦的牛皮糖神功再度展开,说一晚上没睡,路上一个人开车容易出事,小李子被他提前放假送回老家了,找代驾也不合适,所以还是他们两个人一起走安全。高步芸没办法,只好两人一起开了司钦的车回上海。   司钦这时候才想起来问高步芸接下来几天放假的安排。   高步芸心里一沉:“今年除夕得回家过。”   司钦说:“我妈和妹妹他们来了,你要想,也可以跟我们一起过。”   高步芸笑了:“我跟你家人一起过除夕?他们会怎么想?”   司钦不在意地耸耸肩:“随他们怎么想。都是家里人,怕什么?”   高步芸没答应,但也没忍心开口拒绝。   路上,司钦尽管困得眼皮直打架,却一直强撑着保持清醒,他侧头看着她,仿佛看一眼少一眼。高步芸被他看得精神亢奋,车技也高超了几分,一路穿插、超车,风驰电掣。   但她将司钦送回家后,剩下一个人,就开始犯困。等她回到家,更像耗尽了电,一头扑到床上,衣服也没换,就睡了个昏天黑地。   XXXXXX   等高步芸一觉睡醒,发现她和司钦双双上了娱乐版块热门新闻。他们这次在宁海相约,还是大意了。许多司钦在宁海温泉旅舍过夜的小道新闻纷纷传出,还伴着两人先后开车进入该旅舍的照片。   不过高步芸对付这类绯闻已经驾轻就熟。她甚至觉得奇怪,她和司钦在一起已经那么长时间,平时擅长捕风捉影、无风起浪的狗仔们难道都是瞎的吗?   这次,她甚至用不到她准备许久的计划中的任何一个。   有个叫哈丽的新人,她的团队一连买了许多营销号,正好在这个时候散播她和司钦是多年恋人的谣言。文章追溯到司钦未红的时候,附带了郁郁不得志男人和电影片场工作组女人亲密逛街的照片。   这一波有备而来的绯闻吸引了大部分火力。   高步芸动用手中的水军号,悄悄推波助澜,一方面帮着哈丽炒作,甚至说两人年后就要成婚;一方面放出青都员工集体在宁海温泉乡聚会的照片。   不知何方记者,竟然采访到了高步芸,当面问起司钦的感情状况。高步芸措辞颇为严厉地表示,她之前从未听司钦说过他有未婚妻的事。因为事发突然,她还专门“打扰”司钦休假时间,向他询问了此事。希望媒体朋友可以将更多精力放在演员作品上,而非私生活上。   这段采访的话放出后,高步芸和司钦先后开车进入温泉旅舍的事“真相大白”。原来那时候高步芸已经得知哈丽一方散布的谣言,正好青都在司钦休假的地方附近聚会,她便顺带过去“寻求真相”。就连青都员工,比如华瑞衡,也相信了这套说辞。   接下来公众对司钦的兴趣就主要集中在两点上,司钦粉丝的爱与恨也集中到这两点上:一点是哈丽到底与司钦什么关系;一点是高步芸什么时候当回司钦的经纪人了。   高步芸完成了年前最后一份工作,收拾收拾,准备过年了。 第68章 是高行止啊   高步芸已经很久没回家过大年夜了。特别是高行止离开后几年,她要么人在医院,要么人在海外,有意无意总避着那个家    高步芸已经很久没回家过大年夜了。特别是高行止离开后几年,她要么人在医院,要么人在海外,有意无意总避着那个家。   今年她本来也不准备回家过的,高太太先一步逮住她,说她小姨要和他们一起过年,又说家里有重要事情和她商量。她如今混得风生水起,小姨是给她第一把钥匙的人,小姨要来,她不能不去捧个场。再说,确实很久没回过家了。   大年夜上午,高步芸一身新衣,坐地铁回家。   许久没来,小区绿化变好了不少。记忆中还不到她人高的树苗多半已长到三层楼高低。多余的枝丫被剪掉,方便阳光穿梭进来。   家家户户门口也干净了不少。以前很多人家不喜欢关门,就算关了最外面栅栏式铁门,里面的门总开着,里面人说话声、烧菜声,毫不避讳地向外展现出来。家里有老人的话,更是要跑出来勾三搭四,议论家长里短。现在每户人家的门都关得严实,有的装了指纹锁。很少几家贴春联。年味淡得跟九月里的桂花香一样。   高家门口倒是贴了春联,不过是好几年前的,大概贴上后就没揭下来过。   高步芸踩着饭点来的。她到时,小姨夫妇、华瑞衡和她的两个混血宝宝都到了会儿。   高太太姐俩在厨房中忙碌。华瑞衡陪着她爸爸看电视。她连着打了两个哈欠,一脸无聊,大概在默默羡慕她老公。洋鬼子不知客套,他不喜欢高清山,来过这里一次后就再没踏入过,过年也不来。倒是高清山,罕见地在和希希、娜娜玩。他双手举着娜娜,忽高忽低,逗得娜娜直乐。   高步芸的到来如一石惊动了一树燕雀。高太太从厨房出来,嘘寒问暖,替她挂外套。华瑞衡挪了个位子,让她坐自己旁边,又拿几上零食给她吃。小姨从厨房中问她喝什么。华瑞衡爸爸问起她工作情况。只有高清山,在她进门时点了点头,就不再理她了。   高步芸本以为自己对高清山已没什么感情,但他随便一点头,立即让她心里蹿起一股火,烽火台烧狼烟不过如此。她冷笑着想:“当自己市里领导呢。点头,点个屁啊。”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   华瑞衡和她差不多天天见面,是最熟的,不至于冷场。两人换了个环境相处,反更亲近了。华爸爸从旁看着她们,一直笑。   高步芸赶在焚香拜祖前把希希、娜娜叫到近前,一人给了一个压岁红包,并当面对华瑞衡说:“这是给他俩的,你可不准动。”   华瑞衡不服:“他们还是小孩子,让他们自己花钱,天知道给我买回来一堆什么东西。”   “不管,他们不用,也得给他们存着。”   华瑞衡微笑摇头。两个孩子可高兴,希希要充值玩游戏,还要买他早看上的手办。娜娜比较迷茫,但不甘落在哥哥后面,嘟囔说要买玩偶。   这时,高太太姐妹正把烧好的菜摆到桌上,并放好了几人份的杯酒碗筷。她们听到这番争论,小姨便插嘴下断论:“步芸要是有小孩,肯定宠上头。”高太太了然地看了她一眼,叹气:“那什么时候有啊?”一屋人笑,连高清山的耳朵都动了动。   高步芸心里马上明白了。“家里有重要事情和她商量”。终生大事,可不是“重要事情”?   羹饭一般在大年夜晚上做。一家人边吃饭,边看春晚。但如今过年早不比以往,就剩个空架子。华瑞衡晚上的飞机,要和丈夫一起回德国。小姨夫妇要去另一处拜年。高步芸情况不明。所以羹饭提前到中午,麻烦各位祖宗趁天亮先赶过来吃趟饭。   高家拜的五个鬼——高清山、高太太双方父母,外加一个高行止。其他四个还好,都是到了年纪才走的,唯独高行止特殊。每年到这个时候,高太太烧着香,总要哭一会儿。   高步芸心想,还好有小姨陪着,省了她一番安慰功夫了。   她不知道若亡灵真有这个习俗,高行止会不会特意赶这个日子回家一趟,陪高清山一起吃顿饭。也许会,也许不会。她弟弟的心意飘忽得很,有时她也捉摸不透。不管会不会,她焚香磕头的时候把他一起拜了进去,心里很平静。   一屋人全都上完香,坐在一旁安静聊天,等那五个鬼吃完,他们才好上桌。   高清山几次目示小姨,小姨看看高太太,高太太一脸为难。三个人眉眼官司打下来的结果,还是小姨出马,将高步芸拉到一边,说高清山替她找了个相亲对象。   高家屋子小,小姨声音再轻,一屋子人也都听了个明明白白。   高步芸对小姨笑笑:“谢谢,我不是很需要。”   高清山一下子沉了脸。高太太急着说:“你几岁了?还不需要?”大概觉得自己太着急,样子不好看,又耐下性子补充,“你们先加个微信,聊过后再说需不需要嘛。”   高步芸脸上已没什么笑容。   小姨却仍是云淡风轻,哄孩子一样地说:“步芸接触的都是当红明星,一般人哪还看得入眼?不过我们要讲求实际一点。有些人是摆着好看的,有些人是拿来过日子的。你爸爸介绍的这位,我碰巧也认识。我觉得相当不错,可以过日子,所以才会推荐给你。”   她说着找出那人的照片,跟对着PPT做简介一样,迅速把该男子的年龄、学历、工作、房车、家庭背景等说了。   高步芸从一个毫不相干的第三者角度评估了下,觉得这人除了年龄大点,健康状况和性取向不明朗外,的确条件不错。可涉及到她自身,她一眼就看出和这人不可能。   小姨说得对,有些人是摆着好看,有些人是拿来过日子的。可她已经有了又好看又会过日子的人了,就算只是暂时拥有,也看不上其他的了。   因为四位祖宗和高行止还没吃完饭,高步芸不好翻脸,所以她乖乖听话,主动申请加相亲对象微信。   她问小姨:“你们跟他介绍过我了吗?”   小姨说:“发过照片了。”   “哦。”   结果饭吃到一半,对方给了她回复,拒绝加她微信。对方客气地表示,自己目前还在创业阶段,无意考虑结婚。   高步芸有点生气,想原来都没沟通好,就急不可待地让她自己卖自己了。这要是她公司员工,她一定开掉开掉。可惜坑她的是家里人,她只能淡淡一笑,假装不在意地转述了这人的话。   高太太很不高兴,当场就埋怨起高清山。高清山竟然忍了,没回骂,没动手,不过重重扔下碗,自己摔门出去了。高太太一边向客人道歉一边唉声叹气。   还好这里除了两个小孩,都知道高清山什么德性,没人太过吃惊或者失望。小姨例行安慰了高太太几句。   引发事端的高步芸反而像成了局外人,逗着身边的希希说话。   高太太叹息过后,又振作起来,对女儿耳提面命,让她别光顾着工作,自己也要留意起来。她的婚事真不能再耽搁了。高步芸委委屈屈地点头答应。   好在这时候,司钦的一条短信解救了她。司钦发了他们全家的合影,然后问她:“在家还好?随时欢迎晚上来我家蹭饭。”   高步芸马上想溜了。   吃过饭,高步芸找了个借口,率先走人。她知道大家会怎么想她——有其父必有其女。一不顺心就走人,可不是高清山的种?   她不在意。她只想快点离开那个家,她发什么神经才会想到回家过年?   她下楼的时候,双目呆愣愣的,一手还下意识地扯着脖子上的老琉璃珠子。快下到一楼,高清山从下面走上来。他大概消了气,手上还拎了瓶绍兴女儿红。他看到高步芸一愣,脱口问:“走了?”   高步芸当没听到,与他擦肩而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XXXXXX   相比高家,司钦家里人不多,年味却重了很多。   高步芸有钥匙,但当然不会在这时候用它。她按铃没多久,就听到一个热情洋溢的声音在门里叫“来啦”,门一开,薄晓铃圆圆的脸圆圆的眼就出现在她鼻子底下。她见到高步芸明显一惊,甚至在转瞬即逝的百分之一秒内,她脸上还闪现过某种复杂纠结的神情,但她很快恢复如常,热情地将人迎进去。   家里原来四个人——司钦、郭维妮、薄晓铃和郭爸爸,商定好当天的年夜饭每个人都要动手做几道菜。郭爸爸做一道竹笋炒青菜、一道土豆色拉,已经完成,正一脸与世无争地在客厅研究怎么用咖啡机磨咖啡豆。另外三人则挤在厨房。司钦在做他的菜,郭维妮拿了菜谱制作方法从旁读给他听。薄晓铃默默给儿子准备他要用的食材。她脸上挂着笑,像看一双儿女在玩过家家,不相信他们真能弄出什么好菜来,但乐意陪他们玩。   高步芸在微信中得知了郭爸爸提议的这个过年方式,她在来的路上买了点食材,也准备露一手。   郭维妮好奇高步芸要做什么,薄晓铃趁机把她推出去招待客人。   司钦在炒菜,头也不回地说:“她不是客人。今天吃年夜饭,来的都是家人。”   高步芸心里重重一跳,随即觉得自己想多了。司钦不会告诉家里人他们正交往吧?那以后他们分开了,他要怎么跟薄晓铃解释?“家里人”大概只是表示和她关系很亲近。   郭维妮二十五了,大概出社会早,看上去精明干练,像三十左右的人。她一张方脸,在脸上肉少了后,倒增添几分清秀,看着比几年前好看多了。   高步芸得知她现在一家广告公司设计部做事,日常工作经常用到C4、Houdini等软件。她因为工作努力,设计的作品又出挑,已经当上了一个小头头。   高步芸问她要了作品看。   她其实在投资制作电影受挫时就有了个新想法——把后期制作公司重新开起来。全套影视剧制作她是外行,但单后期这块,她可是有一定经验的。随着青都艺人接触到的项目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她除了蹭艺人的光,一起加入大佬们的投钱行列外,承包部分后期制作,未尝不是条新的生财之路。   高步芸想得兴奋,当即给郭维妮画饼,要把她忽悠过来,替她重建后期制作公司出力。   郭维妮一下子就心动了,但担心自己管不来人。   高步芸信誓旦旦,说公司运营和管理另有其人,都是她以前的下属。她找郭维妮,主要是看重她的人品。她在公司成立初期过来,先负责品质把控,再跟着管理人多看看、多学学,等她哪天觉得她没问题了,就升她为管理者。   郭维妮很喜欢这种规划,当场就嚷嚷着跑去厨房征求她哥意见。高步芸怕有变数,也跟着进去。   司钦在做八宝鸭,正忙着往鸭肚子里塞糯米,听说只抬头问了高步芸一句:“你又要开新公司?”高步芸一愣,随即明白他是指她为了给旗下艺人避税,利用政策之便,已经在霍尔果斯给他们开了三十多家公司。她笑说:“不一样,这家我指着正大光明地挣钱的。”司钦点点头,就没再说什么了。   郭维妮很兴奋。轮到她做菜时,还和薄晓铃叽叽呱呱地说个不停。薄晓铃受女儿感染,也激动起来。   郭爸爸成功给自己打了杯咖啡,十分珍惜地双手捧着啜了几口。司钦刚教会他玩网上象棋,他喝着咖啡,与人厮杀,不亦乐乎。   司钦抽空将高步芸拉进他卧室,详细询问他妹妹未来可能要入伙的公司是怎么回事。   他又问:“你老实说,她的设计水平真可以?”   高步芸直接打开小红书上郭维妮的账号给他看:“喏,她发布的作品,看看多少点赞和收藏。还有许多人求教程的。我觉得她很聪明,用的技术不是太高超,但作品感觉让人很舒服。”郭维妮的品味变得这么好,让她也挺吃惊。   司钦笑得有些复杂:“她从小学东西都三心二意,没想到能把这个坚持下来。”   高步芸想到郭维妮的启蒙师父,没有说话。   司钦也在想同一个人。他对那人和他妹妹的关系,知道的比高步芸更深入些。他也安静了会儿,然后有些突兀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对滕家的人动手?”   他见高步芸皱着眉不出声,继续说:“枫会的情况,很糟糕。我听说不止枫会,望春来系所有没背景、没后台的艺人,都会遭遇各种黑幕。你简直想不到他们的手段……”   他说得有些咬牙切齿,高步芸将一手放到他肩膀上,她说:“再等等。我才把他们赶出沪圈,但他们在京圈的话语权仍旧很大,尤其在电影圈那块儿。你的两部电影还没上映。小白也还在拍关山鹰的戏。方青回年后有一部大女主电视剧,也跟他们有点关系。小白还没挤进一线明星行列。方青回也才有点回春的迹象。现在和滕思宁撕破脸,我怕她反扑,要跟我拼个鱼死网破,那你们不是都做了无用功?我想等你们都更上一层楼……别急,不会等很久的。”   司钦一手覆到她的手上,用力按了下:“你准备好了,告诉我一声。”   高步芸不安地动了动:“你要干吗?”   “自然是配合你。”见高步芸一脸紧张,司钦凑上去亲了亲她的嘴角,“表情怎么这么僵硬?要我给你上点油吗?你也放心,我有分寸的。”   接下来就是其乐融融的年夜饭时间。司钦做了八宝鸭和糖醋黄鱼,高步芸做了北欧三文鱼汤和蒜蓉口蘑。   他们不做羹饭,吃完饭,一起看了会儿春晚,薄晓铃便提出要走了。   高步芸吃了一惊,她以为他们来一趟上海,肯定是和司钦住一块的。   郭维妮笑得贼忒兮兮:“我们住姑姑家里,不敢打扰哥哥,他好不容易才有几天假。良宵苦短,我们走啦。”司钦很高兴地拍了下妹妹的脑袋:“丫头懂事啦。”   薄晓铃也笑得若有深意:“我们走啦。”司钦不好拍妈妈脑袋,笑着抓了抓自己的头。   郭爸爸“呵呵”笑着,替他们关上了门。   高步芸这下没法欺骗自己了,她挑眉问司钦:“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司钦一手搭在她肩上,揽着她走:“你不在,不算‘错过’。”“你跟他们说什么了?”“没什么。你不是说要来吗?我就跟妈说:‘别再催婚了,你儿媳马上过来啦。’”   高步芸激动起来,但司钦一脸理所当然。   大概因为她盯着他看了太久,司钦渐渐地有些不安。他挪动下屁股,故作淡定地笑了下:“他们不会乱说的。我不公布自己的感情,是觉得没必要把这些事告诉不相干的人,我怕他们影响到你的正常生活。但我从没想过瞒家人和好友。之前没说,是觉得我们的关系还不稳定。现在,”他忽然握住她的手,十指交叉,扣得死紧,“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高步芸不知道。她有些发懵,暂时没法思考什么,但她听到自己乐呵呵的声音几乎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我不会的,除非你离开我。”   司钦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幼稚地重复了遍她的话。   春晚彻底沦为背景板,两个人在沙发上践行“良宵苦短,必须珍惜”。   司钦喝了酒,腻歪到情浓时,忽然提出要求:“不戴套可以吗?”高步芸还没有反应,他又深深叹了口气,“真希望一切快点结束,我们可以安心生宝宝。”   高步芸一惊,蓦地里清醒过来。幸好司钦正沉浸在他假想的“天伦之乐”中,没注意到她的表情。   高步芸张嘴想说什么,但这时氛围正好,电视里一片和睦;电视外司钦的脸庞微微泛红,英俊中带了少见的懵懂,甚至还有些天真。她想了想,决定还是什么都不说。反正现在生育那么难,又不是说怀就能怀上的,张之颖到现在还没消息呢。大过年的,让他开开心心的吧。   这晚两人都很尽兴。没人放炮竹,但一夜过得喧嚣热闹。   次日高步芸勉强睁开眼睛,见一室淡金色光辉中,司钦正一手撑头,一手拨弄她脖子上挂的老琉璃珠子。见她醒了,他亲了下她的珠子,又在她脖子上咬了口,他若有所思地说:“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挂这串珠子的?我刚认识你时肯定没有。”   高步芸笑了笑:“那时当然没有。”   “哦?好像有深意?”   “是高行止呀。”   司钦动作一顿:“他送你的?难怪。”   什么“难怪”?高步芸打了个哈欠:“不是他送的。就是他火化后,我弄了点他的骨灰,托人和几块琉璃混在一起,烧成了这串珠子。我是不指望他给我养老了,但总得叫他留下点东西陪陪我吧。”   司钦想到他好几次情动时含着这串珠子,人已经不会动了。高步芸还困着,从他手中拿出珠子,翻了个身,继续睡。   ?   【评论】   想念小高弟弟   -完- 第69章 青都一年   高步芸只休息了三天,就开始了新一年的工作。   不知道是她眼光独到,坚持有成,还是运气来了挡不……   高步芸只休息了三天,就开始了新一年的工作。   不知道是她眼光独到,坚持有成,还是运气来了挡不住,青都文化在迅猛蹿个、引来关注之后,又开始横向发展,生枝发芽。   青都几个主要艺人,新加入的程洋在校期间拍的一部电影上映,票房不俗。高步芸本来也是看了这片的粗剪才把他弄进来,现在他的实力终于落到大众眼里,引发了一阵热评。青都抓住机会,给他弄来个金鹤最佳新人奖。   不过几个月后,他主演的一部刑侦剧又大爆,程洋一跃挤入一线当红小生行列。青都趁热打铁,引入了“新四小生”的名头,把他和关明明、唐小南等老牌偶像相提并论,并暗戳戳踩了另外三人,成功引发那三家粉丝狂怒,齐齐攻击程洋,从而虐出一大批死忠“洋山芋”。程洋的热度从网络数据层面看,呈海啸之势,上涨凶猛。   屡屡对内对外声称不会、也不耐烦操作偶像经纪的高步芸受到波及,再度被人拎出来讨论,褒贬不一。   除了程洋一炮而红,势不可挡,方青回也出现了强猛的回春势头。她前两年因选片眼光太差,自己可以做主后,彻底不听周围人的劝解,任性接片,差点沦为“票房/收视双毒药”。幸好她悬崖勒马,离开望春来,交出一部分经纪约给青都后,高步芸虽先让她友情出演了几个配角,但目前为止,播出效果良好。高步芸又让她接了一个点评素人演技的综艺节目。方青回第一次接综艺,作为导师,她尽心尽力,有什么说什么。她的性格加上受过青都特别关照的“剪辑”,该综艺一播出,方青回便大受好评。她本来观众基础深厚,一时间,家家户户似都在讨论她。   该综艺节目还在录制,方青回又接了吴亚仁导演的第一部 宫廷电视剧。该剧全采取电影拍摄方式,讲述了方青回扮演的落魄贵族如何从宫女变成了权倾天下的太后。该剧阵容之华丽,投资之巨大,从确定角色以来,就话题不断。很多业内人士看好方青回,觉得她又要爆一波大的了。方青回自己也重新充满斗志,甚至又在片场充起老大,指手画脚。高步芸和吴亚仁私下谈了一番话。她做主,将方青回要求修改的剧本内容全部删除。   吴亚仁不想得罪方青回:“她要是发现,可不得了。她那脾气,我们都害怕。”   高步芸很笃定地出主意:“没事,你就跟她说那些临时加的插进来拍会影响其他人的行程,不方便,等结束后再凑一起拍。到时她保管忘记了。即使她没忘,我也可以保管她一定抽不出时间加拍。”   吴亚仁还不放心:“有些本来要拍、但被她改动了的场景呢?”   高步芸说:“先按你的想法拍,拍完她还有力气,再找副导演啊、实习生啊,按她说的再拍一下,反正最终剪辑权在你手上。”   这么交待过后,高步芸特意选了方青回的几个点子放到网上,谎称是另一部宫廷剧流出来的情节。不出意外,立即引来见多识广、眼光毒辣的网友们的评价:   “怎么女主又被改成了个傻白甜恋爱脑?拜托,人家要害死你,你还在那儿圣母,要替人家隐瞒罪行,你自己有主角光环死不掉,想过你身旁的人吗?有这种主子,真倒八辈子霉了。”   “气死了,就是她在那儿犹豫,装善良讨皇帝欢喜,结果让对她忠心耿耿的小宫女被贵妃杀死了。所以她能当上太后,就是靠一路坑自己队友过的关吗?”   “天哪,还在那儿肖想和皇帝‘一生一代一双人’,这什么陈旧的恋爱观?国产剧药丸。什么时候能给我一个心狠手辣的真·宫斗剧大女主?”   “原着女主就是那样的,编剧给我司马!”   ……   剧组其他人有没有看到这些评论勿论,反正高步芸找了个巧妙的机会,让方青回看到了。   方青回当场没有什么表示,但听说后来她在片场收敛了许多,不再时时发散她的想像力,要求编剧和导演配合修改。   除了程洋和方青回,势头最好的是瓜嘉裕。这个到现在说中文仍给人好像在啃烂白菜感觉的外国人,充分展现了自己的综艺才能。   除高步芸为他抢到手的那档室外真人秀,不久,有个集合了外国人的室内谈话类综艺节目自己找上门来。双管齐下,瓜嘉裕也成了一代大流量,连他的乐队也水涨船高,获得了新一波关注。   不过瓜嘉裕和他的乐队被高步芸转手交给了张之颖和杰森在北京鼓捣出的新分公司。那公司专接受各处送来的关系户。   张之颖绞尽脑汁,将这些人也利用起来,竟是组成了一支选秀队伍,专职参加各大平台的选秀节目,也出了几个流量。   高步芸随他们去折腾,反正她对选秀没半点兴趣。   青都的艺人争气,除了一些特殊情况,她已经可以放心大胆地将他们交由艺人团队自己负责。   一年不到时间,青都相关公司开了三十多家。除了和艺人相关的,另有三家——一家选秀、一家后期、一家选角。   关于后期公司,因为有经验,又有人,创立过程非常顺利。高步芸沾了公司艺人们的光,好项目源源不断。她本来计划招二十来人,谁知一不小心,前前后后招了快五十人。   郭维妮说话算话,辞了老家那边工作,跑来□□忙。   她十分低调,高步芸不说,她也不告诉人她们认识,更绝口不提她是司钦的妹妹。她又十分努力。她不肯住司钦在上海的房子,自己在公司附近租了间房,每天早出晚归,头几个月,几乎是泡在了公司里。   高步芸因为她添加了几条公司福利——一是公司正式员工只要在离公司两公里范围内租房,每月可以申请两千元的住房补贴;一是专为该公司设立了小食堂,免费提供早、中、晚三餐。   郭维妮融入很快,小半年,高步芸就将她升为项目总监,还给她报了个长江商学院MBA班,让她去学专业管理,同时拓展人脉。   到了下半年,后期公司基本无需高步芸操心,司钦又给她介绍了马小六。她在马小六牵线下,成立了一家选角公司。   熊宏声等一干沪圈大佬因为马小六入股的那家选角公司有滕家参与,早不想用了,但一时又找不到可以替代的,已经和高步芸等几个朋友抱怨过好几次。高步芸干脆将马小六挖过来,自己成立了一家选角公司,青都占大头,让马小六也当了个小董事。   她不在乎马小六脚踏几条船,反正也不会拿他当心腹,能从滕家挖个墙角也是好的。   至于影视剧制作,在忙完焦白的电影后,高步芸短期内不打算再接触这领域了。事情太多太琐碎,光是联系场地、制作道具这两项,就差点把她逼疯,更遑论满足变态天才导演焦白同志时不时的“奇思妙想”了。   而且她已经预感到,这部电影无论她怎么宣传,恐怕都是要亏本的。   她唯一欣慰的,是电影品质应该会很好。顾彤与司钦是男女主演,即使什么奖都捞不到,参与这样一部电影,于他们本身也获益匪浅。   顾彤在拍完《跳舞的女孩》后,又接拍了一部韩国导演的电影。她本来是女二,女主在拍戏时受了重伤。得到消息后,高步芸连夜赶去拍片现场,不知她和导演说了什么,不久后,顾彤就成了女主。拍完这部,顾彤自觉完成了今年的工作量,就去西藏支教了。   她临到飞机场才给高步芸打了通电话,告知她此事。高步芸来不及发表意见,她就挂了电话。   高步芸暂时拿她没办法,先把她团队的主要负责人找来训了通,然后各扣一千块钱。顾彤得知后,主动打电话给她。她没接。小应和张之颖纷纷代为转达顾彤的意思,她也只“嗯”了几声,没再多做指示。   高步芸当然不会就这样放过顾彤,在弄清楚她支教详细后,她又让顾彤团队连夜赶出一份营销计划,开会讨论。   于是不久后,有去西藏的驴友“恰巧”遇见了在做支教的顾彤,大受感动,为她写下了一篇图文并茂的几千字长文,赞美这位不爱炒作的演技派女星如何默默地在这个条件极其艰苦的地方教当地小孩念书。   这篇文感动了相当一部分感情丰富的网友,引发了一波讨论。   那名驴友在拍照时被顾彤发现,顾彤招呼当地小孩去抢他的相机,赶他走。这段视频也被适当处理过后放到网上。原先还怀疑青都炒作的,也不敢再多发表评论。   顾彤再次打电话找高步芸,高步芸依旧不接。这次,她没再麻烦别人,而是给高步芸发了条短信:   “老大,我服了。以后我再有什么行动,一定先告知你和我的团队。我不想我的私生活曝光,你让那些人赶紧走吧。”   高步芸微微一笑,回了她两个字:“再议。”   顾彤做支教的事终究还是露了个彻底。白荷因为和唐小南恋爱,势头还是下来很多,高步芸这一年只给她接了部熊宏声的剧,不是女主,但角色本身很讨喜。此外,她的商业资源下来,又要对外维持“势头不减”的假相,高步芸让她多参与高大上的慈善活动。YS了解到顾彤在做支教后,主动联系高步芸,想去那儿做个实地采访,向大家展示当地支教的实际情况,以及当地孩子的现实需求。高步芸终于主动联络了顾彤,软硬兼施,总算说服她,协助安排这次采访。高步芸更是趁机将白荷塞入YS主持人队伍,让她也过去一趟,刷刷脸。   司钦名义上仍是他自己工作室正之下的艺人。他这一年拍完焦白的电影后,休息了几乎半年,才又接了部政府牵线的献礼剧。   高步芸在没好项目前,不逼他接戏,这部献礼剧,是他自己要接的。高步芸觉察到他在有意识地靠近官方。她心中隐约明白他的打算,但司钦不提,她也不说破。   她现在接过正之下的所有宣传和商业项目,萝卜干一周有三天在青都办公室干活,正之下的主要业务转化为挖掘、开发适合老板的影视项目。   司钦听从她的建议,专门雇了两个高校中文系硕士生,为他和青都艺人搜觅小说、剧本、有潜力或有合作可能性的导演等,目标不仅限于国内。   XXXXXX   高步芸约好了时间来的,私人诊所,没有很多病人。她在门口坐了不到五分钟,就被态度友好的护士接入主任办公室。   主任是位头发半花白的女性。她细看了几眼电脑屏幕上的诊断报告,缓缓说:“双侧输卵管堵塞。这个得动手术,但也不保证一定有效果。如果手术无效,就得考虑其它办法。对了,你先生那边最好也做个检查。”   高步芸说:“如果不动手术,是不是就一定怀不上?”   主任耐心地给她解释了一通人体受孕机理,并问她想要什么时候安排手术。   高步芸笑笑:“我回去和先生商量一下。”   主任也温柔地笑笑:“我给你开点中成药。你有点气血亏虚,最好先将身体调理一下。”   高步芸拿了药方,却没有去拿药。她一离开诊所,就将自己手中那份诊断报告和药方一起撕了。她呼出一口气,虽然有点对不起司钦,但她浑身轻松不少。她想:“往好了想,至少以后司钦都不必再戴套了。”   她的手机上有两条新微信,一条是司钦发来的,告诉她今晚他回上海,让她过去。她忙回说“好”。司钦很快又发来一条,问她现在哪儿。   “公司。”   “我一会儿来接你。”   “好。”   另一条则是王桉发的。她先发了一颗“炸弹”,然后说:“都到手了,我今晚传给你。”   高步芸不自觉地摸了摸她颈上挂的老琉璃珠子,她微笑着,也回了一颗“炸弹”。   ?   【评论】   事业篷勃期   -完- 第70章 春节档   高步芸将上头发下来的第十二次修改意见总结后发给焦白,久久没有回音。   她等了两天,自己打电话过去……   高步芸将上头发下来的第十二次修改意见总结后发给焦白,久久没有回音。   她等了两天,自己打电话过去询问。   铃响两声,焦白就接起电话。他的声音初听很平静,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听了两句,那故作平静下面凝聚的浓重不满乃至愤恨,就都蹦出来了。   焦白已经彻底耗尽了耐心:“老子不改了。”这话他不是第一次说,但这一次,他似真的下定了决心。   他还和高步芸剖析道理:“如果完全按照他们的意见修改,我挖空灵感、抠尽细节,逼着自己一次又一次体验当事人心境创作出这部作品,到底有什么意义?全不是我想要表达的东西。他们想要的,随便找个笔头好点的编剧系一二年级生,鼓捣半个月,就能弄出来。”   高步芸无奈:“你看能不能在满足他们要求的同时,尽量保留你的原意?再委婉点也行。”   焦白的口气强硬:“不能。我们之前没试过吗?你有要求,哪怕再多,总还有办法。问题是有吗?成文的要求一条没有,全他妈要你自己琢磨。这个能拍,那个不能拍。这个以前能拍,那个现在不能拍。全他妈盲人摸象。拍完能不能过审,全靠运气。我知道你有关系,但连你这样的都搞不定……”焦白忽然泄了气,“我累了,步芸,真的累了。我不想把时间、精力和才华浪费在和那帮狗屁不通的官僚玩规则游戏上,这根本毫无意义。我要展现的,我就要原原本本地展现。我可以接受规则之下的润色,哪怕适当削弱主题或表现力度,但我不接受面目全非。我累了,我不会再改,之前的改动也都不作数。我这就给改回来!”   “你想清楚。我们坚持到现在,要通不过审批,这部电影就不能在国内上映!”   “此处不发光,总有发光处。报送海外电影节吧。”   “没过审的送海外电影节,你以后是不打算在国内混了?”   焦白沉默了好一会儿,高步芸似能从此刻的无声中察觉出他身上沉甸甸的挣扎味道。她脸上挂了冷笑,也不知道在嘲笑谁。   “行吧,”还是高步芸再度开口,“有一点我赞同你,如果真要改动得面目全非才能上映,倒不如暂时不上。”   她又想了想:“你也累了一年,先给自己好好放个假。这部电影的事,你别管,我来安排。”   焦白似松了口气,什么也没说,挂了电话。   还不等高步芸想好到底拿焦白这部电影怎么办,苏乙的电话又来了。   苏乙跟她抱怨,说他的新片想抢春节档上映,目前谈过的所有国内院线,最高才答应给他3的排片。   苏乙大受打击。关于纯港资片很难在国内春节档抢到排片一事,高步芸事先已给他打过预防针,但这位香港大佬导演硬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他应该是试尽手段,实在抢不到排片了,才拉下脸来,转头虚心求教高步芸——她之前说的那种无须通过影院仍能获利的方法是什么?   高步芸耐心给他解释了三遍,他才肯挂电话。   华瑞衡像是算好了时间走进来,看高步芸桌上水杯早见了底,几朵金边玫瑰蔫头蔫脑地贴在杯壁上,她拿去注了热水。小玫瑰活过来,重新开始漂浮。   高步芸要就公司艺人的春节档电影上映前后宣传问题开个会,做下动员,华瑞衡是第一个到场的。她问:“焦白回复了?这次他准备怎么改?”   “不改。”   高步芸将刚才两通电话的大概跟华瑞衡讲述了一下。华瑞衡微皱眉:“我知道国内审核很严格,但这次的情况,你不觉得有点诡异?”   高步芸冷冷地说:“有人盯着我们作怪,能不诡异吗?”   华瑞衡挑了挑眉:“果然。又是望春来那帮人?”   高步芸“哼”了一声:“我这几年处处压制他们。尤其今年,我想,滕家姐弟应该已经切实感受过几回了。他们要设障,阻挠我主投制作的电影上映,这很正常。”   “苏乙那部电影也是他们在捣鬼?”   “我怀疑是的。”   华瑞衡叹了口气:“跟腿上绑沙袋走路似的,沙袋还越来越重。”   高步芸笑笑,想到待会儿的开会内容,心里也叹了口气。   XXXXXX   听了辛昀伏的报告,滕思宁难得哈哈大笑:“这样就放弃国内上映了?我还以为她高步芸有多大能耐,也不过如此。”   辛昀伏也淡淡一笑:“青都在电影方面还是个生手。我们毕竟经营了那么多年,想搞他们,还不容易?”   她顿了顿,又状似不经意地问:“司钦主演的那部香港电影也想在春节档上,但抢不到排片,是你还是久元动的手脚?”   滕思宁皱皱眉,一下子没想起来她说的是哪部片子。   她已经有好一阵没主动找过司钦麻烦了。一来司钦已经站稳脚跟;二来他为人处世十分低调,业内口碑良好,尤其得一些老前辈的赏识;三来,滕思宁自己觉得,她已经不如以前那样在意司征英,司征英也有了新人,薄晓铃和她同为“失败者”,她又何必再在乎她的儿子?   辛昀伏提示了几句,滕思宁好歹有了点印象,她说:“那片不是提前一个多月就开预售了?听说预售不好。本来这类港片也不大有市场,院线经理不给排片不是很正常?要我们动什么手脚?”   辛昀伏点点头:“不是我们做的就好。港片虽然没什么市场了,但我们现在要和HLW那边谈合作,还得通过香港那边的人脉。最好别太得罪他们那些人。”沪圈的路已经堵死了。   滕思宁不怎么在意:“放心,谁没事招惹那帮大佬?不过等阿怡这边恢复声势,我们仍旧可以通过她联络美国电影人。”   辛昀伏不置可否。   滕思宁显然很看好许如筠会在《大世纪》上映后恢复以往的荣光。这部电影,既能重新抬高望春来系下坠的声势,又能打击青都文化。滕思宁现在已把青都看成她的头号大敌,谈起来就恨得牙痒痒:   “就去年一年,她给我们找了多少麻烦?我们的头部艺人,除了关明明等几个关系硬的,全部出事,搞得现在凡是好一点的项目,都没人敢用我们的艺人了。熊宏声那王八羔子,他的剧连好点的配角都舍不得给我们。我现在怀疑他和阿怡的绯闻,也是高步芸捣的鬼。还有我投的那部科幻电影,坑了我两亿人民币,最后竟是组了个草台班子,什么都没拍出来。这也是她派人来忽悠我投资的吧……”   滕思宁越说越气:“不行,就让她在一部小小的文艺片上栽个跟头远远消不了我的气。她不是力捧白荷吗?这也是个不争气的小□□,还不如阿怡。她怎么对我的艺人,我也要一一还给她。我得让那些墙头草明白,望春来和青都,谁才是老大!”   XXXXXX   高步芸自认为还没怎么对滕思宁出手,不过本着竞争原则,让青都艺人从望春来艺人的口中抢了点肉吃。她也料到,依滕思宁的小心眼,加上她身边人的煽风点火,滕家姐弟怕很快会对她礼尚往来。这次的春节档,两部由她公司艺人主演的电影——焦白那部没法在国内上映;苏乙的抢不到排片,这恐怕只是前奏。真正的较劲点,在《大世纪》的两位女主身上。这是代表青都和望春来的两位当家花旦的正面交锋,谁输谁赢,也是两家公司综合能力的体现。很多人擦亮眼睛等着看,她也做好了迎战准备。   但第一炮来得仍旧有些凶猛。   《大世纪》已经敲定除夕首映,但提前两周开始对外小范围试映。在第一次观片后,剧组主要成员晚上聚餐,主投资人也参加了。   白荷九点多的时候,还拍了几张聚餐照po在网上。谁知十一点多聚会结束,谁截了谁的朋友圈短视频,上面清清楚楚地看到主投资人倪磊在餐桌上扇了白荷一巴掌。   舆论顿时大哗。众多推测,喷涌而出。唐小南粉丝终于又逮到了机会,身披马甲,对白荷冷嘲热讽,笑她屡屡向倪磊投怀送抱不成,反惹金主厌烦,所以才出手教训她。   这一说法被传得沸沸扬扬的次日,又有某贵妇南瓜一掷千金,购买了唐小南代言奢侈品,喜获偶像拥抱。很多人说,唐小南对女友趋炎附势的行为心冷,终于看穿她本来面目,要抛弃她了。   伴随着这一波狂欢,《大世纪》许多白荷的单人宣传海报被人用红墨水打叉后,又在白荷脸部画了骷髅。   白荷的待遇如此,许如筠要是能好过,高步芸就不是高步芸了。尤其她已经看过《大世纪》全片,正怒火高涨。   于是,“耳光男”倪磊与许如筠曾经的“约会照”再度浮上水面。有“吃瓜闲人”恍然大悟:原来倪磊打白荷,不是金主打小情人,是替小情人教训她的竞争对手啊。   许如筠正和关山鹰、钱琳、林玦他们跑各大高校宣传电影,对此不做回应。谁知倪夫人带着一队黑衣人杀到某校,候在校门口,见她出来就带头上去殴打。   倪夫人现在是富了,以前却是菜市场出身。“糟糠之妻”被女明星三了,她不吝啬展现本色,亲自下场,抽耳光、扯头发,拳打脚踢,附送不带停顿的谩骂。   这一段全程通过直播方式让每一个吃瓜人看到。   很多女网民情绪激动,帮着倪夫人咒骂许如筠。   许如筠本来名声不好,这下子更一落千丈,与犹太人的陈年老料也被翻出,一时间似乎成为所有中国正经女人的公敌。更有激愤者宣称:不会去看许如筠主演的电影。现在不看!以后也永远不会看!   这下子急坏了电影投资方和制片人。   钱琳趁机给滕思宁施加压力,抱怨她给自己塞了颗炸弹。滕思宁将压力全转移到辛昀伏头上,命令她快点帮许如筠摆脱倪磊和他的母老虎夫人。她贴心提议,最好还是帮许如筠物色个单身男人充当男友。   辛昀伏领会了滕思宁的意思,交上了一份备选男友名单,但滕思宁看后,没一个满意的。   她正生气,却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她震惊地看着对面的林玦:“你是说,阿怡真的一直在和你交往?”   林玦点点头,面容严肃。他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我们拍这部电影时在一起的,交往到现在。我们商量过,在关系稳定前,尽量隐瞒。”   滕思宁惊讶过后,不由得大喜:“那这次……”   林玦再次点头:“公布吧。”   林玦走后,滕思宁还有点不信许如筠的好运气。她将那段火遍全网的“大妇杀小三”视频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这次,她注意到了——在倪夫人开始攻击许如筠时,站在许如筠背后的林玦惊讶过后,脸上一掠而过愤怒的神色。之后,他上前似要拉开倪夫人,但被李开悦拦腰抱住,拖着走了。   滕思宁认真评估了下许如筠和林玦对望春来孰轻孰重。   很快,林玦那个又惊又怒的表情被搬上了网友的八卦素材桌。   电影方联合许如筠方共同开记者招待会,声明许如筠与倪磊只是商业合作关系。倪夫人受人挑拨,严重侵犯许女士名誉,公司已诉诸法律手段解决。   与此同时,许如筠在新一轮高校宣传中,全程挽着男主林玦胳膊。当记者询问时,林玦大方表示,二人已交往一段时间,他绝对相信与支持女友。   辛昀伏在林玦和许如筠的关系公开后,马上铺开一波宣传,大力赞美林玦“世纪好男友”,塑造深情、有担当的男人形象。   舆论暂时没有攻击林玦。林粉虽然大表失望,但林玦交往过好几个女友,每个都不长久,她们认定这次也是如此,所以也还没有什么大动静。   尽管如此,辛昀伏仍旧对主导这波挽回许如筠声誉的宣传的滕思宁大为不满。   目前看来,白荷与许如筠之争,许如筠更胜一筹。辛昀伏忍不住心想:“高步芸,你可别让我失望。”   ?   【评论】   好戏连台   -完- 第71章 另类生利法   《大世纪》这次的映前宣传下了老本,再加上两位女主团队的斗法,未映先火。除夕首映,毫不意外地拿下60以上的排片。今年春节档一下子上了八部新片,它一部就吞吃了半数以上排片,祝荔的新片都被挤到了元宵节。片子前两日的票房,也对得起排片。只是口碑两极——一拨言辞匮乏、格式统一的观众,在多位著名影评人的带领下,对影片大吹特吹,从镜头语言到故事情节,从导演到演员,无不夸得天花乱坠。其中最常见的关键词为“有笑有泪”和“惊为天人”;但另一拨无组织、无纪律,热爱发散思维的观众却持完全相反意见,认为影片一味卖弄技巧,情节假大空,后期简直不知所云,关山鹰果然江郎才尽,再不可能回到他原先的水准了。   不知怎么回事,那一拨无组织、无纪律的观众意见竟然渐渐占据上风,影片单日票房还算好看,但上座率明显下降了。深谙市场规律的影院经理们马上调低了排片。   再之后,口碑忽然又统一起来。那拨无组织、无纪律、发言乱七八糟的言论一夜之间神奇消失了。平台方锁定高分。高赞推荐影评清一色好评。少数的不满声音,被大片的“有笑有泪”和“惊为天人”淹没。   上座率依旧是老样子,影片已经现了颓势,只能阻止雪崩,却无力回天。不过因为前两天捞金猛烈,元宵节未过,该片票房仍旧顺顺当当地挤入国产电影前列,保三争一。   伴随电影上映,白、许双方粉丝的对骂也进入白热化阶段。虽然许如筠粉丝数远没有白荷的多,但一个个事业粉以一敌百,战力惊人,再加上有“南瓜”们支援,双方从给片内角色挑刺到对片外演员人身攻击,一时间斗了个旗鼓相当。   当事人之一的白荷年初工作忙,也是到元宵节那天,才终于抽空将这部电影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她事先已经被很多人打了预防针,但看到自己辛辛苦苦出演的角色,戏份被剪得稀碎,加起来不过十来分钟,仍旧大为光火。   她为这个角色吃了多少苦她自己清楚。因为其中一段“妖化”内容,关山鹰让她去看日本能剧,模仿那种感觉,她干脆在日本拜了个能剧师父,学了半年。她演的时候,惊艳了剧组。关山鹰难得赞不绝口。钱琳正好来探班,喜得手舞足蹈,再三说要拿这段重点宣传。但现在这段内容别说宣传了,在影片中直接被“一剪梅”了。她本来将这角色揣摩得很通透了,但遭遇种种剪辑后,整个人物变得前后矛盾、莫名其妙。有些感情戏更像是旱地拔葱,让人特别不能理解。   相比之下,许如筠和林玦的戏就完整多了。   唐小南陪白荷看完电影,送她回到家。白荷一脸闷闷不乐。她时不时翻翻手机评论,看粉丝吵架。唐小南跟她说了两句话,她都没听见。   唐小南一把抢过她的手机:“别看了,理那些傻X做什么?”   白荷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机:“我也是傻X。”   唐小南很烦躁:“你又来了。”白荷收回目光,定定看着他。唐小南深吸口气,耐心地开导她,“你也算当红明星了,遇到这些事不是很正常?网友攻击;对手抹黑;付出的心血得不到应有的回报……日常操作而已。你将来更红,这种事也会更多。”   白荷摇摇头:“你不明白。我不会更红,我的事业可能到此为止了。”   唐小南讥笑:“说什么呢?你的经纪人可是高步芸。”   唐小南被青都拒绝后,自己单干,势头已经下来很多。高步芸和青都,成了他和白荷间的禁词,二人有默契地规避不谈。这时唐小南说出这话,空气突然静得可怕。   唐小南想挽救一下自己的失言,他凑上去吻了吻白荷:“傻子,你成天操什么心?你当初可是告诉我,你进娱乐圈纯属贪玩。你本来只是瓜瓜的乐队成员,根本没想过当演员的。走到今天,你已经比很多人幸运了。别担心,我赚的钱够我们花几辈子的,还不算我爸妈的。我可是家里独子。实在不好玩,我们就不玩了。你不是一直想环游世界吗?我带你去。”   他一脸真挚,白荷终于展颜,她说:“你讲得很有道理。玩不下去,大不了不玩了。谁耐烦天天受气?”   XXXXXX   被唐小南高看一眼的高大经纪人也刚看完电影。她包了一个小厅,和司钦、苏乙等几人观赏那部排片3的港片《阿正》。   凭良心讲,《阿正》的最高排片不是这次春节档新片垫底的,垫底的是一部国产动画片。片子提前三天在香港上映,票房第一,力压一众HLW片,口碑也不错。发行方本来指着香港口碑,能在内地多抢到一点排片。这可是春节档,即使10的排片,也能赚得盆满钵满。可惜大陆观众不买账,片子口碑也一塌糊涂,最终首日排片即为最高排片。   幸好高步芸早为苏乙出谋划策,让他坚拒给影院让利,而是提前将影片网络版权卖给国内外线上平台。海外平台,苏乙那边自己有渠道卖出去。香港电影虽然衰败,但仍旧有一拨固定粉丝。国内平台,则由高步芸牵线搭桥。   苏乙的片子只在大陆影院上映了三天,就在国内视频网站上线了。   这种操作在国内几乎没有过。一部分业内人士对此冷嘲热讽,嘲笑苏乙想挤进春节档抢钱,却力有不逮,非但没抢到钱,拍的电影还沦为“网络大片”。另一部分讲求实际的却觉得这种做法聪明。电影只上映三天就上线和电影下档后再上线卖的可是两个价。与其为了增加个1、第2章的排片让利给影院,最后亏个血本无归,不如干脆一开始就主打线上,拿影院播映做宣传,吸引更多人来线上看。观众在线上看热映期电影,是要收费的,且付完费后,有效观看期也有限制,过期再看要重新付费。制片方如果强势,在和视频平台签约时可以要求分成。版权加分成,赚的肯定比主靠影院上映来得多。再有,因为早早确定了线下为辅、线上为主的播出模式,片方根本连前期宣传都省了,这可又是好大一笔钱。   从《阿正》上线后表现来看,苏乙方面虽遭受了一波嘲讽,但应该是不亏,甚至小赚了。   高步芸在影院看完该片后,心里深为庆幸,还好建议苏乙走线上路线,不然他这次真会血本无归。司钦的电影路也更难了。   苏乙显然和她有完全不同的看法。他觉得这片是他近年来拍的最好的一部,香港观众的反应也证明他的认知无误。所以,这片在大陆票房惨淡,只能说是大陆院线联手排挤他。   一直到电影看完、坐入酒吧,苏乙仍旧表示想不明白。他盯着高步芸问:大陆影院经理就不想赚钱吗?为什么看了片子在香港的表现,仍不肯给他多一点的排片?   苏乙抱头哀叹:“哪怕再多给我3的排片呢!”   高步芸给他分析:“几点原因——一、你不肯让太多利给影院。现在电影市场不景气,他们一年之中也就几个节假日能挣到钱。即便他们开的条件是狮子大开口,也有的是冤大头愿意被宰。这都是实实在在可以到手的钱,他们为什么要放弃,转而去压一部不知会不会受欢迎的电影?二、预售成绩不佳;三、有人在整我们。二和三又是互相影响的。”   苏乙很认真地听着,但直听到有人在整他,他的眼睛才一亮。这话说到他心上去了。什么水土不服,什么今非昔比,这些失败的理由不管他嘴上怎么总结,心里都是不承认的。有人整他,那才对得上嘛。   苏乙死死盯住高步芸:“怎么说?”   高步芸冷笑:“拿同样是排片垫底的两部片来说,别人家的上座率比我们高,预售也比我们好,但这真的说明他们比我们受欢迎吗?看看排片时间就知道了。别人排片少,但排的至少是黄金时段。我们呢?清晨、深夜,最好也是午饭时间段……”她还没说完,苏乙已经一拳捶到桌上:“还有这种招数!到底是谁在整我?太阴了!”   高步芸继续鼓舌:“苏导,预售不佳的时候,是不是有人对你分析过,这是因为港片水土不服啦,你和主演号召力不强啦?”   苏乙连连点头:“有,有,现在还有人这么说咧。”坐在他另一边和别人说话的司钦闻言转头看了高步芸一眼。高步芸脸不红气不喘:“你不要睬那些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给3的垃圾时段排片,就是《泰坦尼克号》和《阿凡达》来,也收不到一个亿的票房。说穿了,不过是有人因为声势大不如前,看不惯你再和我合作,给我们使劲穿小鞋罢了。”   苏乙灵光一闪:“是滕家那对姐弟?”   高步芸叹了口气:“青都要发展壮大,总不免要动别人的蛋糕。承蒙大家看得起,现在都喜欢用我的艺人。这也没什么,大家公平竞争,各凭本事嘛。可惜有人不甘心失败,处处与我作对,甚至波及我的合作伙伴。熊大哥和陈导那次的事就是。没想到这次又害到你头上。多新鲜的一部警匪片,唉……”   苏乙即使对大陆娱乐圈不怎么熟,这次春节档白荷、许如筠背后团队斗得你死我活的事,他也算亲眼见证了。作为大佬出身的导演,这种程度的斗,不见血,不见死人,他都觉得没什么,但他也相信滕家的望春来确实与青都不对付。   他不知道熊宏声他们的事,高步芸绘声绘色地给他描述了一遍。   苏乙大概是联想到自己身上,产生了共感,顿时对滕思宁怒气冲天。以他的认知,一个大男人,因为□□就差点断送事业,简直岂有此理!而用这个陷害他人的,更是可恶至极!这种人绝对没法相处!   高步芸绕了个圈子,又回到望春来动用他们的院线关系,故意给苏乙的电影垃圾排片和垃圾上映时间上来。苏乙完全明白了,原来他近年来拍得最成功的一部电影在大陆沦为“网络大片”,源头就在滕思宁姐弟身上。   高步芸又随口吐槽了几句大陆娱乐圈生态,深得苏乙之意。高步芸看看煽动得差不多了,见好就收。她留下司钦陪苏乙他们,自己先走一步。   她叫了代驾,刚上车,就接到华瑞衡电话。华瑞衡告诉她,该做的准备都做好了。   “就是这么攻击关山鹰,”华瑞衡还有些担心,“钱琳不会出头搅合吗?”   高步芸冷笑一声:“那也得她还有精力。”   这时候,因《大世纪》票房、口碑“双丰收”而心情大好、提前去澳洲度假的钱琳,忽然收到一封厚厚的匿名信。她打开信后没多久,从她的酒店房间里,就传出了一声尖叫。   ?   【评论】   收网中   -完- 第72章 四面楚歌I   高步芸突然很想吃糖年糕。小时候,高太太大部分时间在医院,很少给她和高行止买零食。偶尔一两次,不知道谁送痢   高步芸突然很想吃糖年糕。小时候,高太太大部分时间在医院,很少给她和高行止买零食。偶尔一两次,不知道谁送了她桂花糖年糕,她回来背着高清山偷偷煎了,喂给两个孩子吃。高步芸还记得她和弟弟一边看时间,担心高清山回家,一边拼命嚼着糖年糕。这东西又香又甜,咬上去软糯却不粘牙。高行止人小,忍着烫拼命吞咽,也抢不过她。她抢走了最后一块,故意嚼得有滋有味,高行止也不问她要,单眼巴巴地看着她流口水。   高步芸已经有很久没吃过糖年糕了。现在人都讲究养生,很多网上卖的糖年糕里不放猪油,吃起来没什么滋味。   高步芸特地挑了放猪油的桂花糖年糕。她先煎了五块,自己吃了半块,剩下的拿出去喂司钦。   司钦一本正经地坐在桌前看手机。高步芸以为他在看八卦新闻,或者在玩游戏,但一瞥眼过去,满满的文字。司钦感觉到她来了,随手一划,手机回到主页面。   高步芸拿筷子喂到他嘴边:“尝尝。”   司钦咬了一口。他不喜欢甜食,但这年糕甜甜脆脆的,还挺好吃。   高步芸想把盘和筷塞给他,让他自己继续吃,但他不肯,拉着高步芸坐到他大腿上,要她一块一块吹凉了喂给他吃。   高步芸哭笑不得,一边喂一边问他:“我上次让你看的那本科幻小说,你看得怎么样了?”   司钦难得口齿不清:“那是一本吗?那是一套三大本……我这两天忙,还没来得及看。”   高步芸瞪他一眼。司钦笑说:“怎么,蹲在家里就不能忙了?这两天网上那么热闹,我吃瓜就吃得忙死了。”   高步芸笑了:“望春来那些人是活该,但我真没想到,许如筠会自己跳出来当靶子。”   岂止她没想到,几乎所有人都没想到。   关山鹰不知道受了谁的蛊惑,把白荷的戏份剪得乱七八糟。高步芸知道他和陆英礼与望春来牵绊太深,恐怕无法拉到自己的阵营,所以不等《大世纪》完全下映,就先找了写手,攻击这两位导演在片场如何霸道,欺负新人和港台艺人;在私生活中又如何放荡,多次涉嫌婚外情。关山鹰更被曝出在《大世纪》上映期间,买通多名影评人,发布不实影评;更买通平台,进行锁分,人为干涉了市场。   高步芸等着滕思宁方面出声明反驳,她再放证据。   滕久元的确公开反驳了。只是没想到,和这两位导演关系不错,又刚从《大世纪》中收获无数好评的许如筠也急不可待地跳出来,担保关山鹰和陆英礼是最好的导演,绝无这些腌臜事情。她的发言带动了一批想抱关、陆二人大腿而无门的小艺人,跟着在网上支持他们。   高步芸特意为仗义执言的许女侠们留了多一点的时间,等他们表完忠心,再将手头证据一一放出。   先是《大世纪》上映期间被买通的几个影评人和两位平台高管的发言。都是拿钱办事,你既然能出钱叫他们昧着良心吹废为宝,我自然也能出更多的钱叫他们说出事实真相。   接着,曾被陆英礼弃用的一个女演员站出来,说当初陆英礼想潜规则她,她死不答应,陆英礼就找人把她关起来,饿她、打她,用很多方式威胁她,最后还让她与其她几个女孩子一起接客。   许如筠仍嘴硬,指责黑子丧心病狂,污蔑陆英礼。一些跟着她摇旗呐喊的小艺人却跑了一半,剩下的声量也小了许多。   高步芸又等了会儿,才揭露陆英礼逼那女孩加入的俱乐部——枫会。有“路人”简单介绍了这个俱乐部的性质,顺带放出关、陆二人几次出入该俱乐部的视频和照片。   这下子网友疯了,舆论沸反盈天,根本控制不住。   滕久元方面一个劲地嘶吼:假的!假的!全是假的!望春来集团放出律师函警告,一定要告幕后黑手。   网友又开始犹豫。有一拨人忽然齐齐表示,暂时不作评论,太多反转先例了,等等再说。关明明的粉丝们似乎已代入关山鹰“儿媳”身份,齐心协力,刷评“等反转”。   许如筠这时没话说了。可能不是不想说,是顾不上说了。不知是谁,放出她贪了倪磊一亿人民币的事,又说她做阴阳合同,实际片酬远远高于表面,偷税漏税无数。高步芸不知道这是谁的手笔,只知道对方有备而来,消息放出来没多久,警方就上门请走了许如筠。一时间,围绕许如筠的税务问题,众说纷纭。许如筠自己焦头烂额,哪里还有心思为人出头?   高步芸看枫会的事讨论得热烈,但因牵涉太广,又缺进一步的证据,似乎没能撼动望春来的根本。这本也在她预料之内,她打出枫会这张牌,不是为了拔除毒瘤,伸张正义,只是为了敲山震虎,让关山鹰、陆英礼等和滕家走得近的业内大佬们头脑清醒一点,别再管滕家接下来的事了。   高步芸催促司钦快点看小说,她回到厨房,继续煎桂花糖年糕。   煎到一半,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   高步芸看了两眼,没接,继续煎年糕。年糕在油中翻滚,快乐得滋滋直叫。   等年糕一块块被摆放到盘子里,那个陌生号码又来了。   高步芸接起电话:“喂。”   手机里传来一个有点陌生的女人声音。女人的江湖气很重,出口成脏,威胁要把她弄死。旁边有什么人在劝她,劝不住。   高步芸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滕总,你得罪过多少人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别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推。”说完她挂了电话,拉黑了这个号码,并将刚才那段对话的录音发给了一个警察朋友。   她说:“有人刚刚威胁要杀我,我很害怕。”   算报完警,她一边吃糖年糕一边翻看网络评论。   就她煎年糕的功夫,网上又出了事。那个叫“河一狸”的自媒体人在他的各大公众号上,开始长篇连载枫会内幕。   和高步芸的高举轻放不同,河一狸的文章中给出了详实的证据。好几个深受枫会迫害的女孩子勇敢地站出来,述说自身的经历。其中居然还有吉琳!   吉琳专门拍了段视频。她瘦得可怕,披上一层毛就是一只母猴子了。她声泪俱下,说自己当年怎样怀抱一腔热情,上京去考戏剧院校,却在落选后,受人蒙骗,进入了枫会。枫会老板们给她用药,又许诺了她许多美好的演出机会,让她为他们干活。   她通常干的活就是接待各位趣味迥异的圈内外精英人士。   因为她业绩出色,人又上进,有一次被派去接近当时爆红的偶像明星葛丰。他们给她编造了个官二代的身份,她很顺利地勾搭上葛丰,并与之偷偷订婚。后来,也是他们授意她引诱葛丰吸毒,然后配合曝光,断送了他的演艺生涯。   葛丰退圈后,她还以“蒋婕翎”的身份混入他的前公司第三只眼。这本来是他们给她创造的一个机会。她成功拖葛丰下马,他们让她进一家经纪公司当艺人,能不能成功看她自己。谁知这家公司不久后又爆出了一位艺人。那些人设计他参加一个日本右翼组织的饭局。他无辜的小助理也被卷入其中。那些人知道了,强令她去与那位小助理接触,劝说她将自己的不幸遭遇全推到那位艺人头上,向他索赔。她太怕那些人,照他们的话去做了。那位小助理却不肯向那位艺人泼脏水。所以她拿了小助理的手机,登录她的账号,代她发言谴责了那位艺人。那位小助理的受害视频也是她帮忙泄露到网上的。对于那位小助理的死,她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她太软弱,太无耻,但她的所作所为没能讨好枫会那些人。她在小助理自杀一事中暴露了自己,枫会找人把她弄走,又逼她整容改名。她彻底失去了进入演艺圈的机会,从此只能待在枫会,乖乖接客。   她现在身体垮了,没法像以前一样工作了。可他们物尽其用,不肯放她走。不久前,他们把她绑在椅子上,也不打麻药,直接拿针刺入她的腹部,取走她的卵子。她感染严重,腹部积水,差点死掉。   她知道这些年,像她这样的人,枫会中比比皆是。所以这次她愿意站出来,揭露这个望春来控股的俱乐部的罪恶。   吉琳泣不成声,连高步芸也看得呆住了。吉琳的陈述,与她当年的推想差不多吻合。但时过境迁,导致毛豆子死亡的凶手之一已经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她再要恨她,似也提不起多少劲来了。至于枫会,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吉琳的发言引起轩然大波。大家对她的评论两极,但怒火统一对准了枫会和望春来。   河一狸表示,他会陆续放出枫会受害人专访,直到这些受害人得到应有的补偿,直到枫会真正受到制裁。   高步芸关了视频,依旧听得到吉琳的啜泣声。她愣了愣,随即走出厨房。司钦也在看那段视频。他皱紧眉头,神情不是一般的严肃。   很多人说司钦“一脸正气”,高步芸总不以为然,觉得他大多数时候是在“憨直”与“浪荡不羁”间左右横跳,偶尔“一本正经”,被误解为“正气”。但此时她一眼看到司钦,脑中首先便也划过这四个字。   她站到司钦背后,环抱住他的脖子,把身体靠在他身上。司钦仿佛感应到什么,抓了她的胳膊,安抚地拍了拍。   高步芸说:“这个河一狸,也会报道邵家的事吧?”   她不得不承认,他选择了一个很好的打击枫会的时机,但对她来说,却有点危险。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次的倒望春来风波是她在背后主导。河一狸这么激进,枫会的真正老板、枫会的那些大客户,会不会误以为是她在整他们?   “怎么了?怎么发起抖来?”   “没事。看滕思宁他们倒霉,我开心的。”   司钦挣脱她双臂,反过身来抱住她:“河一狸一直奋战在揭露社会黑暗的第一线,他既然敢在这种时候跳出来揭发枫会,肯定给自己留了后路。那些人再狗急跳墙,现在舆论沸腾,他们也不敢顶风作案去为难他。”   他们都不敢动河一狸,更遑论对付她高步芸了。   高步芸松了口气,难得不好意思地把头深埋在司钦的肩颈窝里。   司钦的一只大手依然抚着她的后背。他之前就想过,河一狸如果要正面和枫会杠,可能会连累高步芸,所以那次他让高步芸将邵楠一家的资料给他,经他之手转给河一狸,他自己也主动去了两趟枫会,就为了万一有人查河一狸的资料来源时,他成为第一个被怀疑的目标,而不是高步芸。现在看来,他还真是做对了。   ?   【评论】   -完- 第73章 四面楚歌II   事情继续发酵。   次日一早,滕思宁难得去公司做点正经事。她还在车上,就有人打电话过来报告——……   事情继续发酵。   次日一早,滕思宁难得去公司做点正经事。她还在车上,就有人打电话过来报告——大事不好了,有人告望春来偷税漏税,税务局已经派人到公司来查账。还有人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他们公司的财务报表,放到了网上。   滕思宁过于震惊,一时连生气也忘了。她愣了好一会儿,才让那人去找滕久元听电话。那人告诉她,滕久元失联了,他们也在找他。   滕思宁强作镇定:“财务呢?去找财务过来!”   “财务也不见了。据说,据说……”   “嗯?”   “据说,就是财务实名举报了公司。她说我们做假账、偷税漏税太多,她怕自己背黑锅坐牢,所以先‘自首’了。”   滕思宁终于有了生气的感觉,一气就气得不行。她说自己马上进公司,让他们继续找滕久元。   她挂了电话,也疯狂找滕久元。她平时对望春来基本持放养态度,根本不清楚公司现状。要说偷税漏税,肯定是有的。现在谁会老老实实地交税呢?又不是傻子。但她不清楚到底偷了多少、漏了多少,又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她不禁想起司征英几个朋友的下场,心里突然很害怕:“总不至于判死刑吧?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她死活联络不上滕久元,又联络辛昀伏。辛昀伏是好样的。辛昀伏是她的定海神针。每次出什么事,辛昀伏总在她身边,为她出谋划策。但这次,辛昀伏也失联了。   滕思宁脸色可怕地呆坐在车上,还是司机提醒了一句,她才想起来联系律师。   她下了车,没马上回办公室,而是找了家咖啡馆等律师。等待的时候,她控制不住自己去翻网上言论。   昨天的一连串爆料,加上今天一大早望春来集团外泄的财务报表,让各路网友好像打了鸡血针。   他们的言论,让滕思宁越看越害怕。   一些常参加她的“星期一茶会”的女太太们陆续发短信过来,或询问,或泛泛安慰几句。滕思宁全无心理会。   好不容易等来了律师,律师神情严肃地嘱咐了她一大堆,然后陪着她进公司。   公司里乱哄哄的,税务局的人、警察、广告商等等,来了一大堆人。税务局的人要查账;警察要调查滕思宁威胁她同行的事;广告商大多是来解约和商谈赔偿的……还有许多公司员工,也不知谁是谁,满脸紧绷着跑来跑去的。   滕思宁胸口灼烧,在律师的陪同下应付各路人马。她不记得她具体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记得她几次差点挥拳头,被律师按着肩膀坐下,然后她在心里对自己赌咒发誓——她一定要叫高步芸偿命!   她毫不怀疑,所有的一切都是高步芸给她设的局。这几年来,青都处处与她作对,明着、暗着给她使绊子,现在翅膀硬了,干脆连掩饰都省了,张开满嘴獠牙就冲她咬过来。她是这么容易被咬死的人吗?   她真后悔听了儿子的话,当初没一步到位、弄死高步芸和她的青都。   她又觉得委屈:高步芸为什么恨她恨成这样?是因为那场车祸撞伤了她,又撞死了一个她的亲戚还是朋友来着?可那是意外,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这女人的心太毒了,怎么能因为一个意外,就给她找了那么多麻烦?   忙碌了一早上,终于暂时送走了各路大神,滕久元依旧影踪全无。   滕思宁心里恶狠狠地想:“你有种永远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撕了你!”   中午有人给她订了午餐,送到她桌上。她虽然饿了,但又吃不下。   滕哲飞来了个电话,他很担心他的母亲。滕思宁像跑马拉松的人,中途终于喝上口水,心里一下子清凉了。   和儿子聊了几句,她又恢复了点力气。她走去滕久元办公室,要再查找一遍,看看他有没有留下蛛丝马迹,让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滕久元的办公室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滕思宁一看又生了气。   有个女孩子在收拾她自己的办公桌,似准备下班走人了。   滕思宁依稀记得这么个人,是滕久元一个朋友的女儿。这女孩不是红头发、打扮得很是杀马特吗?现在怎么这么正常了?她一头乌发梳了个马尾,静静垂在脑后。一件素雅的羊绒衫,一条同色系灯芯绒裙,一双小羊皮靴……到底是不是同一个女孩?   滕思宁叫住她:“你是那个——”   女孩提醒她:“我是王桉,小滕总的秘书。”   滕思宁冷冷地看着她穿上羽绒服:“你这是准备回家,还是你们小滕总另外吩咐你去办事?”   王桉穿衣服、扣扣子的动作不停,她说:“我前天已经辞职了,今天是回来拿走剩下的东西。”   滕思宁冷笑:“你倒会挑时间辞职。”   王桉的动作顿了顿:“你别误会,我本来就打算过年后立即辞职的。”她看了眼滕久元的座椅,“我一直跟着小滕总,对公司的状况,也猜到了几分。”   滕思宁一抬下巴:“不就税务出了点问题吗?缺多少,补上就是。瞧把你们一个个吓的,胆儿都破了。”   王桉看着她的目光很是奇怪,滕思宁心里起了不妙的预感:“怎么,你们小滕总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吗?”   王桉说:“小滕总挺喜欢去澳门的,每次一去就至少呆一两周。去年,他去了有十几次吧。”   滕思宁忽然觉得呼吸有点不顺畅,背上密密爬起了一层汗珠子。她硬挺着,仍不肯放下傲气:“你想说,他输钱了?”王桉一脸“你懂的”。滕思宁尖笑,“他总不至于输了钱,然后挪用公款来填补亏空吧?”   王桉点点头。   滕思宁大笑:“你想太多了。”   王桉耸耸肩,拎起包转身就走。滕思宁想冲过去抽她两个耳光,她太讨厌这女孩的嘴脸了。但她现在维持站立已经不易,实在不敢冒险再去打人。   女孩走到门口却自己停下来,转头说:“对了,问你一声——你还记得葛丰吗?”滕思宁脑中“嗡嗡嗡”的,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谁?”女孩又耸耸肩,“算了,我走了。”   王桉旁若无人地在前同事们的目送下离开了望春来。   她经过公司大楼的玻璃外墙,隐约看到自己的身影,她不由得驻足欣赏了会儿。她对她的新造型很满意。原来的造型也很好,但已经不适合她了。人总要长大的。新造型好,像高步芸的风格。   她刚这么一想,高步芸的电话就来了:“你在哪儿?”   王桉报了下她的位置,又将一早上办公室的鸡飞狗跳汇报了一遍。   “你没看到她脸上的表情,”王桉眯眼回忆了下,像只餍足的猫,“她要是知道她弟弟到底挪用了多少钱,相信会更好看。”   高步芸的声音听上去也很满意:“你能拿下他们财务,居功至伟啊。”   王桉谦虚了下:“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就把你教我的话跟她说了说,她自己明白好歹——对了,这边的事完了,你答应我的,我什么时候能去你那儿上班?”   高步芸问:“你现在还喜欢葛丰啊?”   王娜想了想:“没那么喜欢了。”   “那你还这么心狠手辣,真不是为他报仇?”   “好吧,一开始答应你到滕久元身边卧底,的确是为了他,但后来就不是了。与其说为他,不如说是为了自己。有人让我这么痛,我总得让她痛回去。”   高步芸眼前浮现出王桉曾经的形象——一个不折不扣的小太妹。她沉默了会儿:“你当初到底有多喜欢葛丰?你真的为他花了几百万?你爸爸知道吗?”   王桉“咯咯咯”地笑了:“别管这个了,好汉不提当年勇。爷累了,再也没法这样爱人了。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去你那儿上班?”   “只要你准备好了,随时可以。”   “那我明天就过来。”   高步芸愉快地结束了和王桉的通话。她的手指在办公桌上轮流敲了几圈,又打了个电话,给她另一个“内线”:   “喂,松衣,我是步芸。”   XXXXXX   王桉离开后不久,滕思宁也坐上车回家了。   她被王桉吓到了,想好好查一查滕久元到底有没有挪用过公款,但财务不在,没人知道公司的账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又不想去网上听人分析,乌烟瘴气的,最终心有余而力不足,拖着疲乏的身躯回到了家。   她找了一上午的辛昀伏竟就在她家中等着。辛昀伏虽也有些疲惫,但看上去气色很好。她身后还跟了个人高马大的保镖。   滕思宁也懒得和她置气,只冷冷地看了那保镖几眼。   辛昀伏咳了几声,先向她抱歉,说自己一直在忙许如筠那头的事,没及时回复她。   滕思宁冷漠地问:“阿怡怎么了?”   辛昀伏叹说:“那孩子太没城府了。昨天她替关山鹰和陆英礼出头,别人趁机把她也拉下水。她的合同……唉,经不起查啊。而且现在又添了件事——倪磊破产被抓,说他挪用的公款中,有一亿是给了阿怡——所以情况有些复杂。”   滕思宁虽是问了,但她这个时候实在无心去管许如筠的事,只大概知道她又惹了新的麻烦,辛昀伏一上午都在和律师商讨她的问题。   大概是滕思宁的脸色太难看,辛昀伏都有些担心了:“你怎么了?听说税务局的人早上去总部了,他们没拿你怎么样吧?”   滕思宁摇摇头,然后对辛昀伏身后的保镖说:“你出去!”辛昀伏也挥挥手,打发走了保镖,她说:“我怕有人上门闹事,所以带着他。”   滕思宁点点头。她没细想辛昀伏的话,她现在焦头烂额,身边似只剩下辛昀伏这么一个可用的人,赶不及地将遇到的困难一股脑儿地全告诉了她。   辛昀伏皱眉听着:“久元到底动了多少公账上的钱?”   “我哪儿知道?但估计少不了。”   “你自己身边还有多少可用的现金?”   “谁放现金在身边?去年刚筹了两千多万,给小飞买保险了,剩下的差不多都在几个理财顾问手上。短期内实在要凑,能凑个一亿左右吧。再多就不行了。”   “你估摸下,如果补交税……”   这个税务局的人和律师已经给滕思宁打过草稿了,她对辛昀伏比了比手指头。辛昀伏吸了口冷气:“这么多?”   滕思宁自嘲地一笑:“我也想不到,这几年每年亏本,还能有那么多税……”   屋子里着实安静了会儿,辛昀伏似吓得连咳嗽也咳不出来了。   最后,还是滕思宁先开口:“算了,不去想了。不管补多少,我勒紧裤腰带,总能补出来。大不了再卖两套房。”   辛昀伏说:“你要不要和司先生打个招呼,让他挪笔钱给你救急?”   滕思宁“哼”了一声:“他能有多少现金?”   辛昀伏急了:“他现在还是你丈夫。你们家曾经在他落魄的时候帮过他,他现在帮你一把,不是天经地义?”“我不要他帮!”“要补至少二十个亿呢,你准备卖多少套房子?以后日子还过不过了?你和司征英斗气,倒宁可让他把钱都花到别的女人身上。有你这么傻的人吗?”   辛昀伏还从没这么不客气地骂过滕思宁,她又委屈又别扭,仔细想来,辛昀伏也是为了她好。   她的确是傻的。她知道司征英有钱。全国人民都知道。当初她爸爸为了保障她的权益,怕司征英骗她的钱,硬让两人签了婚前财产协议。从法律角度讲,他们的财产分割得很清楚,司征英没有义务负担她的债务。但从情理上讲,司征英的确亏欠她的。他也不是什么小气人,对她来说是一笔巨款,对他,可能只是九牛一毛。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还和他斗什么气呢?像辛昀伏说的,司征英不把这钱给她,也是用到别人头上。她以前对司征英还是太趾高气昂了一点,也许这次她去求他帮忙,他看她可怜,又会重新念起她的好来?   无须辛昀伏多言,滕思宁很快自己说服了自己去找司征英借钱。辛昀伏怀疑她回家前就有这打算了,不过在等人推她一把。   滕思宁一下定决心,马上就要付诸实施。辛昀伏拉住她:“等等,你知道司先生现在哪儿?”   滕思宁说:“他这两天都在杭州。我问一下他的秘书。”   她问了。秘书说,司征英今天下午在公司给高层培训,要到晚上才离开杭州。   滕思宁大喜,与秘书约了司征英饭前十五分钟。她上楼换了衣服,化了妆。辛昀伏坚持陪她同去,她也答应了。   两个女人一起到了中洲大楼。滕思宁脸色惨白,眼放异光。辛昀伏也有些激动,不断咳嗽。滕思宁被她咳得心烦意乱,怒吼了她几句,要她在下面等着。   她扔下辛昀伏,一个人兴冲冲地走在前面。辛昀伏像幽灵一样跟在她后面。   司征英的一位秘书将她们带到顶楼老板办公室外面。   滕思宁不能理解,她说:“你们老总办公室有客人?没人的话,我去里面等他。”   秘书有点尴尬地笑了笑,要领滕思宁去另一间休息室。他又疑惑地看了眼辛昀伏,不明白她是怎么回事。   滕思宁这时候忽又敏锐起来,仿佛自己领地被人入侵的野生动物,毛都竖起来,她尖声说:“谁在里面?”   “没有,司总雇的一个人过来打扫……夫人,您再等几分钟,夫人……”   秘书拦不住,滕思宁已经开门冲了进去。   很巧的,丁松衣正在里面。司征英有时候工作得晚了,就住在公司。他的办公室配有卧房。丁松衣现在就随意地站在这间卧房的床边,手里高举了一件司征英的内衣。   那位倒霉的秘书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这样凑巧——难得来司征英公司的丁松衣恰好在今天下午来了;很长时间没来过中洲的滕思宁也刚好在今天下午来了。两个女人还好巧不巧地撞到了一块!   他还没反应过来,滕思宁已像头疯了的猛兽似地冲丁松衣扑了过去。丁松衣战斗力比不过,被滕思宁抓着头发压在床上打。   秘书吓坏了,忙过去从后抱住滕思宁。滕思宁以为他在帮丁松衣,连他也打上了。   秘书右脸颊忽然一痛,被滕思宁刚做好的美甲划了道口子。他恼火中瞥见卧室门边靠着一人,正是被滕思宁吼过后仍一直跟在她后面的女人。这女人一手捂嘴,似乎咳得满脸通红,透不过气来,但仔细看,她眼里满是笑意。   秘书惊呆了。   滕思宁今天状态不好,以一敌二,自觉吃力。她也看到了辛昀伏,她不管不顾地大叫:“你傻站着干吗?过来帮忙!”   辛昀伏消失了会儿,又回来了。她手里拿着司征英搁在桌上的保温杯,慢慢拧开杯盖头。   秘书急了。这两个女人已经够闹腾了,又来一个?她们把中洲当什么地方了?他放开滕思宁,打算去外头找援助。   滕思宁没了阻挠,顺利压住丁松衣:“砸她!拿杯子砸她!”   辛昀伏拧开了杯盖,将里面大半杯还烫着的茶汤,全泼在滕思宁的脸上。   滕思宁怔住了。她呆呆地看着辛昀伏,哪怕楼现在塌了,她也不会更惊恐,更难以置信了。   辛昀伏激动得胸膛起伏,说话气喘吁吁:“你也有今天。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难看?多狼狈?”   滕思宁摇摇头:“你发什么神经?”   辛昀伏笑得好开心:“傻子,你为了个司征英,成天恨这个,恨那个,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结果你算计的最狠的司征英的儿子,都成了大明星。只有你自己的儿子,当不了明星,成了个卖保险的……”   滕思宁脸一沉:“卖保险怎么了?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辛昀伏笑着摇头:“我是笑你,竹篮打水一场空。看你这穷凶极恶的可怜相,我是司征英,我也不会要你!”   她做好了滕思宁扑过来的准备。她忍了多少年,能看到滕思宁这副惨相,她丢半条命也乐意。但滕思宁没有扑向她,她似乎受了过大打击,有点傻了,只是木愣愣地盯着她。她连丁松衣都忘了,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既茫然,又伤心。   辛昀伏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应该欣喜若狂。她刚才就开心得几乎浑身痉挛。然而现在,她高兴的同时,却也感受到深深的悲哀。好像又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碎了,再也拼不回来了。她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丁松衣忽然大哭起来,司征英和他的秘书正一起跑进来。司征英瞪着滕思宁。   辛昀伏从旁对司征英说:“你劝劝思宁吧。你看她现在像什么?”   她不知道司征英有没有听到她的话,因为他几乎马上冲进去,推开滕思宁,把丁松衣抱了起来,问她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滕思宁被推倒在地上,她仍旧透过一屋零乱,笔直地盯着辛昀伏。这时候,她已经不伤心了,她的眼神像在说:“我养的狗,居然敢咬我?!”   辛昀伏也不悲哀了,重拾愉快心境,冲她冷冷一笑,她心想:“你以为这就完了?好戏还在后头呢。”   滕思宁这天没能向司征英开口借钱。她丢尽了自己的脸,连带抹黑了司征英的。没等他有机会赶人,她提前一步跑了。   她灰溜溜地叫了车回家。车开了有一大半路,她才想起自己是坐着家里的车出门的。这时候她也懒得再回去了。   她脑袋乱哄哄的,一会儿是司征英和他的情人,一会儿是辛昀伏。她就是不明白,辛昀伏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她想:“难道是我平时对她太凶了?”可她都那么对她几十年了,她为什么拣现在才爆发?她无论如何也不信,辛昀伏会是个心机深沉、对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她对别人可能这样,但对她,对她……   她对自己说,辛昀伏身体不好,她近来肯定压力很大,只要她跟自己道声歉,她就原谅她,允许她继续跟在自己身边。   但这天真不是滕思宁的好日子。她下了出租车,急匆匆走到自家门口时,忽然发现那儿已经蹲了个人。那人听到动静,就从交叉的胳膊肘中抬起了头。   滕思宁很惊讶:“钱琳?你怎么在……”   钱琳看到她脸色就变了。她二话不说,冲过来对着她就是一巴掌。   滕思宁脸颊一痛,想来是被对方的长指甲划破了。她想:“真是现世报,还得快啊。”   ?   【评论】   众叛亲离   -完- 第74章 许如筠的选择   钱琳一巴掌打完,狠狠地瞪着滕思宁。滕思宁形容狼狈,头发乱蓬蓬的,脸上一道新鲜血痕,脖子上不知道为什……   钱琳一巴掌打完,狠狠地瞪着滕思宁。滕思宁形容狼狈,头发乱蓬蓬的,脸上一道新鲜血痕,脖子上不知道为什么还沾了片泡开的茶叶。照她以往的脾气,有人敢打她一下,她不反过来打人十下,是绝不甘心的。但现在,她气归气,却又羞又愧地站着不动。   钱琳来时憋了一堆话,当面却也讲不出口,她只一个劲地重复着“你不配做一个母亲”和“你怎么敢”。   滕思宁小声说:“你要不要先进来?”   钱琳一把甩开她抓自己的手,好像生怕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终于组织起一点能出口的语言:“我知道你一向以自我为中心,从不顾虑别人的感受。但你也是一个母亲,如果另一个像你这般的女人勾引你家小飞,你什么感觉?我打拼了半辈子,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最不能动的,就是明明了。不管他的经纪约在哪里,他是我的儿子!我警告你,你再敢利用你的关系欺负他一个小孩子,我便舍了所有家当,也会要你好看!老关也不会放过你!”   说完这些,她不再理会滕思宁,趾高气昂地走了。   钱琳从澳洲回来,直接来找的滕思宁,警告完她,亢奋状态又持续了一会儿,才感到疲乏。她订了当地酒店房间,进去后倒头补觉。   但没睡上一两个小时,就被接二连三的手机铃声吵醒。   钱琳的意识好像刚被卡车碾过,还扁塌塌的,没有恢复原形,声音也很沙哑。   打电话过来的是她爸爸。他声音紧张,却反复让她冷静、别紧张。   钱琳皱起眉:“爸,到底什么事?”   “你千万冷静,我们都在想办法,不是没有机会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   “是明明。”钱琳心里一沉。“明明他,被警方带走了。他们说有个姓邵的告他诱拐女孩……”   XXXXXX   辛昀伏在许如筠的一栋公寓里找到了她。出事后,许如筠避开众人耳目,一个人偷偷住到了这里。一大半屋子的家具上还蒙着罩子,许如筠穿着休闲的宽大毛衣,在书房接待她。   辛昀伏说了下事情的进展。有人存心算计许如筠,阴阳合同已是铁证如山。不过,辛昀伏打点了人,补的税可以打个折再上交。按偷逃的税额来看,许如筠是要坐牢的,这个自然也有人代她。再有倪磊那边的事,她也和倪夫人打过招呼了,可以私下解决,不再攀扯到许如筠头上来。   糖心这两天急得热锅上蚂蚁一样,嘴角挂着两个泡。真出了事,她才认识到自己的能力还是太有限。因此上,辛昀伏说一句,她点下头、应一声,等她说完,她感激得快要朝她磕头了。   辛昀伏微微一笑:“这些事情,不是我,别人也能办。但经了我的手,再让别人来办,恐怕就有点难了。”   这话听着怪怪的,糖心也不分辨,就笑着奉承:“你太谦虚。那天杀的高步芸有备而来,怕是要阿怡从此倒台,再不能翻身。要不是你这样有本事的,哪能在短短几天内就摆平?”   许如筠因为心里有鬼,对辛昀伏远不像糖心般摇头摆尾。   辛昀伏喝着茶,不理糖心。糖心渐渐回过味来,依然没怎么当回事。   许如筠对她说:“你先出去一下。”   辛昀伏继续喝茶,并不反对。   糖心虽然一肚子疑惑,看看这两人,也只好不甘心地退出去。   等门关了,许如筠才说:“你帮我,是要条件的,对吧?”   辛昀伏心想:“她倒还不算蠢得无可救药。”她也懒得绕圈子,点了点头,颇不客气地说:“离开林玦。媒体公关稿我来帮你写,就说是你甩了他。”   许如筠就算本来还存了几分和她好好谈一谈的心思,也被她说的话和说话时不屑一顾的神情气没了。她冷冷一笑:“你这么做,思宁姐知道吗?”   辛昀伏眉毛也没动一下:“她现在泥菩萨过江,管不了那么多的事了。”   许如筠脸上一僵,心里想:“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她想问问辛昀伏,她和《大世纪》剧组签的保密合同,用的全是滕思宁、关山鹰的心腹,高步芸真能弄到手?还是有什么“自己人”借着高步芸的名头趁机兴风作浪?   她到底没这么问,而是忍气说:“林玦告诉我,你是他的亲妈。”   辛昀伏的脚趾狠狠抠了下鞋子,她神色不变,淡淡地说:“哦,他和你倒谈得来。”   许如筠忍不住刺她一句:“我们何止谈得来。”   辛昀伏的目光扫过她。这女人的眼珠子颜色比一般汉人要浅,无情的时候,就像两颗玻璃珠子。许如筠突然想到她的犹太前男友。他们吵得不可开交的那会儿,他也常常这么看她。她心里忽然就灼烧起来,仿佛全身都成了着火的荆棘,马上要燃烧殆尽。   辛昀伏说:“阿怡,我也算是看着你出道的,你的事情,我甚至比思宁还清楚。我没记错的话,你和你的丈夫,生过一对双胞胎?”   “我没丈夫!”   辛昀伏“哦”了一声,又讥讽一笑:“我忘了你那次也没结成婚。但那两个孩子,总是你的吧?”   “是我的,林玦知道。”   这倒让辛昀伏吃了一惊。她不相信她那个眼高于顶、又有些疑心病的儿子会心甘情愿地接手许如筠这么个破烂货,但事关儿子前程,不管他真心受了迷惑,抑或只是玩玩,她都不希望他和许如筠的关系再继续下去。他既然自己不能断,那她这个当妈的就帮他一把。   辛昀伏点点头:“那孩子心地善良,不怕吃亏。”   许如筠忍到现在,也不容易,她不忍了:“辛姨,我看在你是他妈妈的份上,一直对你很客气。你是不是以为我这次栽了跟头,以后就再爬不起来了?”   辛昀伏不说话,淡淡看着她。   许如筠气乐了:“你也是圈子里的老人了,肯定听过这么句话——‘小红靠捧,大红靠命’。其实大红也不只是靠命。一个艺人,有才、有貌,又会来事,只要给她抓到一点机会,总能出头的。才和貌,我都有。事情么,我不去找,也会找到我头上。我还好歹积累过一些人脉,不说国内,便在美国、欧洲,你进不去的地方,我怕是也能说上几句话。我原本出身就不好,现在我拥有的一切,全是靠我自己打拼出来的。不过是一场小小的挫折,我不觉得我就起不来了。再说,我即便自己真的不行了,我还能学高步芸,开家公司,利用手头的资源捧别人呢。你可别欺人太甚!”   辛昀伏认真想了想:“阿怡,你对林玦这么认真,我倒没想到。”   许如筠还是生嫩了点,被她猝不及防的一句话刹住了锐气,有点不上不下。辛昀伏不给她思考的时间,紧接着抛出一句又一句:   “我原以为,你只是按照思宁的吩咐,拉一个人来洗白自己的名声,顺便玩玩。如果你对林玦是真心的,那我为我刚才的话道歉。”   “我自然是真心……”   “林玦告诉你我是他亲生母亲,那他有没有说过他父亲是谁?”   许如筠一愣,摇摇头。其实林玦几乎不谈他的家庭,也只是无意中提到过一句辛昀伏是他亲妈。许如筠觉察他的心思,自然不会去刨根问底,问出他父亲是谁。反正她又不认识。   辛昀伏脸上神情变了,似因为许如筠刚才一番激烈辩白,她不再轻视她,却又很难过:“他应该没说过,对吧?我不许他告诉别人的。他爸爸是司征英。”   许如筠大吃一惊,连气都忘了再生,不知不觉间就被辛昀伏带着走了。   辛昀伏说:“小玦和滕哲飞同一年生的,我怀上他的时候,司征英已经结婚了。”许如筠嘴角一撇,想说“你也不是什么良家妇女嘛”,辛昀伏瞥了她一眼,“我是怀孕以后,才知道司征英结过婚,他的太太还是大名鼎鼎的滕家人。”   她叹了口气:“滕家现在洗白得差不多了,所以你们这些年轻人可能不知道。当年,滕思宁看谁不顺眼,是能随时叫谁消失的。   “思宁很喜欢她这个丈夫。司征英肯定对不起他的前妻薄晓铃,可要没他护着,估计薄晓铃也早没了。即使这样,后来思宁是怎么打压薄晓铃和司征英的儿子的,你应该也知道吧?”   许如筠点点头。她正式出道前一直跟在滕思宁身边,自然知道。她也是艺人,所以更明白这些手段的残酷与威力。也就是司钦能忍。   “我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已经跳槽到望春来工作了小半年,因为表现不错,人长得也还行,被当时的董事长,就是思宁的爸爸挑中,去给他女儿当助手。思宁那会儿刚进公司,她脾气不好,没什么人喜欢她,我刻意讨好,很快成了她‘钦定’的‘好闺蜜’,她还常常把我领回家玩。我也是那时才发现,我的男朋友,原来早就是别人的老公了。”   辛昀伏顿了顿。尽管事情已经过去很久,这次她又是有目的地谈起这段往事,但说到这里,依旧有些胸闷。   “我也是鬼迷了心窍,本来想着去把孩子打掉,但因为没过几天,思宁也查出怀孕了,我看她那么欢天喜地,好像全天下的人都跑来给她送礼,期待她的孩子诞生,我忽然就不再想打胎了。”   许如筠很能理解她的感受:“都是司征英的孩子,凭什么别人的就受祝福,你的就活该默默被打掉?”   辛昀伏眼睛亮了起来:“对,我就想着,哪怕为了争一口气,我也要把孩子生下来。我当时一个人在外地打拼,生活费全靠自己赚,我怀孕了不好再找工作,也不准备拿司征英的钱。司征英知道我在望春来后,就没再找过我。我因为讨思宁喜欢,望春来的活少、工资高,我索性继续留在那里工作。不久,思宁知道我也怀着孩子,就更喜欢我了。   “思宁本来想和我进同一家月子中心,一块儿待产。但我留了个心眼,最后几个月请假,说回老家生孩子。她因此还很不高兴。她有时候,真像个被宠坏的大娃娃……那段时间,恰巧我妹妹,就是小玦现在名义上的母亲,也怀了孕。她身体不好,怀胎七个月就流产了。我生下林玦后,怕思宁还是会发现这个孩子的底细。我们母子可不比薄晓铃和司钦,谁知道司征英愿不愿为保护我们得罪思宁呢,他自己也还没站稳脚跟。所以我使了些法子,让医院对换了我和我妹妹的病历。我的孩子,也理所当然地成了我妹妹的孩子。   “我又在乡下待了两个多月,才返回。思宁那时还没回公司,新来的经理不认识我,我趁机辞了职。   “我换了城市,也换了行业,本想从头来过。谁知不过逃了两三个月,到底被思宁找上门来。她知道了我和司征英私通的事。”   许如筠“啊”了一声:“那孩子……”   辛昀伏点点头:“她自然也猜到了。我跟她说孩子流产了,她不信,专门派人去我家乡调查。还好我早有防备,她没查出来。她把我关了几个月,又打又骂,还不能解气,干脆叫我回到望春来,继续当她助手,方便她随时随地折磨我。”   许如筠因为知道她后来的职业经历,忍不住佩服:“你也不容易。这样了,还能叫她慢慢信任你。”   辛昀伏自嘲地一笑:“司征英其实不喜欢我这样的。本来我对他来说,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加上他后来事业有了起色,一心扑到工作上,基本不近女色,更是忘了我。思宁她,恨我什么呢?有我衬着,还显得她没那么可怜。”   “那你为什么不干脆离开思宁姐呢?”   “一来在望春来工作久了,已经有了积累。望春来发展很快,那时已是业内顶尖公司,我除非换行业,不然真舍不得跳槽去个比不上望春来的地方。换行业么,换过一次,也不高兴再折腾了;二来,我讨好过头,思宁把我当成心腹,我知道了太多内幕,也不能说走就走;三来,”辛昀伏不由自主地得意一笑,“我妹妹一家后来搬到上海,我没事就去看他们。我发现小玦很喜欢看电影电视,他从小的梦想,就是当个出名的演员。他长得太漂亮,我妹妹还给他报名参选小荧星,一下子就选上了。我自然要占住业内最好的资源,成为他的助力。说来也讽刺,滕家在娱乐圈呼风唤雨,思宁一心盼望她儿子进圈,偏偏小飞很抵触。反倒是她深恶痛绝的司征英的其他两个儿子,一个个在圈内混得风生水起,哈哈,哈哈哈——”   许如筠心想:“思宁姐恨的只有司钦,她哪里恨过林玦?她根本不知道林玦也是司征英的儿子吧。”   辛昀伏突然对她说了这些话,她心里存疑,又觉得辛昀伏不可能专门编那么段故事来骗自己。她现在消了气,但依然对辛昀伏防备着。   辛昀伏放低了姿态,诚恳地看着许如筠:“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亏欠了小玦许多。同样是司征英的儿子,他既得不到父亲的公开承认,也享受不到父亲的保护,他甚至连自己的亲妈都不敢相认。他自己争气,在圈内混得还不错。但我想让他达成的,远远不止现在这个高度……”   许如筠明白了:“我也可以帮他!”   辛昀伏温柔一笑,仿佛在看个无理取闹的孩子:“阿怡,我知道你很能干。你若能作为朋友帮他,我求之不得。但作为女朋友,你只会害了他。”   许如筠嘴唇发抖,说出的话也是颤的:“我爱他,他也爱我,我不会害他的。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   辛昀伏心里厌烦,想这是在演戏呢。她勉强压了压火气,仍用那种温柔、坚持的口吻说:“你名声不好,如果你有两个双胞胎混血儿的事传出来,怕会更糟。”她摆了摆手,拒绝听许如筠的辩解,“我在这行做那么多年了,我会看不明白吗?本来滕思宁就是为了挽回你的名声,才拖林玦下水……”   许如筠说:“好,那我去找别人洗白。只要我名声好了,就能和他在一起了,对吧?”   辛昀伏冷笑:“你就非要我直说吗?”   许如筠脸色青白:“你说,有什么说什么。我倒想听听,我到底有多么配不上林玦!”   辛昀伏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她垂下眼,叹了口气:“我并不是存心要揭你短。圈内女明星,你实在算是好的了。你也的确有才有貌。但作为一个母亲,我希望林玦能够拥有更好的。”   这次轮到许如筠冷笑了:“‘更好的’?哦,你是要帮林玦找官二代富二代,还是要找处女?”   辛昀伏觉得她鞭子糖果都给过了,话说到这里,已经没有再进行下去的必要。她将茶盏里冷掉的水泼到地上:“我对林玦自有安排,就不劳你操心了。我只问你,是想尽快摆脱现在的麻烦,离开林玦;还是想坐牢、赔钱,一样见不到林玦?”   许如筠学着她刚才那样大笑,但笑到一半,她眼泪滚下来,她歇斯底里地叫:“你真的以为自己能随意拿捏我?我爱林玦,他也爱我!只要我们还相爱,我就绝对不会主动离开他!”   辛昀伏说:“我再给你点时间,你明天中午前给我回复就行。你自己不想说的话,让糖心来跟我说也是一样。”   许如筠瞪着她,目中有血丝浮出。   辛昀伏很不理解她的执着,就像她不理解滕思宁为什么会那么爱司征英,明明是他的错误,她舍不得对付他,却一次又一次叫其他人代为受过。   她摇摇头,拎起小包,走到门口,又不知打哪里涌出一股同情,她回到许如筠面前,劝她说:“你反正不可能和林玦一辈子,只是早点分开,还可以救自己一命,不好吗?”   许如筠摇摇头:“我跟他这次,不一样。”   辛昀伏说:“林玦接了钟榷导演的新戏,马上要进组了。是一部爱情戏。他每次拍爱情戏,都会爱上戏里的女主角。我或许不够了解你,但我了解我自己的儿子。这次,也不会例外的。”   许如筠笑了笑,竟有了点凄艳的感觉,很像她成名电影里扮的那个女孩临死前的表情,她说:“你让我因为他坐了牢,他可不是要记住我一辈子?”   辛昀伏摇摇头,不再管她了。   ?   【评论】   娱乐圈沉沉浮浮   -完- 第75章 白荷的选择   一开年,娱乐圈就惊雷阵阵。一波又一波的丑闻轰向望春来集团这座大山,地动山摇,连带山上的草木动物丁   一开年,娱乐圈就惊雷阵阵。一波又一波的丑闻轰向望春来集团这座大山,地动山摇,连带山上的草木动物都遭了殃。其中受累最大的两人——关明明和许如筠——听说先后被逮捕了。   许如筠的事看上去简单点,无非是她没脑子,代人出头,结果被人迁怒,揭露了她的税务问题。这些问题若在平时,大概举手就能解决。偏偏碰到了非常时刻,她不幸成为几方大佬掰手腕下的牺牲品,被杀鸡儆猴了。   至于关明明,事情就复杂多了。单邵楠揭发的他□□未成年少女、害得别人家破人亡的事,就够耸人听闻了,更遑论由此衍生出来的一系列相关事件。   河一狸的枫会受害人专题采访中,十人中八人是和他有关的。看来河一狸也明白谁能惹谁不能惹,并不想一竿子扫荡所有。由于“枫会”暂时成了禁词,不能讨论。所以关明明被祭出来,成了义愤填膺的网民们的集火对象。   邵楠空着两条裤脚管坐在轮椅上对着镜头愤怒控诉;他女儿脸色僵黄、一动不动地躺在医院的床上;一个又一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女网友用自身经历证实邵晓凤“日记”里的话……   万人追捧的大明星的面具被血淋淋地撕下来。不知是望春来还是关山鹰夫妇那边,还妄图压下网上对关明明的疯狂申讨。这时,又一个惊天大雷炸落——关明明不止为枫会拉来许多年轻女孩接客,他竟还亲自上阵,为好几位富婆提供过“特殊服务”。其中一位,赫然便是枫会的股东、望春来集团的董事长、中洲老总司征英的太太滕思宁。一张关明明抓着滕思宁脖子激吻的照片迅速传遍全网。   海外华人和东南亚国家的追星族们不顾时差,和国内网友们轮翻散布消息,互相谩骂、撕咬,陷入了集体批判的狂欢之中。   业内很多人也在吃瓜。像白荷这样比较忙的,也会趁稍微空闲的时候从网上或身边人兴奋的讨论中,跟进事情的发展。   当然,所有的事情不会因为望春来系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而停滞不前。一艘豪华游轮搁浅了,还有无数游轮迎风破浪,继续前行。   在滕思宁和关明明的吻照被曝光的当天晚上,这些日子来备受狗仔关注的青都老板高步芸和旗下当红艺人白荷一起参加了一个聚会。   蔡立带着六七个人守在她们进入的石库门房子前,等了约莫两个半小时,一行人才从里面走出来。除了他跟着的两个,这些人里还有青都的几个员工,以及两个外国人。   蔡立拍了照片和视频,直接卖给了合作的网络平台。既然不是丑闻,无利可图,他卖了也就不管了。可网友神通广大,竟然认出那两名外国人中的一个,是HLW金牌制作人。   早在去年,就有传言说HLW某大公司要翻拍《图兰朵》的电影,这次要找一个亚洲人演女主。考虑到市场回报,这个“亚洲人”基本可以确定是中国人或华裔。望春来似已经通过一家香港公司与那边搭上线,滕思宁推了她新近力捧的陈菲演女主。   这传言到上个月为止,似已板上钉钉。但网友发现和白荷吃饭的HLW制作人正是《图兰朵》项目负责人时,又是一阵大哗。   原来已有人说,望春来接二连三的丑闻是青都在背后下黑手。这事一来,黑手是谁,似乎一目了然。更有人说,青都就是为了替白荷抢《图兰朵》的女主,才一手策划了这一系列事情。   蔡立想不到他无心中发的东西竟有这种效果,立刻杀了个回马枪,继续紧盯白荷。   这一盯,又盯出事情来。   新年后白荷的工作差不多都告一段落,除了一个公益广告,她手头暂时没活了。她大部分时间是窝在家里玩游戏、看剧本。   蔡立专门派了人在她公寓外守着。他耍了个心眼,派了两拨人去盯。一拨两人,在明处盯;还有拨人数不定,扮作路人或摊贩,在暗处盯。   白荷自《大世纪》上映后很快就沉寂下来,她大概料不到还有狗仔对自己这么“用心良苦”。   蔡立发现,她在家呆了差不多两个月后,终于又开始外出。四月份,她出门八次,其中五次是见亲朋好友,一次是见唐小南,一次是去青都办公楼,还有一次——他没查出来。   那次,他接到手下电话,说他们跟着白荷到了一处公馆外,还没下车,就被两个持枪警卫抓了,现关在牢中,等他保释。   蔡立赶过去,三个手下已经写了检讨书,正巴巴地等着他来接。   蔡立还来不及问什么,就被人客客气气地扫地出门。   蔡立只好问三个自己人,到底怎么回事。小徐对他说:“蔡哥,别问了。小白肯定搭上了不得的人了。以后别再盯她了,再盯,怕下次我们就走不出来了。”   白荷很快就知道了自己被人跟踪的事。她考虑了一下,决定主动约高步芸到她家谈一谈。   她叫了KFC,在家等着。   高步芸迟到了半个多小时,约莫九点才到她家,一进门,就被吧台上一字排开的吮指原味鸡戳动了味蕾。   白荷笑嘻嘻地看着她,知道她喜欢:“接到你短信再点的外卖,还热着呢。”   高步芸扔下包,洗了手,也不跟她客气:“我已经闻出了阴谋的味道。不管了,先吃再说。”   白荷在吧台后边,和她一起大嚼。两个人一边说着望春来的劲爆八卦,幸灾乐祸一番,一边畅想青都的美好未来。   白荷特意等高步芸吃掉两块原味鸡,又干掉半杯圣代冰淇淋,想她肚里有了东西,不至于太生气,才开口跟她谈正事:“高姐姐,最近有人找过你吗?”   高步芸捧着鸡翅膀架子,意犹未尽地啃上面的肉渣子:“差不多每天都有人来找我。”   白荷眼珠子转转:“不是一般的人。”   高步芸放下鸡翅膀架子,有点迟疑了:“你是不是听人说什么了?”她随即翻了个白眼,“别担心,我们虽然手段厉害了些,但大体上还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轻易叫人捉不住错。”   白荷不明她所指,干脆挑明:“我说的是老祝,你说的是谁?”   高步芸皱皱眉:“还真是这个人。怎么,他也派人去找过你了?”不等白荷开口,她又说,“挺搞笑的吧?我和之颖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人。也不委婉点,直接派他的秘书上门来找我们,送了礼,也不听人说话,自顾自就走了。”   “那个秘书……怎么说的?”   高步芸想了想:“他场面话倒说得好。先夸赞我和之颖,说青都起来得真快,我们还以为他是来要求投钱入伙的。但接着,他就夸起了你,说他们祝部长是你粉丝,很希望和你交个朋友。最后,他又黄婆卖瓜,夸了那位祝部长一番,并明示你若有需要,祝部长很乐意提供帮助。”   高步芸拿起第三块原味鸡,忽而升起些疑惑,她扫了眼白荷:“这都半个多月前的事了,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你可别胡思乱想。《图兰朵》基本可以定下了,往后还有好角色等着。我既然说了捧你,就不会半途而废。你只要静下心来,好好打磨演技,其它的事不必多想。我知道《大世纪》你吃亏了,但我会尽力给你找补回来,吃一堑长一智,我们以后会尽量杜绝这种事情的发生——你又怎么了?”   白荷听她说到一半,就忍不住眼泪汪汪。高步芸扔下手中鸡块,擦擦手,叹了口气:“吃个炸鸡,能不能不要这么多愁善感?你干脆和顾彤一起去演文艺片得了。”   白荷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这件事,总要让高步芸知道的。她咬咬牙:“我打算和小南分手。”   高步芸一愣,随即欣喜若狂。她虽不愿干涉艺人的私事,尤其牵涉到感情问题,但艺人自觉减少她的工作量,减轻她的工作难度,她还是鼓掌欢迎的。谁知她还没来得及将欢喜诉之于口,白荷又给了她一个“惊喜”,她说:“我决定和祝部长在一块了。”   高步芸两次无意识地拾起鸡块,又放下,她有点难以相信,但不知为什么,心底某处,似又觉得并不意外。   “我们说的是同一个‘祝部长’?”   白荷笑了:“是吧。哪有那么多‘祝部长’,还刚好都看上我了?”   高步芸站起来,严肃地看了她一眼:“我们换个地方谈。”   两人扔下还剩一半的原味鸡,转移到客厅沙发上。白荷还想去拿可乐,被高步芸拉住了。   两个人面面相对,安静了片刻。   高步芸觉得自己应该劝阻白荷。她才二十岁,又是她公司的艺人,于私德于公义,她都应该阻止她误入歧途。于是她组织了一下语言,劝阻了。   白荷乖巧地听着,直到她说完,她才说:“我知道他年纪够当我爸爸了。他有妻有子,我也没想过要取代他妻子。他真要离婚娶我,我还不答应呢。”   高步芸试着苦口婆心:“凭你的实力和我的本事,何必做出这种牺牲?”   “可我不觉得是牺牲啊。”白荷突然口气冷硬,“如果你是我,你会答应吗?”   高步芸想也不想:“不会。”   白荷心想:“这倒挺意外。”   高步芸看懂了她的表情,白了她一眼:“每个人雷点不一样。我这人看着没底线,但有几个雷点碰不得。我最受不了拿男女之事做交易。别说是交易,即便是真爱,如果过于疯癫,我也会尽力打压。我跟你说过没有,我已经想了很多招来拆开顾彤和焦白?你可别先跟顾彤卖了我。”   白荷笑了,本来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高步芸已经说了她认为出于社会责任感应该说的,现在一言不发。   白荷自己又在那儿纠结了会儿,然后说:“我和你的雷点不一样。而且,我见过那位祝部长。他年纪是大了点,但长得挺帅,说话也很有意思。和他在一起,我能学到许多新鲜的东西。最重要的,跟他在一起,我觉得安全。我也是考虑了好几天,才做出这个决定的。”   高步芸不太敢抬眼看她:“如果你自己喜欢,我没话说。但如果你和他在一起,是为了寻找捷径,我真觉得没那个必要。”   白荷摇摇头:“你以为《图兰朵》的女主角为什么谈得这么顺利?”高步芸一惊:“你是说……”白荷讥讽地一笑,“我跟老祝提过一句,他没说会不会帮我这个忙,更没说会怎么帮,但前两天他打电话给我,说很期待我扮演的中国公主,还问我对他的这份投名状是否满意。”白荷说到这里,忍不住有点得意,又有点陶醉。   高步芸一直觉得这次《图兰朵》的谈判太过顺利,还以为是自己的时运来了,挡也挡不住,原来有人在背后推动。果然好运从不单独上路。   白荷看看她:“高姐姐,我知道你本事很大,但有外挂送上门来,为什么不用?我现在是真的怕了。我不怕努力,但我怕自己一次次的努力,都成了无用功。我已经二十岁了,不再年轻了……”她看到高步芸脸色,怔了怔,随即笑了。高步芸也被她说笑了。   “说,接着说。你已经是二十岁的大妈了,所以呢?”   白荷坐到她旁边,趁着气氛一松,钻入她怀里扭来扭去:“你懂我的意思。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你可千万别不理我了。你自己说的,我们要一起打造好多经典角色呢。”   高步芸被她磨得发不出脾气。她自己就不是什么正派人,这时叫她板着脸、大义凛然地教白荷做人,她也没这底气。更何况她其实一早发现了,白荷看着大大咧咧,似乎不争不抢,万事不挂心上,但内心相当好强。尤其自己对她的重视,让她既骄傲,又忧心,生怕辜负了她的期望。她手下已经有好几个成功例子——程洋、瓜嘉裕大红大紫,方青回再登事业高峰,连顾彤的势头都起来了……所以她是决不甘心让自己成为一个失败案例的。《大世纪》和“白糖恋”大概给了她有生以来最大的挫折,小姑娘急了。   她不知道放任白荷去用祝部长这个“外挂”是好是坏。该说的,她已经说了。很多事情,要自己试过后,才论得清好坏。   高步芸想了半天,想出最后一个问题,她说:“唐小南怎么办?”   白荷闷声闷气地回答:“我已经跟他谈过了,但他好像没有办法马上接受。我会再开导他的。”   “你告诉了他你和祝……”   “当然没有!”   高步芸松了口气:“别犯傻。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嗯,我明白。”   高步芸犹豫片刻,还是把手放到了白荷的头上:“既然决定了,就好好去做。不用担心,只要你工作上不拉垮,我以前对你的保证,就不会不作数。”   白荷把脸埋进她的衣服,再次重重地“嗯”了一声。   ?   【评论】   喜欢大大,多面人性   点击不了下一章?   -完- 第76章 武仕馆   滕思宁的“周一下午茶”散了好一阵,最近又被人重新组织起来。牵头人是洛亦莹。她比较懒散,并不拘泥于“……   滕思宁的“周一下午茶”散了好一阵,最近又被人重新组织起来。牵头人是洛亦莹。她比较懒散,并不拘泥于“周一下午”这个时间点,不过寻空招呼新老姐妹们一起碰个头。   这次,洛亦莹选了金木兰奖颁奖典礼前一天,在上海一处小洋房办茶会。来了十几个女人,很快把她围在中心。   洛亦莹这阵子也不大得意。关山鹰儿子入狱,自己也官司缠身,短期内是顾不上她了。好在她从不吊着一棵树。   她的老对头方青回春风得意,她就穿着奢侈品牌左参加一个宴会,右参加一个综艺,新闻通稿满天飞,时不时还捎带上方青回几句,搅搅陈年烂泥,让大家时刻记挂着她这么个人。   她今天也是从头到脚一身名牌,光手腕上梵克雅宝的新表,就起码上百万。来这儿的太太们都不是等闲之辈,知道她不完全是打肿脸充胖子,所以她既摆出姿态,她们也就乐得迎上去捧捧她。   这些太太在一起,讲得起劲的还是八卦。   闹得轰轰烈烈的望春来集团的事已经到了尾声。滕久元逃到了国外,看来做好了老死异乡的准备。滕思宁据说病了,公司的所有事务移交到她儿子滕哲飞手上。记者找不到满世界飞的司征英,也找不到闭门不出的滕思宁,便把主意打到滕哲飞头上。但这人显然很不好说话,一旦被娱记围堵,就立即报警处理。在如此这般收拾了四五拨娱记后,他正式召开了一个记者会,只邀请YS等国字开头的单位记者参加。   他在会上说了几件事——一是就望春来集团偷税漏税的问题做出了道歉,并保证一定会尽快补上;二是就旗下艺人和枫会的事做出表态,虽然这事和外界所传有出入,但他们一定会配合警方调查,希望还受害者一个公道;三则是牵涉到他的舅舅滕久元,他再次做出真诚道歉,并表示正在和家人一起努力劝说他回来……   税很快补齐了。其它的事还悬而未决,看来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有结果。   倒是挂在望春来下面的两个艺人——关明明算是没法翻身了,现关在牢中,只剩他父母还在四处托关系,希望少判几年。   许如筠丑闻缠身,除了原来那些,又冒出两个双胞胎孩子,说是她在国外代孕生的。虽然她收到的口水不比关明明少,但她的情况远比关明明要轻,也许不用坐牢。但现在谁又敢再请她呢?   至于其他艺人,能走的基本走了。   太太们谈起来,不由得感到种树倒猢狲散的凄凉。   洛亦莹看气氛不对,娇滴滴地说:“不谈这些倒霉事了。菲菲,你刚从何明那小子处过来,跟我们说说,今年的金木兰奖都定了哪些人。司钦的影帝这回稳了吧?”   有人欢喜有人愁。望春来倒下,它最大的对头青都文化上蹿的势头更猛。两个月前,备受瞩目的张士奇大作《谢安》播出,反响热烈,正好赶在金木兰奖设定的评奖期限内播完,拿到了当年金木兰奖的参选资格。   男主谢安的扮演者司钦在剧刚播时还好,却在剧快播完时,把沉积的香味全发散出来,引起了他自《惊雷之地》后的第二波热潮。   这次,他的经纪公司倒没有像当年般借机大肆炒作,恨不得人们看哪儿、听哪儿、谈哪儿,都是他。作为一个已经站稳的“实力派演员”,司钦相当低调地接受了三个高端采访,入手了两个国际高奢代言,又顺便接下了一个联合国儿童某某会大使的职务,然后,他就跑去美国旅游了。之所以说是“旅游”,是因为很多网友说在加州海滩上看到过他。   可不管司钦本人如何低调,舆论似乎都认定了,今年的金木兰奖影帝非他莫属。   粉丝一边淡定表示提名即肯定,得不得奖随缘,一边兴奋分析——金木兰奖别称“势利眼奖”。《谢安》大爆,男主如日中天。加上以前有一次,已经内定把奖给司钦了,临时又换了别人,主办方只要是人,肯定得抱点愧疚之心吧。综上所述,这次司钦怕是十拿九稳了。   陈菲原来是滕思宁重点捧的新人,望春来一倒,她只好另找东家。听说她到手的《图兰朵》女主被白荷抢了,但她听人谈到和青都关系密切的艺人司钦,倒并没有迁怒的意思。   陈菲听洛亦莹问她,皱眉说:“还不知道呢。”   有人马上说:“怎么你消息还没我灵通?一周前就说肯定是司钦。那家他代言的服装品牌已经加紧为他赶制参加颁奖典礼的礼服了。”   陈菲没反驳她的话,只是眉头皱得更紧。   太太们互相看看,又去找洛亦莹的认同。洛亦莹也不明白,再次问陈菲:“是不是又有了变故?”   陈菲摇摇头,默默喝了口咖啡。   洛亦莹看出她不愿多谈,便转口问起其他内定获奖人物,又对去年主持人和与会嘉宾的发言、服装品头论足。   说了阵子,洛亦莹寻个借口和陈菲一起离席。她再次问金木兰奖最佳男主的事,陈菲便不再隐瞒。   小姑娘很不满地告诉她,一个和司钦同时提名的老演员被查出得了绝症,活不了几天了。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入围金木兰奖。他的入选角色声势虽远不如“谢安”,但也引发过一波讨论。   洛亦莹也皱起眉头:“不会吧?这个时候查出绝症……唉,司钦的奖运也太糟了。”   陈菲冷笑:“是啊,是奖运太糟。”   洛亦莹听这话奇怪,不由得仔细看她,忽然睁大了眼睛,低叫说:“不会吧?”   陈菲恨恨地说:“那女人可是思宁姐的‘军师’,有什么她做不出来的?太卑鄙了!”   “那位……倒也肯。不嫌晦气吗?”   “呸,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人家说不定这辈子就指着风光这一回了,别人帮他把台都搭好了,还不赶紧爬上去,让唱什么唱什么。”   洛亦莹啼笑皆非地看着她:“你这丫头生什么气?你不想和武仕馆签约了?”   陈菲顿时急了:“那些谣传你也信!那个姓辛的落井下石,趁机挖思宁姐的墙角,为人差劲到极点,我才不进她的公司!”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回去,没多久,那些太太也从网上知道了司钦这次的对手之一——金斑得绝症的消息。   太太们面面相觑,感慨不已,但没有一个人怀疑金斑谎报病情的。   连洛亦莹也疑惑起来,想:“别是真病了吧?如果获奖后又说没病,或者误诊……值得吗?可是,又会怎样呢?总不见得因此取消拿的奖,也不会封杀。最多被人骂两句,黑红也是红。”   洛亦莹如有所悟,对辛昀伏真心佩服。   XXXXXX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金斑得绝症的事一下子闹得似乎人尽皆知。他演过的角色不知被哪位有心人整理剪辑,在各大平台轮番播放。   大家还沉浸在对一位老戏骨不久于人世的唏嘘中,转头就是铺天盖地的他的各种消息。有机灵点的人马上看出,这人不能白死。看来这次金木兰奖影帝,非这位老戏骨莫属了。   于是他获提名的作品被拿出来重点品鉴。这是部家庭伦理剧,出品方是一家叫“武仕馆”的公司。   有好事的人在大大夸赞了一番金斑的演技,认为他获奖是实至名归,不获奖是天理难容后,又对这家出品公司发生了兴趣。   结果一查,好家伙,这公司的老板竟然是以前望春来集团董事长的手下大将。林玦为首,好些望春来的艺人已经改签在这家公司下面。看来望春来集团的资源,也大多流入了这公司。   高步芸下飞机没多久,就得人汇报了金斑和武仕馆的事,把她一路上的好心情毁了大半。   坐上来接的保姆车后,高步芸问司钦:“你颁奖典礼还去不去?”   司钦正在手机上查找金斑得病的新闻,他头也不抬地说:“去。让人另外借套礼服给我,不必太隆重。”   高步芸迟疑地说:“你不打电话问候下金老师?你以前和他一起拍过戏的吧?”   司钦笑了:“我从前总没戏拍,金哥提携过我好几次。我目前为止演得最好的龙套就是他推给我的。”   高步芸看着他,他目光磊落,带着回忆味的笑很淡,却温暖。他转眼看看她,伸过一手,用力握了握她的手:“金哥在我最难的时候帮过我。现在去问候他,我怕他误会我在试探他。他既然想要这个奖,那我就去捧个场,让他风风光光地拿下这奖。”   高步芸撇撇嘴。司钦凑近她,贴在她耳边轻声说:“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这个先记下,我以后补偿你。”   高步芸明白他的意思,是让她不要插手这件事。无论金斑方面怎么攻击他,甚至踩着他拿奖上位,也要保持沉默,不要去攻击这位“老戏骨”。   高步芸打开手机,发现果然流程已经走到吹捧金斑同时打压他的竞争对手这一步。其中,风头最劲的司钦自然是重点被关照对象。   也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的“观众”,对司钦扮演的谢安诸多不满,有认为他的表演“千篇一律”;有认为他的台词“太过顺溜,听着反而不自然”;有认为他“完全没有当演员的天赋,所谓的演技全是高步芸这个营销高手吹出来的”……   司钦新吸的鸡血粉已经和这些“观众”掐起来了。   可粉丝再多,也抵不过这些源源不断的“观众”。   高步芸推测,过了今晚粉丝如果还压不下这波恶评,即便以她一贯的“好口碑”,也要开始被粉丝质疑工作能力了。待明天颁奖结果出来,青都怕不是要被连着咒骂和嘲笑好几天。所以司钦才说让她受委屈了吧。她何尝会忍气吞声、受这种气?但难道最受气的,不是他本人吗?   这次“谢安”出来,业内一片好评。连以往对司钦诸多挑剔的几位比较有节操的影评人,也悄悄发来短信,表示叹服和鼓励。   上次被人坑了一把,煮熟的鸭子都能飞了。这次本来以为奖项已是囊中之物,没想到又来这么一出。金斑不但年老、得绝症,还是少数民族,看来今年的金木兰影帝,不给他就真“天理难容”了。   高步芸皱眉,想司钦与这奖难道真有什么不合?怎么就这么难到手呢?   她又看看网上热议的金斑公司武仕馆,心里“呵”了一声。   司钦一手探到她的身后,钻入她的皮夹克,上上下下抚弄着她的腰,弄得她半身酥麻。高步芸赶紧抓住他的手,瞪了他一眼,用口型问他:“这是打算肉偿?”司钦哈哈大笑,引得司机看了他们一眼。   高步芸叹了口气,拍拍他的手臂:“放心,你要成全金斑,我不会做让你为难的事。”   司钦看着她,郑重地说了声:“谢谢。”   ?   【评论】   极好的小司   -完- 第77章 招恶意体质   这届金木兰奖最佳男演员大概是该奖项成立以来最无悬念的了。果然,影帝桂冠落到了金斑头上。金斑上台领奖时绊了自肌   这届金木兰奖最佳男演员大概是该奖项成立以来最无悬念的了。果然,影帝桂冠落到了金斑头上。金斑上台领奖时绊了自己一跤,他捧着奖杯的双手全程打颤,致领奖辞时泣不成声。即便还有人对他得影帝有异议,这时候也没法发声了。   不过,大家期待的原影帝内定人司钦给金斑看眼色的一幕并没有发生。   司钦身穿一套阿玛尼当季款成衣来的,赶在前头走了红毯,满足了粉丝的期待。在接受采访时,他也不像另几位入围影帝的人选,干脆提前祝贺金斑,而是给足了主办方面子,先说入围者都很优秀,谁都有可能得影帝,再说希望自己能是这个幸运儿。有个老油条娱记促狭地问他认为自己得影帝的概率是多少。司钦调皮地对着镜头眨眨眼,说:“99吧。”他还特别示意主办方听一听他的这个采访,直接把大伙儿都逗笑了。在场的娱记交头接耳,一致认为——这位的情商是真高啊。   在金斑领了影帝奖后,司钦同一时间受到了多个镜头的采撷,巴不得在他的表情中挖掘到一丝不甘愿。司钦本来已打定主意来给金斑抬轿,并没有什么不甘。即便他内心还有些复杂的念头,只要他不想,别人也是没办法从他脸上发现的。   展现在镜头中的,是司钦落落大方地为金斑鼓掌。金斑一下台就冲他走去,司钦忙站起来迎向他,一副晚辈对前辈的架势。两人紧紧拥抱了一下,金斑再度流泪,司钦的眼眶也红了。   那些早已在暗中蓄势待发的通稿却不准备简单地放过司钦。金斑一获奖,对司钦的攻击便随之而来。除了之前就出现过的攻击演技,新添了攻击人品。司钦为金斑鼓掌的片段被单独截取,反复分析,自称“路人”的全看出了司钦的不甘和妒忌。粉丝则斥责他们“指鹿为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高步芸答应过不会插手攻击金斑,但她也不想全然任人宰割。她安排了一位最近风头正盛的网红主播在颁奖典礼后现场采访司钦,谈谈他对金斑获奖的感受。司钦礼貌地夸奖了金斑一番,然后谈起金斑当年对自己的提携:   “……金哥特别逗。他介绍我演一个角色,我试镜时被筛了下去,他比我还难受。那个角色在剧中是他的小儿子,他就拉着我去见导演,反复向导演证明我才像他儿子,其他人根本不可能是他儿子,一点不像,让那些人演,观众肯定以为他老婆偷人了。导演最后被他缠得没办法,让我去演了个小厮,还硬给那小厮按了个新身份,说是他的私生子……”   司钦已经很少在采访中泄露真实感情,但说起艰难过往,仍红了几秒眼眶。   认真说,金斑自己能力有限,并没帮过他多少忙,但滴水之恩,被他牢记心头,说来更令人动容。   这段直播采访效果非常好,司钦谈到的他和金斑间的温馨小片段,写黑稿的人显然对此一无所知。他们本来也要“进一步挖出”金斑对司钦的提携,再骂司钦忘恩负义,但被司钦的这个采访抢在前头,再用他们手上的料来攻击,就显得有点苍白空洞、为黑而黑的意思了。   再者,金木兰奖颁奖典礼的讨论热点已经完全转移到司钦身上。尽管司钦方面明显已低调处理,一条相关宣传稿都没发,但禁不住黑子、粉丝、蹭流量的自媒体和被金-司关系打动的真路人齐齐下场为他贡献热度。   眼看很多明眼人已发现有幕后黑手利用金斑攻击司钦,因而产生忿忿不平的意思,黑子连忙收手。司钦团队也没趁势追击。双方各退一步,金斑风光拿奖,司钦也保住了名誉,得体应付过这场危机。   XXXXXX   高步芸不愿多想金木兰奖的事。无论业内同行怎么称赞她的危机公关能力,在她给自己的工作打分时,这场考试是不及格的。   司钦明明有能力拿下金木兰影帝,却在最后关头与它失之交臂,这就是经纪人的无能。   高步芸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自我安慰。   不过她也没有多纠结这件事,她现在致力于为司钦寻找优质电影资源。这次去美国,她已经勾搭上HLW名导伍德。还有一部中美合拍科幻大片,尚未立项,也被她列入争取名单……她就不信,还不能为司钦拿下几个有分量的影帝奖了。   金木兰奖结束后一个多月,又发生了件不大愉快的事。   武仕馆的签约艺人田朴玉和司钦“绯闻女友”哈丽主演的一部网剧,爆了。   那部网剧成本低、质量差,拿食物作比,是用地沟油炸出的油墩子的水平。然而,就是这剧,横空出世,大受欢迎,男女主角双双成为新一代流量。   大路朝天各走半边。现在的市场也不是有你没我,不准新人出头。可问题在于这两个冒尖新人的宣传方向。   哈丽原来就被怀疑和司钦关系不一般。她一出名,类似谣言越传越烈,又衍生出多个版本,爱恨情仇,全在其中。   田朴玉的定位则一开始就是“小司钦”。他没名字时,是一个劲地贴着司钦炒作。现在有名字了,更公然盗用司钦采访中的话语、他的宣传点、他的梗,甚至他的“绯闻女友”,然后倒打一耙,攻击对此不满的司钦粉丝是想“蹭田哥哥热度”,没事找事。   田朴玉成名还不到半个月,已经传出至少六部原定司钦的剧改而邀请田朴玉。   华瑞衡在青都内部会议上把田朴玉相关信息总结报告给高步芸听,与会众人都笑了。华瑞衡说:“这就差举着牌子对商家呐喊了——我便宜,质量也不差,你们这些想请司钦又没钱的,赶快来找我吧!”   高步芸也笑了笑。她现在不大愿再管这些事。她让在座的人提出他们各自的应对思路。   说什么的都有。   高步芸从中选择了一个,然后交给萝卜干去操作。   于是很快,出现了一大群“小司钦”和“大司钦”。如果A和B相差巨大,B天天打着“小A”的旗号,也许慢慢的,B蹭着A的热度,会越来越靠近A,B是最大受益者。但如果除了B,C、D、E 、F……一大堆都蹭着A的各种特质宣传自己,那A就成了最大受益者。   青都的这波应对,走的便是这个思路。被选中的各种“司钦”中,有些是还籍籍无名的男艺人,有些刚冒头不久,还有些则是一度火过后跌落的……一开始,固然是青都有意推动,但很快,嗅到味道的相关男艺人团队也行动起来,假戏真做,索性配合青都宣传步调,你吃肉,我也喝口汤。   田朴玉方面突然被打乱了宣传节奏,恨得牙痒痒,但仍不认输,想方设法攻击司钦,想通过引来司钦粉丝的反击,来制造田-司是地位相当的对手的假相。但都失败了。司钦粉丝得到萝卜干的“提点”,按兵不动,看对方耍猴儿。   司钦拜《谢安》所赐,又火了一把。高步芸拒绝他拿肉偿作主要报答手段,另给他分派了一大堆走穴的活,让他为公司捞金。司钦久违地又过起了每天睡不到四个小时的日子。   接近年中,有个网络平台开了个自娱自乐的颁奖大会。虽是自娱自乐,但因主办方财大气粗,几乎网罗了所有当红艺人参加,所以声势浩大,甚至超过了金木兰奖颁奖典礼。   司钦早接受了邀请。他属于“当红艺人”,也就是“流量明星”中资历最老的,座位被安排在平台老总的贴隔壁。老总另一边,是他夫人。谁知临到大会当天,高步芸接到密报,说司钦座位改了。老总贴隔壁成了田朴玉,司钦则坐到田朴玉旁边。据说这位次是武仕馆用钱狠狠砸出来的。   很快,平台老总亲自打电话给司钦道歉。他觉得按司钦一贯谦让的形象,肯定不会难为他。毕竟他两次金木兰影帝被人硬抢也忍了。司钦果然大方表示这算什么事,让他别放在心上,他坐哪里都行。   但在大会开始前二十分钟,老总忽然接到高步芸的电话。高步芸诚挚地向他抱歉,说HLW导演伍德忽然来沪,点名要见司钦,司钦只好缺席今天的表彰大会。不过青都会派另一名艺人代他出席。   老总心里七上八下,又不好直接开口说要把位子换回来。没等他想好措辞,对方已经十分客气地挂断了电话。   结果,当晚平台老总的一边坐着田朴玉,田朴玉身边则坐着程洋。   田朴玉是新流量,但他的成名网剧质量实在不怎么样,他本人也远远没有站稳。程洋地位上比他高一点,但热度已经下来,好久没新鲜话题了。综合来看,两人半斤八两。   老总身边一个镇得住场子的艺人都没有,不免落了面子。田朴玉本来想踩着司钦抬高身价的,偷鸡不成,反被程洋借了热度,反炒一把。   程洋还在大会上突然表示,HLW大导伍德的世界名城系列黑色幽默片轮到了东方大都会上海,他和他的一位前辈都将参与该片的拍摄。   仿佛在呼应他这番话,另一头,高步芸官宣了司钦即将参演伍德的新作。这还是伍德头回启用中国人当男主。司钦和伍德挽着胳膊齐齐出现在镜头前接受记者采访。一时舆论沸腾,直接把那平台颁奖大会的风头抢了一半。   XXXXXX   阮珀打了几次电话,都没找到方青回,听她助理说她在家,就不管不顾地找上门去。   方青回真在家。阮珀一按铃,她就出来开门了。   方青回穿一件灰色暗纹的睡袍,头发草草在脑后盘了个髻,有两缕垂在脸侧,衬得她的巴掌脸更小了。她没化妆,脸色黄中透着青白,眼眶浮肿,把大眼睛挤得小了很多,大双眼皮都变浅了。   阮珀被她这憔悴的模样吓了一跳:“你怎么啦?”   方青回无精打采地对着她点点头,让她进门:“没什么。最近太忙,累着了。”   阮珀知道她近来炙手可热,便信了她的话。主要是她现在心里有事,也懒得管方青回。   阮珀没坐下就急急忙忙地说起哈丽。她一直以为哈丽是司钦地下女友,所以暗中给她找了好几次麻烦,没想到人家鸿运当头,演烂片也出头了。   出头了便有粉丝,粉丝最爱干的一件事就是刨偶像的过往。   阮珀自虐地看了一周哈丽的过往,她不肯定了。   她对方青回说:“哈丽真是他女朋友吗?她背后明显有金主。我不觉得司钦会喜欢这样的人。”   方青回听她说的时候,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阮珀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没有领会她的暗示。方青回无奈之余,忽然又产生了些出触动。她想,她也曾这么一心一意地爱过一个人的,爱了好多年,本来还以为会爱一辈子。是她想多了。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过古怪,阮珀终于觉察出不对劲来。同时,她好像从方青回身上闻到了些烟火味。她不自觉地抽了两下鼻子。方青回马上说:“我刚在屋子里处理一些以前的信件。”   阮珀愕然:“你用火烧?你没碎纸机吗?”   方青回阴阳怪气地说:“我老了嘛,只会用老办法。”   阮珀坐到方青回身边,拉着她睡袍袖子一脸苦恼:“那司钦到底有没有女友啊?他现在太火了,我也轻易接近不了。我又不能做得太过头,惹我爸注意。青回姐,你跟他一个公司的,他又尊重你,你给我想想办法,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喜欢我啊?”   方青回似被这小女儿情态打动了,她微笑说:“你迟了,他身边已经有人了。”   阮珀一脸不甘愿:“真是那个哈丽?”   方青回“哼”了声:“哈丽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蹭热度炒作的十八线罢了。”   “那是谁?”   方青回神秘一笑,凑近她:“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往他身边人上头去想。”她看阮珀一脸震惊,又牢牢攥紧了拳头,知道这含着金钥匙出生、基本没受过挫折的女孩子决心大得很,她又补了几句,“司钦是个很有事业心的人。他跟那个人在一起,多少也是为他的事业考虑。你真要追他,就不要单想着拿钱去砸,而是要想想,你能给他在事业上加多少助力。”   送走像被打了鸡血一样的阮珀后,方青回又回到天台上。天台中央一个火盆,里面积了一小堆灰,还有许多信在地上排队等着。   方青回开了瓶酒,又打开留声机,边喝葡萄酒边听爵士乐边往火盆里扔信。   信差不多烧完时已经凌晨两点。方青回的眼泪流了干,干了流,已经哭不出来,但胸口有股火,还不甘心熄灭,哪怕快把她从内而外地烘成人干了。   她醉得脑袋都不清醒了。她打开手机,一下子找到了高步芸的电话。   这个女人,挽回了她的事业颓势,让她再次登上名利场的顶峰。她现在可以彻底放下洛亦莹之流,连对她们俯视都不屑了。但也是这个女人,在无意中抽掉了她整条脊梁骨。她毫不怀疑,是高步芸给白荷和祝部长牵了线。她为了捧白荷,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方青回拨了电话过去,意料之中的没有人接。高步芸为了保证自己的睡眠质量,通常是关机睡觉的。   方青回也不管,在微信语音中吼了好多遍“你是个白痴”,吼完,才心满意足地抱着一只空酒瓶在火盆旁蜷身睡了。   XXXXXX   高步芸第二天早起打开手机,就听到了方青回对她的“亲切问候”,一听就是醉话。于是高步芸很高兴地用语音吼回去:“你才是白痴!你才是白痴!你才是白痴……”   华瑞衡和萝卜干一起进她办公室的时候,她刚刚吼完。两人有点惊讶,见她笑吟吟的,又想没什么事。   这两人都是为了司钦来的,主要是谈他接下来的工作安排。萝卜干还有件麻烦事要汇报。   高步芸说:“看你一脸便秘样,不解决你也没心思考虑其它的。先说吧,又怎么了?”   萝卜干每次这副表情出现在她面前,多半是又有人给司钦下套了。果然,这次是他粉丝出事。   起因是司钦一个当幼儿园老师的粉丝在教学过程中频频用他的影视作品作例子,被一个孩子家长告到网上,说她故意对幼童传播“不健康内容”。   家长说得有点过头,言辞中又屡屡带到“司钦”。于是就有司钦粉丝去人肉了这个家长,发现她“果不其然”是林玦老粉。于是司钦的粉丝们不干了,认为这又是一起针对司钦的阴谋,就为了撬动司钦联合国儿童某某会大使的身份。   这帮人人多势众,很快逼得告状的孩子家长在网上道歉,承认是她过于敏感,出于“个人原因”,冤屈了幼儿园老师。但这人明显不服,公开道歉后,又去向幼儿园校长施压。结果,那个倒霉的老师被开除了。   司钦粉丝们大怒,这下更认定了这件事就是林玦团队、望春来余孽——武仕馆——对司钦发动的新一轮挑战。可能有金木兰奖金斑抢影帝和田朴玉不断挑衅的事件在前,粉丝们都有些草木皆兵。他们磨刀霍霍,在线下组织包围了这家幼儿园,逼校长请回被开除的老师,并在线上再度挂出了那位两面三刀的孩子家长。   那孩子家长不堪压力,竟然吞药自杀,虽然最后救了回来,但闹事的司钦粉丝们仍是引起了公愤,被网友们群起讨伐。更有人借题发挥,认为是司钦不断“讨好、纵容粉丝”,才养成了这群“失心疯”和“暴民”严重扰乱了社会治安。这个帽子就大了。   高步芸听后也有些头痛。她想司钦这到底是什么体质,他是小透明也好,是大红人也好,总能吸引来一群群心怀恶意的人渣。   她喝了几口咖啡,问萝卜干:“现在走到哪步了?”   萝卜干说:“肯定有人在背后推动,已经有‘路人’号召抵制司钦的商业代言了。”   办公室里三个女人或明或暗地同时叹了口气。对方这次利用粉丝打偶像,手段虽然更新了,目的却无外乎老几项。   高步芸想了想,既然有人推动,一味沉默是行不通的。其实所有大流量都会面临这个甜蜜的烦恼——粉丝多自然好,但人太多不好管理,一旦冒出几个主动生事,或者太单纯陷入别人圈套的,他们的行为反过来很容易给偶像抹黑。司钦从《惊雷之地》后就在走摒弃流量的低调实力派演员的路线。他原来吸的一拨粉已经掉了七七八八。谁知道《谢安》这部让他刷奖的剧,会拿多少奖不好说,但又给他吸了一大拨新粉。青都这两个月把为程洋、瓜嘉裕和一些小秀星准备的网军力量全贡献到他身上去了。   高步芸嘱咐萝卜干:“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们要尽快拿出态度来,绝对不要随便打马虎眼,给别人钻了空子。你让司钦……”她顿了顿,又说,“算了,待会儿我自己打电话给他。”   -完- 第78章 戒指、报告与孩子   关于如何处理与粉丝的关系,高步芸给了司钦两个方向——一是划清界线;二是不远不近地捣糨糊    关于如何处理与粉丝的关系,高步芸给了司钦两个方向——一是划清界线;二是不远不近地捣糨糊。   划清界线操作简单,直言没有官方粉丝会,不为任何粉丝行为买单便行。这样以后无论粉丝出了什么事,都容易撇清干系。看着好像打了粉丝脸,容易影响和粉丝的关系,但实际上,粉丝这类群体很擅长自我安慰,他们肯定相信这是“哥哥”在敌人的步步紧逼下不得已采取的权宜之计。加上这次惹事的本来只是其中一小簇人,恐怕大多数还会赞成司钦与他们“表面割裂”,这样也方便他们为“哥哥”背黑锅,或继续冲到反黑第一线谩骂撒泼。   捣糨糊则有点麻烦,因为尺度不好把握。如果是要远着粉丝,到底还没有“一刀两断”;如果是要近着粉丝,更坐实了人家说的“讨好、纵容粉丝”。前者既当又立,后者很容易给人递刀。但麻烦归麻烦,一旦处理好了,则进一步巩固了与粉丝间的关系(毕竟谁都不会真喜欢一出事就被抛弃),且也有助于提升司钦的形象。起码让人知道,他不是个担不起责任的人。   高步芸说的时候偏向于第一种处理办法,但她觉得司钦会选第二种,果然司钦在经过一番考虑后,选了第二种。但他不认为这是在“捣糨糊”。   司钦的认真劲上来,一板一眼地跟她分析,粉丝因为信息不对等,又对他“过度关心”,常会做出过激行为,但这不怪他们。一味将他们的过失行为归因于他们本身,是不对的。   高步芸笑着插嘴:“对,他们就像卡西莫多,容易好心办坏事,害死他们美丽的艾斯美腊达。”   司钦不理她,继续举例说毛豆子出事的时候,因为他那段发言,让他的粉丝背负了骂名,到现在还常被人说。可他们也只是上了别人的当,成了别人手里的枪。好多人事后给他写信,表示深深的忏悔。有两个还因此患上了忧郁症。   “我一直很后悔那时候做了那样的发言。想想我以前没戏演的时候,多盼望有几个粉丝啊,哪怕有一个也好。那时只要有人出来给我留句言,鼓励我、看好我,我能打一晚上鸡血,告诉自己千万别半途而废了。本来大家都是一样的人,我演得让他们高兴了,愿意喜欢我,是彼此的缘分,更是我的福分。以后怎样不管,能有这么一刻,他们喜欢我,为我花钱,为我受气,无论他们做了什么,我就不能抛开他们不管。其实要能够,我巴不得能回应他们每一个人,但不现实,那我只能好好演戏,多争取些荣誉,让他们以后想起我时,不会觉得白白付出了一场。所以,我不可能和他们划什么界线。”他一激动扯得远了,又赶紧拉回来。   高步芸没想到他还在介意毛豆子葬礼后的那段发言。她以前就觉得,司钦身上有些古代君子之风,比如别人对他好一分,他只要能够,必得还对方十分。经过这次,对他的这一特质又有了更深的了解。   有了他的话,她立即吩咐人下去操作。她将“捣糨糊”三字划掉,想了想,改成了“护短”。   网上已经闹得乱哄哄的,一些新近签了司钦当代言人的快销品牌也露出了怨意,倒还没有立即要求解约的。   青都以司钦的名义联络了出事地的非官方粉丝大群,由几个粉头出面,就这次事件做出了公开道歉。然后,司钦在几个采访中,也谈到了这件事,先就事论事,批评了头脑发热的“几个小孩子”,再由点及面,扩大到全体粉丝群,倡导理智追星,给社会带来正能量。他这几个采访出来没多久,他的全国粉丝们便很给面子地做出了实际的回应——做公益:有给贫困地区捐钱办学校的;有为罕见儿童疾病成立研发基金会的;有捐血捐骨髓的……因他的粉丝众多,又正处于“热恋期”,公益声势浩大,一下子压住了幼师事件,连八大党报也齐齐赞扬司钦带动社会正能量,鼓励其他明星向司钦看齐。   武仕馆的一个工作人员在微博上酸不拉几地写了句:“有人罩,真幸福。”配图是司钦粉包围幼儿园的一幕。   向来不直接参与网络纷争的司钦因为粉丝转发正好看到了这条,他也没和萝卜干等人商量,直接转发留言:“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与大伙儿共勉。”   他的粉丝激动得快疯了,轮转了一百多万条,把那工作人员吓得删了博,连ID都注销了。   这波配合打下来,司钦非但没受损失,还免费做了一波正面宣传,并收获了一大批死忠粉。   高步芸又给那些前期受到“干扰”的快销品厂家出了个阴招。她让那些人记下这次闹得凶的买家,说再过不久,电商平台会开放一个新功能,除了客户评商家,商家也能评客户。等这个□□功能出来,他们就能给那些个动辄要他们或退货、或开□□的“买家”脸色看了。   经过这一场风波,高步芸觉着司钦的走穴活动差不多也该告一段落了。因《谢安》吸的粉该沉淀的已沉淀,该走的也走了,热度已经到了巅峰,接着该往下走了,那就让他好好歇几天,准备拍戏吧。她对司钦的职业规划方向还是不变——低调的实力派演员。   司钦参加完近期最后一个房地产开发商的宣传大会,回到上海的家中。之后一周几乎没有安排,总算能喘口气了。   司钦晚上七点就上了床,蒙头睡了一觉,睁眼也才凌晨三点多。   他仰躺在床上,几次想打电话给高步芸,又放弃。他知道她手机关着,也不想打扰她睡觉。他还记得高行止刚走那会儿,她失眠严重,全靠酒精催眠,把胃都给喝坏了。   那时他为了解决她的失眠问题,想了不知道多少办法——催眠轻音乐、自然界的溪流声、薰衣草包、中药茶、阿拉伯秘药……他还差点自己去学催眠术。现在她能正常睡觉,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事。似乎只是一晃眼,他们认识也快六年了吧。   司钦想,是时候办正事了。   戏是拍不完的,他得学会见缝插针,合理利用休假时间。   第二天上午,司钦再次睡醒后出去了一趟,然后带回来两枚白金钻戒。戒指是他去年代言的一个珠宝品牌按照他的设计特别定制的,看着也没什么夸张、特别之处,似乎没用力气,但轻轻松松的,就有股逼人的贵气。   司钦在店里拿到手时就觉得好,回家一看再看,简直爱不释手。两枚戒指几乎一模一样,不过戒圈内侧分别刻着他和高步芸的名字缩写,他的是“SQ”,高步芸的是“GBY”。   在他欣赏戒指的时候,他又收到了一家私人诊所的电话,告诉他,他的检查指标一切正常。   司钦松了口气,顺带又问了在同一家诊所做过检查的高步芸的情况。   对方一愣:“她没跟你说过吗?”   司钦泰然自诺:“我是听她说在你们那儿做了检查,临时起意,也抽空做了个。她还不知道。我们太忙了,都没时间交流过这个。”   对方“嗯”了几声,然后支支吾吾的,说他不负责高步芸的检查,他也不知道。   司钦问谁给高步芸做的检查。那人这下倒变痛快了,迅速丢给他一个名字。   司钦和他道别后又打了几个电话,没费什么功夫,就拿到了高步芸那次诊断的电子报告。   司钦心里已做好了准备。他和高步芸虽然聚少离多,但无套交流至少也有六十多次了。之前方青回和他闲聊,开玩笑地问他和高步芸是不是在备孕,因为有人看到高步芸去了一家小有名气的妇婴诊所。他当时笑而不答,猜测高步芸是因为迟迟没怀孕而想做个检查。因为高步芸始终没和他谈起过这事,既没说她的检查结果,也没要求他做检查,所以他已有预感,她的检查结果恐怕不尽如人意。他瞒着她自己去做了检查。幸好,他没有问题。   他皱眉反反复复地看高步芸的诊断报告。他百度了“双侧输卵管堵塞”的治疗概率。虽然答案令人沮丧,倒也不是完全没有解决办法。   司钦给自己打气:“都说不能在百度上搜索疾病,一点点小病也说的跟绝症一样。我们还是要找个专家咨询下。说不定很容易解决。”   不过生孩子这事,真的不能再拖了。两人都是三十多的年纪,越拖,生出宝宝的概率越低。司钦是绝对无法想像没有孩子的未来的。   他想,高步芸知道诊断结果后一定很害怕无措。这么一想,他就责备自己没有及时注意到她的心情,晾着她自己去承担这些。   他马上打了个电话给高步芸。高步芸不在办公室,她这两天和伍德团队的人到处看景,定拍摄地点。   两人约好晚上八点见面。   司钦想了想:“今天去你家吧。”   高步芸没察觉什么异样,当即说“好”。   司钦从超市里购买了烤鳗鱼、红豆、板栗、麦仁等,又买了些酸奶、牛奶和水果。今晚他亲自掌勺。高步芸晚上吃不了多少。烤鳗鱼是现成的,切段放微波炉热几分钟就能吃。大米、小米和黄豆高步芸家中有,再加上红豆、板栗和麦仁,可以做奈良茶饭。再拌个水果沙拉……   等他差不多想完,超市的货也送到了。   他挑拣出今晚要用的,装在一个手提袋中,另外将价值不菲的戒指往宽松的中裤口袋里一塞,戴上帽子、太阳镜和口罩,就出发了。   今天小区外没有狗仔盯梢,司钦在阴影中觅道,到了高步芸家。   高步芸大概走得匆忙,家里有点乱。卧室被子没铺,刚收下来的换洗衣服堆了一沙发。家中空气也不大清新。   司钦不敢开窗,只好打开他送高步芸的空气清新器。他将黄豆、红豆等物先泡水浸好,然后哼着歌替她收拾房间。   顺带着他又想了想,该怎么递出婚戒。是把戒指放到一个她经常光顾的地方,让她自己发现;还是在她吃着自己准备的晚饭时假装不经意地随手交给她:“喏,这个给你。”   大概是在戏中经历了太多夸张的场面,他不大愿意在现实生活中也搞那套。说实话,要是他真弄个大场面求婚,他可能会分不清这一刻到底是他自己还是他扮演的什么人在行动。所以,就平平常常吧。越平常,他越能感受到自己真实的心情。   高步芸应该也喜欢这样,她是那么的酷。   正想着,门铃响了。   现在还不到五点,况且按铃,那就肯定不是高步芸。门铃响了好几次,那大概也不会是快递员。   司钦凑到门的鱼眼上往外看。门外站了一大一小两个人。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妇人手上牵着一个男娃娃,两人都穿得好像要去赴哪里的盛会一样。   小妇人直觉非同一般,司钦刚凑到外窥孔前,她就察觉到了。她马上对着外窥孔微微一笑:“您好。我是高行止的女朋友。这个小朋友是我们两个的儿子,叫‘高凤静’。小朋友路上喝多了汽水,有些想上洗手间,能让我们快点进去吗?麻烦了。”   ?   【评论】   温暖的小司   -完- 第79章 都冷静一下   高步芸回家途中绕过司钦住的小区,一眼看到蹲守在小区对面马路旁的几个娱记。正好红灯,她停下车,放怠   高步芸回家途中绕过司钦住的小区,一眼看到蹲守在小区对面马路旁的几个娱记。正好红灯,她停下车,放低车窗。娱记们看到她,热情地打招呼。她冲他们喊:“他这几天休息,你们也歇歇。”   一个年轻的娱记笑说:“不敢歇啊,老板盯着呢。”   高步芸笑着摇摇头。她快速地用手机买了附近一家小吃店的肉夹馍和奶茶,备注让他们送到小区对面马路,给几个挂着相机、“赖着不走”的人。   点完,红灯转绿灯,她放高车窗,开走了。   她今天收工早,和司钦约好了八点,到家才七点半过一点。她开门时,心里还在猜司钦晚上会做什么好吃的。   没想到,一进门,她就听到客厅电视机里传来响声,像在放动画片。客厅里热闹得很,司钦、郭维妮、她妈,还有一个陌生女人,正团团围着个小男孩打转。小男孩穿得一本正经地坐在沙发上,虽然一对小胖腿离地一大截,但坐姿板正,神情也尽量保持着严肃。   高步芸进屋后,众人一静,屋里一时间只有动画片的声音。高步芸心里不大愉快,她肚子还饿着呢。   司钦顺手拿了两块给孩子吃的旺旺仙贝给她,一边介绍——陌生女人是高行止的前女友,小男孩是他俩的孩子。郭维妮是自己跑来的,至于她为什么会拣这个时候跑来这里,他没说。而高太太则纯属意外。她刚好想要过来给女儿收拾下厨房,结果就撞上了。   高太太是最激动的,她看高凤静的目光好像恨不得把他融化了装壶里随身携带。她边流泪边摩挲小孩光滑的脸蛋,不断地叫他“好孩子”。   郭维妮的激动仅次于她。她这么一会儿功夫已与孩子母亲亲近起来,不时问她些关于孩子的小问题,又不断装疯卖傻地逗孩子笑。   比起苦情派高太太,高凤静明显更喜欢郭维妮。郭维妮不知打哪儿变出来一把玩具□□,高凤静看看他妈妈,在获得首肯后,开心地把□□抢到自己怀里。   他妈妈瞪他:“就这么拿了?”   高凤静想起了什么,奶声奶气地对郭维妮说了声“谢谢”。他看对方仍旧双眼闪闪地盯着自己不放,想了下有没有漏掉什么,想不起来,便凑过去,亲了郭维妮一下。   郭维妮大喜,一把抱住他揉捏,许诺还会给他带玩具。高凤静妈妈一脸笑意地看着他们。高太太也在笑,但笑得不太自然。她心里小小地妒忌了一下,想明明是她的孙子,怎么好像跟个外人更亲?   高步芸还在努力消化事实中。在她的恳求下,孩子妈今天第无数次又说了遍孩子的来历。   据她说,高行止去世那一年正和她热恋中。他知道她怀了孕,打算先和家里人——他姐——打声招呼,再回去娶她。谁知就这么一去不复返了。   高太太每次听到这里就哭,这次又哭了。高凤静抽了张纸巾给她,她受宠若惊地接过,哭得更厉害了。   孩子妈和高行止是同行,曾经为他打工。高行止去世后,她半接手了他的活,生下孩子后,一边工作一边带他。   只是半年多前,她的一位学长从美国回来,向她求了婚。她已经决定嫁给那位学长,和他一起去国外生活。   高太太不大满意地皱皱眉,又小心地看看高凤静,怪孩子妈怎么当着孩子说这种事。其他人也都看向高凤静。   孩子妈说:“我和小凤谈过这个问题了。我问他,是想和我一起去美国,还是想和他爸爸家里人一起留在国内。他跟我说,他想和你们在一块。”   她嘴角含笑,十分民主地撸了把儿子的头发:“这孩子是怕看到我和别人组了家庭,以后又生了孩子,就和他疏远了。小傻瓜。”小傻瓜甩了甩头,盯着他的小□□一言不发。他妈妈看着高步芸说,“我尊重孩子自己的选择,但还是要看看你们的意思。”   高太太激动地说:“是高行止的孩子,肯定要跟我们在一起的。”   孩子妈微微一笑,依旧看着高步芸。   高步芸努力压下纷乱暴跳的情绪,也忍住去摸老琉璃珠子的冲动,她说:“情况了解了。冒昧问一下,你们这次在上海待几天?”   孩子妈说:“我在国内的工作都结束了,待几天都行,看你们的方便。”   高步芸又问了他们的住处。高太太似有话要说,被高步芸一眼止住。司钦把在旁听得入神的妹妹拉去另一间房了。高步芸这才对孩子妈说:“我不是不相信你,不过大家第一次见面,事情有点突然。”   孩子妈立即点头:“我明白,是要证实一下的。我这儿有行止的一把头发,还有他穿过的衣物。我应该怎么做?”   她这么拎得清,又上道,高步芸的语气不觉和缓了几分:“这个不用担心。我约好时间,带高凤静走一趟。鉴定结果应该当天就能出来了。”   孩子妈继续点头:“行,到时你通知我。”   两人火速交换了下微信和电话。高太太等她们交换完毕,刚刚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她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高凤静很好奇地看看他妈妈,又看看高步芸。   高步芸虽然要求带他去做亲子鉴定,但心里几乎已认定他就是高行止的孩子了。她怕自己的行为举止吓着孩子,伸手轻拍了下孩子的脑袋,就缩回手,不再看他。   孩子妈这就拉着高凤静告辞了。高步芸将他们送到电梯口。   孩子妈忽然冲高步芸调皮地眨眨眼,小声说:“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她没有明说,但高步芸马上明白这是指司钦在她公寓的事。摆明了他们的关系不是明星与经纪人那么简单。   高步芸感到了一阵久违的遗憾——高行止为什么这么早就走了呢?她觉得,她本来说不定可以和眼前这位“弟媳”成为很好的朋友的。   送走了弟弟的遗腹子,高太太也要走了。她若有深意地看了下女儿。   她今天来的时候,女儿的公寓里只有司钦和那一对母子。司钦熟门熟路地给他们倒茶倒水开电视机拿零食,厨房里还浸泡着他带来的豆子,显然是准备自己动手做饭。   高太太心里山呼海啸,一面是为突然冒出来的孙子,一面也是为了发现女儿的男朋友。是男朋友吧?   高太太很久以前是怀疑过女儿和司钦的关系的,但在司钦成为家喻户晓的大明星后,她就完全把他剔除了可能的女婿人选。不是司钦不好,是太好了。这样的人,肯定很多女孩抢着要。高太太不愿女儿跟这种人结婚,她宁可她嫁个普普通通的男人,自己好牢牢把人掌控在手里。   即便窥见了真相,高太太现在也没有底气去干涉女儿了。高步芸从小主意就大得很。她只希望两个人真是在谈恋爱,并很快会谈婚论嫁。她心里焦灼,很怕再去深想其它的可能性。   临走,高太太紧握女儿的手,重重地告诫她:“你自己心里要放明白,有些事不是可以随便闹着玩的。”   这边母女告别,那边司钦正在批评他的妹妹。他现在看着她有点心烦。   她今晚正好打电话来找他闲聊,结果一听他在高步芸家,高行止前女友带了他儿子上门来了,她立马挂断电话赶了过来。   司钦说她:“你是高行止什么人啊?对着人家孩子疯疯癫癫,比人家正经祖母还激动,你就不怕别人疑心你和高行止的关系?”   郭维妮吐吐舌头,虚心认错:“我太激动了嘛。放心,我和她们的朋友圈没有交集。就算她们有什么闲话,也传不到我身边。”   好不容易闲杂人等都走了,司钦照原计划做了晚饭。   吃饭时,高步芸话不多,常常走神。一顿饭吃了快三刻钟。   司钦耐心等她吃完,坐到她身边,搂住了她的肩膀。她这才扑闪着一对含泪花的眼睛,喜气洋洋地看向他:“这竟然是真的?高行止有孩子了。”   她不等他开口,又自言自语地说下去:“他是个天才,你总以为老天不会白白地生出那么个天才来,肯定要让他发挥大作用的……我到现在还觉得莫名其妙,他怎么就这样走了呢?现在看来,难道是要他的儿子接棒做出一番大事业?”   她又断然摇头,否定自己:“不不,高行止只有一个,没了就是没了,他儿子也取代不了他。”   司钦任她发泄了一通,他自己心里也挺开心,既是为高行止,也是为他自己。他本来打算今天向高步芸求婚后,就和她谈谈他们的“生育大计”,突然从天而降一个孩子,可不是个好兆头?   司钦听身边安静下来,他趁着兴奋劲,开口问她:“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后,你要领养这个孩子吗?”   高步芸刚想到这个问题。对了,高凤静是高行止死后才出生的,那他的户口是怎么办下来的……   她心里长久盘旋的一个难题,似乎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有了解决的可能性。   她也是太兴奋,放松了警惕,拉着司钦就说:“这主意不错。我想领养他,你觉得呢?”   司钦想得更多一点,他点点头:“养吧。以后孩子上学,很多时候学校要找父母干这干那的,填各种表时也要填写父母,让他填行止他们不方便,小孩子心里也会乱想。而且,以后等我们自己生了孩子,小家伙有个哥哥陪着,也不会寂寞。”   他看到高步芸脸色一变,忙更紧地搂住她,很诚恳地说:“你是不是去诊所检查过了?我知道你的检查结果了。我也去检查过了。别担心,我们一定可以解决的。”   高步芸已经完全没了血色,脸被他按在胸前,浑身的血却又一下子涌到头顶。她想过总有一天要和他开诚布公地谈谈这事,她也不想耽误他。但她没想到,他竟然已经知道了她的检查结果,这就好像有人生生地从她脸上扒下了一层面皮。他怀疑过她吗?   这一刻她十分痛恨自己的犹豫不决。明明一开始她就打定主意只是陪他玩一玩的,谁知他认真和她谈,她没把持住,也就放任自己越陷越深,甚至在明知自己生不出孩子的情况下,仍舍不得放手,还企图蒙混过关,拖住他一天是一天。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轻自贱?   司钦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他放开高步芸,极尽温柔地问她:“怎么了?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   高步芸轻声说:“我们非得有自己的孩子吗?”   司钦不安地动了动:“当然。我不是说领养不好。但你想想,有个和你很像的宝宝,由你一点点把他培养成人,看着你的血脉在新的环境中产生新的变化,有一天你不在了,他也会代替你继续走向人类的未来,这是件多么有成就感的事!”   “我以为原生家庭不幸的人,都没那么在乎家庭和小孩呢。”   有一瞬间,司钦以为她在嘲讽他,他心里微微难过了一下:“我不知道别人。但拿我自己来说,虽然司征英很早就离开了我和我妈,但我还记得他在的时候,我们一家三口是多么开心。后来的失望也不能抹煞当初的快乐。我这辈子有两个最大的愿望——一个是成为留名影史的演员;还有一个就是拥有属于自己的完满家庭。我不像司征英,我会一直对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很好很好的。”他又把高步芸搂过来,想了下,才开口,“你别怕,如果真的不行,我们就领养几个孩子也挺好的。”   他没得到回应。屋里静得可怕,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重。他忽然想,她是不是从来没认真考虑过和他组建家庭?从头到尾,都是他在一厢情愿。他连忙打消这个念头,他没什么底气地问她:“你就不想看看,一个同时有着你和我的特征的宝宝是什么样的吗?”   “我们分手吧。”   司钦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们分手吧。”高步芸推开他,坐直了。一旦开了头,接下来就容易了,她说,“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我并不那么……喜欢孩子。自然怀上就算了,但如果怀不上,让我去做各种治疗,甚至手术,强要求怀上,我一来怕痛;二来怕伤身;三来不是非要孩子不可,所以我是不会去做的。当然,我不是说你的想法有错。我们只是在这一点上无法达成共识。这是很大的问题,你看,《老友记》里的莫妮卡和理查德不也是因为这个才分手的吗?所以我们……”她忽然忘了自己要说的话,喉咙里像有人在磨刀。   司钦盯着她看的样子很可怜,但很快,他就变得怕人了,他说:“所以,我们也应该分手,是吗?这就是你想跟我说的?!”   高步芸听萝卜干几个说过,其实司钦的脾气不算好,有人在工作中出了他认为不应该出的岔子,他是会严厉批评甚至痛骂他们的。但他从没在她面前发过火,她竟一下子腿软了,觉得他像个陌生人。   司钦看到她这副惧怕的模样,本能地压制了下自己的火气,但他压不住心里源源不绝涌上来的悲哀和失望。   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和她白头偕老的。两个人艰难地走到现在,他觉得自己付出了全部的诚意。可为什么她还是那样?她也不是不喜欢他、不要他,但两人间只要出现一点点问题,她的第一选择永远是扔掉他快快跑开。自己是她的什么垃圾包袱?就一点不值得她认真争取一下?   想到她争取角色时百折不挠的狠劲,司钦越发为自己感到难过。   “怎么又不说了?你不是很能说的吗?”司钦冷冷地看着她,“没关系,我们先各自冷静一段时间。如果你仔细考虑之后,仍旧想要分手,那么我尊重你的决定!”   说完,他也不去看高步芸仿佛跌落百尺寒潭般难看的脸色,帮她把桌上的碗筷拿进厨房,然后一声不吭地离开她家。   他开门的时候,仿佛听到高步芸叫了他一声。他没有片刻停留,快速关门,然后从安全通道下了楼。   他的手掌心不知在哪里划伤了,一抽一抽地疼。直到离了公寓大楼,他借着路灯光看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原来他无意识中一手握紧了裤兜里的钻戒,掌心都被这尖锐的石头割疼了。   ?   【评论】   抱抱小高   -完- 第80章 柳暗花明   司钦回去后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就后悔了。他想着,他傻了,把事关两人未来的决定权全交到高步芸手里。……   司钦回去后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就后悔了。他想着,他傻了,把事关两人未来的决定权全交到高步芸手里。那人一贯杀伐果断,她就是要和他分手怎么办?和高步芸在一起时,他仿佛很有信心,笃定她打心里是不愿和自己分手的。但一个人时,他不是这么自信了。   他翻来覆去,想立即去找高步芸,明确告诉她不准和他分手,但又觉得太不像话。昨天自己才放了那样的狠话。   他在家里坐卧不定,只能逼迫自己做做发声练习,看看伍德的旧片分神。   一部片子看到一半,萝卜干给他发来一个大新闻——方青回宣布和青都文化解约。   司钦大吃一惊,忙打电话给方青回,先是占线,后来对方干脆关机了。   司钦握着手机,皱眉坐在沙发上。从昨天开始,他周围的人事便有点脱离掌控了。高行止莫名多出一个儿子;高步芸说她不喜欢孩子,要和他分手;现在,因青都力捧刚刚重回巅峰的方青回居然和青都解约了?他对方青回也算有一定认知,她不像这么忘恩负义的人呀。他难以想像高步芸会有多糟心。   其实高步芸暂时比他想的要镇定一点。拜他所赐,她心情波澜起伏,几乎一夜没睡,收到方青回解约的消息时,她已经把自己折磨得筋疲力尽,心里只冷漠地浮现出两个字——“荒谬”。   她可是花了大力气把方青回从望春来挖出、重新捧起来的,至少现阶段,青都和方青回还是能合作共赢的。合同摆在那里,如果方青回一定要解约,她的损失大了去了。她随便估算了下,可能方青回从签青都后赚的所有钱都要吐出来。方青回肯?   她询问了下华瑞衡,发现所谓“解约”,是谣传。方青回只说自己“考虑”和青都解约,结果媒体一传,就成铁板钉钉的完成式了。   高步芸一直想法联络方青回,无果。到当天下午,方青回委托律师上门,真要走解约流程了,高步芸这才冒了火。她当着一办公室的人气势汹汹地赶走了方青回的律师团队,告诉他们:“让方青回自己来解释清楚,不然没得谈!”   他们走后,媒体一窝蜂地涌上。高步芸正在气头上,一反平日低调作风,接受了多家媒体的集体采访,她激动地表示,完全不能理解方青回的决定。她自认签了方青回后,没有辜负她的信任,双方合作愉快。如果青都有哪里做得不妥,无意中冒犯了方青回,也希望她能如实告知,青都以后也能引以为戒,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避而不见,只派律师团队来与他们切割关系。   高步芸讲得眼眶都红了。众多吃瓜网友在她这番采访后,纷纷表示同情,声讨方青回“得了好处就溜”,活生生一头“白眼狼”。更有方青回黑挖出她的陈年黑料,还罗列了几个她加入青都前事业上的滑铁卢例子。   负责方青回宣传的女孩子璐璐战战兢兢地来请示高步芸:要不要帮方青回反黑?理论上,方青回还是青都的艺人。   高步芸有点意外地看了璐璐一眼,问她说:“你是怎么想的?”   璐璐声音都在抖,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她说:“现在还不知道方老师为什么要和我们解约。如果她有难言之隐,最后无论她是走是留,我们做个人情给她,日后也好相处。而且,高总一直教我们在做艺人宣传的同时也要注意公司形象,我觉得与其对一个大牌老艺人追着不放,乃至双方互撕,不如退一步,看起来有点圣母,吃亏了,却有助于维护公司形象,有利于公司长远发展。”   高步芸听得暗暗点头,心里给这女孩记了一笔,提醒自己以后要多多观察她,看值不值得重点培养。   璐璐说的她也想到了,只是她对方青回还有点放不开。她到现在还以为她们交情不错,可以称之为“朋友”。所以她宁可让陌生人骂骂方青回,骂到她受不住,主动向她坦承一切,也不想这就拿她当外人看,利用她标榜自我。   她对璐璐鼓励了一番,但没说采不采纳她的建议。璐璐又开心又迷糊地出去了。   但紧接着,方青回给她发了条语音短信,她说:“高总,我知道你本事大,你高抬贵手,就放了我一个小小戏子吧。”   高步芸是知道方青回多么玻璃心,尤其讨厌别人称她为“戏子”的。她这么阴阳怪气地来一句,直接把高步芸气炸了。   高步芸冲她的办公桌发泄了一通,撒掉点气,努力心平气和地和方青回讲道理:“我们怎么也算合作一场。我不亏心地说,没有青都,你还真不可能再起来一次。我也看出来,我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我把你当朋友,但你可能就把我当个辅助你的工具人吧。行,我也不跟你论交情。我们就事论事。你在这行也是前辈了,起码的职业道德,不用我来跟你讲吧?你就告诉我一声,我们青都究竟怎么惹你不快了?你随便说,我都接受……”   她滔滔不绝讲了许久,差点把她一年份的微信语音时间都讲光了,但她左等、右等,方青回都不回她一句。   她点她头像,想看看她的朋友圈。也许她真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好意思直接和她说,但会在其它自诉中透出一星半点呢?   结果她发现,看不了。方青回把她拉黑了。   高步芸这一怒非同小可,她沉着脸命令华瑞衡,去把网上黑方青回的言论压一压。   华瑞衡不解:“你确定?”   高步芸点点头:“我找璐璐来配合你。”   打发走了华瑞衡,高步芸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生气。她习惯性地找到司钦,想向他抱怨一通,打了一行字,才想起她和司钦的官司尚未了结,连忙删了。   她把手机远远扔开,又气又委屈。   她心里发狠地想:“行吧,解约就解约。反正损失的肯定不是我。”   祸不单行,方青回这头还在办解约手续,顾彤又找上门来。   顾彤是直接找到高步芸家里的。她大清早过来,脱下墨镜,两只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   高步芸刚洗漱完,还没吃早饭,就被她扑上来质问:“你到底和焦白说了什么?”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高步芸有点忘了焦白这个人。她先想了想他的电影送审狮城电影节是不是出了问题,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顾彤问的大概是另外的、更私人的事情。   她依稀是跟焦白探讨过一番他的“恋爱哲学”,在明确无法改变他后,好像警告过他离她的艺人远点。   顾彤不可思议地盯着她:“你知道我在外跑了一圈后回到我家里,发现属于我的小窝被另一个女人占了,我是什么心情吗?焦白告诉我,是你不准他再和我在一起,他才另外找了个替代品。可你,可你,尽然给忘了?你还是人吗?”   高步芸这两天很容易毛,她半点不婉转地说:“要不要我把你刚才的话录下来,放到网上给大家评评理?你跟个有妇之夫纠缠不清,他背着你又勾搭上一个,你还痛心?还来质问我?你应该问问你自己,怎么能这样自甘下贱?”   顾彤大哭起来,尖叫说:“你不要以为你能够操控舆论,你就能够随便操控别人的感情!你懂我们什么呀?你就是个刚愎自用的俗人,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焦白……我无论如何不会离开他的。没有他,我的灵魂都不完整!”   高步芸真是输给这些演员了,感情充沛得难以想像。她气说:“我是不懂。我不懂焦白老婆有绝症,你却能堂而皇之地住在他们家,还把那儿当成了你自己家。而且,焦白是博爱论者,根本不是非你不可。你懂,那你知道一旦这些事被外人知道后,他们会怎么攻击你吗?焦白是导演,又是男人,不会受到太大苛责,起码不会严重到影响他的事业。你呢?我可不想我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女星,因为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声名狼藉,又被一竿子撸到底!”   她说了这么多,顾彤只听到最后一句,她更激动,吼说:“你就是个冷血商人,完全不懂得爱!难怪青回姐要离开青都!”   高步芸气得跳起,再要说几句厉害的话扎她,她却忽然崩溃了,坐到地上跺脚砸地板,伸手扯头发。   高步芸被她吓坏了,开始后悔自己刚才说得太直接。她说的,顾彤真不知道吗?她知道,但她故意视而不见,仍选择去走那条挨着悬崖边的路,要么她天生喜欢冒险;要么,她的确爱焦白爱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可高步芸想起来,顾彤去年拍那韩国导演的片子时,也和人家擦出过火花。两人“野战”的照片被人拍到,她暗中出钱收来销毁后还提醒过她。   高步芸想,她也许真的不懂。她再怎么贴近演员的生活,她自己到底不是演员。他们用的是两套道德标准。都怪司钦太“正常”了,让她放松了对他们的警惕。   顾彤的样子让她害怕,她试着靠近她,把一只手放到她头上:“好了好了。”顾彤立刻贴上来,抱紧她一条腿。   高步芸有些担心:“你这两天不用工作吗?哭成这样,化妆能遮住吗?”   顾彤气乐了,想她刚刚差点疯了,高步芸还能考虑这么实际的事,她真的毫无同理心。   高步芸隐约明白她为什么笑,也不多说,抽出腿,去拿了瓶盐汽水给她,拉她坐到椅子上喝。她又找出条新毛巾,拿热水浸过后拧干,递给她擦脸。   顾彤渐渐平复,自觉不好意思,低着头不说话。   高步芸想再跟她确认一下她会不会和焦白分手,又怕刺激她,所以干脆放她在一边,自己拿出三明治和牛奶,热一热吃了。   高步芸出门的时候,把顾彤一块带走了。顾彤在副驾驶座上发呆,等车快开到公司,她才转头看着高步芸,艰难地说:“我可以另外找个地方住,但我怕控制不住自己,还会去找他。”   高步芸伸出一只手拍拍她:“你能想通,迈出这步就好。这段时间,我会多帮你安排些工作。”   顾彤不是很有自信:“那要是……要是我还没办法戒断他呢?”   高步芸没说话,她心里想:“看来签新人要提上日程了。”   到公司后,高步芸将顾彤交给她的助理。她再没和顾彤说过一句话。   XXXXXX   司钦和高步芸冷战一个星期了。往常司钦空闲下来,高步芸多半也会调整她的工作时间,尽可能和他待在一起。这真是他们交往以后,司钦度过的最孤单、最煎熬的一段休假时日。   所以在郭维妮打电话告诉他高凤静的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他的确是高行止的孩子后,司钦决定不管了,他要去见高步芸,当面问清楚情况。   司钦已经想好了,见面后不提那什么决定,就直接问高步芸打算怎么养高凤静。反正高步芸要领养他,他作为“孩子养父”,总得和她一起出出主意的吧?   司钦畅想了一番他、高步芸和高凤静三个人的美好生活,还打开笔记本,认真写下对高凤静的教育规划——孩子几岁上私立国际学校,几岁会至少三门外语,十八周岁前要求掌握的生存技能,十八周岁后的留学方向……   他写得开心,没注意到时间流逝,高步芸的微信先来了。她言简意赅:“钦,马上来一趟公司!”   司钦盯着那个称呼看了半天。高步芸心情特别好,或两人亲热的时候,她总喜欢这么叫他。   司钦心里七上八下,出了门,想一想,又回去带上了他的求婚戒指。   他很心疼高步芸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他明明能够陪伴她,好好安慰她的,却没有这么做。他想以后这种赌气、冷战什么的,还是不要搞了,解决不了问题,只白白折磨了他们自己。   在司钦的推想中,高步芸和他一样,是受不了再这样耗着,才主动找他和解。她的精神大概还有些萎靡,情绪也会有些紧张。   但他一迈入青都办公室,就察觉到周围人压抑的兴奋。他们躲躲闪闪看他的目光,好像他浑身贴满了金叶子,摇一摇,落下来人人有份。   高步芸既不萎靡,也不紧张,她也和其他人一样兴奋,不过她并不怎么克制,一见到他就把他拉入她的小办公室。司钦心情正往上飘,高步芸转头又把华瑞衡也叫了进来。   司钦的心又沉了下去,手指在戒指盒上摸了两把,恋恋不舍地放开。   高步芸和华瑞衡齐齐捏紧了四只拳头,目光闪闪地看着他傻笑。   司钦双手抱胸,无奈笑说:“青都中五百亿大奖了?”   高步芸维持着傻笑状态:“《跳舞的女孩》入围狮城电影节主竞赛单元了!我们要去威尼斯啦!”   ?   【评论】   小司真乃小狼狗   -完- 第81章 风头正劲   青都出品的《跳舞的女孩》入围国际三大电影节之一的狮城电影节了。可了不得。要说国际电影节,奥斯……   青都出品的《跳舞的女孩》入围国际三大电影节之一的狮城电影节了。可了不得。要说国际电影节,奥斯卡名气最大,不过基本是美国人自己玩的奖。刨除奥斯卡,就是欧洲三大。欧洲三大向全世界所有电影人开放,比起商业性,更注重文艺性,惯来是中国导演们面向国际的敲门砖。几乎每年,都有中国导演的作品入围三大的各种奖项。很多时候无人关注。因为导演和演员在国内都没人认识。片子要么禁映,要么上映后因趣味与国内观众不合而乏人问津。   但三大的地位摆在那里,尤其在国内影视专业奖项越来越有分猪肉味的时候,它们仿佛影视圈的三座终极金山。无人敢小瞧。不但业内人盯着,事业粉们也盯着。   谁也没想到,春节时刚因一部港片“票房惨淡、提前沦为网络大电影”,另一部又迟迟不过审而被人嘲笑过的司钦,会有一部主演影片入选了三大主竞赛单元。按规则,所有入选影片的参演人员自动获得了提名资格。也就是说,司钦很可能鲤鱼跃龙门,一举拿下三大电影节的影帝!   媒体蠢蠢欲动,粉黑集体疯狂。司钦去威尼斯的机票还没定,网上已围绕他和狮城电影节撕了八百遍。   青都近来风头正劲,在压垮望春来集团后,虽不能说一枝独秀,但也是万众瞩目。   方青回突如其来的解约后,青都老板高步芸可能憋着一口气,公开招兵买马。一时上门者无数。高步芸很快公布签约了两个新人,一个是方青回的老对头洛亦莹,另一个则是滕思宁力捧过的新人陈菲。   舆论一片哗然之后,大家纷纷感叹,名利场上,真是没有永远的朋友或者敌人。   无论大家怎么脑补,这两个新人的到来,的确制造了一波热点。   方青回和洛亦莹斗了几十年,从窈窕淑女斗到徐娘半老。原来还以为方青回赢了。但洛亦莹找到靠山,重整旗鼓,方青回却昏招频出,差点成为有价无市的过气艺人。方青回进青都后,才一挽颓势,重新稳稳压洛亦莹一头。可方青回任性得很,又与青都闹翻,这下前途未卜,而接她棒进青都的洛亦莹,可能再次翻盘、彻底超过她吗?   陈菲虽还是个三大院校没毕业的新人,但滕思宁捧她时花了不少力气,拿她比作“小许如筠”。她前不久才与白荷争同一个HLW角色失败,她倒能屈能伸,打不过就加入。不过她与白荷年龄相近,高步芸说过不在同年龄段中招收同类型艺人,所以青都对陈菲的定位是什么?还瞄准许如筠,走国际化道路吗?   青都艺人天天这么上头条、上热搜,当然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尤其自认为是青都目前最大竞争对手的武仕馆。   辛昀伏看着手机正乐,有人敲门,糖心进来了。   糖心现在已经不是许如筠的经纪人了。她有一定忠心,但不是个死心眼。辛昀伏和许如筠开诚布公地交谈后第二天,她就向辛昀伏表达了想回她身边的意思。辛昀伏反正不信任何一个同事,用谁不是用,与糖心又有过长时间合作经验,所以卖她个好,让她回来当自己的助理。   糖心端进来一杯水果羹,笑嘻嘻地给她摆到手边:“辛总,看到今天的新闻了吗?”   辛昀伏放下手机喝羹:“什么呀?”   糖心猜她已经知道了,仍旧忠心耿耿地说:“让青都狂。这才好了几天,栽跟头了吧?昨天才开发布会说今天伍德的电影在国内开机,今天大导演就因为涉嫌‘性侵儿童’,被召唤回美国打官司了。”   辛昀伏笑容满面地瞪大眼睛:“看不出来,伍德竟然是这种人。那谁不还代言了一个联合国儿童什么的大使吗?怎么去拍这种人渣的电影?”   糖心憋笑点头。   两人对看了一眼,终于都忍不住,大笑起来。辛昀伏连连拍着糖心的手,夸她能干,竟然能对美国导演玩这一手。   糖心谦虚地表示:“也没什么,就是在美国混了那么长时间,和那边的华裔多多少少还保留了联系。伍德这特殊癖好真真假假传了几十年,以前美国那边看他不顺眼的同行就用这个攻击过他,这次我不过炒个冷饭。估计他最后不会有什么事。就是想恶心下高步芸。望春来一不行,她以为内娱就青都一家公司了呢。”   辛昀伏这次没接她的话,开心过了,就该谈正事了,她可不是没事干就与人斗来斗去的:“好好利用伍德的丑闻,往司钦身上泼脏水。我们和《信天翁》制作方的谈判现正在关键时候,这部中美合拍大IP、大投资的科幻片男主,一定要为林玦拿下!”   糖心不太肯定地点点头:“这是个好机会,能让林玦演男主,自然再好不过。”   “什么‘好机会’?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听说这部小说得过什么国际大奖……”“YG奖。”“对,好像是那个。男主人设又很好。”“其实这小说一共有三部,每部一个男主,最受欢迎、也最具争议性的应该是第二部 的男主罗韬红。”   辛昀伏又拍了她两下:“对对,罗切斯特先生说他们三部同时拍,给林玦争取的是个姓‘罗’的角色。”   她低头喝水果羹,糖心不由得想:“滕思宁一倒,她派头可越来越大了。”   她一来就说了好消息,本要接着报一个不大令人愉快的,但既然辛昀伏起了心思要让林玦演罗韬红,她有些话,还是要提前说一下,免得到时事情不成,再被她怪责。   糖心摆出一副忧愁思虑状,缓缓开口:“林玦和这个角色倒是有几分相似。不过高步芸那边,似乎很早就铆住了‘罗韬红’。我听说司钦的合同都准备好了。”   辛昀伏脸一沉。她就是探听到了高步芸对这个角色势在必得,才拼命使劲要抢过来给林玦的。她冷冷地说:“事在人为。你们得让对方看到,林玦更适合这个角色。他在国内的票房号召力也远高于司钦。”   糖心勉强一笑:“《大世纪》票房是真不错,可惜领衔主演第一位是许如筠。林玦拍的那几部文艺片要能早点上映就好了。”她见辛昀伏没反应,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青都是真有点狗屎运。司钦没什么票房成绩,偏偏一部电影,入选了三大,唉。”   辛昀伏羹也不喝了,半晌才说:“焦白这片,是我看走眼了……不过,不是国内没报审就送了三大吗?青都这样大张旗鼓地宣传入围,没问题吗?”   糖心小声说:“不知高步芸使了什么手段,听说已补了手续,现在查得到的文件,都说是国内审核通过了才报海外电影节的。”   辛昀伏皱眉思考。   糖心话说到这里,干脆把本来要告诉她的另一件事也说了:“说起今年的三大,还有件好玩的事。他们请了一位中国艺人当评委。你猜是谁?是许如筠。”   糖心报完,匆匆走了,还不忘带走空了一半的盛羹的碗。   辛昀伏皱眉想了会儿,给李开悦打了个电话。问明白林玦在拍戏,他情绪没什么不好,也没爱上拍对手戏的女演员的意思,她点点头,让李开悦继续辛苦点,亲自跟着林玦,让他一收工就回去好好休息,别见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现在也就李开悦,能让她稍微信任一两分了。   XXXXXX   “原来是阮小姐说了,阮局才托朋友修正了过审流程中的漏洞。这真是……叫我们怎么感谢才好。”   高步芸一进公司就听说阮建行的女儿来了,还在她办公室喝了半天咖啡。   高步芸听司钦和萝卜干谈过这个人,但从没和本人打过交道,不是很明白她的来意。阮珀倒也不和她绕圈子,一来就直陈其事,说青都那部电影没过审先送三大电影节不合规矩,但她常去那剧组观摩学习,片子能入围,她与有荣焉,所以没和她打招呼,先让她爸帮忙解决了流程上的问题。   她嘴上说得客气,神情却很倨傲,明显是来挟恩求事的。   高步芸心里一言难尽,顺着她的话夸了她一番。   阮珀举起一只手,笑着示意她停止:“这种错误,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次幸好叫我知道了,顺手帮了把,不然不是浪费一个‘入围’了?对参演人员也不好。”   高步芸挂着笑容,没再接话。   阮珀心想:“这个人是不是司钦的女朋友?一定不是。他应该喜欢丰满、性感的女人。”高步芸性不性感不好说,但肯定是不怎么丰满的。而且,她太高了。   阮珀嫌弃地又打量了高步芸一番:“高总,我这算帮了你们一个忙吧?”   “当然。”   “那我能不能提个小小的要求?你们这次去威尼斯,能带上我吗?你放心,机票、酒店的钱我自己出。我只希望你们把我安排在司钦的组。飞机上我要坐他身边,酒店房间我要在他隔壁。”   高步芸刚刚就有这预感,这下子坐实了。她若有深意地一笑:“这有点难办啊——”阮珀想:“笑成这样,肯定不是她。”“每次司钦出门,都有不少人向我们提出这方面的要求呢。”   阮珀面色变了变。   高步芸先她一步说:“司钦现在很忙,他在路上、在酒店,都还要工作的。不过阮小姐的确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这事,我尽量安排吧。”   送走了阮珀,在外面等了会儿的华瑞衡马上进来了。她一脸迷惑:“阮局女儿找你什么事?”   高步芸如实说了。   华瑞衡更迷惑:“不是入围消息一出来司钦工作室就联系人解决了流程上的问题?阮局那边也托人帮忙了?那要不要给阮局也送份礼?”   高步芸不觉得依阮建行的油滑性子,会管这种闲事,即使女儿拜托也不见得会例外。再说,以他的消息灵通,应该早听说这事解决了。   她又想了想阮珀刚才的劲头,叹了口气:“既然人家已跑上门邀功了,完全当没这回事也不行。看看最近有阮局那边的……对了,司钦有部献礼剧是不是马上播了?就送份普通的礼给阮局,单说感谢他帮忙,让这剧这么快就能播出。”   华瑞衡向她确认:“不用提《跳舞的女孩》?”   “不用。”   “那他女儿来……”   “一个字都别提,他会明白的。”   华瑞衡皱着眉,老老实实地把她的吩咐记下来。高步芸心里又叹气,想华瑞衡在国外待久了,她做事讲原则、将实际,是很好的,但在国内很多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人情世故的处理上,往往太木讷,让她想□□,也无从下手。   果然华瑞衡又问她,真的要照阮珀的要求安排机票与酒店吗?   高步芸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千万别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刺伤华瑞衡的自尊。方青回莫名其妙与青都解约后,她就有点草木皆兵。她很温和地一笑:“这种小事你不用管,交给小应去办。她有经验,知道怎么做。”   华瑞衡笑着摇头:“现在的大姑娘小姑娘,都太奔放了。”   高步芸看看手表:“好了,说说你的事。”   她三天没进公司,今天也是下午才来,华瑞衡把累积的一些问题请示了。短短二十分钟,高步芸看了三次手表、一次手机时间。   高步芸听华瑞衡停下来了,便问她:“好了?”华瑞衡一犹豫,高步芸又瞄了眼表。华瑞衡说:“你待会儿有事?”   高步芸一脸无奈:“和家里人约了见面,一点家事。”   华瑞衡随口问:“姨妈还好吧?”   高步芸不知她怎么歪打正着的,诡异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华瑞衡没再多问。高步芸收拾小包,站了起来。   华瑞衡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站起,她犹豫着说:“还有一件事。最近国家大力查艺人公司偷税漏税,我们上海这边的公司每年会自查两次,但北京分公司一直没查过,要不要趁这个机会,把所有分公司的财务状况都查一查?”   高步芸神情一变:“北京那边有问题?”她看华瑞衡这样子,无风不起浪。   华瑞衡忙摇头:“没查过,不好乱说。”   高步芸想,北京那个选秀公司她确实放置很久了,一方面是太忙,一方面也是信任张之颖。但说实话,她不太信杰森。如果他那边有了猫腻,张之颖会不会受他影响,也不好说。   她冲华瑞衡点点头:“这事我知道了。你尽管去查,我会和之颖打声招呼的。”   高步芸难得提前下班。她离了办公楼,暑热滚滚而至,瞬间叫她出了一身汗。   她今天叫车来的公司,此时也只能叫车,先去接高太太,然后带她一起去郭维妮住处。   一想到这事,她就觉得有点奇妙。   本来高凤静亲子鉴定成功,是妥妥要归她收养的。她已经预热好母爱,准备把这个弟弟的遗腹子淹没其中。   可惜世事总不尽如人意。高凤静妈妈还要在国内待一个多月,人家并没有提前交付儿子的打算。   司钦找朋友帮高凤静办理上海户口。他们两个都忙,具体跑腿递交材料的活就落到高凤静妈妈头上。因为高凤静妈妈对上海不熟,她很需要一个陪她到处跑,同时听她倾诉的人。高太太本是不二人选。她已经退休了,在家无所事事;她深爱高凤静,一心一意要把对儿子的亏欠在孙子身上补出来;她还八卦,对高行止怎么会有了高凤静一事兴趣浓厚。   司钦和高步芸都认为办户口这事交给高太太和高凤静妈妈两人去做正好。高步芸甚至在五星级酒店包了一间套房供高太太和高凤静母子住一个月。谁知高凤静妈妈对高步芸说,她无法抵挡郭维妮的好意,决定不住酒店,带着儿子住入郭维妮的公寓。办户口一事,自然而然地分摊到了郭维妮头上。   高步芸询问高太太。高太太在酒店住了一晚,就退了房。她黑着脸向女儿告状,说高凤静他妈妈故意不给她多看孙子的机会。   “我知道我以前光顾着赚钱,有一点担心儿女的心思,也都花在你这个讨债鬼身上,实在没怎么关心过高行止。他背着人怨我,我不怪他……”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高步芸连忙安慰她,后来知道自己安慰不了,就找个借口离开,去找郭维妮。   郭维妮热情洋溢。高凤静妈妈住进来没多久,两个女人似已好得如胶似漆。高步芸去郭维妮家的时候,两人正有商有量地在做布朗尼蛋糕。连带高凤静也受影响,自在得不得了,在郭维妮心爱的摩洛哥真皮沙发上蹦蹦跳跳。   高步芸觉得郭维妮一定有原因,但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她拉了郭维妮到一旁,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郭维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知道这听上去有点傻,不过我哥从小教育我,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我这人没什么长性,我能有今天,全要感谢他当年带我入行,我想为他做点什么。而且我本来也喜欢小孩子。真的,若不是你要领养,我都想把凤凤领过来自己养了。”最后,郭维妮又表示办户口这事绝不会影响到她的正常工作。   人家话说成这样,高步芸也不好再多干涉,谁叫她自己没时间陪孩子呢?她妈又不争气。   一来二去,现在看上去倒像是郭维妮准备领养高凤静,高步芸见缝插针、带高太太偶尔上门去看孩子两眼了。   今天也是,高步芸带高太太到了郭维妮家。郭维妮还在上班。高凤静和他妈在玩郭维妮买的大号世界地图拼图。高太太马上堆着笑脸凑上去,硬加入了他们。高步芸看到高凤静的小眉头明显皱了皱。   高步芸放他们三个在一边玩,她打开笔记本,处理点琐碎的工作。高凤静妈妈打了杯西瓜汁给她,似乎想和她聊两句,但没找到机会,遂放弃,接着再没打扰她。   高步芸在不想理人的时候,很少有人敢主动接近她。她对自己的这点能耐已经深具信心。   两个小时后,高步芸带走了高太太。   高太太在车上埋怨她:“你不是很喜欢凤凤吗?见了又不跟他说话。孩子想接近你也不敢。”   高步芸笑笑,想她现在凑上去也是做无用功,没看到人家亲妈在拼命发散最后的母爱、无意识地警惕着她们这些未来的监护人吗?不着急,等孩子妈彻底滚蛋后,她有的是时间让高凤静眼里只有她这一个“妈”。   这时候,一条短信进来,告诉她《信天翁》制片方一致决定邀请司钦先生来演“罗韬红”一角,问她什么时候可以签约。   她还来不及回复,小应又来消息,说九月初意大利航空去威尼斯的航班头等舱有活动,要不要立即抢票。   高步芸的嘴角越翘越高,忍不住透过车窗看了看外面,欢喜地说:“真是阳光灿烂。”高太太不明就里,嘟囔了句“热死人了”。高步芸一听,嘴角翘得更高了。   ?   【评论】   哇难得这么长,大大加油坐等完结嘻嘻   太好的小芸   -完- 第82章 在威尼斯I   高步芸久违地做了一晚上的噩梦。大部分内容都忘了,醒来后脑海里最清晰的,是高凤静妈妈拉着他向高行止告状!   高步芸久违地做了一晚上的噩梦。大部分内容都忘了,醒来后脑海里最清晰的,是高凤静妈妈拉着他向高行止告状,说她虐待高凤静。她想反驳,但努力开口,也发不出一点声音。高行止被他前女友拉着,眼睛直直看着她,看不出他信还是不信。司钦不知为什么也站在一旁,表情淡漠地看着她。他身前有张模样古怪的桌子,像法官面前常摆的那种,他手上还握了把小槌子。   高步芸平躺在床上,双眼直视天花板上某一处,深吸气呼气,慢慢让自己剧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都缓下来。   天还没亮,她的心情像一块用了二十年后被扔到阁楼角落积灰的破抹布。   她回忆了下昨晚睡觉前自己干什么了。她忙完一天工作,看着司钦被送回酒店房间,就回来洗了个澡,然后喝着气泡水看了部费里尼的《爱情神话》。再之后,她兴致勃勃地用酒店的笔在酒店的纸上写来写去,规划回国后怎么扩招,怎么试着成立官方粉丝会,像J家那样,让粉丝交会费,交换偶像的独家讯息,并在偶像的公开活动中,获得优先与偶像接触的机会。这也是司钦上回的粉丝危机给她的启发,既然不能随便放置粉丝,那干脆光明正大地收为己用。这样不仅能多一笔收入,还可以量化粉丝数目,巩固死忠比例,方便统一指挥和管理。司钦可能不大愿意,程洋的粉丝数波动太大。要不干脆先拿秀星们的粉丝来试验?   她想了很多,越想越兴奋,几张白纸正反面涂满了字和结构图。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结果一入梦,就从雄心勃勃的高位上一头栽入泥坑。   高步芸已有很长时间没这么低落过了,噩梦重来,她有种这次再也出不了泥坑的错觉。   好在,她醒了会儿,慢慢就恢复了。   天渐渐亮起来,阳光是驱散内心抑郁的天然药剂。高步芸打扮好后拉开窗帘,心里便涌出一股温暖、向上的劲头。   她让有任务在身的公司员工分两批来意大利。她带着司钦团队第一批到,大部队走第二批,赶在颁奖典礼前一天到。司钦休息了半天,就投入工作。他要参加电影节开幕式,要接受许多媒体采访,要参加她替他选的好几处影人聚会,其中有的是她看中了导演、编剧、摄影师等,希望邀来与司钦合作;有的则纯粹刷脸。有一档著名人物频道派了主持团队全天候跟踪采访司钦。还有两家顶级男刊也派了人来,就地取景。司钦得在意大利境内拍一个广告,再为同一个品牌和一家男刊各拍一部微电影。除了青都安排好的行程,司钦自己也有朋友要见……   高步芸那次与他冷战后,看似“和好”了,但其实两人至今没找到机会好好坐下来谈一谈,达成共识。高步芸现在有点患得患失,别她这里决定了要和司钦奔着白头偕老去了,司钦却又改变了主意。   从国内机场出发来到意大利后,高步芸虽然不是亦步亦趋,但也跟随司钦参加了他的每一项工作,就是周围全都是人,且是紧密盯着司钦一举一动、没事也恨不得能造出点事的人,所以即便天天见面,她还是产生了种和司钦渐行渐远了的错觉。   这两天,第一波影评已经出来,上了电影节专题报道杂志。影评人对《跳舞的女孩》这部电影本身和女主褒贬不一,却意外地对男主众口一致地叫好。   说实话,这部影片能入围三大,高步芸已经觉得是天上砸了个金饼到她面前。她开心的是可以利用这个入围,好好刷一波青都和男女主的存在感,抬高逼格,吸引更多优秀的电影人前来合作,但她并没真的想过,司钦可能会得影帝。   这是部完全围绕女主的电影。司钦虽是男主,但戏份并不重,从头到尾加起来连半个小时都不到。如果谁能因这片得个人奖,那也是顾彤更有希望。   不仅高步芸,司钦本人和青都大部分工作人员都有这种认识。所以第一波影评出来,海内外各大媒体预测今年热门的影帝人选,齐齐将司钦列入其中后,高步芸和她的员工们也跟着暗怀希望,心潮波动起来。   高步芸怕司钦也受到影响,一旦结果不如人意,难免受到打击,她便让小应调整了下司钦的工作安排,特地空出半天,让他和公司员工们一起逛逛威尼斯,放松心情。   高步芸亲自带队。青都人不多,但加上人物频道和两个司钦的友人,统共也有三十来个。更不用说许多慕司钦和电影节之名而来的粉丝。   高步芸原想带人去几个著名景点晃一圈,在市中心吃一顿大餐,再逛逛无处不在的河边集市,坐坐贡多拉,然后回酒店休息。但因为他们的队伍太庞大,且有些人过于激动,一来就被圣马可教堂拒绝入内参观。   高步芸傻眼了,正好划贡多拉的来拉客,她想不如改变计划,先坐船吧。   她想让司钦先上船,但司钦不肯,一定让同行的女孩们先上。此举得到了意大利船夫的口哨赞扬,围观司钦一举一动的女人们更是欢呼鼓掌。在司钦等船期间,就有好几个明显不是粉丝的上前来索要签名和合影。路人们和记者们纷纷举起摄影家伙,本是来放松的青都人也立马调整模式,进入工作状态,围到司钦边上护住他。   场面乱哄哄的,似要失控,但处于焦点的司钦,却始终保持着友善的微笑,不时和试图亲近他的人开个玩笑。   由于他们一大堆人堵在这里,一家冰淇淋店一直没客人上门。老板本人也不在意,从摆放冰淇淋的冰柜后往外探身,举着手机拍司钦。   司钦不知怎么看到了,冲他摆摆手,让他连拍几张他的正面照,然后司钦一把拉过高步芸,贴在她耳朵边上说:“你帮我翻译一下。”   高步芸好久没离他这么近了,一时心跳快得令她害怕。司钦跟她说话时,嘴唇碰了下她的耳垂。她觉得他是故意的。   司钦就是故意的。他本来以为两人一起来意大利,有很多时间可以交流,谁知他们都到了好几天,他甚至没机会与她独处一分钟。他看着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想抱抱她,亲亲她,又不敢。他冲那冰淇淋店的老板摆手时,眼角余光瞥到她正双目发亮地对着自己笑,他一时冲动,就把她拽过来了。拽过来后,他才发现不妙,赶紧想了个借口。   他怕高步芸还在生他的气,说完话战战兢兢的。但高步芸被太阳照得红通通的皮肤下面,明显又透出另一层别有意味的红色,而且她弯起嘴角,眼中的光也更亮了。   司钦大受鼓舞,马上有了主意。他冲冰淇淋店的老板买下全部冰柜里能做出的冰淇淋球,与他同行者一人一份,多余的随手分给围观他的路人。   高步芸翻给店老板听后,又引来一阵欢呼。   又有几条空的贡多拉靠岸。这次,轮到高步芸走了。她上船时摇晃了一下,船夫想扶她,被司钦抢先一步。他这时不顾“女士优先”,和她上了同一条船。   可惜人物频道的某主持说难得在威尼斯坐船,想在船上做一段采访。司钦不肯让高步芸挪船,自己重新上岸,换到后面一条船上。他虽然依旧笑着,但高步芸知道他不高兴了。   高步芸等他上船,叫了他一声。司钦回头看她。高步芸举了举手中的冰淇淋盒子,笑说:“谢啦。你好好工作,这次算加班,我回头给你补假。”大家都笑了。司钦也真正展颜,他说:“休假就算了,记得补发我加班工资。”大家笑得更厉害。   同行的人终于都坐上了船,船队浩浩荡荡地出发。冰淇淋店的老板为了表达谢意,特地放下手中的活,跑到岸边,对着司钦唱了段《茶花女》中的《敬酒歌》送行。居然唱得像模像样。   司钦的船故意落到了后面,高步芸的船又绕到他们后方,隔一段距离跟着他们。从她这里,可以看到司钦的背面,隐隐听见他低沉的说话声。   高步芸这次和他出来,比以往更深刻地感受到——司钦真的是个大明星了。   他爆红初期,尽管也相当有明星风范,但还是能看到明显的“努力”痕迹。他在努力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在按自己的理解去够、去诠释一个大众眼里的“大明星”。   但现在,他显然已完全适应了。他不用再卖力气去演谁。他自己是怎样的,大明星就是怎样的。   他可能自己还没发现,这种漫不经心的自信给他增添了一种特别迷人又有点危险的气质,像陈年烈酒的芬芳,配上他俊朗、深邃的面孔,格外动人。高步芸想,难怪那些欧美影评人对他一边倒地称赞。她是第一次领会到,一个演员的演技,可能有时候和他个人的魅力是分不开的。   茱莉亚·罗伯茨在《诺丁山》中对休·格兰特抱怨,现在追捧她的观众等她老了就要不断挑她的刺,说她不会演戏了。   高步芸一直认为好演员就是要摆脱自身特质的束缚,演什么像什么的,所以对罗伯茨的这段话,她没怎么深想过,只以为她是在撒娇。但从司钦这次的事上,她似对“演员”又有了不同的认知。   在高步芸飘飘然地深思的时候,她身边的小应一边舔冰淇淋一边看风景一边刷手机,忙得有条不紊。她突然惊呼了一声,拉回高步芸的注意。   小应说:“许如筠又出事了!”   高步芸事不关己:“她不是补交了钱,又找到人代她坐牢了?又怎么了?”   小应连连摇头:“我真是服气了。不是说许如筠是今年狮城电影节评委吗?这几天她都没出现,我们还猜她终于有了觉悟,自知德不配位,主动放弃了呢。结果人家是准备来当评委的,只不过没来成。”高步芸还没问,小应兴奋地自问自答起来,“你猜是为什么?说有人告发她是‘跨国□□集团’的一员。她都到罗马了,出关时被警察拦住,又遣送回国了。天哪,到底是谁告发她的?这种事,完全没证据,是不可能成功的吧。许如筠这脸丢的……”   高步芸本来没当回事,她在《大世纪》宣传时虽狠狠攻击过许如筠,但醉翁之意不在酒,许如筠不过是她用来攻击望春来集团的一颗棋子罢了。她搞成现在这样,完全是自己作死。不过看起来,真有人对许如筠耿耿于怀。   高步芸不由得将许如筠被卷入偷税案的前前后后翻出来,仔细想了一遍。   “啊,叹息桥!”不知谁叫了一声。司钦的船穿过一座狭窄的拱桥下方。高步芸所在的贡多拉的船夫慵懒地解说起来,高步芸只得将许如筠的事暂时放到一边。   高步芸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身后,另有一条船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船上两位女客,一般的头戴宽檐草帽,眼戴大号墨镜。两人一个穿得鲜艳出挑,另一个则相对黯淡些。穿得鲜艳的那个年纪要大得多。   方青回问阮珀:“你现在看出来了吗?”   阮珀没能如愿与司钦同行同住。青都帮她付了机酒钱,但把她安排在了第二批来意人员的名单中。阮珀拒绝了这种好意,正好方青回资助的一个导演这次也入选了电影节一个边角单元,方青回受邀过来,阮珀便磨着和她一起来了。   方青回也不再和她玩捉迷藏,直接告诉她和司钦关系非同一般的人是谁。   阮珀心里又酸又妒。她想到自己去青都向高步芸提要求,恨不得抽自己一顿。她怎么那么蠢?可她从来不是个蠢人,所以还是高步芸太狡猾。又虚伪,又狡猾。   她们今天跟了司钦他们一路。阮珀是心里有了定论,所以越看高、司二人越有鬼。   她听了方青回的问话,冷冷“哼”了声:“那女人坐过牢,根本配不上他!”   方青回打了个哈欠:“傻姑娘。司钦能有今天的成就,那女人居功至伟。”   “那又怎样?她不过运气好,比别人先一步挖到了块宝玉。但凭她的能耐,也只能到这儿了。”   方青回已经有点厌了这个报复游戏。她又打了个哈欠,望着一路蜿蜒的风景,随手拍拍阮珀:“你加油。”   XXXXXX   这天晚上有个“亚洲电影人聚会”,组织者是司钦曾经的伯乐——谢嫣导演。   他们来意大利第一天,高步芸便在罗马见过了这位大导。谢嫣因为车祸,双腿废了,长年靠轮椅行动,但她似乎也习惯了。她现在还在罗马某电影学院当名誉教授。她说话也直接爽朗,一见高步芸就夸她:“为业内除害,女中豪杰!”她对司钦的喜爱也出自内心。旁人恭维她有慧眼,很早就看中了司钦,她不屑这种恭维:“当了那么多年导演,是玉是石头真还能分辨不出来?不用我看好,司钦肯定能出来,早晚而已。”   高步芸见过她一次后,心里便对她十分敬爱。所以她一提这个聚会,高步芸立马答应下来。   游船回来后,高步芸换了套出席聚会的礼服。   她这次带了好几件礼服过来,都是有特点,但不会过分夸张、喧宾夺主的。要有谁觉得她穿得比女明星好看,就麻烦了。本来她在国内名声就不算太好了。但她也不想委屈自己。反正她又不走红毯,只在聚会时穿。   她多带了两件礼服以备意外时穿。果然,谢嫣多布置了一个聚会给她。她总不能穿重复的礼服,便在多带的两件中选了套白色丝绒抹胸配白底印青花长纱裙的。   穿上后,她被自己惊艳了。她极具攻击性的美貌似乎与礼服相得益彰。礼服愈发衬托出她的美艳,却又因与这种美搭配良好,使它安全着陆,收起了刺人的锋芒。   高步芸换了好几种妆容,又盘头发,又戴首饰,终于收拾得满意了。她难得觉得不大好意思,她太漂亮了。   她找了件彩色骆驼毛披风,将自己上半身裹住,然后才出门。   酒店的男服务生对她一直特别礼貌友好。今天也是。她去酒店大堂和小应几个汇合了一起走,在电梯口遇到一个经过的服务生,他毫无必要地非陪伴她去大堂不可。知道她会讲意大利语后,他更热情了,说这里治安也不是很好,要不要他晚上去接她回来?   高步芸啼笑皆非,觉得这意大利男人也太夸张。谁知电梯到了一楼,门一开,迎面进来个包头巾、戴墨镜的年轻女人。服务生先走出去,从外面按住电梯门,还伸出一手给高步芸搭。外面的年轻女人见到高步芸后明显一愣,她随即推开服务生的手走入电梯,并回头用英语吩咐他:“关门!”   服务生见高步芸没反对,便真的关上了电梯门。   电梯里只有高步芸和年轻女人两个。年轻女人随手按了个楼层,然后摘下墨镜。   高步芸下午才听了人家的八卦,这时惊讶非常,脱口叫出:“许如筠!”   许如筠只勾了眼线,深浓深浓的,显得她心事重重。她快速从小包中找出一张字条递给高步芸:“我是用这个名字来这里的,上面有‘她’的电话和地址。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一趟。我要和你谈谈辛昀伏的事,你会感兴趣的。”   高步芸似并不很吃惊,她想了想,问:“和我弟弟的死有关吗?”   许如筠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有关。”   高步芸点头:“行,我会去找你的。”   许如筠按的楼层到了,她走下去。高步芸按了一楼,静静地等待电梯重新把自己送下去。   ?   【评论】   危机四伏   -完- 第83章 在威尼斯II   晚上的聚会在一幢常青藤缠绕的两层别墅内。高步芸到的时候,这里已经一片星星点点的烛光了。底层是接客厅。来……   晚上的聚会在一幢常青藤缠绕的两层别墅内。高步芸到的时候,这里已经一片星星点点的烛光了。底层是接客厅。来的人在这里签到后,被服务员领上二楼。   高步芸将披风和大包寄存,随身只带了个手袋。她上楼的时候,司钦正好从上面下来,看到她后,不由得停步,眼睛睁得更圆了。高步芸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不由得暗中得意了一下。   司钦随即若无其事地下来,把手臂伸给她:“我本来要和你们一起上去的,在门口碰到了洪波他们,被他们拖着先上去了。”他头往后仰了仰,以便再好好看看高步芸的打扮,“你今天怎么穿成这样?”   高步芸起了点逗趣的心思:“怎么样?”   司钦又像白天那样凑过来,几乎贴在她耳朵上说:“太好看,我都舍不得让你被别人看了。”   高步芸知道他在有意讨好自己,但仍忍不住高兴。   他们两个来到二楼,领路的服务员微笑在旁跟着,看他们到了,才转身下楼,换一楼的客人们齐刷刷向他们行注目礼。   洪波知道司钦下去迎高步芸他们,时不时看向楼梯口,所以第一个发现高步芸,连忙将她拉到他们一伙人中。   接着,又有其他人向他们递来橄榄枝。   令高步芸意外又高兴的是,好几位赫赫有名的亚洲影坛的大师级人物都主动走过来,表达了对司钦的兴趣。   高步芸庆幸她在这次出发前,先让人查了可能的出席人员,从中挑选出希望合作的和希望留个印象的,然后对他们的作品履历和人际关系进行了深入了解。她也将这些人的资料做成简化版,发给司钦看了。所以当名单中的几位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几句话就让对方打从心底笑了起来。谁不喜欢自己的“粉丝”呢?而且,从另一种角度看,这证明司钦的经纪人很专业。   其中一位日本大导带着他的御用女摄影师过来的。高步芸连人家摄影师是KinKi Kids粉丝,每年年末年初抽票去他们演唱会,一连去了二十年的事都知道。那位摄影师立马要求和高步芸互加联络方式。高步芸早装了LINE,摄影师更高兴。   他们离开后,司钦笑着说:“那位好像拍片尺度很长。”高步芸点点头:“那如果他有个极好的剧本,请你演男主,你演不演?”司钦眉头扭出了个“川”字,“演,必须演!”   高步芸笑着耸耸肩。她也不是想推司钦去演这种大尺度的暴力□□片,只是多找条路。对于这样的导演,她更看重的是他的人脉。   又有几拨人过来搭讪。小应忙成了个陀螺,穿着小礼服刷刷刷记录高步芸临时和人定下的约会时间和商谈内容——有纯粹闲谈拉近关系的;有带着项目上门的……   好不容易空闲下来,司钦也被人拉走了,高步芸连忙环顾四周。到处都没见到谢嫣。武仕馆的人倒来了。他们也该是今天到的,林玦有部几年前拍的纪录片要在这次电影节上卖一波国际版权。至少武仕馆对外是这么宣传的。林玦看到了司钦,笑着向他走去。辛昀伏注意到高步芸的目光,对她微微一笑。但高步芸没有理她,转头问小应:“还有谁没见过?”   小应连忙翻小本本,将高步芸预定要在该聚会上勾搭的人名一一报给她。   高步芸高兴地说:“只差两个了。”   小应也开心:“是啊,该见的差不多都见到了,没记的也见了好几个。赚了。”   两人相视而笑。高步芸见小应忙得面颊绯红,额头冒汗,便让她休息一下,去吃点东西。“时间还早,你自己转转,认识几个朋友也好。”小应寻思着这是要她建立自己的人脉圈,忙收起笔和本子,瞄准一处聚集着几个助理模样的人的地方走去。   高步芸从走过身边的侍者手上拿了杯香槟,她还想去中心餐饮桌拿点精致的小糕点,眼角余光,瞥到辛昀伏似准备朝她走来,而周围熟识的国内同行们一副吃瓜看热闹的样子。   她抿了口香槟,还了杯子,就换了个方向,改而朝里面走去。正好她有点想上洗手间了。   二楼的洗手间前布置了一排树木花草,马桶间用木桩子隔开,清香剂也散发着木调清冷泛苦的味道。   高步芸在马桶上多坐了会儿,脱掉高跟鞋放松下肿胀的脚跟和脚趾。等马桶第五次自动冲水完毕,她才恋恋不舍地站起来,出门洗手。   洗手间灯光昏暗,小灯透过容纳它们的奇特容器,在地面和墙上投放出奇形怪状的阴影。盥洗台装饰得美轮美奂,镜子上方的维纳斯半身像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的,散发着流动的淡粉色光芒。高步芸摸黑找到了一个像是“水龙头”的凸起物,往下按,没反应。转,转不动。好像也不是感应式的。   高步芸心里吐槽意大利人注重美观胜过实用,冷不防身后伸过来一只长满黑毛的手,替她将凸起物像个翻盖似地往上翻起一半,水流喷出,向上划了个小弧度后落回到盥洗池中。   高步芸连忙把手伸过去,顺带看了眼镜子。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壮硕男人正站在她身后。刚才就是他伸手帮了她个小忙。   高步芸心里警铃大作,想她进来前看过墙上挂的牌子,这明明是女洗手间,怎么会出现男人?但她不敢带出一丝疑惑,谁知道这个会不会是什么跨性别者。   那男人面无表情、一眨不眨地盯着镜中高步芸。   高步芸目光朝下,看到他下垂的右手空空的。突然,门口有一个粗豪的男声用意大利语喊:“你还没好?有人要进来了!”与此同时,“水龙头”停止出水,却又突地喷出一股带浓郁芳香味的液体到高步芸手上,“呲”的一声,把她吓了一大跳。   她身后的男人好奇地问:“你能听懂我伙伴的话?”   高步芸不敢说话。那男人左手持的刀就在刚才伸到了离她的颈动脉不到两厘米处。她看着镜中的男人,僵硬地点了点头。   XXXXXX   阮珀也随方青回一起来了这次聚会。   她们来得很早。阮珀特意打扮了一番,自觉性感得不得了。方青回认识聚会上的一大半人,几乎所有人也都认识她,她一来就如鱼得水。但这里没什么人认识阮珀。方青回开头还帮忙介绍了两句,见没人感兴趣,就不说了。   阮珀发现她爸爸的名字在这群实打实的艺术家中间似不怎么吃得开,他们倒是对于她电影学院学生的身份更感兴趣。阮珀很实际,马上抛开了阮建行,以一个电影行业新秀的姿态,开始交友。   可惜她太“新”,交友活动不是很顺利。聚会上和她说话最多的是一个托着香槟盘穿梭来去的服务生。   阮珀刚有些气馁,就看到了司钦。   司钦穿一套浅灰色休闲西装,里面一件白棉衬衫,衬衫领口处绣着简洁的波浪纹。他的眉目任何时候看都不同凡俗,一眼就能抓住她的目光,让她跟一把跳糖洒到舌尖上似地兴奋起来。   他鹤立鸡群般站在一群面目模糊的人中间,很快便看到了她,冲她友好地笑笑。   阮珀马上走过去,和他搭话。   司钦上下看了她一眼,没作评论。等着他称赞自己的阮珀有点失望,不过依旧兴头十足地和他说起她和方青回今天“跟踪”他一天的经过。   司钦含笑听着,很快被人拉走了。   从头到尾,司钦对她都很礼貌,很亲切,就算离开时,也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不耐烦。但阮珀莫名觉得,他在刻意回避自己。他肯定知道她是为了他才来的意大利吧?   她拿了杯香槟,默默看着司钦,盘算着该怎样把他搞到手。司钦下楼一趟,带回来高步芸。   他俩挽着胳膊出现的时候,阮珀注意到聚会人群的氛围似乎产生了波动。司钦本来就受欢迎,但之前不知为什么,多是国内的人接近他,拉着他说话,说的也不过是一些闲话。但高步芸出现在他身边后,很多外国影人围聚过来,纷纷向高步芸表达了想与司钦合作的愿望。   阮珀冷眼旁观,想高步芸说到底就是个扯虎皮拉大旗的。她英语是不错,不过还不如她。其它方面就更没有优势了。   这时,端香槟的小伙注意到她的目光,微微一笑,用僵硬的英语搭话:“他们是你的朋友吗?多么漂亮的一对!”   阮珀向他挑挑眉:“那个女人漂亮?你认真的?”   服务生对她的情绪一无所察,他双眼放光地看着高步芸,赞叹地说:“当然,她简直太美了,远超凡人,达到了女神的境界!她的品味也很好,看她选的礼服,她穿着多么性感!”   大概他的目光过于炙热,还引来司钦朝他看了一眼。   阮珀心情糟糕,觉得身边这意大利服务人员太不专业了。   阮珀试着更客观地看待高步芸。她注意高步芸的时间已超过了注意司钦的。她死活没看出高步芸身上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高步芸去洗手间,她也不由自主地跟上。但高步芸一进去,立即有两个外国男人走到了女洗手间门口。他们一个戴着鸭舌帽。一个光头,棕色的头发乱糟糟的。戴鸭舌帽的人进了女洗手间,棕色头发的在外守着。   阮珀心跳加快。她不知出于什么心态,隐身到附近一棵树后。这块儿的灯光昏暗,没人注意到她。   她猜想,那男的进女洗手间干吗?他是随便进的,还是铆准了高步芸?虽然她不承认,但万一外国男人就喜欢高步芸这种女人呢?   有一个女人过来了,想要进洗手间。守在外面的棕发男人比手画脚,不知说了什么,把她糊弄走了。然后棕发男人冲洗手间方向吼了句什么。   阮珀想她要不要去告诉司钦,他的经纪人被变态盯上了。那男人进去那么久,要发生什么,也该发生了吧。   她正想着,高步芸就出来了。看她的衣衫,并没有零乱和撕扯过的痕迹,她的妆容都没变,只是神情有些恐慌。鸭舌帽男人跟在她身后,一只左手搂着她的腰。但他的袖管将他的手密密遮住了,她看不清他手上是否拿着什么。   两个男人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高步芸也加入说了两句。然后,三个人一齐往更里面的方向走。   阮珀小心翼翼地跟着。那三人走没几步,棕发男人率先走向一堵墙。在阮珀以为他要撞上去时,他竟转了个弯,消失了。另两个也跟着转弯消失。   阮珀等了片刻,才追上去。那边两堵墙远看以为是一座连着的墙,其实前后交错,中间隔出条走道,走道尽头有扇门。   阮珀大胆走过去,拧开了门把手。门外是一条向下的楼梯,连到别墅后门。   阮珀走出别墅,隔着道铁栅栏门,看到刚才那两个男人正在请高步芸上一辆马车。棕色头发男人扒拉着车门,高步芸面对他,摇了摇头,似在恳求什么。   高步芸忽然看到了阮珀,她眼睛一亮,叫说:“告诉司钦,我……”鸭舌帽不等她说完,一把将她抱起,扔到马车中,顺手又扯过她的手袋扔在了地上。棕色头发男人紧跟着钻进去。   阮珀呆呆站着。鸭舌帽走到前面驾驶座旁,他冷冷看着阮珀,一手拉开夹克,伸了进去。阮珀以为他要掏枪,惊呼一声,转身兔子般蹿回了二楼。她怕那两人去而复返,忙将门锁上了。   阮珀平复了下心跳,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向宾客们聚集的地方。   走到一半,迎面又撞上司钦,她不由得一阵心虚。司钦看到她,问说:“你从卫生间过来的?高步芸在不在里面?”   阮珀摇头:“我没注意。她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司钦笑笑,没回答她的问话,要绕过她继续往里走。阮珀一阵激动,忽然拉住他:“钦哥,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对吧?我是为了你……”   她的话被一个豪爽的女人声音打断了。   ?   【评论】   绑架吗?保佑小高无事   -完- 第84章 在威尼斯III   司钦知道自己人缘不错,但没想到在意大利还能碰到那么多热情的熟人。他被人从高步芸身边拉开,本以为就摇   司钦知道自己人缘不错,但没想到在意大利还能碰到那么多热情的熟人。他被人从高步芸身边拉开,本以为就一会儿,谁知一波又一波的人涌上来,好些人竟似是打定了主意要黏他一晚上。   林玦也来了。因为出发前林玦就给他打过电话,还约定要和他“两个人”逛逛意大利,所以司钦并不吃惊。倒是旁观者大多目光不善,就算司、林两个勾肩搭背,相谈甚欢,他们的目光都好似在说:“装,我就看你们装。”   林玦明知大家等着看他和司钦的热闹,偏不如他们的意,表现得比平时和司钦更好。司钦很无奈。   正好小应跑来问他有没有看见高步芸,有位马来西亚华人导演想见见他们,他就趁机脱身了。   林玦撇撇嘴。司钦走出去两步,又回来,悄悄对他说:“之后找你喝酒,这场合饶了我吧。”他说完就走,林玦却像被大人拿蛋糕哄了的小孩子,高兴地笑了起来。尤其围观者似乎对他和司钦的真正关系感到了茫然,他就更开心了。   司钦帮小应找了一圈,没找到人,他心里忽然有点不安。   同来的另一个青都女孩去洗手间找人。司钦等不及,没等到她回来,也往那片走去。   他半路遇到穿得跟网红似的阮珀,随口问了一句。阮珀神情闪动,明显在撒谎。他假装要走,阮珀果然拦住了他。   司钦心里打个突,又想:“她在这里能出什么事?总不至于是阮珀设计了她?阮珀有这能耐吗?”   不等他想法子从阮珀口中套话,他听到谢嫣在背后叫自己。   司钦一回头,看到谢嫣一身粉红地坐在轮椅上。一个熟人推着轮椅,另一个似曾相识的瘦高个男人紧跟着她。谢嫣冲司钦招招手,推轮椅的人便转了个方向。他还朝司钦吐吐舌头,笑了笑。   司钦讶异非常,但仍旧快步跟上去。   阮珀想了想,也小跑着跟过去。   谢嫣似已与这里的人打过一轮招呼,大伙儿就没有再围上来。轮椅三人组加一个司钦、一个谢嫣助理、一个阮珀,很顺利地来到一楼一个房间门口。谢嫣助理将阮珀拦下,她自己也不准备进去。   阮珀不甘地大声说:“司钦,我的话还没说完!”   司钦猜高步芸是不是已在房间里等着,他敷衍地冲阮珀笑笑:“再说吧。”   阮珀不依不饶:“那我等你!”   其他几人好笑地看着司钦,连谢导脸上也有了点促狭的笑意。司钦却一本正经地说:“我待会儿和青都的人一起走,不方便,你有什么话和我的助理说吧。”他刚刚就短信呼叫了小李子,这时,小李子敬业地从楼上下来,他把阮珀丢给他,就不管了。   他们一行人进入房间,谢嫣笑他:“这种甜蜜的烦恼不少吧?”   司钦见高步芸不在房内,有点失望,他笑了笑:“是挺烦人,只能说凡事都有得有失吧。”他随即看向那瘦高个男人。   那男人不等介绍,自己向司钦伸出一手:“大名就不说了,我早就想见见你本人了。”   司钦紧紧握了握河一狸的手。河一狸笑说:“你寄给我的那些关于枫会的资料,至关重要,真的非常感谢。”   司钦谦虚地表示:“我不过帮了一点小小的忙。说来惭愧,我知道这些内幕,自己却不敢出头,全靠师兄仗义执言,揭开真相,替那些可怜的女孩子争到了一线希望。我一直想着,等哪天师兄空下来,一定要请你喝酒,当面表达谢意。”   他这话讲得诚恳无比,确实出自真心。河一狸也是ZX毕业,当过谢嫣的学生,不过毕业后很快投入了记者行业。司钦几声“师兄”,叫得他通体舒泰,对他更有好感。他笑说:“你别太谦虚了,我可没有那些钱帮邵楠父女付医药费的。”   两人互表敬意后,司钦又看向推轮椅的年轻人,皱眉说:“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才刚接手望春来,什么都不知道,别被人哄骗两句,就上赶着替人收拾烂摊子。”   河一狸忙说:“你别怪小飞。枫会的事上,他也帮了我不少忙。”   司钦有点欣慰,但更担心了:“他一个保险公司的高管,对娱乐圈可说一无所知,他能帮什么忙?”   河一狸笑说:“他不知道,他妈妈知道啊。他说服滕思宁女士接受了我的独家专访,就帮了我大忙。”他说着叹了口气,“想不到,现在还会有这种事。可惜,有些事注定没法见光了。”   司钦没话说了。谢嫣却笑了,她对河一狸说:“怎么样?我对你说吧。这两个可见是兄弟了。唉,司征英自己不教,这两个儿子倒都不错。”   自从司钦代言中洲集团后,他是司征英儿子的事便越来越瞒不住。司钦声望日隆,现在也不大在乎别人知道实情了。   司钦对现在的情况仍有些糊涂。谢嫣也不跟他兜圈子,待几人都坐下后,她先向司钦坦承——她当年出车祸后,一直怀疑这不是单纯的意外,而是滕思宁找人整她。河一狸是她的学生。他毕业后进入国企工作,没多久就成为YS的中流砥柱。谢嫣出国后心头郁郁不平,有一次河一狸来看望她,向她请教工作上碰到的人际关系方面的难题,她便也借酒将自己的怀疑告诉了他。正好河一狸私下里收到很多揭发望春来集团的匿名信,觉得滕家很有问题。回国后,他处理不好和同事间的关系,干脆辞了YS的工作,以独立媒体人的身份,暗中开始对望春来集团进行调查。   在司钦告诉河一狸邵家的悲惨遭遇前,河一狸已经瞄上了枫会。司钦陆续寄他的资料,让他找到了新的突破口。司钦又将吉琳介绍给他,他通过采访吉琳等受害女孩子,有了做个受害人专访的想法。   滕哲飞接手望春来后没多久,主动联络了这位站在“揭发滕家姐弟恶行”的风口浪尖上的大红人。河一狸开始以为滕哲飞要贿赂他,已准备好记录下他的丑行,再给滕思宁一击。没想到滕哲飞表示愿意配合他调查枫会,只希望他能直指“真正的犯罪者”,而不要牵连无辜。   滕哲飞的确尽他所能帮助了河一狸,他甚至让“病中”的滕思宁接待了他。   即便是一心指望送滕思宁进监狱的河一狸也不得不承认,滕思宁对枫会的确所知甚少。她以为枫会就只是一个给圈内无聊男女拉皮条的俱乐部。她不知道那些取悦客户的男孩女孩的来源,不知道他们的待遇和去向。她更不知道隐藏在这一宗皮肉生意后的另一条罪恶的生财之路,那才是枫会真正的赚钱渠道。   滕思宁是个稀里糊涂、偏偏又容易感情用事的女人。这许多年来,她挂了个望春来集团董事长的名头当富贵闲人,偶尔吩咐人捧个什么人,或打压个什么人,叫人看着威风凛凛,谁知一揭开底下的皮,发现不止一个两个打着她的旗号中饱私囊、耀武扬威。滕哲飞听河一狸叙述,越听越激动,他看着司钦说:“我找河大哥合作,不是想借他的力量洗白我妈。是她做错的事,就该她站出来承担责罚。但那些把她当工具人耍弄的真正恶毒的人,我不希望他们漏网!”   司钦皱眉看着他。   谢嫣手一挥,发话说:“孩子们,这些以后你们自己私下聊。我今天把河一狸找过来,是想给步芸提个醒——步芸今天没跟你们一块儿来吗?”   一屋人看向司钦,司钦不安地打开手机又看了眼,高步芸还是没出现。司钦说:“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滕久元?”   河一狸和谢嫣惊异地互看一眼,没想到他这么敏锐。滕哲飞不自觉地垂下眼。   河一狸说:“你先别急。我们没收到任何消息说滕久元要对高步芸不利……”谢嫣打断他:“你先跟他说枫会的事。”河一狸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根据我们的调查,枫会主要由马小六和滕久元这两个人在管。马小六负责提供青春靓丽的男男女女,给圈内圈外的各界大佬拉皮条。而滕久元牵的,则是一条毒品线。具体我不方便透漏。我一个负责调查枫会的朋友暗示过,这条跨境贩毒线,源头在意大利。我个人猜测,滕久元也就是个中间商,帮忙从意大利毒贩处进货,然后通过枫会的各项娱乐活动,卖给他的客户们。娱乐圈本来是个大毒窝。即便有不吸的,在枫会活动中也很容易沾染然后上瘾。   “滕久元出事后,这条线暂时断了,想必毒贩那里也要损失一大笔,且以后很难补上。你别急。我们还没收到任何消息说滕久元要联合毒贩报复高步芸,但他出事,望春来集团又遇到了一系列倒霉事,很多人认为都是青都的谋划。滕久元现在日子不好过,就怕他破罐子破摔,又做错事。”   滕哲飞说:“我舅舅应该回国坐牢。你们知道他在哪儿吧?我想先和他谈谈,我会劝阻他的。”   河一狸说:“不,我们现在还不确定他是不是要报复青都的人。告诉你们这事,只是让你们提高警惕,以防万一。”   滕哲飞追问:“他在哪儿?你们有办法联络到他吗?天哪,我不能让他一错再错了!”   司钦走到他身边,按了按他的肩膀。滕哲飞压下自己的激动,既感谢又委屈地看着他。   河一狸看向谢嫣征询意见,谢嫣直接说:“那小子就在威尼斯。”   河一狸补充:“他两天前从瑞士过来,在米兰待了一天,今天上午有人在威尼斯看到他。”   滕哲飞还想说什么,司钦的声音忽然重重响起,他从没听过他哥哥这么紧张的声音,好像一把弓弦绷在那里,快拉破了。   他说:“谢老师,河师兄,有没有办法联络这边的刑警?步芸应该是出事了。”   ?   【评论】   保佑小高   -完- 第85章 在威尼斯IV   高步芸在颠簸的马车上想了很多,她的大脑像失控的马达飞快转动,她都能听到机器摩擦时尖锐的响声,看到飞溅的弧   高步芸在颠簸的马车上想了很多,她的大脑像失控的马达飞快转动,她都能听到机器摩擦时尖锐的响声,看到飞溅的火星。她把自己吓了个半死。   等到下车,被那两名意大利男子带上一艘快艇,她反而镇定下来。   她习惯性地摸了下脖子上的项链,是珍珠的。那串老琉璃珠子因与她的礼服不匹配,今晚没戴。   快艇颠簸得也很厉害,棕发男人两次问她,有没有不舒服?高步芸没感到不适,反而因为剧烈晃动、风和水花,产生了一点兴奋,胸襟也随之开阔。她心想:“管它的,走一步算一步吧。”   快艇开了大约一小时,高步芸看到了一条十几层高的豪华游轮。游轮上很空旷,没看到一个像是游客的人,倒有个熟人,领着十几个外国人在甲板上等着她。   滕久元黑而干瘦,比上次高步芸看到他时足足老了一轮。他的一条腿不知怎么搞瘸了,他双手撑着一根拐杖。他打扮得倒还时髦,拐杖也是名牌定制款。   高步芸打量他的时候,他一双三角眼也在看高步芸,他笑说:“高总日子过得好,越来越滋润了啊。”他的声音嘶哑,配上这话,听着让人更不舒服了。   高步芸见到他心就往下沉,但现在怕也无济于事,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不如先看看对方的打算。她淡然地点了下头:“小滕总,倒是没想到。”   滕久元笑得嘴角抽搐:“没想到?呵呵——”   带高步芸过来的鸭舌帽突然开口:“保罗到了吗?”滕久元对着他马上换了副嘴脸,他笑得很是谦卑:“他到了有一会儿了。”鸭舌帽没听清他的意大利语,还是旁边一个大胡子男又说了一遍,他才明白。他瞪了滕久元一眼,“那还等在这里干吗?没看到有女士在?晚上风那么大,吹病了怎么办?”   大胡子男把这段话老老实实地翻成中文。滕久元不敢反驳,黑着脸将高步芸带进去。   高步芸啼笑皆非之余,脑子快速转动:“不是滕久元抓我来的,起码他不是主谋。主谋应该是个意大利人。”嗯,滕久元,持刀劫人的意大利人,马车,豪华游轮……这些人可能的交集是——影视圈?枫会?毒品?啊,毒品!   高步芸想到了瓜嘉裕无辜中招的那次。看来枫会除了组织□□,确实还与贩毒有关。   滕久元带着高步芸进了一间大客厅。客厅足有一个足球场大小,屋子前三分之一处摆放了一张长条桌,桌上铺着纯白的棉布,摆放了鲜花与烛台。   一个大背头、略有些佝背的小个子男人很客气地欢迎高步芸,并牵着她一只手领她到长桌边坐下。   男人说:“你好,我是保罗。我常常听人讲起高女士,早就想见你一面了。难得你这次来到威尼斯,请允许我尽下地主之谊。”   大胡子男给他翻译的时候,他打了个响指,有人纷纷将菜端上长桌。鸭舌帽和棕发男人依次在保罗另一边坐下。保罗看看滕久元,朝他歪了歪下巴,滕久元只好坐到了棕发男人旁边。   高步芸晚上没吃东西,经保罗提醒,她意识到自己的确饿了,但对保罗自作主张点的菜,她又没有胃口。   她不想惹恼保罗,所以上来的每盘菜都吃了点。只有哈密瓜顶着帕尔玛火腿登场时,她忍不住全部吃了下去。   保罗开始吃东西后就一言不发,直到看高步芸吃了哈密瓜火腿,才有些惊讶,看高步芸的神色不自觉有了两分人情味。   率先吃完,保罗再次开口:“高女士还吃得惯我们这里的菜吗?”   大胡子男翻译了。   高步芸匆匆把最后一口冰淇淋塞入口中,擦了擦嘴:“哈密瓜火腿和冰淇淋球都不错。其它也好,就是量太大。”   大胡子男翻译。   保罗笑笑:“是东方人的胃太小了。”   大胡子张嘴要翻,高步芸伸手阻止了他。她用意大利语对保罗说:“保罗,我来这里前没和我的朋友们打过招呼,他们不见了我,一定很着急,说不定会劳动警方来找,那就太麻烦了。我知道你们可能不在乎,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吧?所以如果你有什么事想和我谈,我们不妨这就进入主题。”   她突然说了一串,除了鸭舌帽和棕发男人,众人都有些吃惊。保罗看她的神色更柔和,他先对滕久元说:“你没告诉过我高女士会说我们的话。”   滕久元尴尬地笑笑,想他怎么知道。但他也不能直说不知道,他可是向保罗他们夸过海口,说他对高步芸熟悉得不得了的。他事先花钱“照顾”过大胡子翻译,但高步芸自己能和意大利人交流,一下子又陷他于被动,他不由得更紧张。   保罗没听高步芸的,有事说事。他和高步芸拉起了家常,问她是中国哪里人,在哪儿上的大学,学的什么专业,怎么会说意大利语的……   高步芸多少对意大利人有些了解,知道他们做事情通常不喜欢“公事公办”,而更看重“个人感情”。保罗大概要找她合作?所以打算先了解下她这个人?   她想:“是你要拖时间的,那就拖呗。司钦他们不知道发现了我的手袋没有。反正越拖,越利于我脱困。”   所以她耐心地回答保罗的每一个问题,不时还反问几个。鸭舌帽和棕发男人也愉快地加入这场饭后谈话。滕久元从旁听着,神情紧绷,额头渐渐冒汗。   保罗喝完一杯咖啡,也不知他怎么做到的,周围空气里唠家常的味道一下子消散无踪,他一本正经地切入主题:   “高女士,我想你知道我们在贵国的生意,碰到了一些麻烦。”   高步芸真诚地说:“请相信我,我对此一无所知。”   保罗不大满意地瞥了一眼滕久元:“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再解释一遍。”   保罗说了有二十分钟,高步芸总结了一下,就是说以前他们通过滕久元把“他们的粉”销往中国娱乐圈,但因为滕久元出事,这条销售链断了,他们急需另找一个代理人,恢复这条销路。   保罗边说边观察高步芸的反应,她没有故作惊讶,反倒有些愤怒,看起来的确不知道他们和滕久元之前的合作。他恼火地瞪了眼滕久元。   滕久元擦了把汗,想主动说两句,却一下子被高步芸抢了话,她忿忿地说:“不会是有人向你推荐了我来当这个新代理人吧?”   保罗笑说:“正是如此。”   滕久元大概猜出他们在说什么,咳了一声:“我觉得高总是不二……”高步芸毫不客气地再度打断他:“不好意思,我不认为自己是个好选择。”   保罗阴晴不定地“哦”了一声。鸭舌帽也激动起来。他认为高步芸再合适不过了。从种种迹象来看,青都文化正取代望春来成为中国娱乐圈的龙头企业,高步芸是这家企业的领头人,她又会说意大利语,“如他们的家人一般”(鸭舌帽语),所以,还有谁比高步芸更适合当这个新代理人呢?   高步芸气得笑了,她连连摇头说:“你们都是从哪儿获得的消息?”保罗他们齐齐看向滕久元,“简直大错特错!望春来的创始人原先是做□□生意起家,发达后成立娱乐公司洗白。望春来扎根中国娱乐圈几十年了,凡内娱有点名气的人,都得给他们三分颜面。而我是学医出身,然后转行去做影视后期,期间因创业不顺,卖过一段时间保险,然后又到娱乐圈,当起了经纪人。我的公司——青都——虽然这两年发展很快,但无论是性质还是体量,都远远无法和鼎盛时期的望春来集团相提并论。现在内娱像望春来这样的大公司至少还有六七家,不能因为它们经营不善,名气不如青都,就真的以为它们整体实力比青都差了。   “不是我推托。但你们的生意太烫手,我的公司也好,我个人也好,实在欠缺这方面的经验。而且我身体弱,胆子小,一见警察就腿软。我现在可以答应和你们合作,我想你们也会很乐意的,但我不想欺骗你们,到时出事了再来求你们原谅。这对你们不好,对我也不好。   “对了,要说新的代理人,你们为什么不从望春来集团内部找呢?滕久元出事逃了,但他们的高层中还有人留在中国啊。只是内部换个人的话,其它都不会大动。什么运输路线、定价、分成……都按原来的,这对你们不是更方便吗?”   保罗等人面面相觑。滕久元早坐不住,拖了大胡子男坐到身边给他单独翻译。高步芸前面说了一堆,他正思索怎么反驳好堵住她逃脱的路,但她后面的话,让他愣了愣,别有所思地看向她。   保罗说:“你说的那个人是滕思宁吗?”   高步芸摇摇头。   保罗一脸惊讶:“难道是现在管着望春来的人?那个滕思宁的儿子?”   高步芸笑了:“也不是他。你们千万不能找这个人。他虽然是滕思宁的儿子,但对望春来背后的事几乎一无所知。而且这个人道德感强到了可怕的程度。他曾在一家保险公司工作,是我把他招进去的,但他因为我向人私下买了一批网络求职人员的联络信息,就向警方告发了我,害我坐了牢。”   保罗他们都笑了起来,鸭舌帽朝天翻了个白眼,念了句“我的妈”。滕久元完全不知道他外甥和高步芸之间还有这些牵扯,也惊讶地睁圆了眼睛。   保罗看看他,问高步芸:“他不知道这些事?”   高步芸反问:“他和你们做生意,他姐姐和他外甥知道吗?”   保罗思索了一会儿:“按你的说法,久元和他姐姐并不熟。”   高步芸说:“这个我不清楚。不过我曾和滕哲飞,就是滕思宁的儿子,交往过一段时间。”一片哗声。保罗兴味盎然地看着高步芸。高步芸无奈一笑,“我们已经分手了……”   保罗插问:“是在他告发你之前还是之后?”   “之后。”保罗慢慢地点了下头,目光中有几分同情。高步芸懒得理他在想什么,她接着说,“但他跟我谈起过一些他家里的事,所以我知道,他妈妈可能也只是挂个董事长的名,实际事务都是滕久元和滕思宁的一位闺蜜在打理。我跟你推荐的新代理人,就是这位叫辛昀伏的闺蜜。她现在也是一家娱乐公司的老板,望春来的大部分资源都掌握在她手中。”   滕久元听到“辛昀伏”的名字后,忽然沉静下来。   保罗让人记下这个名字,然后感谢了高步芸:“我会派人好好调查这个人,但我还是希望能由你来当这个代理人。我们的东西可好了,你用过一次后,保证再也离不开了。”   他突然扔下这么一句,宛如在高步芸心里投放了颗□□。她见保罗向身后人使了个眼色,猜他下一句别是吩咐人去取货给她试一试。   她急中生智,立即表现出几分犹豫神色,开口说:“你刚才一直夸你们的‘粉’……真有那么好?”   保罗没想到她突然口气松动,以为她之前的话可能是为谈条件作铺垫。这位女士既然坐过牢,有过前科,肯定不会如她说的那么胆小无辜。他重又高兴起来:“我正要让人给你取一点来试试呢。”   高步芸心想:“果然。”她马上说:“我一个外行人,能试出什么来?方便的话,请你将你们最好的货包装一下,寄到我那儿去,我来比较熟悉这个的人来看一看。过几天,等你们调查好了辛昀伏,而我也对你们的货有一定认知了,大家再谈一次,如何?”   保罗眼珠子转转。高步芸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胃又开始抽痛,她就怕保罗坚持马上要在她身上试粉。   过了不知多久,保罗才说:“行,就照你说的办。”   高步芸马上找人要了纸和笔,她想了想,写下一个地址。她将地址交给保罗时,让他再三保证,千万不能让人发现寄的是什么东西。她这么谨慎,保罗愈发高兴了。   之后,保罗问她是想在游轮上睡一晚,还是想现在就回去。高步芸表示还是先回去吧。保罗就命令滕久元亲自送她回去。高步芸本想拒绝,但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   ?   【评论】   冷静的小高好喜欢   大大,写的不错!加油啊!~   -完- 第86章 在威尼斯V   晚上的风吹着冷了。高步芸问保罗借外套,他让人不知打哪儿找出一件丝绒斗篷。她裹着斗篷上了快艇。   大概省   晚上的风吹着冷了。高步芸问保罗借外套,他让人不知打哪儿找出一件丝绒斗篷。她裹着斗篷上了快艇。   大概是刚才和意大利人的谈判耗力过多,高步芸觉得很是疲倦。但快艇上只有她和滕久元两人,她又不敢放松。   她猜测,保罗让滕久元送她,恐怕不是觉得滕久元和她一个国家,她会因此安心些,恰恰相反,他知道滕久元对她不怀好意,这怕是对她的警告——别捣鬼,他们若要收拾她,轻而易举。   高步芸心里又怕又怒。她冷冷看向滕久元。滕久元一边操纵着快艇,一边也正打量她。   “了不起啊。”滕久元说。   高步芸没应声,他又说:“你真的和小飞在一起过?”   高步芸没好气地说:“未婚男女在一起过,很奇怪?”   滕久元比他在甲板上等待高步芸时火气小了不少,高步芸冲他,他也没生气,只是板着脸,有点无奈地说:“我知道你气我把你拖进这种事情里,但你怎么不想想,因为你捣鬼,望春来倒了,我像流浪狗一样被人追着跑,连家都没法回,我就不能回击你一下?还有,我不知道你和小飞怎么回事,但你对我姐玩那一手,就是把她和明明的照片放网上……太恶毒了。我姐不管怎样,对司征英那混蛋可是掏心掏肺的。你这一来,司征英铁定要和她离婚。她这辈子,就爱过司征英这么一个男人,结果爱捞不回来,连婚姻这个壳子都要没有了。她现在快崩溃了吧?小飞知道你这么对他的妈妈吗?”   高步芸冷冷看着他:“我想她就是要崩溃,也得先补上公司所有的钱才行吧?不然,难道把烂摊子全留给滕哲飞?”   滕久元被噎住了,半晌才说:“是啊,有我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给我姐补刀,你们很开心吧?你和辛昀伏都是。”   高步芸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看着墨蓝色、群星闪烁的夜空,她的声音有几分嘶哑:“滕思宁和关明明的照片,不是我让人放到网上的。我根本不知道他们有那种关系。”   滕久元吃惊地看了看她:“不是你?”   高步芸冷笑:“我骗你做什么?我设计望春来多少次了,还差这一件事?而且,我一点不后悔。你姐姐因为迁怒司钦,屡屡打压我的公司,还把我的弟弟连累死了。他才二十出头,人生刚刚起步……总之,我没叫滕思宁去陪葬,已经很对得起她了。”   滕久元满脸迷惑:“你弟弟?我不知道……不知道这件事。”   “你当然不知道。滕思宁自己恐怕也稀里糊涂的。她大概还以为我和我弟弟出的那次车祸,纯属意外。她是不是还觉得委屈,怪我为什么总盯着她、盯着望春来不放?”   滕久元苦笑。他这时候才明白过来:“所以你刚才向保罗推荐辛昀伏,是你发现了什么?”   高步芸低着头,滕久元看不清她的表情,单听到她冷冷清清的声音说:“我很早就怀疑过辛昀伏不简单。我抢注《惊雷之地》的商标时,就发现有家叫武仕馆的公司也在干这种事。所以葛丰吸毒,视频被曝光,我第一个疑心的就是武仕馆。不过滕思宁这个靶子实在太亮眼,望春来又咄咄逼人,让我误以为辛昀伏只是滕思宁身边的一条好狗。也是到最近,我才知道,她不是狗,她是一条货真价实的狼。”   滕哲飞接手望春来后,曾主动联系过她好几次。她怕他求情,也怕他骂她,所以没有理他。他便发来长篇大论,告知她滕思宁并非害死高行止的人。他在查账的时候发现他们出车祸的那段时间里有一笔可疑的款项出入,申请拨款人是他母亲,收款人是一个叫“李项田”的人。他母亲一共向李项田打过两次款。他问滕思宁,滕思宁却不记得这些事,只肯定她从不认识什么“李项田”。   滕哲飞通过当时留下的李项田银行账户,几经周折,找到了他的家人。他本人一年多前已死于肺癌。他离婚多年,只有一个女儿,嫁了人,对她的父亲似并不怀念。据这女儿说,李项田是个司机,原来在国营单位开车,后来自己买了辆车出来单干。他没什么兴趣爱好,为人孤僻,不工作时就一个人喝酒听评弹。   滕哲飞找到他原单位同事,有个姓江的,算是李项田唯一的朋友了。正是这个姓江的,告诉滕哲飞,李项田醉酒时漏过几句话,说他自己买车的钱,是接人委托,开车撞了某位导演后,才到手的。   滕哲飞去查那段时间出车祸的导演,一查查到了谢嫣。他问滕思宁,滕思宁说谢嫣和她作对,非捧司钦,弄得她很心烦,应该当着辛昀伏面抱怨过几句,辛昀伏说这事她来解决。这么多年,这已成她们间的固定相处模式之一了。她说出不满,辛昀伏解决她的不满。后来她只知道谢嫣出了车祸,她以为是巧合。滕哲飞问当年汇款的财务。财务还记得给李项田的钱,是辛昀伏申请的,只不过她让写了滕思宁的名字。她之所以记那么清楚,是因为她曾把“李项田”误输成“李项羽”,后来找辛昀伏敲章修改了的。   于是滕哲飞推测,辛昀伏以他母亲的名义汇钱给李项田,是让他去开车撞谢嫣。他既然能撞谢嫣,自然也能撞高家姐弟。   滕哲飞又找到了其它好些例子,证明这么多年,都是辛昀伏在“冒充”他母亲作威作福。他母亲现在也明白了辛昀伏恨她。虽然母子俩都不知为什么,但事实如此。   滕哲飞希望高步芸可以原谅他的母亲,他写道:“人无完人,我想这句话对她、对你,都是可以说的。我母亲诚然做过一些有违人道主义的事,但罪不至死。她已为此付出代价。她现在年纪也大了,经不起再折腾了。她再三向我发誓,说她没雇人去撞过你和你弟弟的车,她一直以为那是个意外。我相信她。我已把我所有的调查结果告诉了你,只是希望你能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罪人就交给警察吧,无论是我母亲还是你,我只希望你们能够平安、快乐地生活下去。”   高步芸没有回复,滕哲飞就一天一次地把同样的内容发往她的邮箱。   她之所以不回复,是因为她知道滕哲飞在期待一个了结。他要她“原谅”,要她“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她如果不答应,他会一次又一次地尝试说服她。可她不可能原谅,无论是原谅辛昀伏这个真凶,还是滕思宁这个帮凶。滕思宁已经是条落水狗了,只要她自己不再跳出来作死,她可以放她一马,先不管她。但辛昀伏还蹦跶得欢。滕哲飞太天真。她咨询过律师,就他收集到的“证据”,根本无法给辛昀伏定罪。   高步芸把滕哲飞的发现简单跟滕久元说了。他听了似也没觉得太意外。   高步芸挑眉看看他:“你刚才听到我向保罗推荐辛昀伏,好像没什么意见。你也发现她暗地里给滕思宁使绊子了?”   滕久元咬牙笑了笑,面庞上掠过一道凶狠的神色,他说:“我早看这个女人不顺眼了,可我姐偏偏信任她。我也是个蠢蛋。你知道我怎么落到赌钱欠债的悲惨境地的?最开始,就是她怂恿邱育乡这老赌棍拖我下水。后来我沉迷其中,也是她通过邱育乡暗示我可以先‘借用’下公司的钱,她可以给我行个方便……我当时是真蠢,蠢死了。要不是我这次逃出来,邱育乡良心发现,偷偷给了我笔钱,又把这事告诉我,要我小心这女人,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他顿了顿,又说:“我可以劝说保罗他们用辛昀伏,但可能不会成功。那女人精得很,不太会落套。而保罗明显更看好你。”   高步芸不为所动:“你别再一个劲地推荐我就行,其它我自己会想办法。”   滕久元忍不住好奇:“现在我们都知道谁是真正可恶的人了,你打算怎么收拾辛昀伏?我可以……”他想说自己可以帮忙,但又一想,自己现在是条丧家犬,恐怕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他尴尬地咳了两声。   高步芸也并不指望他,她望着远方水面,轻描淡写地说:“恶贯满盈的人,自有天收。”   滕久元冷笑一声,想说她想得太好了,忽然看到远处水面上有几艘快艇,正朝他们这边过来。紧接着,他听到了马达声。   滕久元忽然站了起来,他从旁拿了件救生衣套上,又扔了件给高步芸:“快穿上!”   高步芸遵循本能,快速穿上了。这时,从远处快艇上传来了喇叭扩音后的声音,声音让前方船只上的人不要紧张,原地别动,来的只是可爱的意大利警察,问几句话就让他们走。   滕久元听懂了“警察”这个单词,二话不说,将高步芸抱起来,用力抛到了水中。然后,他调转快艇的头,飞一般地离去。   高步芸在落水前依稀瞥见滕久元一脸愉悦,接着,就只能顾及与水搏斗了。   来的这些意大利人严格来说根本不是警察,而是某支海上保安巡逻小队。   司钦让小李子把阮珀带过来,在他的再三逼问下,阮珀终于松口,说看到高步芸跟两个意大利男人走了。但她坚持说高步芸是自愿走的,因为她和那两个男人“神情亲密地说了许多话”。   不等她说完,有人已经在别墅门卫那里找到了高步芸的手袋。门卫说是有客人到后门抽烟,发现地上的手袋后,捡了送到他这儿的。   司钦和滕哲飞都想报警,让警方快点出动找人。但谢嫣在意大利住久了,知道意大利警方不会为这个马上出动,真报了警,要解释,要走复杂程序……反而拖时间。   司钦等不及,先让门卫调出后门监控,截取了高步芸被人带走的一段。   谢嫣让河一狸带着这段录像去报警。她自己则联络交通部门的朋友,追查那辆载游客马车的行踪。   报警果然障碍重重。还不等河一狸有机会放那段录像,谢嫣这边已得到马车的确切消息——它停在一处码头,高步芸和两个意大利男人下车后上了艘快艇。   司钦和滕哲飞搭谢嫣搞来的三轮车到了最近的码头。谢嫣已经联络好一支海上保安巡逻队,让他们借五艘快艇,司钦、滕哲飞各上其中一艘,由巡逻队驾驶出海,去寻找高步芸。   谢嫣不放心,跟到了码头上。她坐在轮椅里大声嘱咐那两兄弟——找到人千万别冲动,一切听保安小队的人指挥,尽量别与歹徒正面冲突。   滕哲飞想劝司钦别去,他急得嗓子冒烟:“你知道你现在的身价吗?求求你回去待着吧。你要是出了点事,我怕步芸会被你那些粉丝和厂商活活撕了!”   司钦到这时反而镇定了,他拍拍滕哲飞的肩:“不至于。小飞,你冷静一下,穿上救生衣,想想我们可能遇见步芸的几种情形,以及不同的应对措施……好,现在冷静一点了吗?”   滕哲飞一脸无奈:“哥,她只是你的经纪人,你没必要为她冒生命危险。难道你还……”他说不下去了。   司钦微笑了下:“她可不止是我的经纪人。行了,上船!”   滕哲飞只好上艇。他心里觉得不大舒服,他以为是不想自己的身边人再连累司钦了。可高步芸现在还算是他的“身边人”吗?真要说起来,她和司钦荣辱与共,关系可比和他的近多了。稍微这么一想,他更不舒服了。   他们的运气还不错,快艇队开出去二十多分钟,还没散开,就发现了载着滕久元和高步芸的快艇。   司钦拿着带红外线的望远镜远眺,正好看到滕久元把高步芸抱起来扔下快艇。他骂了句,就扔掉望远镜,自己跳了下去。   滕哲飞慢司钦一步反应过来。他先是震惊司钦的举动,然后催着开快艇的意大利人去救落水的人。他其实还不确定那人是不是高步芸。   开快艇的意大利人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是叫他去追那艘逃走的快艇。他的保安小队同事们差不多全去追那艘快艇了,他自然也不甘落后。   滕哲飞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快艇掠过水中的司钦,又掠过水中的长发女人。他急得直跳。   开快艇的意大利人也急,比划着跟他解释:“我们速度差不多,他不肯慢下来,我们怎么可能马上追到他呢?你是中国人,你数学不是应该很好吗?”   好不容易等滕哲飞让这人明白逃跑的快艇上刚扔了一个人下来,他是想去救那个人,他们已追出去快十分钟。   开快艇的看滕哲飞急得满脸通红,突然明白过来,他用蹩脚的英语问:“被扔下的,你女朋友?”   滕哲飞无力再和他多解释,他点点头:“是的,你赶紧去吧!”   可等他们真的回转了,司钦已经将高步芸拖到他的快艇边,他先爬上快艇,再半蹲着往上拉高步芸。   滕哲飞终于认清这长发女人是高步芸。他高兴之下,抱着开快艇的意大利人亲了下,正要招呼那两人,却见高步芸上了快艇后,就被司钦抱入怀中,两人旁若无人地亲吻起对方。   高步芸重新见到司钦,才突然意识到她有多么害怕。昏暗的盥洗台、放在她颈动脉旁的刀子、意大利□□大佬、逃窜在异国他乡的她的手下败将……还有人想在她身上试用毒品……   高步芸想亲吻司钦,想狠狠抱住他,但救生衣阻挠着她。她一伸手拉救生衣,司钦马上脱了自己身上的救生衣,又脱了她的。她终于投到他怀里,委屈地直抽泣。司钦确认过她没受伤,就一直抱着她,亲亲她,拍拍她,无比温柔地让她放松下来。   司钦既然找到了人,就不打算再管其它的事了。他让开快艇的意大利人这就回岸,自己想打电话给等在岸上的谢嫣报个平安。   但高步芸不乐意他分散注意力,抢了他的手机,抓住他的手臂重新环抱在自己的腰上。   司钦从没被她这等需要过,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他也不管手机了,找个地方坐下,分开两腿,让高步芸坐自己腿中间,头靠在他胸膛上。他双眼灼灼,只盯着她,告诉她没事了,她现在安全了。   高步芸很快就恢复过来,她自己觉得有点好笑。司钦看她不再黏着自己不放,故意压低身子靠过去,轻声问她:“要不要我抱你上岸?”   高步芸脸上还挂着泪,神情却变得警觉,她连忙推开他,又瞪了他一眼:“别给人拍到!”她随即看到司钦嘴角挂的笑,不自禁地又捶了他一拳。两人相对笑了起来。   司钦说:“我再亲你一下,好不好?”   高步芸看快艇上的意大利人背对着他们,她冲他抬起头,闭上眼,小声说:“那快点!”   司钦双手捧住她的脸庞,再度俯身,很虔诚地吻了上去。她这回差点没把他吓死。他没敢告诉她,他是带着枪出来找她的。他只要想到她可能出事,就恨不得把滕久元、把所有害她的人统统扫射掉。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开着另一艘快艇的意大利人已经放慢速度。他很遗憾地看着身旁的人。滕哲飞似乎感觉不到他的注视,他站得人都僵了,偏偏死活挪不开目光。   XXXXXX   阮珀知道高步芸肯定出事了,却不知道她到底出了什么事,可恨她在意大利语言不通,又没个亲朋好友,连消息都打听不到。   司钦问过她话后就走了。小李子跟着司钦时油嘴滑舌的,此时却跟个锯嘴葫芦一样,一问三不知。他还要送她回酒店,被她生气地拒绝了,他也不坚持,拍拍屁股就走掉了。   阮珀气得不行。她人生地不熟,只能等方青回一起回去。   方青回跟交际花似的,和谁都能套关系,说两句。她离开青都损失不小,得趁余威犹在,赶紧找到新的方向。   她也察觉到今晚宴会的气氛有些微妙。宴会的组织者谢嫣出现了一小会儿就不见了。备受关注的司钦也早早离开。高步芸养的小跟班们一直到处寻找着什么……   方青回也提早离开了宴会。阮珀和她一起走的,她憋不住,一到只剩她们两人时,就将高步芸被意大利人带走的事说了。   方青回的兴趣被吊起来:“她这是被人劫持了?难道是思宁的报复?要不就是武仕馆找来的人?”   阮珀的眼睛也很亮:“应该不是滕思宁。司钦问我的时候,那个新任望春来集团总裁也在,就是那滕什么飞的,我在新闻上看到过他……”她沉吟了会儿,“青回姐,会不会是黑手党的人?这里可是意大利。”   方青回虽然马上驳斥了她,笑她电视看多了,但实在也不能肯定。据她所知,望春来可是有涉黑背景的。谁知道他们的□□业务有没有扩展到海外?   两人兴奋地猜了半天,也没个结果。最后方青回说:“看明天高步芸出不出现吧。如果真是意大利□□上的人找她麻烦,那她要么自己死,要么就只能与虎谋皮,让别人死了。”   阮珀回到酒店房间,一晚上没睡好。她一会儿盼着高步芸倒霉,司钦一蹶不振,她正好趁机安慰他,让他转而爱上自己;一会儿又希望高步芸没事,她要靠自己的魅力让司钦厌弃高步芸,转投向她。   天一亮,她就出门去司钦、高步芸入住的酒店,向前台询问高步芸的行踪。   前台这两天遭遇了很多粉丝,对司钦行踪守口如瓶,但对其他人,仍保持了意大利人友好、坦率的品格。所以阮珀很快知道,高步芸昨晚就回来了,今天一大早又和她的“同伴”一起出去了。   阮珀还试图打听:“知道她今天准备去哪儿吗?”   前台小姐摇摇头,又心照不宣地冲她眨了眨眼。阮珀还以为她有话要私下交流,但等了半天,对方似完全忘了她这个人。   阮珀不好在酒店大堂多待,她走出去后,找了家酒店对面的咖啡馆坐下。她不相信高步芸的事就这么完了。她翻看几个意大利大报的网页,没看到有说中国人被绑架的。她又看中文论坛,也没人提到高步芸在聚会中被意大利人劫持的事。倒是从司钦的粉丝处,得知了司钦今天一大早出发到佛罗伦萨拍微电影。阮珀仔细看司钦的路透照片,看到了好几张熟面孔,不过没看到高步芸。高步芸没和司钦在一块?   阮珀在咖啡馆这一坐,坐到了日头偏西。她透过身旁玻璃墙,不时看几眼对面酒店的门口。   在傍晚六点多的时候,有一辆面包车停在酒店门口。从车上跳下一个穿制服的年轻男人,他和司机不知为什么吵了起来。司机半个身子从驾驶位伸出窗口,对着他骂骂咧咧。两个人都气得脸红脖子粗。很快,他们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阮珀百无聊赖地看过去,因为视线被几个吃瓜群众挡住,又有些不耐烦。咖啡店老板忽然来了,弯腰友善地向她表示,外面客人越来越多了,介不介意换张小点的桌子?   阮珀坐了大半天,才点了一杯卡普基诺,自觉不大好意思。她摇摇头,表示不用换桌,自己这就结账。   老板将账单给她。外面传来人群的惊呼。她朝外看了眼,什么都没看到。她除了一杯咖啡的钱,又给了二十欧的小费,然后走了出去。   等她到外面的时候,穿制服的快递小伙已和司机打完一架,两人似达成了某种和解。司机拥抱了下快递小伙,又回到车上。   围观人群散开。其中一个对快递小伙说:“你是那不勒斯来的吧?听口音就知道。”小伙笑着认了。那人又说,“今天你们那儿可不太平。”快递小伙说:“别提了,不然那老家伙又要来找我麻烦了。他现在觉得每一个来自那不勒斯的人都很可疑呢。”司机应声从车窗口探出脑袋。周围人大笑。   阮珀觉得自己不能理解意大利人的脑回路。她在酒店门口徘徊了片刻,十分不甘心,便又进去了。   她一进去,就看到刚才那快递小伙捧着个纸箱,又在和前台工作人员争执。   她虽然听不懂意大利语,但靠几个和英语相似的发音,猜出快递小伙在反复强调箱子里的东西很重要。他似是要等本人亲自签收后才肯走?   前台工作人员无奈,打了个电话。他一说“高女士”,阮珀涣散的注意力立即集中起来。   工作人员将电话交给快递小伙。快递小伙对着话筒说了一长串,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由工作人员签收后,留下了他的宝贝箱子。   阮珀待他走了,才慢慢踱回前台,问刚才签收箱子的工作人员:“您好,请问有没有人寄东西给一位叫高步芸的女士?”   工作人员脸上立即露出警惕的表情:“有的,刚有人给她送了点东西过来。”   阮珀咽了口口水:“您能告诉我是什么东西吗?”   工作人员摇摇头:“请问您是高女士的什么人?是她委托您来接受包裹的吗?”   “不不,谢谢。”   阮珀慌乱地摇头,然后匆匆走出酒店。她刚才凑近那只纸箱,瞥到了寄送地址一栏写着“那不勒斯”。她只认出了那个单词。   她像干了什么坏事,心跳得厉害。   她不想再在外头瞎逛了,干脆买了份快餐回酒店房间,边吃边用手机刷新闻。   她依旧放不下昨日高步芸被劫持的事,但哪里都没人谈起。她快怀疑到底有没有发生过那件事了。   她忽然灵光一闪,输入关键词“那不勒斯”,结果令她大感意外。   意大利警方布局已久,今天下午联合国际缉毒警察一起行动,出其不意,端了黑手党在那不勒斯的两处老巢,并逮捕一名叫“保罗·洛皮卡罗”的重要头目,当场枪杀了二十六人。   中国网友们对此兴奋异常,《教父》三部曲又被人拎出来重温。还有人说如果《教父》拍中国版,找哪些演员来比较合适?众粉丝纷纷推荐自家哥哥姐姐。然后有人质疑中国怎么可能有□□存在?马上有人举例说曾经在东北……   阮珀放下手机,心跳更快了。她觉得自己疯了,怎么会把这件事和高步芸联想到一块儿?可她发誓,被枪杀的那份人头像名单中,有两个人,的的确确是昨晚劫持高步芸的那两个意大利人。   “那不勒斯、落网的黑手党、包裹……天哪!”   ?   【评论】   吓一跳了,希望两人越来越顺   -完- 第87章 在威尼斯VI   阮珀来了小半天,仍在激动地保证上次劫持高步芸的人是刚被端掉的意大利黑手党成员。   “……就是那两……   阮珀来了小半天,仍在激动地保证上次劫持高步芸的人是刚被端掉的意大利黑手党成员。   “……就是那两个人,我绝对不会认错的!这个人那晚戴了顶鸭舌帽……天哪,怎么会有这种事?你说他们这次出事,跟高步芸有关吗?”   阮珀的妆被不断沁出的汗刷掉了大半,她现在有点面目狰狞,偏本人浑然不觉。她不满地拉拉方青回的袖子,唤回她的注意力:“你说,高步芸不会是国际缉毒警察的人吧?”   方青回这几天一无所获,又被国内媒体嘲笑她大老远跑来意大利蹭红毯,心情很不好。她已经后悔管阮珀的闲事。早知道她这么捧不起来,她当初就不该搭理她。但阮珀有个好爸爸,她也不能就这么抛开她不管。   她温柔地看着阮珀,把她看得不自在起来,也低头看自己:“怎么了?”   方青回叹息:“可怜的孩子。”   阮珀更不知所措。   “你跑来威尼斯干吗?你感兴趣的人就在这里。你不好好谈恋爱,反倒钻研起悬疑故事来。”   阮珀的脸红了:“可如果高步芸和这次黑手党倾覆有关,他们因为恨她、迁怒司钦怎么办?”   方青回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高步芸就是个投机取巧的娱乐圈人士,她怎么可能和国际刑警扯上关系?国际刑警这么大的动作,事先也不可能没有长时间的准备。这两件事不过是凑巧前后脚发生的罢了。”   阮珀不信服:“那高步芸怎么能平安从黑手党手中逃出来?”   “我说过什么来着?她能平安逃出,多半是和对方达成了什么协议。”   阮珀皱眉:“她能和黑手党达成什么协议……”她刚说完,脑子里忽然闪过那只寄送地点为“那不勒斯”的箱子。她瞬间有了个全新的猜测,自己把自己吓呆了,“你说那箱子里面……”   方青回懒得再应付她,找了个借口,把失魂落魄的傻女孩打发走了。   方青回在脸上贴好面膜,然后舒坦地躺回到沙发上继续刷手机。   今天国内娱乐圈八卦,是香港著名导演苏乙和枫会扯上了关系。   不知哪家媒体,说苏乙在拍摄《阿正》期间,几次参与枫会的“娱乐活动”。由于他之前和之后都和枫会没有半点联系,人们自然而然地猜测是不是同剧组某位有一定身价的内娱人士在其中穿针引线。而《阿正》剧组唯一符合这一条件的,便是司钦。   接着,便又有各种小道消息传出,有说司钦也是枫会幕后大老板之一的;有说司钦和滕家表面不和,暗地里却蛇鼠一窝,他已经接手了滕家早年的□□生意的;还有说青都这次去意大利,就是借机和黑手党联络。前几天晚宴上,有人亲眼看到高步芸和意大利黑手党人士在一块儿吃饭。国际刑警们就是跟踪高步芸,才发现了黑手党在那不勒斯的老巢,将他们一网打尽。   有人更是信誓旦旦:“等着瞧吧,恶人自有天收。司钦这次回国就会被封杀!”   司钦粉丝自然又冲在反黑第一线,直指这波黑是惧怕司钦得狮城电影节影帝。   他们所有关于司钦得影帝的发言都被保留下来,但有理有据反驳司钦与意大利黑手党关系的言论却都被删除了,连转发也一并删了个干净。   不知情的人乍一看,就是别人在质疑一件事时,当事人在拿另一件事无理取闹、混淆视听。   果然很多“路人”又火了,讽刺司钦不过借一部“大女主电影”蹭了个三大入围,多大脸就认定自己肯定是影帝了?   “国内正经电视奖项都没拿到过呢。不过走了狗屎运,蹭了个三大入围,就提前吹上了?”   “可不得趁正式结果出来前吹一波、制造已得‘影帝’的假相么?等结果出来再装死,反正司钦这个名字已和‘金狮影帝’关联上了。青都不愧是内娱炒作艺人的鼻祖。”   “老操作了。明明是女主挂件,硬炒成了‘大男主’。以前《惊雷之地》播出时,高步芸也是把司钦这个男N号吹成了‘男主’。可怜的林玦。”   ……   方青回微笑看着这波舆论。背后是谁,再清楚不过了。方青回想:“人家这才是有杀伤性的武器呢。相比之下,阮珀就是把塑料玩具枪。”   方青回想了想,把她的女助理小X叫进房间。   小X很怕和方青回独处。她很早就跟着方青回了,方青回总不按常理出牌,只有在她加入青都那阵老实了点儿,现在眼看又要故态复萌。   方青回没怎么在意小X的心思,她要小X去找当地报警电话。   小X脸上闪过十级警报风云,严肃地问她:“你这又是要做什么?”   方青回不高兴了:“我找警察能做什么?我尽点友邦公民的责任,向他们反应一下可能存在的违法犯罪行为不行吗?”   XXXXXX   电影节期间,照例有很多相关的讲座与小众艺术影片的展映。高步芸忙里偷闲,也看了好几部平时绝对不会看的电影。   保罗被捕次日,高步芸早上从佛罗伦萨回威尼斯,正好与公司第二批来意的大部队汇合,一起到酒店吃了饭。然后,她换了身衣服,就和小应一起去参加当天下午桑德罗·佐杜洛夫斯基的影片座谈会。主讲人是《信天翁》已定导演沃伦斯基。高步芸正是看到他的名字,才决定参加这场座谈会的。   座谈会在一家古色古香的小酒馆里举行。门口竖了块不起眼的小黑板,上面用花里胡哨的字体写着座谈会信息。   高步芸到后,第一个看到的人竟是辛昀伏。辛昀伏一个人站在酒馆门口,旁边是三三两两正在认亲的外国同行们。辛昀伏也看到了高步芸,她露出友善的微笑,向她走来。   小应在一旁气坏了,想怎么有这种无耻的人,一边在背地里使坏污蔑他们,一边装得跟没事人一样,她现在是不是准备看她们笑话?小应决定不让她得逞,她正要挤出不亚于辛昀伏的和煦笑容回敬过去,高步芸却看也不看地走进酒馆了。小应吓一跳,急忙跟上。她回头瞥见辛昀伏似有点惊讶和不忿,她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了。   李开悦和糖心上完洗手间回来,正看到这一幕。李开悦冷笑说:“这是看到网上言论了?哼,一点风度都没有。”   辛昀伏脸上还笑着,声音却很不友善:“才哪儿到哪儿啊?要是《信天翁》主演换人了,你们说她会不会直接跑过来扇我耳光?好怕怕。”   李开悦大笑。糖心也陪笑了几声,心里却想:“那也得抢得过来。”   小应听到身后笑声,又回头看了眼,很忿忿不平。不过看高步芸,她拣了靠近主讲人的位子坐下,已经有外国同行过来搭讪,她便与他们友好交谈起来。小应怕临时又出来什么任务,忙集中注意力听他们说话,再顾不及辛昀伏她们了。   座谈会拖拖拉拉,比预定时间晚了快一个小时才开始。与其说是专题讲座,更像一帮兴趣相同的专业人士找个理由聚在一起闲聊。聊的内容也不局限于佐杜,凡和邪典电影有关的都扯到了。更有人从寺山修司和金基德争论起现在中日韩三国哪国的电影更强。沃伦斯基看到高步芸,就惋惜中国没有好的cult片。高步芸想来想去,觉得姜文应该是有拍好cult片潜质的,毕竟是教昆汀明白“牛逼”真意的人,不管他最终会不会拍成,拿他出来撑撑场面、填补下中国cult片导演的空白再趁势转移下话题应该没问题。   辛昀伏几个进酒馆后没敢往前面坐,而是拣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这个座谈会的形式和她们预想的差太多。她们本是来听别人显摆的,没想到主讲人这么不负责任,竟要求参加的人一齐畅所欲言。她们三人中,除了糖心英语勉强过关,还能和人聊两句,其她两人就真的只能干瞪眼了。   李开悦一口气喝了三杯咖啡下肚,眼看着沃伦斯基坐到了高步芸身边,一群外国人将他们两个围在中心,有说有笑,热闹得不得了。她无所事事,干脆打开手机上论坛,用刚注册的小号又发了两条黑青都、黑司钦的贴子。看到有人嘲讽司钦这次参加狮城电影节是“乡下人进城”,她不由得“嘿嘿嘿”笑出了声。   座谈会的“讨论部分”终于告一段落。组织者关了灯,放下幕布,打开幻灯机,要播放影片了。   最关键的佐杜的片子却不知什么缘故卡了壳,怎么也放不出来。最后经一致表决通过,换播另一部新导演的片。   这位新导演不知来自哪个国家,影片用色极为阴冷,看着让人怀疑太阳从没好好照耀过那片土地。故事也很压抑,讲一名女护士屡遭婚姻挫折。她不到四十岁,就结了八次婚。她第八次婚姻的男主角是她初恋男友。她原本将自己前面七次婚姻的失败归结于没有找到真爱。可这次,她再没借口了。   在确认她的第八位丈夫、她的初恋、她的“真爱”出轨她的侄女后,她不动声色地将他杀死了。   她的杀人手法很简单。她的第八位丈夫本身患有糖尿病,每日要服用一定剂量的胰岛素。她在他喝醉后,将含大剂量胰岛素的针剂通过他的□□注射入他体内,再拿走他的药。事后,因为没有在该男子身体表面找到注射孔,在其家里人拒绝解剖的情况下,他被判定死于服用过量胰岛素造成的低血糖及并发症。   高步芸没看到影片结局,就不得不提前离开。她和沃伦斯基打了声招呼,留小应继续参加座谈会,她闪身出了酒馆。   李开悦问一旁糖心:“她又干吗?”糖心木然摇头:“不知道。”   高步芸一离开酒馆就拨通手机:“是我,我现在就回来。你刚刚说警察来了,要搜查我的酒店房间?为什么?”   王桉看了眼周围,小声说:“他们怀疑你房间里藏了毒品。”   ?   【评论】   反转再反转   -完- 第88章 在威尼斯VII   高步芸匆匆赶回酒店时,几个意大利警察已经进入她的房间,开始搜查了。王桉双手抱胸,严苛地在旁监督着。……   高步芸匆匆赶回酒店时,几个意大利警察已经进入她的房间,开始搜查了。王桉双手抱胸,严苛地在旁监督着。   看到高步芸,王桉长出一口气。她快步跑到高步芸身旁,激动地又将刚在电话中说过的内容重复了一遍。   高步芸的到来并没能阻止警察继续搜查的脚步。他们反而因又来一个“监督”的人感到不安和不满,差点把高步芸和王桉一起扫地出门。王桉撩起袖子想和他们干架,被高步芸死命地拖住,让她去对面买几杯咖啡回来。   王桉走出酒店,风一吹,气就差不多消了,但她又紧张起来。她倒不怀疑高步芸吸毒,但万一有人陷害她呢?近来青都风头有点太盛了。好歹在望春来工作过一段时间,她知道同行们的下限能有多低。   她按人头数一人点了一杯浓缩咖啡,在等咖啡期间,她给司钦发了条微信。忽然有两个亚洲男人说笑着经过她身边,她不由得一阵恍惚。她看了八百部韩剧,一听就知道那两人说的是韩语,但让她心神不宁的不是他们说的话,而是那其中一人……像是葛丰?   她还没想好要不要追去看看,她点的咖啡全装好了。   高步芸赶走了王桉,这才能心平气和地与来搜查的警察说了几句话。他们翻来覆去地强调是接到上级命令来执行公务。高步芸没能问出是谁打电话举报她私携毒品的,可能他们想保护“举报人”,也可能他们真不知情。   高步芸在旁看着自己的私人物品被翻得乱七八糟,心里也忍不住冒火。   警察们搜了一圈,无所发现。这时,又有一个警察从外面抱进来一只纸箱,说是有人寄给高步芸的,还特意让人向前台说明了里面东西很贵重。警察们发现这只纸箱是从那不勒斯寄来的,神情不由得郑重了起来。   这拨人的头儿礼貌地问了高步芸一句:“我们能够打开吗?”不等她回答,便示意手下动手撕纸箱。   高步芸看到纸箱才想起来,昨天有人打电话特意通知过自己,说有一件重要的物品寄到了。她没在意大利买过什么需要远程托运的东西,也想不起有什么人会特地寄东西到她的入住酒店,所以压根忘了这事。眼看着纸箱被一点点撕开,她的心忽然揪紧了。   王桉恰于此时回来,将买的咖啡一一递给警察们。   警察们没想到还能有这待遇,立刻停下手上的活,喝起咖啡来。   王桉也看到了地上的纸箱,她的脸色变了变,悄悄问高步芸:“这是什么东西?”   高步芸摇摇头:“昨天寄到的,我都忘了。”   王桉更不安:“不会是……”高步芸不说话。王桉的声音已经细如蚊呐,“要不要拦住他们?”高步芸狠狠瞪了她一眼:“你拦得住?拦不住就别多此一举。就算箱子里真有什么,不是我弄来的,我总还有辩白的余地。”   两个人几乎都认定了纸箱里不是什么好东西,多半是别人用来陷害高步芸的物品。等那些警察喝完咖啡,继续拆箱,她们四只眼睛像被磁极吸引的磁铁,牢牢盯在箱子上。   其他人多少也察觉了她们的异样。拆卸的警察动作变缓、变谨慎了。他是怕里面除了毒品,还有其它东西,比如炸药包。   纸箱里面是一只黑银相间的小皮箱,皮箱钥匙挂在箱子提手上。   那警察更谨慎,将钥匙取下后插入锁孔,右转一下,没打开。再转一下,开了。   警察屏息静气、小心翼翼地打开箱盖,里面是黑纸包裹的一团物什。   警察深吸口气,拆了黑纸。   就在差不多所有人都认为里面不是毒品就是武器的时候,黑纸下露出来的,赫然是一座镀金的狮子雕像。   王桉先叫起来:“什么东西!”   高步芸盯着这座雕像,越看越眼熟。意大利警察们似乎也认了出来,不由得啼笑皆非。   那警察还不死心,找到狮子左腹下一个开关,往旁边一拉,狮肚大开,从里面落出来一张卡片,上面用意大利文写着“恭喜获得金狮奖”。   一瞬间,高步芸闹了个满脸通红。   警察头儿笑看高步芸:“恭喜恭喜!”   高步芸只好打个哈哈:“可能是我的朋友跟我开了个玩笑。”   幸好狮子肚里再没别的了,意大利警察调查完毕,让高步芸在几份文书上签了字,又向她道了歉,就离开了。   王桉笑着想看下包裹信息,也被高步芸眼明手快、提前挡住,将她赶了出去。王桉还嚷嚷,说她“用完人就扔”。   门一关,高步芸赶忙蹲下,从纸箱的残骸里寻找贴着包裹信息的部分,但看了半天,她依旧不知道到底是谁寄的这个包裹。   等司钦收工后急急忙忙地赶回酒店,高步芸仍在房里看着那张卡片发呆。房间里的东西也没收拾,保持着乱七八糟的状态。   司钦脸上还带着妆,高步芸一抬头,就看到那两片红润润的薄唇。高步芸嘴角抽搐了一下。   “怎么回事?”司钦神情不善,但他随即看到了桌上的镀金狮子雕像,“哎呀,怎么送你这儿来了?怪不得小李子说他没收到。我那时候收信人写了你的信息?”   看他一脸的不可思议,高步芸有气无力地说:“你怎么……等等!”她抽出张卸妆用湿纸巾,按住司钦的脑袋,先帮他擦去唇妆。司钦有点不满地扭动了下脖子:“我的头发!”他对自己发型的关注程度总让她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秃了,每次公开露相戴的都是假发。   擦掉了碍眼的唇妆,高步芸才指着狮子雕像问:“这是怎么回事?”   司钦羞涩地笑了笑:“像不像真的金狮奖杯?我前两天看到有人在网上卖仿造的各大奖项奖杯,就定了一个。纯意大利手工制品哦。”   高步芸还是不明白:“可你买这个干吗?”总不至于是怕最后《跳舞的女孩》一无所获,先买个仿冒的奖来压压惊吧?   司钦抓起了她一只手揉捏:“明天就颁奖了。闹了这么久,我们这片谁都可能获奖,就你没有。但我觉得,这片能成,你才是最不可或缺的。我本来想好了,明天只要我们任何一个人获奖,我就把这尊狮子送给你,作为全剧组人员对你的感谢;要是谁也没得奖,我就自己留着它,也是一段美好旅程的纪念品。”   高步芸被他捏得手上泛红,心里痒痒。她觉得他这是搞了乌龙,不得不提前表明心意,自己不自在,就来折腾她。   她心里确实感动,但近来难得见他这么“不成稳”,她不禁想逗逗他。她抽回手,叹说:“你原来的计划挺好,但提前暴露,一点没惊喜了呀。”   司钦没了她的手,又去拨弄金狮子:“是啊。”她看他低着头,似乎有点难过,立刻心疼了,想说几句安慰下,忽见他发现新大陆一样睁大了圆眼,“这狮子肚里有东西!”   司钦打开狮子肚上开关,把手伸进去。   高步芸说:“警察摸过了,里面没……”   司钦的手又伸出来,修长的五指上套了两枚白金钻戒。见高步芸瞠目结舌,司钦之前的伪装早扔到一边,他得意地将手指伸到高步芸面前晃了晃:“这下惊喜了吗?来,宝贝,自己挑一枚!”   高步芸挑了枚小的,举起来看。戒指内侧刻着她名字的首字母缩写。她又拿了司钦的看。她感叹:“可惜不能一直戴着。”   司钦正想说“你喜欢就一直戴着好了”,高步芸已经戴上了自己的那枚,又帮他戴上他的。两个人的手指交叉握在一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司钦不知什么时候又贴到她耳朵边上,他的气息中带着清雅的香水味道:“这可是求婚戒指,戴上就是我的人了。以后再敢随随便便和我说分手,我就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了。”   “哦?你能怎样?”   “这样……”司钦双手圈住高步芸,对着她耳朵又舔又咬,高步芸笑得直躲,身子差点从他的双臂中滑下去。   司钦重新抱好了她:“不闹了。我好好跟你说,你以后别再动不动和我说分手了,好不好?我们两个多合适啊。威尼斯给我们作证!”   高步芸将头埋在他肩颈窝里。她想,其实司钦也挺可怜。他的爸爸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他的妈妈虽然爱他,但本身性格像小孩儿,而且也另组了家庭,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妈妈了。他的妹妹比他小很多,一心依赖他……他一个人怀揣梦想力争上游、却屡遭莫名打击的时候,可能一直在盼望有个像她这样的伙伴,能够无条件地爱他、支持他,且又能理解他、帮助他吧?所以她无须那么害怕的。也许司钦对她的需要,更胜过她对他的。   想到这,她舒了口气,拍拍司钦的背:“只要你不三心二意,我自然会一直陪着你。”司钦的双臂简直要将她的肋骨夹断。她一激动,又说,“孩子的事,我会努力一下的。”司钦“嗯”了声,好像有点哽咽。   两人把话说开,算是彻底了结了前阵子的不快。司钦心情大好,拖着高步芸去一家他刚被推荐了的馆子吃墨鱼面。   路上,高步芸将警察突击搜查她房间的事大概说了。   司钦沉吟说:“依你看,是谁打的举报电话?”   高步芸边想边说:“既然栽赃到我头上,而不是你,那就是说,那人恨我更多些。而且举报的人明显是知道我收了个‘重要包裹’,可能也知道我被黑手党‘请走’过的事,才想到栽赃毒品的……”   她说到这,司钦已如有所悟。“你知道是谁了?”司钦摇摇头:“不确定。包裹送来的时候,是谁签收的?问下他们当时有没有在附近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高步芸点点头:“嗯,我留了今天来查的警察头儿的联系方式,我也会再问问他。不管他那边有没有结果,得给他们留个印象——有人要陷害我们。万一哪天真叫人在房里塞了什么东西,也不至于立即就被论罪。”   司钦“嗯”了一声,心里在想:“到底是不是阮珀?”他怕高步芸担心,还没告诉她那晚阮珀明明看到她被人劫持,却还想隐瞒不报的事。   高步芸想的则是——这种栽赃陷害的手段也太可怕,以海外酒店管理的松懈程度来看,简直防不胜防。看来以后到海关出差,得将这种危险也考虑在内了。   XXXXXX   那部女护士杀人的电影放完后,座谈会竟然还没有结束。看那干人的架势,大有论述到晚饭时候,吃着饭、喝着酒,再看再论的意思。   辛昀伏三人撑不住了。她们来了一场,也没认识什么人,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辛昀伏临走前厚着脸皮到沃伦斯基面前晃了一下,递出自己名片跟他交换。沃伦斯基没带名片。他在辛昀伏的名片上签下自己的大名,然后将名片还给了辛昀伏。   辛昀伏只好含笑收下。她离开酒馆的时候,笑容都僵了。李开悦和糖心也觉好笑。辛昀伏说:“别憋着了,想笑就笑吧。”二人不尴不尬地笑了几声。   天色已经晚了。辛昀伏问李开悦:“小玦呢?今晚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李开悦当着她面打了个电话给林玦。电话接通后,隐隐传来小提琴轻柔跳跃的声音,林玦的情绪似也很不错,他说:“我遇到个熟人,正和她一起吃呢。你们自己吃吧,不用等我了。”   辛昀伏吃不惯西餐,连吃了几日,早受不住了。林玦不吃,她也懒得和手下人客气,便让李开悦和糖心自己去吃,她先回酒店了。   她们来时坐船,回去的时候,也原路返回。李开悦选定了一家餐馆,先不用坐船。糖心帮忙找了条贡多拉,谈好价钱,看着辛昀伏上船。   船离岸边越来越远。辛昀伏打了个哈欠,回头对船夫说:“师傅,你是亚洲人?会说中文吗?”   船夫戴着草帽和墨镜,脸上不知怎么晒的,黑一块、红一块,嘴唇也干裂蜕皮。他闻言只是“呵呵”了两声。辛昀伏以为他听不懂,就绝了和人说说话的心思。   船上凉风习习,辛昀伏脱下高跟鞋,让风吹在肿胀的脚趾上。她看了两眼船夫的脚。船夫穿着夹脚拖,他□□的脚踝上刺了一圈红字,像足链一样,妖冶灵动,和他整个人的气质完全不搭。那圈红字像是韩文?   这时候坐船的游客少了。周围建筑再好看,天天看也腻了。辛昀伏连打了几个哈欠,只感眼皮越来越沉重。   有股好闻的香味萦绕在鼻端,辛昀伏想问问船夫他用的什么牌子的香水,又想起船夫不会中文。她眼皮更重了。   贡多拉早偏离了主岛的水道,辛昀伏没发现。她赤着脚,身子歪在一边,睡着了。   ?   【评论】   报应来了   -完- 第89章 在威尼斯VIII   颁奖典礼当天上午,司钦和《跳舞的女孩》剧组分别收到了主办方通知,让他们务必全员出席颁奖礼。所有相关人士……   颁奖典礼当天上午,司钦和《跳舞的女孩》剧组分别收到了主办方通知,让他们务必全员出席颁奖礼。所有相关人士一下子就沸腾了。   高步芸还想着捂住消息,但不等她吩咐完人,国内论坛上已经炸锅了。   大家议论纷纷——难道司钦真要得三大影帝?   对此,司钦的粉黑难得达成了表面一致。黑又酸又妒地嘲笑说这是痴心妄想,那么高规格的国际电影节怎么会眼瞎选一个“中国三流艺人”当影帝?左不过是青都又一个宣传策略,用以压下这两天越传越凶的司钦涉黑的言论。他们说得自己都信了。而粉虽然激动得不行,却统一甩出公式般的话术,说司钦主演的影片能入围狮城电影节主竞赛单元,他本人又获众多国际影评人认可,本身已经为国争光,值得骄傲。得不得影帝,只是锦上添花。得了固然好,不得也没什么。总之,结果没出来前别瞎嚷嚷,低调等待便是。   高步芸刚接到通知时,患得患失了一阵,一会儿觉得司钦妥妥拿下影帝了;一会儿觉得可能是电影获奖,司钦作为讨影人喜欢的影片男主,才特意被通知了一下。   王桉和小应去外面打探消息,回来告诉她,至少还有三部电影的男主也被通知了要出席颁奖典礼。   高步芸听后虽然失望,但好歹恢复了冷静。   她想安抚一下司钦,让他也别太激动。但司钦不管内心怎么想的,至少表现得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她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趁没人的时候,紧紧抓住了他的一只手,故作轻松地说:“现在大家都说,你是三大影帝了。”   司钦笑笑,反过来安抚她:“切,实力摆在那儿。他们给我这顶皇冠,我就戴上。不给我,我就是无冕之王。”   高步芸看看四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这一刻,她觉得心中对司钦的爱意到达了顶点。   当天傍晚,一众人陆续前往凤凰歌剧院。司钦穿了套布家的米色西装,是这个牌子中难得有几分休闲味道的款式,西装上衣口袋处还挂了根复古样式的金链条。   这是他们商量半天定下的造型,既能上台发表获奖感言,又能在台下淡定微笑为他人鼓掌。   高步芸本要和司钦他们一块儿先入场,但她没想到,司钦不需要她安抚,不代表别人也不要。   焦白比高步芸晚两天到的。他在今天之前,一直摆着清高艺术家的架子,就算还默默无闻,也不肯主动去勾搭其他外国电影同行。但自今天接到特别通知后,他忽然变成了个没来得及背书就要被拉上考场的小男孩。   他这次是带着那个占了顾彤房间的女朋友来的。那女朋友和顾彤一起找到高步芸,要她去焦白房里看看,他显然不大好。   高步芸看了顾彤一眼。顾彤一脸冤枉,她这次来威尼斯还没和焦白私下说过一句话呢,也是焦白女朋友找她,她才知道焦白不好了。   高步芸懒得再管她。她去看了眼焦白,发现焦白穿着酒店的睡衣,大半个身体钻在被子里,死活不肯下床换衣服。   高步芸好言好语说了几句,让他赶紧换衣服出发,他不听。   高步芸对他女朋友说:“没办法了。想不到他胆子这么小,一个国际电影节就让他躲着不敢见人了。”那女朋友以为她在用激将法,马上顺着她说:“是啊,亏他以前还经常吹牛,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那今晚怎么办啊?”高步芸认真出主意,“不怕。这次我们同行的一个摄影师长得和焦白有点像,让化妆师照着焦白弄一下,如果得奖,就让他顶替上去发言吧。”   女朋友有点担心了:“这……真的不会被人发现吗?”   高步芸嗤笑:“发现了也不怕,他又没什么粉丝。真要是他得了奖,被替身代领了,还能制造一个宣传热点呢。”   她说完就拖着顾彤走。没等她们跨出房间门,焦白掀了被子坐起,气鼓鼓地瞪着高步芸:“狠是你狠!”   高步芸把焦白拖出了房,看着他打扮好了,时间已经不早。她干脆和他们这拨人一块出发去凤凰歌剧院。   到歌剧院门口,看见好多同行堵在那儿。   焦白脸色还是不好,高步芸记得出发前让王桉记了几个缓解紧张情绪的呼吸法子。她这次还没机会用,正好在焦白身上试试。   武仕馆的人站得离他们不远。林玦在,但没看到辛昀伏。   李开悦跑来问了焦白几句话。焦白急着跟王桉学习呼吸法,没空理她,不耐烦地把王桉拖到一边。   李开悦讪讪地回到同伴身边,和糖心嘀咕。两人不时看看高步芸,糖心犹豫了会儿,还是摇摇头,一脸为难。   还是林玦走了过来,含笑和高步芸打了招呼。高步芸也笑着回应,并指点他:“司钦在里面。”   林玦说:“我待会儿进去找他,今晚就等他的好消息了。”   高步芸怎么会听不出林玦话里的一丝酸意?她想,林玦演戏确实比不上司钦。起码司钦现在想掩盖某种情绪时,就算是她,也无法察觉。   她开心地咧嘴笑说:“还不知道呢。不过这次运气当真可以,本来是顾彤的场子,因为剧本实在不错,就让司钦去捧个场,就当学点东西,谁知无心插柳,倒让他风光了一把。”   林玦笑说:“那也得钦哥有这个实力。”   高步芸毫不谦虚:“那倒是。”   林玦看看他的经纪人,李开悦正着急地盯着他。林玦似随口说起:“对了,你们今天见过辛姨没有?”   高步芸心里咯噔一声。她摇摇头:“我没见过。她没和你们在一起?”   “她昨天参加了个座谈会后,一个人回酒店,但酒店前台说肯定没看到过她。今天一整天,她都没出现。”   他边说边仔细观察高步芸的反应。高步芸很平静,她连一点关心的意思也没有,只冷淡地说:“哦,我一直和青都、和《跳舞》剧组的人在一起,还真没注意过她。要不你问问其他人?”   林玦说声“麻烦你了”,转身就走了。   小应从剧场里出来,通知高步芸,他们可以进去了。她看到高步芸一个人站在一边,脸上神情古里古怪的,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忧惧。但她叫了一声“高总”,她马上回过神,微笑向她看来。   高步芸是第一次进入凤凰歌剧院,立马就被其内部装潢刺激出了对黄金的喜爱。这金碧辉煌,这穷奢极侈……她把辛昀伏抛到了脑后。   司钦的位子在她前面好几排。她看到司钦被沃伦斯基抓着手臂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萝卜干和好几个大胡子外国人围在他们身旁认真聆听。青都请来的摄影师则在找各种角度拍司钦。   高步芸一进来,司钦就看到她了。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触,都若无其事地避开。但下一次高步芸再看过去,却看到司钦似无意识地拿无名指根部放在嘴唇上碰触着。高步芸顿时起了种和他在大庭广众间偷情的隐秘快感,她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   XXXXXX   辛昀伏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看了好一会儿。她醒来后就躺在这间房的沙发上。房间应该不大,一股湿哒哒的霉味。她因为身子不能动,看到的范围有限,只要睁开眼,基本只能盯着天花板和身旁的一小块空间。   她倒是能发声,但喊了几声,无人理会,她也就作罢。   她不确定自己昏迷了多久,但醒来后已经过了大半天。天花板上的阳光从一边移到另一边,渐渐黯淡。她快连天花板都看不到了。   这时候,高跟鞋走在地板上的声音由远及近。很快,有人拉开了这扇房间的门。   灯光刺目,她眯了眯眼,才又看清了天花板和上面熟悉的裂纹。地板上也响起刺耳的动静,来人拖了把木头椅子,放在她的沙发旁。   “辛姨,又见面了。”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说。   辛昀伏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她躺着琢磨了大半天,她以为是另一个人。她咳了两下,清清嗓子:“阿怡,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如筠看看手表,端端正正地在椅子上坐好,双手压到了大腿下面。辛昀伏只能斜眼看她,看到的人多少有些扭曲。   辛昀伏心里怒火高涨,冷冷地说:“你好不容易逃过一劫,没去坐牢,别再干傻事——是不是滕久元撺掇你来绑架我的?”   许如筠像没听到她的话,她自顾自地说:“颁奖典礼已经开始了,我得在颁发最佳男演员奖之前过去。”   辛昀伏心里一颤:“他们让你颁这个奖?谁……谁是这次的影帝?”   许如筠冷漠地看着她:“谁知道呢?”   辛昀伏怒说:“你把我弄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你也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别告诉我你真的爱上了林玦,用这种手段逼我同意让他和你在一起。”   许如筠厌恶地“呵”了一声:“和林玦无关。辛昀伏,你做过头了。”   辛昀伏略松了口气。她按捺下心里的焦躁,等着对方开条件:“哦,是吗?那你想要我道歉?”   “呵呵,道歉,你真是把人当傻子耍啊。”   辛昀伏不作声。   “辛昀伏,你也是我们这行的老前辈了,有些事本来不该我来教你。凡事都得给人留个余地。思宁姐当年这么嚣张,也没说派人去毁了司钦的容,或者砍掉他一条胳膊一条腿的。你倒好,拿着鸡毛当令箭,顶着她的名义干下了多少缺德的事!   “那就算是你恨思宁姐,想给她多找两个仇家吧。那我呢?我们认识时间也不短,我没怎么得罪过你吧?即使你不乐意我跟林玦在一块,我们也还没谈婚论嫁,你至于对我做出那些赶尽杀绝的事吗?   “我的合同有问题,是你泄露出去的吧?你设计我坐牢不成,又到处散布谣言,想堵死我的演艺路。我是真喜欢当演员,才心甘情愿跳这个大染缸的……还有我那两个孩子,你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还是拿他们攻击我。再有说我参与国际□□组织……呵呵呵,你可真知道怎么往我心里扎刀!”   辛昀伏叹了口气:“你没真正当过妈,你不知道当妈的人能够为她们的孩子做到什么程度……”   许如筠大声打断她:“少拿林玦当借口!圈内搞人是寻常事,但再怎么搞,大家都有底线。你有吗?你说搞我是为了林玦,那你设计滕久元去赌钱、去挪用公款、去搅和到枫会那摊子烂事中去,也是为了林玦?你买凶撞高步芸的车,也是为了林玦?你他妈就是个天生恶毒的人渣!”   辛昀伏听得又惊又怒:“我告诉过你滕思宁对我做的事!”   许如筠冷笑:“她对你做了什么?原谅你和她老公出轨、把你留在她身边当心腹大将用?”   “你硬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辛昀伏顿了顿,又忍不住问,“高步芸的事,你听谁说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她……也知道?”   看到辛昀伏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惧意,许如筠满意地笑了:“我说了,你做过头,惹众怒了。我这次来,本想告诉她这件事,然后和她一起商量下怎么解决你。我给她留了联系地址,你猜她让人给我寄来了什么?”   辛昀伏斜着眼,看许如筠弯下腰,似在翻着什么,等她再直起腰时,她手上多了根透明管子,里面装着些泛蓝的白色粉末。   许如筠怕她不明白,恶狠狠地笑着解释:“我开始还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只有些猜测,便去问了当地的几个意大利朋友,这才确定是他们这儿现下刚流行起来的粉。后来,滕久元又找上门来,主动告诉了我一些事情,我才真正弄懂了,高步芸干吗给我寄这个……原来她和我一样,就是想叫你去死啊!”   辛昀伏觉得事情有点偏离轨道了。她还想说些什么,许如筠却忽然失去了和她说话的兴致。她戴上手套,掰断管口,往里倒进一种液体,等粉末充分溶解后,用针吸了小半管,然后粗暴地拉起辛昀伏的裙子。   辛昀伏大喊大叫,又威胁又恳求,许如筠听而不闻。只在她手中的针即将扎入辛昀伏的大腿时,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   辛昀伏喊得喉咙都破了,她又是咳嗽又是干呕,哽咽着叫:“你这个疯子,小玦不会放过你的!”   许如筠脸上浮起一个诡异、残忍的笑容:“差点忘了跟你说件事。”   XXXXXX   高步芸以为无论颁奖结果如何,她都能平静接受的,毕竟她也不是第一次参加颁奖典礼了。但可能是歌剧院的装潢太耀眼,周围人的心情太紧张,直接影响了她的心态,随着典礼按部就班地往前推进,她越来越坐立不安了。   主持人、嘉宾在台上说了什么话,她听过就忘。意大利语忽然变成了一门完全陌生的外语。大家笑,她也跟着笑。大家惊讶,她也随众张张嘴巴。   好像中间出了点意外。一个演员突然上台,揍了滔滔不绝的主持人一拳,又骂骂咧咧地下来了。高步芸不确定这是不是主办方特意安排的噱头。她也是等颁奖晚会结束,她回到酒店后,才听人说是主持人嘴贱,拿那位演员的姐姐的病开了个玩笑,演员没忍住,才上台揍了他。   高步芸没怎么把这个意外放在心上。主持人会cue到这位演员,也是因为到了颁发“最佳男主角”的环节。   众多男主演的剪辑片段在舞台的LED屏上飞速闪过。   高步芸盯着斜前方司钦的脑袋,努力维持着云淡风轻的笑容。   颁奖嘉宾来到了台上。嘉宾穿着一套香奈儿白色多亮片点缀的小礼服,浮光闪烁。高步芸只顾盯LED屏和司钦的后脑勺,直到她身旁小应惊讶地低叫了一声,扯扯她的胳膊,她才注意到这位嘉宾。   许如筠?   高步芸还真没想到,许如筠用假身份才过了境,竟然还能堂而皇之地来电影节颁奖!   不过她讶异过后,心立刻一阵狂跳。她和小应、王桉等几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每个人眼里都闪过同一种光——特意让一个中国演员来颁奖,是不是说,获奖人也很可能是一个中国人?欧美人在这上头有时就这么简单纯朴。   许如筠在台上和主持人交换了几句俏皮话,就开奖了。   LED屏上的画面停在司钦扮演的律师在法庭上为女主申辩的那一幕。他圆溜溜、形状看着颇有几分天真和不知世事味的双眼,在焦白的特殊打光下,亮得叫人心惊,即使完全没看过影片的人,也能从这双眼睛中立刻感受到律师的愤怒、好笑、痛心与坚持。观众对女主的所有感同身受都在里面了。   高步芸大叫着跳了起来。小应、王桉那干女孩子跳得比她还更高。所有在场的青都人、《跳舞的女孩》相关的工作人员,全都站起来互相拥抱。谢嫣等国内同行们,也在大笑和鼓掌。   高步芸看着司钦从座位上站起,含笑向周围人说着什么,大概在回应他们的道喜,然后,他赶忙扣上西服扣子,迈着带几分愉悦却仍不失沉稳的步子,昂首挺胸地走到台上。简直像狮子王走到崖顶上接受万兽朝拜似的。   高步芸快乐得浑身微微发抖,不时握拳在小应腿上砸两下,以宣泄快要满溢出来的情绪。她也是到了此时此刻,才真正明白她有多么期待司钦拿下这个奖。   人大概还是需要点仪式感和他人的认可的。   她在还是一个菜鸟级别的经纪人时发掘出了一个倒霉的“大龄艺人”司钦,把宝几乎全押到他身上。这一路走来,艰难万分,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若时间能回头,让她重新选择,她自己都不能肯定还会不会一意孤行、非捧出司钦不可。时间当然无法回头,而她高步芸的人生那一连串的脚印已经留下。还好,司钦没有让她失望。   从爆红新人,到电视圈稳扎稳打的中流砥柱,现在又拿下这个奖,电影圈也可预见地会迎来一片坦途……   小应握住了高步芸的一只拳头,拍拍它,又对高步芸笑笑,哄小孩一样。   台上,司钦从许如筠手中接过奖杯。他笑着感谢了一圈人,包括他自己。然后,他对着台下的高步芸亲了下奖杯。   许如筠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高步芸。她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司钦说:“最后,我要再特别感谢一下我的经纪人——高步芸女士。感谢你青眼有加,希望我不负信任。”   ?   【评论】   小司值得   大满贯   -完- 第90章 在威尼斯IX   辛昀伏瞪大了眼睛。她脸上的粉差不多掉干净了,浮肿的眼袋看起来比眼睛还大。大概是由于恐惧,皮肤紧绷,眼周深深……   辛昀伏瞪大了眼睛。她脸上的粉差不多掉干净了,浮肿的眼袋看起来比眼睛还大。大概是由于恐惧,皮肤紧绷,眼周深深浅浅的纹路全浮现出来,让她一下子长了五岁。   她颤声说:“你刚刚说什么?”   许如筠特别愉快地重复:“我说,林玦可不是司征英的儿子。”她顿了顿,又说,“你真以为思宁姐那么傻,不知道你生下了个‘司征英的儿子’,还把你带在她身边当军师?事实上,她当初派人去你老家调查时,就给林玦做过亲子鉴定,确认他根本不是什么司征英的儿子了。”   辛昀伏从来没那么生气过,她眼睛里爆出血丝,一瞬间连对死亡的恐惧都忘了,她尖声说:“我那段时间只和司征英睡过,小玦不是司征英的儿子,那是谁的?呵,你骗人的把戏未免太不入流!”   许如筠顿了顿,随即露出更气人的微笑:“原来你才是真傻。他不是司征英的儿子,自然也不是你的儿子啊。”   辛昀伏一阵茫然。   “你那时就挺有出息了,长得漂亮,学历也不低。你就没想过,你妹妹嫁人不淑,她自己身体也不好,她担心自己一旦死了,她的孩子会没人管,与其落到那一步,倒不如一开始就把他当成是你的孩子养?她那个孩子根本没有流产,她知道你怀孕,一早就在算计你的孩子了。可怜你自以为聪明,把‘自己’的孩子寄养在你妹妹名下,伪装成是她的孩子瞒天过海,其实你的亲生孩子一落地就死了。那根本就是人家的孩子,不过将计就计,为他多赚一个能人疼爱罢了。思宁姐也是调查出你的亲生孩子死了,林玦这个可疑的小孩确实是你妹妹生的,这才可怜你,放了你一马。”   辛昀伏喃喃自语:“我的孩子死了?我的孩子……死了?”   许如筠毫不容情,冷冷地说:“死了二十多年,死得透透的了。林玦才不是你这个坏胚子生的。他迟早会知道真相的。”   辛昀伏失魂落魄了一会儿,忽又咬牙切齿地瞪着许如筠:“你就故意编吧。”   许如筠也不生气,她又看看手表。   辛昀伏害怕地叫:“等等,你说的我不信!你让我亲自去证实一下……”   许如筠冷笑:“你把我合同的事泄露出去后,我就专门跑了趟你老家,调查了当年的事。我也问过了思宁姐和滕久元。我不像你,不喜欢跟人玩‘杀人诛心’那一套。只不过既然打听出了事实,就叫你做个明白鬼罢了,你爱信不信。我这就要动手,不然赶不及去给司钦颁奖了。”   辛昀伏浑身僵硬,她觉得要不是自己现在成了这样,她没准已经跳起来和许如筠撕斗了。她心里火烧火燎,想要毁坏点什么。她忽又不怕死了,喉咙里发出有点疯癫的怪笑,她催促许如筠:“好,好,你们都是聪明人。你、滕思宁、辛含锦……只有我一个人是笨蛋。你杀了我吧,快点动手!”   许如筠本来就要动手,被她要求,很不高兴,但也没因此闹别扭停手。她还是如预先计划好的,将所有毒粉溶剂经动脉血管注入辛昀伏体内。   毒粉起效很快,辛昀伏的瞳孔扩散了。   许如筠将作案工具全部收在一个小箱子里,又将小箱子放到沙发边,一会儿滕久元会派专人过来善后。她穿上斗篷,戴好墨镜,临走前最后看了辛昀伏一眼。   辛昀伏像等着她这一眼似的,在她看过来的时候流下了一道泪。但她的眼里显然没有她,她睁着眼含糊地念叨了句:“辛含锦,你好,你真好……”   许如筠换回常服,改化了淡妆。她一个人在舞台后找了片阴影地站了会儿。   辛昀伏临死前那张挂了一道泪的苍老的脸,不时掠过她脑中,好像某个富含寓言意味的画面。   她现在回想,这场针对辛昀伏的制裁实在不大过瘾。人是滕久元叫人抓来的,作案工具是高步芸间接提供的,她不过充当了最后的刽子手。不错,她对辛昀伏宣判了她的罪状,更以牙还牙,拿她始终不知的真相刺伤了她的心。但大概时间太短,那些真相还没长出足够长的獠牙狠狠咬进她的心里,她就被处决了,让她总觉得,是不是太便宜她了?   叫许如筠更不痛快的,是她竟然为此感到内疚?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那女人对林玦确实有几分真心?   “别傻了,”她告诉自己,“她以为林玦是她和司征英的儿子,奇货可居,等着以后分财产呢。”   许如筠不愧是个好演员,对情感把控收放自如,她知道什么时候该止住思考,切断不必要的情感泛滥。所以她不再去想自己的推断是否逻辑通顺,直接出去和人交际了。   这晚属于高步芸他们。司钦拿了最佳男主角,《跳舞的女孩》拿了金狮奖。司钦带头起哄,众人把焦白不断地抛到半空,焦白开心地怪叫。   很多人围上去恭喜他们。   小应定好了场子,大叫着通知每个人过去庆祝。   许如筠看到林玦也和他们在一起。他可能多少有点落寞,但在司钦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后,为司钦的成功感到的喜悦就压过了他个人的不平。他也和旁人一般笑得咧开了嘴。   许如筠不由得想:“要是辛昀伏在,决不会容许他这种时候出现在司钦他们身边,这样他完全成为司钦的陪衬了。但他自己是没有这种意识的。李开悦或许有,但管不动他。至于糖心,呵呵……”   林玦看到了她,从人群中挤出来,想要拖她一起去庆祝。   许如筠摇摇头:“我有点累。对了,你找到辛姨了吗?”   林玦立即垮下脸:“还是联络不到她。已经报了警,但警方说失踪时间没达到可以立案追查的要求。”他说着小心看了眼许如筠,似怕他太关心辛昀伏,惹她生气。   许如筠说:“我今天真的太累,也不想再和不相干的人说话。不介意的话,你送我回酒店吧。”   林玦当然不介意。   他以为许如筠邀他相送,是要留他过夜,就像昨晚一样。说起来,他们昨天吃完烛光晚餐后一起看的那部女护士杀人的北欧电影,这次还得了银狮奖。没想到,在离许如筠入住的酒店还有两条街距离的地方,她态度强硬地把他赶走了。   林玦还记挂着辛昀伏,也没坚持。他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看,果然许如筠还没走。她在路灯下看着他,姿容婉约。   许如筠朝他露出自己最好看的笑脸:“再见,林玦。”   林玦笑了:“回头见,你好好休息。”   XXXXXX   小应找的是家中国人开的餐馆。意大利人没几个愿意通宵营业的。中国人不在乎,接待在狮城电影节上凯旋而归的国内大明星、大导演们,以后他们这店多半能排上个网红打卡点吧?名利双收,一点休息时间算什么。   店老板是温州人,他叫了所有店员一起来加班,将店里的食物、酒全摆出来了。他亲自站在店外小巷口接人,乐得合不拢嘴。   司钦被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短炮团团围住。高步芸他们早有准备,安排了一次海内外媒体的群访,又挑出两三家媒体做专访。   接受群访时,不止一个人问司钦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司钦说了要拍伍德的一部生活片,然后是沃伦斯基的一部科幻片,但还是有人不停地问同样的问题。   司钦看到站在记者圈外的高步芸,他笑说:“其实我想放两天假。高总,给不给假啊?”   众人一齐笑看高步芸。好几个女记者帮着司钦一起讨要假期。   高步芸大方地一挥手:“行,明天把收尾工作做了,后天起放他十天假。”   司钦眼睛一亮:“十天?什么都不用干?”   高步芸重重一点头,有点肉痛:“说好十天就十天,什么都不用干。”她又看看还在起哄的记者们,“你们别叫,到时我保证你们一个也找不到他!”   大家一边笑一边讨饶。   一般大伙儿对刚取得显赫成绩的人总是比较宽容,即使有人心怀不甘,也不会拣这个时候跳出来。   司钦完成了采访,又被萝卜干连线直播,要他对国内粉丝说两句。他们也已乐疯了,满网络都是他们自掏腰包买礼抽奖送人的身影,热闹堪比春节。司钦只说了两句:“大家好吗?我快饿死了,你们等我先去吃两口,再不去,我怕吃的都被人抢光了。”   粉丝们心疼坏了,一个劲地催他先去吃饭。偶有几个埋怨他身边人不知道给他准备点吃的。   萝卜干等人也忙簇拥着他去那家中国人餐馆。高步芸已打电话通知过先到店里的人。小应、王桉几个组织人清了街。司钦一到,便被人拥着进到店里。来迎接他的人多到小李子都被挤到了外围,急得他出了一身汗,生怕司钦有事。   先到的人早已经吃起来。有人还喝下去几瓶啤酒,对面划起拳来。   司钦一进来,像从天而降一艘天外归来的宇宙飞船,众人眼睛发亮,齐齐欢呼喝彩。   店里本来为司钦单独留了酒菜,但他太受欢迎,一到就被人抢去这桌,抢去那桌。司钦见桌上摆的大多是中国菜,大合心意,来者不拒,大口吃菜,大杯喝酒。   店老板一直跟着他,既高兴,又着急。他实在找不到机会插嘴,只好偷偷问小应准备的酒菜怎么办。小应转问高步芸。高步芸让先放着。   等司钦被抢过了一圈,还有人抓着他不放,高步芸公布了条好消息——这次随行来威尼斯的青都员工,后天起一律放七天假,带薪的。有人想继续留在欧洲玩,就趁这个机会好好玩吧。青都员工这下子全体沸腾了,大喊高步芸“万岁”。跟着焦白来的也逼着他给假期。焦白喝得醉醺醺的,要什么给什么。有人问他讨要他珍藏的乔丹同款球鞋,他也险些应了,被他女朋友和顾彤双双拦住。   接下来大家都开始讨论该怎么玩欧洲,高步芸趁机带司钦去一边继续直播和粉丝互动。   谢嫣等业内前辈这时也到了,高步芸将他们迎进店老板特别腾出的房间。等司钦做完直播,她直接将他领入这个房间。店老板预先准备好的酒菜终于派上了用场。   闹哄哄地应酬完,差不多已是凌晨三点。谢嫣等几位有年纪的人早走了。剩下的一个个醉得东倒西歪。店老板没办法,只能在地上铺了席子,把他们一个个搬上去,再找出毯子、薄被和披巾等物,盖在他们身上。店员们累了,不高兴回去,也都就近找地方歇息。   高步芸对外还是保持基本不喝酒的人设,所以她成了在场唯一一个清醒的客人。   她半扶着司钦出来。凌晨的威尼斯沐浴着月光,朦朦胧胧的,没有汽车,没有任何现代工业的影子,就像是座中世纪的水城。高步芸侧耳倾听,只有很细微的水浪波动声,安静得与刚才置身的饭店仿佛两个世界。   司钦喝醉了,连着哼了一串□□十年代的粤语歌,但他似乎也受到周围环境影响,渐渐安静下来。   高步芸扶着他穿过一座桥时,他突然不肯走了。他站在桥上,呆呆地盯着泛动银光的水面。高步芸不确定他是否清醒了点,一直盯着他,防止他一个心血来潮跳到河里去。   司钦突然转过头来,很温柔地冲她一笑,月轮的光都揉碎在他的眼睛里,他说:“太好了,终于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高步芸很想靠在他身上,但在外面,她还是忍住了。司钦却借着酒劲把一手搭到她肩上,两个人互相扶持着慢慢走下桥。   司钦问她:“十天呢,想好去哪儿了吗?”   高步芸是一时冲动许下的承诺,她笑了:“明天慢慢想。”   司钦满足地叹了口气:“真好。”   这晚,高步芸将司钦送到他房中,看他洗完澡上床,她也回去了。   第二天,她睡到快中午才起来,司钦已经被萝卜干拖着去完成收尾工作了。工作挺轻松,无非是配合修改下之前做过的采访,增添他获三大影帝后的内容。   高步芸累得不想出门,就叫了送餐服务。王桉和送餐的人前后脚来到,她一脸神秘兮兮地说出了一个大新闻——武仕馆一直在找的大老板辛昀伏终于找到了。   “你猜在哪里找到的?一家妓院里。人已经死了,听说是注射最新的毒品不得法,导致兴奋过度才死的。他们还找到了一个韩国籍的船夫,他说前天傍晚是他拉辛昀伏回酒店,但辛昀伏半途脸色苍白,人变得很不对劲,她给他很多人民币,强烈要求他送她去一个中国人通常不会去的地方,他就把她送那个妓院去了。之后的事,他全不知情。”   高步芸挑挑眉:“武仕馆的人怎么说?”   王桉耸耸肩:“李开悦不相信,一口咬定是谋杀,但也说不清是谁会杀辛昀伏。糖心完全摸不着头脑。辛昀伏的死因挺明确的,人证物证俱全。我看她们也只能这样了。”   高步芸见王桉眼神闪烁,显然还有话要说,便示意她说。王桉扭捏了会儿:“我问件无关的事哈,当初葛丰的吸毒视频被人放到网上,后来查出是谁干的了吗?吉琳说是枫会手笔,那和滕思宁,或者——和辛昀伏有关系吗?”   高步芸说:“应该是辛昀伏干的。怎么,你怀疑辛昀伏的死和葛丰有关?”   王桉吓一跳:“我随便问问的,你知道我思维比较发散嘛。”她再不敢多话了。   高步芸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XXXXXX   同一家酒店里,谢嫣听河一狸说了那个韩国籍船夫在警局的话,以及他离开警局后的行踪,不自禁地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河一狸感叹:“这真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这次,被他们抢在前头了。”   谢嫣说:“这都是姓辛的做事做绝,这才遭到反噬。她和滕思宁,倒是一对‘蠢友’。”她想了想,又吩咐河一狸,“滕久元要是还在威尼斯,或者没走远,你就通知下小飞,让他们舅甥两个见一面吧。”   ?   【评论】   亦是可怜人   -完- 第91章 庄园私语   王桉也不是没来过欧洲,但花家里的钱出门玩,和公司补贴出门玩,是完全不同的体验。   她们几个年……   王桉也不是没来过欧洲,但花家里的钱出门玩,和公司补贴出门玩,是完全不同的体验。   她们几个年轻女孩拿到了足足七天休假,兴奋地讨论了整整一天,最后决定,贪多嚼不烂,与其走马观花地多跑几个国家,不如就好好地玩一下意大利。威尼斯离米兰不远,那就先去米兰,然后返回罗马,中途有时间,再玩下佛罗伦萨和比萨。   王桉、小应等几人休假头一天,赶中午的火车去米兰。她们退房的时候,王桉发现高步芸、司钦都已走了。   王桉找个没人的时候偷偷问小应:“你说高总和钦哥,他们是不是……嗯?”她伸出两只大拇指,相对弯了弯。   小应被她贼忒兮兮的样子逗笑了,她“嘘”了一声,又冲她眨眨眼:“看破不说破。”   王桉的眼睛和嘴巴都张圆了。半晌,她又竖了竖大拇指,从心底夸赞高步芸:“强人。”   米兰没什么好逛的。或许有不少名胜古迹,不过不足以打动这几个女孩子。她们一到,去酒店放了行李,转头就奔埃马努埃列二世广场买买买。   让王桉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在一家小店喝着咖啡、舔着冰淇淋、等待同伴们的时候,会碰到一个熟人。   当天天气很好。傍晚五点多了,瓦蓝色天空中的太阳依旧照得白云像懒洋洋的棉絮,反射光令人睁不开眼睛。王桉听到有人叫她,她抬头眯眼看过去,见一个穿粉红底花衬衫、戴小草帽的男人正站在店外,确认古旧笔记本上签名似地看着她。   王桉很快认出来,这不就是她疯狂迷恋过、为他花了几百万的葛丰吗?他真的在意大利!   葛丰知道她认出他了。他和身旁同伴交待了几句,主动向她走来。他拖开一把椅子:“方便吗?”   他的同伴们挤眉弄眼,笑着走了。王桉对葛丰挤出笑:“你坐吧。我在等人,她们估计还有一会儿。”   葛丰坐下后,又确认似地问了句:“你是那个‘王大霸’吧?”   这是王桉当年用的网名,她现在听到,恨不得穿回去把这个ID给埋了。   葛丰用新奇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她,努力回忆她当年的样子:“真是女大十八变啊。”葛丰感叹。   王桉心里七上八下,斗争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他怎么会在米兰。葛丰挺得意地一笑,说他现在和朋友合作开网店。他们这次是来意大利参加一个全球鞋类博览会。他们“学习”一下最新、最时髦的意大利鞋款式,回国后联系厂家原样复制生产出来,挂到网店上去卖。   看葛丰的样子,他的生意应该做得不错。   王桉努力集中精神听他说话,但听着听着思绪就飘了。她很想问问他:“你前几天去过威尼斯吧?有没有见过辛昀伏?”高步芸说她性子急,易冲动。这可不是玩笑,她不能再冲动了。万一葛丰真和辛昀伏的死有关,她露出一点知道内情的样子,他要杀她灭口怎么办?   葛丰看王桉面色难看,不由得收住话头,笑问她来这儿是不是度假。   王桉怕刺激他,尽量委婉地说:“我和几个同事一块儿来这里出差,干完活玩几天再回去。”   “你是给家里打工?”王桉摇头否认。葛丰挺吃惊,“你还要给别人干活啊?”王桉有点生气:“我在青都工作,就是高步芸开的公司。你知道的,我就是喜欢那种工作氛围。”她好歹将“可以接触很多大明星”咽了下去。   葛丰眯了眯眼:“高步芸吗?我记得她,她以前带过我。那时她还是新人呢……司钦前两天得狮城电影节影帝了,你知道吗?”   王桉虽觉对不起他,但实在忍不住骄傲,她笑说:“怎么不知道?他是我们公司最大牌的艺人,我们这次出差就是来参加狮城电影节的。”   葛丰的神色有些复杂:“司钦还跟着高步芸?他也真不容易。”   王桉本来担心他会妒忌司钦,伤感自身,没想到他竟会觉得司钦可怜。葛丰说:“都当明星高高在上,随便拍个戏,赚的就抵许多人一辈子的积蓄。我自己当过明星,所以知道这其中的辛苦。钱哪里是容易赚的?天天立人设,装模作样,一不当心被人抓了小辫子,就只能任他们发泄辱骂……而且,高步芸抽成很多吧?唉,都是血汗钱。我现在反而庆幸自己当初被人坑了,不再走那条路。”   葛丰同情完司钦,忍不住又问王桉:“司钦现在拍一部戏叫价多少?”   王桉想司钦的身价业内都有数的,倒不必隐瞒。她报了个电视剧集均价。   葛丰一惊,随即皱眉笑说:“你们这是宰冤大头吧?我知道的几个大流量都不敢叫这个价。”   王桉好奇:“比如说?”   葛丰举例:“比如唐小南。他前阵子刚接拍的古偶剧,集均还不到你说的司钦的一半,这怎么可能?”   一牵涉到专业领域,王桉一板一眼:“怎么不可能?唐小南不过是流量明星,而且已经过气了,他现在的粉丝体量,还不如我们公司两个秀星的多。再说,他拍的那部古偶是平台自制剧吧?司钦接的电视剧可都是奔着奖项去的正剧,集合了业内最好的资源,一出来各大电视台、网络平台哄抢的。如果是现代剧,光前期广告植入也能收回成本了。要我说,唐小南集均能拿到他的一半,才是狮子大开口。”   葛丰一脸笑意地看着她,像是在说:“你们自己的艺人,你自然是要大吹特吹的。”   王桉冷冷一笑:“算了,你早退圈了,跟你也说不明白。”   葛丰脸色一变,但他很快又恢复了温和、友善的模样。他想和王桉交换微信。   王桉疑心他另有图谋。她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抱歉,高总不准我们这些当经纪人的随意加人微信。我给你留个电话,你有事打我电话吧。”   两人交换了电话,王桉正好收到小应她们的短信,通知她去埃马努埃列雕像下汇合。她拎起包,也不打招呼,毫无留恋地走了。   小应几个看到王桉气呼呼地过来,都问她怎么回事,难道刚搭讪意大利帅哥失败了?王桉把偶遇葛丰的事说了。结果除了小应还有点印象,其她人都不知道葛丰是谁。王桉感叹娱乐圈更新换代太快了。   有几个女孩盯着王桉问这个葛丰帅不帅。王桉绷着脸,有点僵硬地说:“就,还行吧。”   小应说:“他和钦哥是同期的?那他知道钦哥这次得三大影帝了吗?有点尴尬啊。”   这是王桉最生气的部分。她把葛丰对司钦的“高见”说了,果然小应几个把司钦当男神的也和她一样气得不行,对葛丰的评价也不好听了。   小应做了代表性发言总结:“别理那种人了。他自己竞争失败,沦落成一个卖山寨鞋子的,可不得想些话出来骗自己,好叫自己别那么嫉妒嘛。桉桉你的眼光啊……”   王桉听炮又打回到自己头上来,不禁嘟起嘴,很不高兴。后来她趁人不备,偷偷输入葛丰给她的电话号码,到底是把它拉黑了。   XXXXXX   高步芸联络了她在美国的老同学,辗转托到了人家的意大利亲戚头上。她记得那位亲戚在意大利闲置着好几处别墅。果然,那人和她通了电话后,很大方地将一处在马力诺的庄园借给她住半个月。   高步芸玩了个心眼,故意替司钦买了张从米兰飞雅典的机票。然后,她和司钦两人一大早出发,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马力诺。   马力诺算一个独立的国家,不过位于意大利境内,大家日常讲的也是意大利语,二人感觉仍在意大利。   同学亲戚的庄园不大,但非常漂亮,让高步芸想起莫奈晚年住的那个花园。房子是石头造的,像个小型的城堡。房子前新开了一大片兔子花,比苏梅更艳丽一点,迎风招展,让人一看之下,便心情大好。   一位身材高大、脸色红润、管家模样的太太在房子门口等他们。人家实际上就是管家,不过平时并不住庄园,她在附近有家。她给了他们钥匙后,笑呵呵地又交待几句就走了。漂亮如油画的庄园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两人整理了行李,就开始考虑接下来几天的安排。司钦懒懒的:“反正剩下来几天都在这里,就别计划了,正常过日子吧,怎么舒服怎么来。”   高步芸做惯了计划,想着司钦的话,不禁发起了呆。   两人先后洗完澡,穿着休闲衣裤,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司钦笑说:“出去买点吃的吧,我可不想在国外饿死。”   出去路上没多少人,有也不认得司钦。最多有的人觉得忽然来了两个好看的亚洲人,出于好奇,含笑多看他们几眼。   两个人愈发没了顾忌,手牵手地逛着。   高步芸发现了一个露天大超市。她不肯买现成做好的食物回去,买了两个热狗给司钦垫肚子,然后就翻出她种草过的几个意大利菜的做法单子,照单买食材。司钦也不闲着,自己吃完一个半热狗,喂了高步芸半个,就开始买酒和水果。   两个人逛完超市,大包小包地回到庄园,正好又碰到管家太太上门。管家太太一片好意,怕他们初来乍到,不知道去哪里吃饭,给他们送来了一篮子熟食加一瓶红酒,又给了他们一张她手画的附近地图,标明了超市和几处她推荐的餐馆。   高步芸很感激她的好意。司钦问她要不要请管家太太一家过来吃饭。他们都是爱热闹的人。但她想想还是算了。人一旦接近就容易聊到自己头上,如果管家太太知道司钦是明星,要求合个影,po个推特、脸书什么的,不阻止肯定不行,阻止了又要加一通解释。难得司钦能够自由自在地过几天舒心日子,就别再自找麻烦了。她摇摇头,只是提醒自己走的时候别忘了把一路买的礼品拣几样出来送给管家太太。   吃了这位太太送的食物,两人就头碰头地研究起他们自己买回来的食材。虽然食材是高步芸选的,要做的菜也是她定的,但她厨艺有限,比如把牛油果中间挖个洞塞入鸡肉卷这种活,她浪费了几个牛油果都没弄好,反倒是司钦心灵手巧,一遍成功。所以司钦成了主厨,她成了给他帮忙打杂的了。   两人一天到晚吃吃喝喝,主要自己鼓捣,偶尔去餐馆吃。司钦这么腻味吃西餐的,大概因为自己动手次数多了,竟也有些爱上了。一次,他在网上查到离这儿两百公里处有家米其林三星饭店,马肉做得特别好,还兴致勃勃地借了车,特意带高步芸过去吃。   除了吃喝闲逛,看看电影,打打游戏,司钦每天依旧花一部分时间练练台词,高步芸也不能完全放着公司的事不管。但总而言之,他们过得很惬意,时间和空间一下子宽裕了许多。   以前两个人都忙,一年到头好像也没能好好地在一起几天。每次独处,都要提前设计、左右回顾,生怕被人抓到。等到见面,也像跟时间赛跑似的,巴不得在偷来的那么会儿功夫内,将所有想做的事都做了,想表的情都表了。事有轻重缓急,所以他们一见面,好像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床上度过的。有几次高步芸甚至怀疑,男演员是不是在片场演爱情戏时被迫灵肉分离,长此以往都憋出欲求不满的病来了?   现在他们自由了,有着十天时间、一整个国家的地盘供他们挥霍,他们倒不十分着急上床了。即使在床上,他们大部分时间也是用来聊天。   高步芸可喜欢钻在司钦怀里和他聊天,让她觉得比和他□□更亲密,仿佛蚕丝在他们周围慢慢绕着圈,将他们两个从头到尾裹成了一个茧。   她告诉司钦她把许如筠在威尼斯住的酒店地址当作自己的居住地址给了保罗。两人一起猜测许如筠在辛昀伏的死亡中扮演的角色。   高步芸恨辛昀伏,但没恨到真要杀她的地步。她是个有分寸的人,杀人犯法,她不想因为别人的恶毒拿自己的人生去冒险。辛昀伏不值得她这么做。她有的是办法对付她,让她像滕思宁一样身败名裂。当时她让保罗把粉寄到许如筠那儿,纯粹是灵光一闪,一方面不想自己沾染上这事;一方面也是从许如筠的态度,嗅到了她与辛昀伏间的水火不容,她抱了侥幸心理,想借许如筠的刀,让辛昀伏出点血。   保罗很快出事,她没机会打听他到底有没有将粉寄给许如筠。许如筠如果收到这些收信人为高步芸的粉,又会作何感想?   从颁奖典礼上许如筠有意和她交换的几个眼神来看,她倾向于许如筠是收到了粉的。   司钦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她光裸的后背上抚摸着,他若有所思地说:“辛昀伏的死亡原因和吸毒有关,会不会是许如筠将她收到的粉逼她吸入;或者直接注入她体内,引发她的死亡?”   “保罗给我的肯定是他们的新产品,这和警方对导致辛昀伏死亡的粉的判定也对得上。”   “那个把辛昀伏带走的韩国船夫,是许如筠的人?”   “可能。”   “他是为了钱?”   “警方说那个韩国人的爸爸是小有名气的鞋商,家里挺有钱的。他在法国留学,放暑假跑意大利玩,顺便打工体验下生活。可能不是为了钱。”   “不是为钱,那就是为情了。难道是许如筠的粉丝?”   两人笑了一通,都觉得高步芸无意中的神来一笔,还是起到作用的。许如筠肯定跟辛昀伏之死有关,但她具体怎么操作的,就是个谜了。   司钦也知道高步芸姐弟的车祸始作俑者是辛昀伏了,他觉得辛昀伏死有余辜,半点不值得同情,但他有点担心林玦:“无论怎么说,辛昀伏对他还是很好的。他那个人重情义,怕不容易走出来。”   高步芸想了想,还是告诉他:“辛昀伏是林玦的姨妈。”   司钦微微瞪大了眼睛。   娱乐圈亲属担任明星经纪人的事不少见,但高步芸接下来告诉他的话,就让他心内翻江倒海了。   高步芸是听丁松衣告诉她的,说辛昀伏年轻时曾和司征英是炮友关系,那时司征英已经和滕思宁二婚了。司征英知道辛昀伏是他新婚妻子的下属后,马上和她分了手。但那时辛昀伏已怀孕,并多次告知他此事,要他对她和他们的孩子负责。司征英表面上没理她,暗地里却还是在她生产后,派人去当地医院调查了那个孩子。他是想,如果孩子真是他的,他就付辛昀伏赡养费,直到孩子成年。   司钦一脸惊吓:“辛昀伏生的孩子,不会是林玦吧?”   “当然不是。辛昀伏的孩子好像先天不足,生下来就死了。但你爸爸调查到一件很奇怪的事——辛昀伏有个妹妹和她差不多时间在那家医院生下个孩子。她妹妹贿赂了医生,让他把她的孩子和辛昀伏的孩子掉包,对外宣称她自己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死了。但没过几天,辛昀伏在征得她妹妹的同意后,也贿赂了同一个医生,又让他把‘她的孩子’和‘她妹妹的’调换回来,让别人以为她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没了,她妹妹的那个却活下来了。辛昀伏肯定以为她妹妹的孩子真是她自己的。”   司钦理了理她的话:“她是为了防滕思宁?”   高步芸点点头:“我猜是的。她自己心狠,可能怕滕思宁知道她生下司征英的儿子,会对那孩子不利吧。”   “所以那孩子是林玦,是辛昀伏妹妹的孩子?”   “你爸爸查到的是这样。我还是相信的。”   司钦吁了口气。说实话,林玦真要是司征英和辛昀伏的儿子,他以后都不知该怎么面对他了。幸好不是。   谈到司征英,他在司钦获三大影帝的那天晚上,还破天荒地发了条短信给他,祝贺他的成功。从发短信的时间上看,他怕不是也在关注那场颁奖典礼。   高步芸有点紧张:“你回他了吗?”   司钦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然后翻身去拿手机,特意找出那条短信给她看。   父子两人都言简意赅。父说:“恭喜!多年努力,终于有了回报!”儿子答:“谢谢!漫漫长路,才刚刚起步!”   两人盯着这几句话看了半天。   高步芸拍拍司钦:“我觉得你爸爸心里……有那么个角落,还是存着你和你妈的。你看他现在找的人,和你妈多像啊。”   丁松衣原是自己上青都应聘的不得志演员,被高步芸发掘出别样用途,在征求她的同意后,让她去司征英身边待着。她本来只是为了恶心下滕思宁,谁知道丁松衣入了司征英的眼,他俩真在一起了。司征英现正在和滕思宁办理离婚。她不觉得他还会再结婚,但丁松衣自己对她的现状还算满意,用她的话说:“我和他在一起一年比我一辈子拍戏赚的都要多。人生如戏,在哪儿演不是演?”个人有个人的造化吧。   司钦听了丁松衣的话后,久久没有出声。他好像有点同情司征英。可又有什么好同情的呢?这是司征英自己的选择。他这么精的人,未尝不知道丁松衣打的主意,但现在他能到手的,也就是这种程度的“真心”了。毕竟像薄晓铃那样傻乎乎、能够挖出全副心肠扑到一个人身上的女人,已经是时代的眼泪了。就连高步芸,也不敢说她会把司钦完全置于她自己之上。   司钦在心内问自己,如果是他,会选事业还是会选个对自己一心一意的女人?答案是他真的吃太饱撑着了。高步芸和他的事业是一体的。想到这,他特别满足地笑了,然后又柔情无比地对高步芸说:“回去后,我想慢慢公开我们的关系。”   高步芸犹豫了一下,慢慢点了点头。她觉得他们身边的人,像小应几个,其实都已经有点察觉了。等司钦拍完伍德和沃伦斯基的片,地位再稳当点,的确可以逐步放出消息。   司钦因为角度的关系,没看到她点头,抱着她摇晃了两下,硬要她答应。她笑说:“好的,好的,都依你。”   ?   【评论】   难得美好的休息   -完- 第92章 聚宝盆   高步芸和司钦还是没能休足十天假。在第七天早上,高步芸收到华瑞衡的信件和电话轰炸,向她汇报了青都北京贰   高步芸和司钦还是没能休足十天假。在第七天早上,高步芸收到华瑞衡的信件和电话轰炸,向她汇报了青都北京分公司的财务情况。之后,高步芸果断买了机票,提前回国。   她要走,司钦自也不乐意一个人留着度假,干脆和她一起。   不过司钦直接从米兰飞上海。高步芸把自己的行李交给他带回去,自己仅带个随身挎包,到北京后,直奔公司。   在公司旁的茶室包间内,华瑞衡、张之颖和分公司的财务总监已等了她一段时间。她们一个个眉头紧锁,脸上戴了一百多公斤重的盔甲似的。   高步芸看到张之颖的肚子吓了一跳,脱口问说:“你怀上了?”   张之颖也吓了一跳:“你看出来了?还不到三个月,没显怀,本来不想这么快说的。”   高步芸知道自己这是歪打正着。她复杂地看了眼张之颖突出的肚子,摇了摇头,就当没刚才那一问。她马上进入正题:“杰森人呢?”   张之颖没精打采地说:“他陪着阿辉在故宫录节目。”   高步芸点点头:“给我看下财务报表。瑞衡,你来说。”   财务总监准备齐全,华瑞衡对着资料又解释了一遍。   之前华瑞衡就觉得分公司报上来的几个项目的收益数据很可疑。她征得高步芸同意,在张之颖的配合下,悄摸摸地查了分公司的账,一查之下,果然发现猫腻。   他们公司是真培养出了几个商业价值可观的秀星,因此吸引来不少投资,有的指名点姓要以他们为中心打造真人秀节目。杰森胃口大,他跟张之颖说他打算拿一部分收益投入到这些节目中。实际上,他偷偷和人签了合同,以远高于市场的价格将这几个节目的版权买到青都手中。这其中他有没有收人好处,还不得而知。但节目播出后,收视、网播、热度等均不如预期。   几个节目累积下来的亏损,加上杰森当初为了在选秀节目中推自己的艺人而贿赂节目组、评委等用掉的钱,合起来成了一个相当可观的数字。   杰森大概也是怕了,因此逼着财务总监倒改审计报告,通过虚假转让节目投资份额收益权,让报告中的收入虚增了二十亿,勉强盖住了实际亏损数。   包间里的人对这事心里基本都已有数,但对着财务报表一字字听下来,一时间没人发声。   财务总监哭了起来,不断称她是被杰森软磨硬缠,一时糊涂,才做下这种事。   “我早知道会出事,可账是经我手改的,我能怎么办?杰森向我打包票,说阿辉他们几个现在行情正好,很快就能从他们身上捞回损失的钱,到时悄悄补上,谁也不会发现账不对劲。这次小华跟我说要看账,我可算找到能倾诉的人了,马上把真正的账本给她,也把事情跟她说了。小华,华总,我没撒谎吧?所以高总、张总,你们千万要帮我作证,我不想坐牢……我女儿高中还没毕业。她成绩不好,考不上国内大学,我和她爸爸一直在攒钱,准备送她出去留学……我不敢想像,我要是坐了牢……”   财务总监语无伦次,最后双手抱着自己的头痛哭起来。   张之颖安慰她:“行了,老崔,这事责任在杰森和我,与你无关。”   财务总监没被她哄住,她恨得直捶自己:“在国企干得好好的,我让你贪钱,让你贪钱……”   高步芸喝住了她。财务总监有点畏惧高步芸,不由自主地收起泪,稍微镇定了一点。   高步芸说:“事情已经这样了,也别自怨自艾了。我还没跟律师谈过,也不好说你在这事中要负多少法律责任。但一般说来,这事的主导如果确实是杰森,只有扣住他,你才可能减责。这点你同意吧?”   财务总监赶紧点头。   “所以你先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如果有人向你打听查账的事,你嘴巴闭牢,一个字都不要说。如果是杰森问起,你就说华瑞衡只是走个形式,被你拿假账糊弄过去了。别提你和我见过面的事。”   财务总监连连点头。她看出高步芸要让她走了,脸上显出些迟疑之色。华瑞衡从旁说:“崔老师,你还有什么话,趁现在都告诉高总。”   高步芸不由得皱眉,心想:“还有什么事啊!”   财务总监半是讨好半是畏惧地说:“改账的事,除了我,我的一个徒弟也知道。我早发现她不对劲,偷偷套过她的话。那孩子刚毕业,没什么城府,就全部告诉了我,说有人每月给她八千块,让她盯着我们公司的账,一旦发现不对劲,立即拍下证据,发给他们。她是缺钱,但干这种事,心里也很不安……”   高步芸和张之颖都是头回听到这个,齐齐出声,高步芸急问:“所以他把这次的事说出去了?”张之颖则怒喊:“谁?谁让她干这事儿的?”   财务总监又快哭了:“我……我劝过她几句。后来她发现了我们做假账,但她说把这事透出去,会害到我,所以她不会说出去的。她……她是这么说的。”   高步芸心里一股邪火直蹿上脑门,她瞪着财务总监:“她都告诉你她是奸细了,你不揭发她就算了,你还不防着她,让她拿到你这么大个把柄?你……”   华瑞衡怕她进一步刺激财务总监,打断说:“她那个徒弟还不知道我查出了问题,现在每天仍正常上下班。现在我们怎么办?”   张之颖一边安慰财务总监一边仍在问她,那个收买她徒弟的人到底是谁?财务总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华瑞衡看不过去,她说:“是李开悦。崔老师的徒弟曾是林玦的粉头,李开悦大概暗中关注了她的社交账号,听她说加入了我们公司,才联络了她。”   张之颖“哦”了一声,又看看高步芸,吐槽说:“又是辛昀伏的安排吧?我说你到底怎么招她了,她恨你恨成这样?”   高步芸冷笑一声:“人家把这当正常竞争手段吧,是我们太松懈了。”若说她心里原来还有一分对辛昀伏的愧疚,现在也已完全不存在了。   高步芸冷眼看着失控的财务总监。她这副样子,不能听任她回去了。她那该死的徒弟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把她掌握的证据发给李开悦。无论如何,她还是要尽量将主动权抓在自己手里。   她让华瑞衡陪着财务总监,然后要张之颖马上想个借口,把杰森叫到这里来。   张之颖深知失责,也不含糊,马上打电话找杰森。   第一次,电话没打通。   张之颖挂了电话,正要打第二次,杰森自己拨回给她。他似乎心情很好,声音比平常更加油滑。   张之颖张口就来,说她这儿来了位大老板,他也认识的,人家带着个大项目,要等他过来一起谈。   杰森又是欢喜又是好奇,猜了几次不中,说他离收工还有大概五六个小时,要不约晚上?   张之颖不依,说人大老板没时间。大概她口气过于急切,深深吊起了杰森的胃口,他答应立刻赶过来。   高步芸本还担心杰森会怀疑这是个套,跟他做假账有关,因此一直留神着财务总监,等杰森和她联络。哪知杰森似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高步芸自己也怀疑了,想在她眼里这一笔亏损的钱数目真不小,难道在杰森看来,这仅是点毛毛雨?如同他对崔财务说的,他真的很快就能将这些钱赚回来?   杰森当真没怎么担心华瑞衡来分公司查账的事,他甚至忙得都忘了华瑞衡还在北京了。这些日子他们分公司的人也都在为出了个三大影帝而疯狂。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杰森虽还没到“升天”的地步,但他手中正在谈的几个项目确实进展得顺利了很多。   他春风得意,踏进自家茶室包间时,还在猜测到底是哪位大老板光临,让越来越八风不动的张之颖竟然这般急切。   杰森敲敲门,不等别人开,自己推门进去了。他万万没想到,迎接他的,是半瓶防狼喷雾。   包间里四个女人——高步芸、张之颖、华瑞衡和财务总监,齐齐俯视着趴倒在地面上、双手双脚被分别绑住的杰森。他还在痛苦地□□。   高步芸看其她三人都有些激动过头,她只好勉强自己保持镇定,她说:“律师马上就到。这件事到底是公了还是私了,等他来了后再说。你们别担心,会给杰森发言的机会。”   她说着又推了下张之颖:“傻站着干吗?这儿是你的地盘,去给我们弄些茶水点心来,这事估计要谈些时间。”   XXXXXX   他们彻夜不眠,谈了一整天。次日下午,高步芸才拖着疲乏的身躯回上海。   在到底把杰森直接交给警方处置,还是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把公司亏损的钱尽快补齐这点上,华瑞衡和张之颖之间爆发了激烈的争执。华瑞衡坚持公事公办,杀一儆百。张之颖却认为,分公司有今天的成绩,杰森功不可没。他是一时昏头犯了错,但他又不是没有能力将功补过。这种时候将他交出去,损失的钱收不回来,还坏了公司名声,影响上市。相反,放他一马,不但可以收获他的忠心,督促他尽快补上漏洞,还保全了公司名声。   高步芸也是从她们的争执中,刚刚了解到张之颖、杰森他们有让青都上市的打算。杰森已经在私底下咨询过他朋友这方面的事了,说是手续齐全的话,可以帮青都插队,早日上市。   张之颖还加上了财务总监这个砝码,说要是杰森坐牢,她也逃不掉。说不定杰森有办法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那就要崔财务一个人来扛所有的罪了。   张之颖讲得舌敝唇焦,见华瑞衡依旧不为所动,她也火大了,冲高步芸吼:“反正是你的公司,你来做决定!奇怪了,只听说家丑不可外扬的,没想到还有人赶不及地拿自己的痛处给外人戳。老崔的徒弟真是可惜了,她把这情报卖给武仕馆的人,我们也不过是同样的下场,她自己还能赚一票呢。”   高步芸被她们吵得头昏。财务总监半夜不睡觉,隔一个多小时发段语音给她表忠心,求她“高抬贵手”,还让她读高中的女儿也写了篇小作文读给她听。   高步芸把她们撇到一边,她单独和律师谈了,又和杰森谈了。然后她做了决定——私了。   高步芸回国的时候,其实想好了要把杰森绳之以法,然后将分公司转手卖掉,以后将精力全部放到总公司业务上。   她越来越不信任杰森,对张之颖也怀疑起来。人为财死,她怕这两个利欲熏心,害死了自己,又连累整个青都。她怎么逼宫望春来的,人家也可以照样还击她。她绝不能给他们这种机会。   但回国后亲眼看了财务报告,亲耳听了杰森给她画的饼,她也动摇了。   她旗下的演员都发展得不错,那家后期公司也很赚钱,但投入与产出和分公司一比,简直是被吊打。   她投拍《跳舞的女孩》时,曾决定再不自己投资、自己制作电影了,但这次狮城电影节后,她整个心态变了,决定还是要继续发掘好项目,继续自己制作宣传。司钦、白荷、陈菲……还有以后加入青都的演员们,为了保证他们的作品质量和数量,她也有必要这么做。而这么做,肯定需要钱,大量的钱。   当然,她也可以拉投资,但一来别人投钱,她自己就损失了一定的话语权;二来,不是每个项目都能找到合适又听话的投资者的,实际上,大部分都不可能找到。   既然公司现成出了一个聚宝盆,能轻轻松松地为她生出钱来,她又为什么要轻易让出去呢?有问题,那就解决掉。干什么事会一帆风顺、没有一点问题呢?   所以,她在权衡利弊之后,还是打算再给杰森一次机会。   杰森也是被吓坏了,再三向高步芸保证,他一定想办法,尽快补齐由他造成的亏损。   高步芸刚在虹桥机场下机,就接到了杰森发过来的下一阶段工作计划报告。一份PPT,连图带文,竟有一百六十多页。   高步芸随便翻翻,笑了。   她以后不能再对分公司当甩手掌柜了。她这次把华瑞衡留在了北京。华瑞衡明显不乐意。她虽没拒绝,但以她的性子,不大可能常驻北京。张之颖再过几个月就要待产了,该派谁过去坐镇?   崔财务暂时负责看着她那个徒弟。辛昀伏出了事,武仕馆那边估计短期内想不到这人头上,她即便想送消息出去,也找不到恰当的时机。崔财务的任务就是稳住她,在他们填补上亏空前别出任何意外。至于以后么,这种人绝不能留,连崔财务最好也趁早滚蛋。   还有杰森,如果他没能按计划及时填补亏空,他自己肯定要补一部分钱进去维持分公司正常运营。实在不够,她也可以贴补一些,就当投资了。张之颖也必须出钱,她不能只拿好处,不担风险。   ……   她一脑门子官司,上了出租,接到司钦电话,才松了口气,双脚重新踏回到地上。那种被利益驱动着拼命使劲、到处乱飞般的焦躁和恐慌一下子消散了。   司钦问她几点到家,晚上想吃点什么。两个人腻歪了几句,他又笑呵呵地提醒她:“待会儿桉桉可能会联络你。她和小应她们几个早回来几天,正秘密筹划办庆功宴呢。他们乐呵得很,你就是不耐烦,也别太打击他们啊。” 第93章 庆功宴(完)   小应几个选了深坑酒店举办庆功宴。大家晚上看了烟火后就在酒店住下,第二天是周六,可以直接回家,有兴致的也俊   小应几个选了深坑酒店举办庆功宴。大家晚上看了烟火后就在酒店住下,第二天是周六,可以直接回家,有兴致的也可以到周边游玩。   伍德已经从美国回来,果然什么事都没有。他的新片下周开机。司钦回国两天,就拍了本杂志,其它时间都在家揣摩剧本。高步芸给他请了个英国人私教,下周开始天天跟着他,随时陪练口语。   这天他本来等高步芸忙完手头的活,就开车去公司接她到深坑酒店,但下午突然接到林玦电话,便跑了趟位于上海郊区的某国际医院。   辛含锦在这家医院住了快半个月,今天凌晨被送入ICU。林玦匆忙从象山赶到。主任医师在内,大家都觉得辛含锦这次是真的不行了。谁知,她又一次奇迹般地挺了过来。   司钦在家属休息室见到林玦,他看上去很糟糕。因为司钦在威尼斯时见过他,所以吓了一跳。   几天功夫,林玦两颊瘦得凹陷进去,下巴上胡子拉碴,有一小半竟然是白的。他才几岁?他的双目也无神,好像一下子对所有事情都失去了兴趣。   司钦多少知道点林玦对辛含锦的感情,想单为了那位女士,远不至于如此。他心里不禁一沉:“怎么憔悴成这样?还在想辛姨的事?”   林玦摇摇头,像小狗一样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见他一靠近,便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以前他习惯靠着辛昀伏撒娇。辛昀伏没了,他只能抓住司钦。   司钦觉得有点复杂,拍拍他:“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这样,被人拍到,又有的好写了。”   林玦闷声说:“我被人甩了。”   “啊?”   司钦心想:“原来是失恋,那就不用担心了。过段时间,他自己会好的。”   林玦说:“我怎么这么倒霉?辛姨莫名其妙地走了,女朋友又毫无征兆地抛弃我了。她怎么这么狠心?就算要离开我,也别拣我最难受的时候走啊。”   司钦忍不住好奇:“谁啊?”   林玦顿了顿,还是如实托出:“许如筠。”   司钦心里一松,想:“好事。”辛昀伏虽不是林玦亲妈,但也和他有血缘关系,对他又向来很好。他如果知道辛昀伏的死和许如筠有关,还不知道要多难受呢。   只是这中间的事没法和林玦说。他见林玦靠着他,蔫得厉害,便又重重拍了他几下,还抱起他抖了两抖。   林玦人高马大,突然被当作大号超龄娃娃对待,不禁乐了。   他近来诸事不顺,本就是拉个亲近的人来求安慰,司钦还真安慰到他了。   司钦照顾过不少人,现在照顾起林玦来也驾轻就熟。他问了下林玦的身体情况,打算找个熟识的中医过两天直接去他剧组给他诊脉,若要吃药或者进补,他买了给他送去。   安慰好了林玦,他顺带去探望了下辛含锦。辛含锦躺在病床上,鼻孔里插着管子,虚弱得还不能说话。她是有意识的,见到司钦,眼神特别冷淡。林玦有点不快。司钦却不在意,他殷勤地对着辛含锦说了一堆好话,又承诺会好好看着林玦,让她安心养病。辛含锦被他说的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司钦心想,干脆辛含锦这边他也找人特别照看一下,免得林玦失魂落魄的,现在照顾不到,将来又后悔。   他出去了一阵,回来林玦母子无语对面看着。他又和辛含锦说了几句话,就拉着林玦走了。   林玦的新戏在象山拍着。他妈妈出事,剧组放了他三天假。   林玦要司钦送他去他开的小酒馆。司钦没听他的,直接将他送到家中,盯着他洗澡、吃饭,然后上床补觉。   林玦很不好意思:“你们晚上还有庆功宴吧?你快去吧。主角不能迟到。我一会儿让悦姐过来照顾。唉,其实也没什么事。”   司钦又替他掖了掖被子:“你是没怎么经过事,所以才慌了。别把身体弄垮了,其它的么,都会过去的。”   他一直注意着手机。这时,高步芸的消息来了。他没打开看,就站起来准备走了:“你照顾好自己。你妈那边,我会替你看着。下次你回上海,我们去你的酒馆,喝个通宵。”   林玦笑了:“一言为定!”   听着司钦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出了他的屋子,他才又轻轻说了句:“下次见,哥哥。”单这么叫一声“哥哥”,他心里就浮起一层厚厚的暖意,忍不住笑了。   辛昀伏不让他对外说出他的真实身份,怕滕思宁找人害他。她以前可没少坑司钦。辛昀伏说过,等滕家彻底倒了,他又立稳脚跟,把他两个兄弟都压住了,她就带他去认亲,一定让司征英公开承认他这个儿子。林玦理解辛昀伏的私心。以她的自负,落到给人生下私生子还不敢相认的地步,自然不甘心。她要司征英知道,虽然他没把她当回事,她生的儿子却比他的两个婚生子都要强。   滕家现在似乎是真的不行了,但辛昀伏也没了。原定计划看来是行不通了。   林玦本人并没有非要去和司征英认亲的意思。这位如雷贯耳的大人物,只在辛昀伏一脸野心地说起他时,才和他挂上了点关系。他一直没告诉过辛昀伏,他其实是不稀罕那点狗屁关系的。   比起司征英,他更牵挂的是他的亲兄弟。但滕哲飞因为姓“滕”,天生与他不对付。司钦就不同了。   司钦和他同病相怜,他们又志趣相投,可见是天生的兄弟了。他比司钦强一点,因为他有个厉害的母亲一路护行。不过现在也没有了。   现在他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只剩下司钦——他的哥哥。   林玦闭上眼睛,很安心地告诉自己,总有一天,他会让司钦知道他们真正的关系的。   司钦回到车上,才打开高步芸发来的微信看。高步芸告诉他两件事——一件是公司里好些人留着和她一起加班,可能需要搭他的车一起去酒店;另一件是滕哲飞来公司了,她还不知道他有什么事,会尽量打发他早点走。   司钦皱皱眉,想他上次在威尼斯,做得已经够明显了吧?他这个弟弟还要做什么呢?真是头疼。   滕哲飞不完全像司钦想的那样,准备对前女友纠缠不休。不过高步芸好歹是他活了那么多年,唯一一个放在过心里的女人,一度,更是他认准的妻子,现在,这人成他哥哥的了,他觉得有必要亲自验证,给自己做个了断。   他事先没有预约,还好青都前台并不死板,知道他身份后,直接联系了高步芸办公室的人。不久,就有人将他带到高步芸面前。   高步芸这两天忙得晕头转向。《跳舞的女孩》得了金狮奖,国内上映日期已经定下来,接着是和片方协调宣传行程。司钦这边马上要进组,不可能全程配合宣传,片方再磨也不行。   她估摸着司钦来接的时间,一边转动脑子一边换小礼服。刚刚换好,先是有人打电话告知她马小六昨晚死在海南一家五星级酒店里,还不等她琢磨出味来,滕哲飞又突然冒了出来。   高步芸暂时将马小六的事放到一边,穿着小礼服迎接这位不速之客。   滕哲飞看到她,不由得眼睛一亮。这么多年,她始终长在他的审美线上。   高步芸挺好奇他的来意,直接问了。   滕哲飞将他事先准备好的官方言辞说了,大意是既然辛昀伏死了,望春来换了新主人,希望他们两家以后能够捐弃前嫌,共同为行业的繁荣与兴盛而努力。说完他忍不住感叹:“我又和你在一个行业了呢。”   高步芸口头应和着,心里觉得有点好笑。她依稀记起了两人磕磕碰碰的几次约会。她不由得佩服当年的自己,真是有耐心。她和滕哲飞明显说不到一块儿,居然也能在一起这么久。换作现在,一次约会结束,她就该跟他道别了。   高步芸听滕哲飞感叹完,没发表任何意见。她又等了会儿,见滕哲飞似无话可说了,她才开口:“不好意思,晚上公司有活动,我们马上要赶过去。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滕哲飞摇摇头。她现在对待他,就如对待任何一个不太熟的生意伙伴。他对此既感遗憾失望,又觉理该如此。   高步芸这时接到了司钦打来的电话,说他到了。高步芸说着“马上下去”,又把电话往滕哲飞面前递了递:“司钦来接我们了,你要和他说几句吗?”   滕哲飞连忙又摇摇头。   高步芸微微一笑,还没切电话,忽听滕哲飞问她:“和他在一起,你开心吗?”   滕哲飞还是认真得不像话。   于是高步芸也端正了面容,一本正经地告诉他:“很开心。”   滕哲飞追问:“比和我在一起时还要开心?”   高步芸差点赏他个白眼。她又恢复了对客户的态度,祭出公式化的笑容:“我忘了。”   XXXXXX   司钦自己开车,公司司机另开一辆车,两人共带了十个人去酒店。   今天的庆功宴严格来说更像是青都内部员工的聚会,没有外人。经高步芸同意,很多人把家里孩子也带来了。   张之颖和杰森几个特意从北京飞过来参加聚会。华瑞衡还在加班,要晚一点过来,娜娜和希希先跟着她丈夫到了。高太太和高步芸的小姨也带着高凤静来了。郭维妮一见高凤静,眼里又没旁人了,一个劲地朝他跟前扑。   高步芸见状,又好气又好笑,当即下令郭维妮的好同事们将她拦腰抱到一边去。她说:“你们郭老大一年忙到头,难得参加几个宴会。今晚你们好好照顾她,让她吃好、喝好、玩好,不许她操一丁点心!能不能完成任务?”那帮年轻人大笑着喊:“能!”   高步芸又弯腰对穿着一身小西装的高凤静笑笑:“我带你去找其他小朋友,好不好?”   高凤静挺有眼色,见她在人群里说一不二,威风得很,长得也好看,便乖巧地点点头,说“好”。   高步芸一转身,正好看到希希,便逮住他,让他领着高凤静去儿童区玩。希希一点不认生,抓起高凤静的手就走,边走边告诉他儿童区都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半途,娜娜和另外几个小孩子嘻嘻哈哈地跑过他们身边。希希呵斥娜娜别奔,然后指着她对高凤静介绍:“那是我妹妹雅娜。”高凤静轮流看着他们,一脸好奇:“你们是外国人吗?”希希一脸严肃,“我们是中国人!”   宴会还没正式开始,人来的越来越多。   司钦一进来就被人拖走了。他人缘太好,男男女女都喜欢他,他本来也是今天的主角。   洛亦莹和陈菲一起来了。   洛亦莹还带了好几个她从滕思宁处接手的茶话会阔太太过来。高步芸帮她谈下了《信天翁》第一部 的女主。她现在行情一路看涨,打扮也愈加奢华夸张。   陈菲相比她来说低调不少。高步芸让璐璐当她的宣传经纪。两个人认识没几天,还在互相适应阶段。她运气没洛亦莹这么好,但据说高步芸已经帮她拿到了明年MET GALA的入场券。同时网上盛传,她会是焦白下一部电影的女主角。   单看洛亦莹和陈菲对高步芸的热络样子,也可知青都对她们着实不错。   还有青都的老艺人们,也难得汇聚一堂。瓜嘉裕近来一直在和何明争内地综艺天王的名头。他一来,就把气氛炒热了,满场都是他的“好哥哥”和“好姐姐”。   白荷带着公司新签的一个台湾女演员四处认人。   程洋刚播完一部军旅剧,又红了,但他姿态放得更低。他和大伙儿打了招呼,跟瓜嘉裕胡闹了阵,然后就一直跟在司钦旁边,一副认真聆听教诲的好师弟模样。   白荷看到高步芸,把台湾女演员交给瓜嘉裕照顾,她冲高步芸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宴会大厅外面。   白荷避开侍者,悄悄对高步芸说:“我从老祝那儿知道了个秘密。我告诉你,你可别叫。”   高步芸瞟了她一眼:“跟我显摆你消息灵通?快说!”   白荷神秘一笑:“老祝在我之前,有过一个交往了十多年的情人。说起来,那人也是靠了他的关系才起来的。你猜那是谁?”   高步芸忽然起了层鸡皮疙瘩,她说:“不会是方青回吧?”   白荷叫了起来:“你怎么知道?!”她马上捂住自己的嘴,眼珠子灵活地往周围溜了一圈。   高步芸一猜即中,不由得神色复杂。这下子总算知道方青回为什么突然一意孤行、死活要离开青都了。高步芸有些肝颤地想:“她不会以为是我给小白和祝部长牵的线吧?”   白荷刚知道这事时,也震惊了好几天。她小时候还崇拜过方青回一阵子,入行后,也一直视她为业内的泰山北斗,是她努力的目标。原来,大家都一样。方青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失望之余,内心倒也轻松了。   白荷把心头的秘密倒出来,又遭高步芸不痛不痒地斥责了几句,不由得心满意足。她瞥见司钦一个人出来,便鬼鬼祟祟地笑了下:“唷,影帝来了,我不打扰你们啦。”   司钦已经向她们走来。白荷故意作怪,双手拉起她的裙摆,当着他面转了两圈,又冲他蹲了蹲身子,行了个礼,这才翩然而去。   司钦笑了:“大宫女,去传话,就说宴会马上开始。”   白荷人都进宴会厅了,声音飘出来:“谨遵圣旨!”   高步芸含笑看着他们玩。   刚才在车上,因为有旁人,两人没能说上什么话。高步芸能看出司钦情绪不太高,大概是为了滕哲飞。这个她没有办法,她已经向滕哲飞表明过态度了。要不回家再哄哄他?   司钦现在倒看不出有什么不快了。   他走近她,贴在她耳边轻轻说:“滕久元要回国接受审判了。”   高步芸心想:“这家伙心里不舒服,这是已经直接找滕哲飞谈过话了。滕哲飞现在也可以,会顾左右而言他了。”她装出一脸吃惊,有点夸张地说:“真的?那他会被判死刑吗?”   司钦被她天真的傻样弄得一愣,然后明白过来。他谴责地看她一眼,随即笑说:“应该不会,警方还等着从他身上挖消息呢。”说完他向她伸出一条胳膊,“走吧,我被大家指派来接你。他们都等着听你发言呢。”   高步芸挽住他的胳膊:“唉,我说的不过是前言,关键在你的正文哪。”   司钦被她逗笑了,笑完又感叹:“说实话,拿到那个奖,到今天,我才刚刚有一点真实感,之前都跟做梦似的。有颜又有才的演员那么多,怎么这好运就能砸到我头上来了呢?”他说着,无限深情地转头看着高步芸。   高步芸也想说两句动人的话,总结一下他们一路走来的不易,顺便再肯定下自己的价值,但还不等她开口,身旁突然接二连三地响起一片礼炮声,五颜六色的亮片纸对着她和司钦的面门直扑过来。   “快闭嘴!”司钦说。   晚了。她已经吃进去一嘴巴的亮片纸。众人的欢呼声在耳边炸开,这一刻,她虽然有点狼狈,却异常镇定。   “让一让!大家让一让啊!”司钦愉快地对人群喊。他一手拉着高步芸,自己走在前面,替她开道。他偶一回头,两人目光对上,互视一笑。   “跟紧了。”他说。   “放心,丢不了。”她一边吐着亮片纸,一边说。   ?   【评论】   完结还是啥意思啊?没看懂   完结了吗   -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